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裳

言声远

霓裳者，初为唐时教坊乐曲名，后被今人引申用以代称古之汉人服饰，其袖宽长，其衣飘动，每念及此，遥想汉唐庄严气象，不由生出万般感慨。

——题记

当我摊开古籍闻到一缕墨香，当我隔着镜柜望着那袭华丽的霓裳，当我透过雕栏朱阁张望，总有股抑不住的酸涩悲伤，因为我觉得自己仿佛是神州大地的一个异乡人，愧对自己的祖先——炎黄。

是在梦里，见过我的祖先射日逐阳。那是后羿，弯弓搭箭，怒对骄阳，即使触犯天神也要让这戾乌消亡，他以一己之力带给大地以清凉安康；还有盘古，迈开大步，浓眉竖扬，汗水浸染出的金黄肤色，即使轰然倒地，也化桃林为后人指引逐日方向。

我还梦见过一个怪异的才俊唤作屈原，他终日彷徨，自言自唱，他唱“涕泣交而凄凄兮，思不眠以至曙。终长夜之漫漫兮，掩此哀而不去”。孤舟兰浆，远眺郢都，他多么渴望再见到楚怀王重回楚国殿堂！终于，梦醒时分，一切乌有，于是，怀抱巨石，一声震响，一缕忠魂终于淹没在汨罗江，一个国家的脊梁就这么不可逆转地消亡。

我也曾梦飘赤壁，和一个唤作苏轼的诗人月夜游访。他用来下酒的是流淌在洞箫上的月光，千年之后，终成绝响，那夜泛舟，大雁为伴，登高长啸，长风吹开他的发带，宽袍薄衣在风中飞扬，宛如仙人模样。

岁月的车轮悠悠荡荡，终于在那年迷失了方向，当“毁我衣冠”成了“夷夏抗争”的爆发点，将“留发”与“野蛮文明”相系的是那群操着笔杆的文弱书生，那个叫刘宗周的文人，在敌军进杭州后便绝世而亡，他不愿散开高束的发髻，更不能脏了祖先赐予他的明眸。不久后，一群褐发蓝眼的豺狼，扛着洋枪长炮，砸了我们的瑰宝，烧了我们的殿堂，太后把大片土地拱手相让，还为“结与各国之欢心”而欢畅。

于是，无数的失败打破了我们的信仰，我们开始崇尚西装和洋枪，我们拆毁了四合院，抛弃了华美的霓裳。

直到今天，我坐进麦当劳的厅堂，我穿起阿迪达斯的时装，我随口唱着《Heres To Never Going Up》，却莫名地心伤，因为随手翻开的历史书告诉我，我的祖先，名叫炎黄。

满街上，我们黄皮肤的子孙，不再珍惜自己的模样，染起金发，漂白自己的黄皮肤，隆起不高的鼻梁；学校里少年手执英汉词典，用圆润的音练习着“How are you”，拼命改变平仄腔正的音嗓；我们有音乐，美术神童，却不识角徽宫商，留白韵长；我们能建起高楼大厦，贴满广告招商，却容不下一块道德牌坊，我们西装革履地走进博物馆去“欣赏”唐装。

于是，李叔同痛彻心扉，问天问地“我国数稔以还，负床之孙，乳臭未脱，辄能牙牙学西语，趋承彼族，伺其颦笑，极奴颜婢膝之丑态。及闻本国语言，反多瞠目不解者，呜呼！”今天，我们更加快速“融入国际”，却忘却了伦理纲常，一篇伪造的《哈佛家训》竟四处飘荡，却不知《汉书》是何模样，只因不懂祖先话语。我们劳心地琢磨着通假字古今异义，竟只为分数排名榜，还扬眉正目，可笑地正言曰“我是中国人，我有中华魂”。

圣贤啊，你遥望这样的子孙，可会流泪，可会心伤？

夕阳殷红，依稀见人在淇水岸边，再将“淇水汤汤，渐车帷裳”细细吟唱，她们所跳的，就是那曲《霓裳》，随风飘来了一缕陆游笔下那枝梅花的幽香……

点评

文章以霓裳为引子，回忆了中国远古的神话，历史上的哲人，和重大的历史变革，借此抨击了现今中国社会中的种种媚洋的丑态，流露出作者的民族自尊心和文化自豪感，强烈的对比之中，让读者感受到一种忧患意识，同时，结尾处有一种期盼，一丝光亮：振兴民族文化，不忘民族精神。

全文大量引用诗句，显出作者深厚的文化积淀，同时，也表现出一种对民族文化的坚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