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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楼的阳台(外二首)

2016-05-07吴少东

天津诗人 2016年2期
关键词:驿道乌拉青石

吴少东

初夏的阳光还离我远

还停顿在暮春,没有从我的头顶

垂下,限我于立锥之地。

平斜着,像一把刀,从我的身旁

透出,将高楼的影子推来,压在

草坪上,压在匡河上,压向

更远的国道。像一座孤峰

完整的倾倒

这几年,我像退水后的青石

止于河床。流水去了,不盼望

也不恐怕。不拘于栖身的淤泥与

缠绕的水草,依旧守清白之身。

像河床上的青石,将风声当水声

常在二十楼的阳台上思考世界与

一些断裂的句子。巨石浮于天空

我浮于悬空的领地。在这里

我可以放过自己和自己的敌人,模糊

意识与意义。一朵花可以是荼蘼的病句

匆忙的人群可以是泼在地上的一瓢水。

楼下卖麻辣串的推车与泊在路边的宝马

是同一个概念。美女与妓女,

呼啸的快车道旁的花与围墙内的花,

是同一个概念。她们没有面目。

她们面目全非。她们在大地上

有许多面目。如同这些年

我刻意避开的小众,与政客嘴脸

想见过,也亲见过

花园的颓废,不远处跨过有水或

无水的桥的断落。

见过彩虹的分崩离析,一座座

高山坍为乱石。见过

突然松手的水桶跌入深井。

这些下坠的事物,每让我晕眩。

我曾把自己关在宾馆的房间里

站在床上,反复练习晕眩——闭眼、直立

倒下,像一棵古木正被伐倒。

把自己带近峭壁,退一步,或者

纵身一跃

在二十楼的阳台上,我目睹了

二十一世纪废墟的高度

楼宇的灯盏如飞雪

乌拉盖的夜

晚风将草甸推远

乌拉盖愈发辽阔

沙榆托着清晰的星光

悬起的草原比星空浩瀚

手捧蓝色哈达的蒙族人

用长调劝我满饮烈酒

让我忘记了南方的蓝

马头琴在呜咽

我揪紧马鬃和姑娘的长发

她们都是今夜的琴弦

篝火中的三只狼

在高蹈在嚎叫

篝火外的一千只狼

在红柳丛中隐匿、观望

黑暗是他们的草原

梦中的套马杆啊

套住低下来的明月,也套住

逃逸的骏马

过梅岭驿道

梅岭驿道,没有重复的青石。

一块挨着一块铺着,如

久远的琴键,每一步落下

仍有迥异的回响

音符还是前朝的,还是旧模样

悬在饶州通往徽州的路上

像古径上空的云,无法分辨

哪一朵,是孤悬的我

那些深陷崖石的断句,曾经

完整的叙述,我能认出。就挤在

几片残碑间,却生卒不详。

拴马石渗出缰绳的气味,夹杂在

众石回潮的队列中,附近

散落些许的盐巴与丝茶。

倒下的牌坊,缝隙透发

返青的荒草。道旁倒伏的油菜下

蛙鸣依旧寂寞

穿行其上,忽见许多石块站立起来

穿着朝代各异的服饰,各自行走。

我从形色上辨出他们身份与状态——

远行或归来的商旅、逃亡的刀客

赶考的士子和望夫的少妇……他们

与我擦肩而过,与我同向或

反向而行,身子如道旁的茅草一样

摇晃。我甚至得见从未谋面的祖父

也现身其间,向我走来。

自己的影子,也立了起来,走着

走在我的前面

这忽然的情境,让我惊骇不已。

我慌乱的影子,瞬间恢复原形

压向那些行走的石块,骨牌一样

倒下,重现原有的条纹与秩序

重现阳光的静穆

重现峰峦的青翠和人世的辽阔

分开春天的石径,正游过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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