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来了
2016-05-06潘国本
潘国本
春,弹着三弦唱着“杨柳叶子青啊嗫”来了。
她来了,风、雨、雷、电,甚至甜蜜的梦,缥缈的光,一高兴,统统改姓了“春”,风风火火地忙乎了起来。
春天的第一站是乡村。春风轻轻推开冰凌,给了一个吻,溪流乐了,叽叽汩汩,挤眉弄眼,一个笑涡接着一个笑涡。春雨用情细腻,麻麻酥酥的一阵细说,说了蚯蚓翻了个身,怎么也睡不着了,起身,春耕。蝴蝶姐还在寻梦,蒙在厚厚的被子里,打鼾。大嗓子春雷急了,上门就是大喊:“轰隆——”。这姐还没来得及睁眼,就摸那件花裙子了,三月三她还有舞会呢。
孩子还呆得住吗,寻上一片春草绿地,翻跟头,打虎跳。春草看见了,孩子跑到沟壑,跟到沟壑,孩子跑到溪头,跟到溪头,然后田塍,然后墙角,孩子跑到哪里,草儿跟到哪里,天南地北,开起一个个杂货铺,好家伙,绿的,黄的,香的,甜的,都是孩子能玩的,能吃的。
村里的劳动力都外出打工了 ,主家的只有阿婆和阿公。他们要带好“留守”孙子,还要下瓜秧,点豆种,将新抱进的猪崽喂好——年底要宰的“年猪”。春先帮了将一丘一丘茶园做了像上了釉,再将大片大片的油菜都佩上金灿灿的铃铛,然后,把蔷薇做白了做香了,把鹁鸪叫春的身子藏进最深最密的绿丛,还有孩子最喜欢茅针(茅草花的芽苞),东一支西一支地藏在的茅叶堆里,让那些机灵鬼,一个惊喜又一个惊喜去发现。
春在乡村像那千手观音,一千只手上上下下,忙个不停:吵闹的榆钱、自卑的地衣、不思进取的荆棘、满身是刺的毛毛藤、根本成不了调的虫鸣,只会打乱拳的孑孓,名声不好的,老犯错误的,全有照应。
但,这个观音还是怕有疏漏。那天,她开始点名了:蒲公英,到;小蝌蚪,到;绿萍,到;草菇,到;苜蓿,溪头、田埂的苜蓿呢?远远的,有了微微的回应;调上糯米粉就有很香的青团做出来的绒絮草呢?喂过伯夷、叔齐的野豌豆呢,只在墙边找个位置站着的灰灰草呢?再贫瘠也不嫌弃艰苦的野蒜呢?灾荒年月,它们可是一直养着穷人的命的啊,怎么就不见了呢?
春是生而不杀予而不夺的,她在满世界寻找!
第二站,春到城镇。城镇大厦庄重,大道吵杂,终年一副面孔。春擅长缤纷,可是这里已红红绿绿满街;她心怀和煦,可是这里有空调让其终年一个温度。太难为她了。
她走进老巷深处,以“老吾老以及人之老”的礼数,掸去积聚一冬的寂寞。然后拉开粘在墙上半年的阴影,给那面手脚冰凉的阴墙披上阳光。小巷暖了,悄悄地,茶花上了阳台,吊兰坐到梳妆窗台,内秀的春卷,耳朵似的馄饨,都携着荠菜异香迷漫了整条巷子。
城里的草木也像城里人一样机灵。她只是轻轻地呵了口气,就活泼上了。见上幼儿园没有,孩子你搀了我我搀了你,迎春花也你搀了我我搀了你;孩子喜欢唱“春天在哪里呀,春天在哪里,春天在那湖水的倒影里……”,迎春花不会,就把四个花瓣的小花缀了一身,围着孩子们,东边跳跳西边舞舞。
城里人奔放、惟美,春知道。于是桃李、红梅,等不上长起叶子就满枝放花了。樱花有些放不开手脚,春搀了她在城里遛了一圈,不羞了,出入东风都着一身缤纷套装,悄悄地温馨着湖滨、点缀着园林。
阿强30出头还单身一人,刚在湖滨垂下钩子,水中鱼,就将他的钓线和鱼竿拉成了一条彩虹。文伯年迈,儿女又在大洋那边,春天看见他进园林了,立马,茶亭翘首,玉兰举杯。伴着他,立在荷尖的,挂在廊桥的,曳着金鱼尾鳍的,都围住这老翁,说起了春天的故事。
春在城里,还兼着心理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