那个风雪夜

史久爱

近日回老家，恰逢乡里庙会，我便和父亲带爷爷去看热闹。一路上，本村的、外村的，凡遇到的人，没有不和爷爷打招呼的。我感到十分好奇，便问父亲大家咋都和爷爷这般熟啊？父亲笑了：“你还记不记得那个风雪夜？是那个夜晚让你爷爷变成了家喻户晓的名人。”

爷爷是位普通的农民，年轻时在外地一家煤窑厂做工，直到我降生的前一年才回到家乡。爷爷勤劳善良，却寡言少语，不善与人交际，整天不是在田间劳作就是在家里帮奶奶做家务，因此，村里熟识他的人并不多。直到五年前的那个深冬，一天夜里，北风呼啸，大雪纷飞，刚吃过晚饭的我，接到了弟弟打来的电话，问爷爷来我家没。我一下子紧张起来，因为自从我参加工作到结婚生子，爷爷只来过我家一次，还是随父亲到城里看病时在我家停留了一杯茶的工夫……一种不祥的预感，立刻笼罩了我的心头。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在我的质问下，弟弟告诉我，爷爷患上了老年痴呆症，现在爷爷失踪了将近四个小时了，村里找遍了也看不见他的踪影。

我从小到大一直不讨重男轻女思想严重的奶奶的喜欢，而爷爷却对我疼爱有加。在那个缺衣少食的年代，无论生活多么困难，爷爷总会毫不吝啬地给我买好吃的好喝的，给我买漂亮的衣裙，带我去赶庙会……一听到爷爷失踪了，我再也坐不住了，不顾弟弟的反对（说我孩子尚小，爱人出差又不在家），把孩子托付给婆婆照顾，打了个出租车就急匆匆往家赶。

车子到达村口时，天已完全黑了下来，风雪依然肆虐着，寒气咄咄逼人。村头的大喇叭一遍又一遍地播放着有关爷爷走失的消息，包括爷爷的年龄、相貌特征、走失时的穿着及村委和我们家人的联系方式。我看见村里家家户户皆亮着门灯，这对我们、对走失的爷爷来说，仿佛是一种指引，一种召唤。

爷爷家就在村口的马路边，我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急切地推开了虚掩的大门。当时母亲正在安慰垂泪的奶奶，奶奶忏悔似的念叨着，说爷爷这些天总丢三落四、言语错乱的，有时连人都认不清了，只是她一直没在意，也没向我们任何人提及，没想到爷爷竟会走失。在我安慰奶奶之际，一旁的母亲递给我一件大棉袄，告诉我大家都出去找爷爷了。我披上棉袄后正要去找爷爷，却与拿着手电、穿着军大衣的村支书王叔、父亲、弟弟和许多村民撞了个满怀。他们说，村里已被大家翻了个底朝天，包括村前村后的小树林、小河沟、破庙及近处的庄稼地、枯水井，全找遍了，而且他们还把爷爷的照片放在了我们乡镇信息网上，不过还是音信皆无。

这么冷的天，年近75岁的爷爷怎能受得了呢？正当大家心急如焚，准备报警时，村支书王叔接到一个电话。原来，邻村李村长知道爷爷走失的消息后，召集他们村的人去寻找爷爷。就在刚才，他们在村头葡萄园旁边的一间破房子里找到了爷爷。

没想到，就是那个风雪夜让附近三里五村的村民都认识了爷爷。也是这个风雪夜给了我一个春天般的故事，让我感受到了大“家”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