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既知身是客，直把他乡作故乡

王清许

那年的6月15日，月亮饱满盈实。它稳稳地挂在夜空，皎洁的光亮扬洒在大地上。低头看，月亮近在眼前；抬头看，月亮又远在天边。

我乘着一叶小舟，只看着这月亮，心中满怀期待与憧憬，飘飘乎如遗世独立。

驾船的姑娘放下橹，蹲下身子。一手从被摸得发亮的木质桌子上提溜起茶壶，一手握着一个陶碗接着。她转身看着我，又觉得害羞，嘴角一咧，伸手递给我那一碗清茶。她的眉浓密，瞳仁是黑色的，还倒映着月亮的空明清波。

一口饮尽，又将思绪寄托于天地。江水是浓墨，是一匹拉扯不断的锦绸。一盏盏提供照明的水灯漂在江面，是点缀着的、游动的珍珠。远方是青白的房屋，墙壁上长满茂密的爬山虎，有些甚至伸入江水。坐在船尾焦急的归人，像是看到了尽头那个江岸洗发的女子——那个挂念许久的心上人。

青瓦在光辉中镀上一层天然的金边；粉墙映射着暖洋洋的温度。在小巷中徘徊，这是江南最普通的小巷。地面铺着青石板，道旁还有被梅雨泡透的梧桐叶。有些积着水，常年潮湿的地方，便长上了青苔。这种青苔一丝一丝柔软地舒展着，像一只乖巧的野猫，温柔地为自己选下了一个不会被他人打扰的去处。

江水曲折迤逦，我独自靠在轩窗旁，远望卖小玩意儿的热闹街市。星星点点的灯火一家家亮起，朦胧的色彩笼罩着这座镇子。

江南，乌镇。一个名字中带着“乌”的小镇，一个给我印象秀气空灵的小镇。这些黑色、墨色、玄色，其实都是真实朴质的纯白，最真诚的清淡。

我借着夜色载船而去，我多想将自己的生命交付于这片土地！与诗人郑愁予相反——我不是过客，是个归人。不知怎的，泪水竟滴入江面，烦扰了月下清波，又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