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暖草生
2016-05-04周伟
周伟
一
像一片枯黄的草叶飘落在大地上,无声无息。
草生叔是在这个盛夏的午后,走在赶集回来的路上,摇摇晃晃,像一片草叶一样坠地,仰面躺在鱼香子的毛马路上。午后的阳光很亮,白晃晃的,灼热无度,无边无际地铺在大地上,一切尊贵的生命都躲了起来。
通往毛马路的两端都没有行人出现,也无一点飞禽走兽出没的迹象,只有几只蚂蚁在大家看不到的地方,不辞辛劳地在滚烫的大地上一点一点地缓缓爬行。没有人在意,它在见证一片飘落的黄叶,听到叶子訇然倒地的巨响,看见光亮中深不见底的黑洞。
当我火急火燎地赶到老家的时候,草生叔已寿衣寿鞋寿帽穿戴停当,静静地躺在我老家堂屋中央的门板上。草生叔嘴角还有微微的翕动,努力地呼出丝丝的气息,尽管异常艰难和无助。我凑近他身边,感觉到草生叔的生命还是那样坚韧和鲜活。我说,草生叔命硬,不要紧。好好的一个人,无病无灾的,不会一下就没了,还有生。
母亲见我这样说,就有点怪罪几个嫂嫂和婶娘,说,还是这个样子,你们怎么把寿衣穿得这么早?我反过身来,看着一身穿戴一新的草生叔,很陌生。我也不知道,草生叔什么时候置办起这套行头?他在生好像什么也不在乎,走时却还是要干干净净、体体面面地走。
二
夏夜的蚊虫到处乱撞,一个个找不到黑暗的出口,没头没脑,见人就咬。
我在还有一丝气息的草生叔头两侧、脚两边和全身四周烧了几圈蚊香,地上凹凸不平,难以摆放平稳。后虎嫂立马给我拿了几个用过的钢丝球,正如她所说,果然放在上面又好又便捷,也不会怕引燃其他物品。我蹲下来,看着草生叔,用打火机一一点燃每一处蚊香。每点燃一回,我总以为在帮草生叔又照见了一回光亮。
我记得,草生叔常常是在黑暗中去寻见他自己的光亮。他喜欢向很深很深黑的夜中走去,一个人游荡在漫无边际的黑夜中。他总是睡得很晚,他也从不点灯,摸摸索索中,上床就睡。草生叔睡了的时候,整个村庄都睡了。也许,黑暗能消融他的孤独和害怕。也许,黑暗中的世界,是他一个人的世界,是他最自由的世界,是他最幸福的世界。
那么近距离接触草生叔,我清楚地听见他喉腔里的丝丝气息,真切地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温度和他身上的气味。
来看草生叔的人很多,四周都围了人,都说草生叔人好,身体也好,又命硬,不会有事的。
草生叔一生无儿无女,无欲无求,无不良嗜好,没有缺点,没有爱好,也没有脾气,他不看电视,不打牌,不喝酒,不和妇女黏黏糊糊。他唯一的嗜好,就是好点个烟,高兴时哼一两句谁也听不懂的戏文。他没有仇人,他对生活也不怨不憎,不恨不怒,不争不斗,随圆就方。这么多年,草生叔就是这样过来的。我想,一个人存在有一个人的道理,一棵小草滋生,自然也有他的土壤。
草生叔是个五保户,他的父母就他一个儿子,他又没生下一儿半女。
据说,草生叔也是读过一点书的。他就那么随便在院子里一站,抬头看天,就说哪天要晴哪天下雨哪天飞雪,无一不准。乡野村夫个个看天讨吃,土里扒生活,栽东种西时大家都爱问草生叔。草生叔掐指一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脸上放光,眉角舒展,立马说,有了,哪家的牛走失在哪个方位,哪家的东西落在哪个角落,一一应验。早年间,草生叔还去过很远的地方修铁路修水库修机场,他也领过奖状作过报告风光过一阵。但草生叔从来不说,从我们记事起,草生叔一辈子就窝在善塘院子里,一日两餐粗茶淡饭。
大家都记得,没有孩子的草生叔,却最喜欢孩子,孩子也最喜欢他。他带过我们这一班后字辈,也带过我们下一班乐字辈,还带过我们下下一班英字辈。我不知道,草生叔是用了什么花招,能让我们几辈人在童年时喜欢他,长大后也还记得他。
草生叔早年也是娶过一房老婆的,老婆脖子上长个“葫芦”(患甲状腺肿),我们一班细把戏觉得稀罕、好玩。久了,就取笑她,嫌她,用眼光瞪她,用口水吐她,用土疙瘩摔她,用刻薄的言语奚落她,用恶毒的言语攻击她。不久后,那个长个“葫芦”的女人郁郁地走了。
长大后,我总觉得,草生叔晚年一个人孤孤单单,我们那班细把戏是有一定责任的。那时,我们太想和草生叔在一起了,我们怕那个脖子上长“葫芦”的女人把草生叔硬生生地抢走了。我们长大成人后,一个个就离开了草生叔,离开了他的视线……
今夜,三岁的明宝还拿着一个粗大的鸡腿要他草生爷爷吃呢。三岁的明宝当然不明白,他的草生爷爷再也不能吃了,再也不能说话了。
大家都郁郁地没有说什么,100瓦的白炽灯下一片死静。玉彩婶娘一把把孙儿明宝抱走了,留下一长串清脆的哭声,刺破了乡村的夜空,传得好远好远。
三
草生叔摆在老屋的堂屋里,灵堂也设在那里。老屋还在,又老又矮,瓜果叶蔓掩映中早已褪去昔日高大雄伟的气势。
草生叔在凌晨五点钟左右的时候还是走了。母亲和几个婶娘见了我,就说你草生叔去了,去了也好。我走近草生叔,他真的走了,平平静静地走了,嘴角还露出一丝笑容。我久久地站在草生叔面前,一个人怔怔地出神,无由地生出些许感叹:一个人的生命倒下去,就像一片草叶轻轻地落下,没有半点重量,如草一样,草生草长,草灰草白。
大家围拢来,七嘴八舌地商量着草生叔的丧事。在农村,这是大事,绝对马虎不得。
父亲提出一切从简,火化了事,没有一个人赞成他。其实,我知道,父亲认为草生叔是五保户,火化了,政府买单,也不要花费人力物力和钱财。
大家都认为草生叔一生过得草草了事,最后一程还是要体体面面地走。大家知道,不然草生叔也不会前不久一个人去棺材铺里订了一副“千年屋”(棺材)。后归哥说,那老板还是善塘铺里的亲戚,优惠价也是3680元。
后归哥是我堂兄,是草生叔堂侄,也是村里的村主任,在家做着小生意,是村子里少数几个没有外出打工的青壮年。村里的书记是风娥姐,这些年一直在忙里忙外,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带儿带孙,也带着一村人奔小康,很不容易的。他们两个一合计,说80岁的老人了,还是不能草率了事,也要像模像样地办一下。我说没有意见,该咋办就咋办。父亲有些干着急,我知道他急的是钱。
钱确实是个大问题。在农村办个丧事,最简单的,也要花个两三万。
后归哥尽管是村里的主任,但终究跟我一样是晚一辈的,在村里做红白喜事时说话掷地有声的还是村里的长辈。我们村里的一应红白喜事,都是德生叔坐镇的。不用说,后归哥请德生叔出来坐库(管账),由他发话。德生叔一到,就得先说钱的事,没有钱,开不了台。
后归哥就一五一十地说,草生叔的五保金还有3800元,估计刚好够那副“千年屋”,还有一个低保卡存有2000元,能烧一座像样的纸屋吧。他说,草生叔在生时住不好睡不好,到那边还是要有个大房子,还是要睡个好的“千年屋”。大家都说,当得,当得。
后归哥说,不搞火化,镇里一分钱都报销不了的。他说,他就是和风娥姐去镇上好说歹说,估计最多能搞个千把元,村里做个人情,也就是500元左右,这样钱还差一大截,如何是好?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还是德生叔发话了,说:他没有崽女,还有这么多堂侄儿子,大家一个出一点,凑拢来也要把大事办了。德生叔说完,第一个看着我,我迎着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点了下头。扫视四周,在家的侄儿辈只有后龙哥、后湘哥、后归哥和赶回来的我。后归哥说,那就每人500元,集拢来看看有多少?德生叔皱了皱眉头,说:只怕是少了点。
说到关键处,大伙全都不吭声了。
父亲要我等等,不要太急,看大家拿多少钱,说都是一样的亲,你不要先冒头。我说反正要拿的,早拿迟拿都要拿,还是先拿吧。母亲说,要拿,你也不能多拿,你一个人的工资,老婆又下岗,儿子又要读大学了。我说,尽量还是多拿一点吧,怕是不够花,怕是送不出草生叔呢。不晓得,我去晚叔家解手的工夫,母亲竟替我交了钱,带头交的是1000元。
这时,传来好消息,说大伙都肯交了,每人500元。风娥姐还说,刚刚跟广州打工的几个通了电话,后彪哥答应出1000元,后升哥答应出2000元。他们说不能回来送草生叔,要风娥姐告诉账号,立马打钱过来。
这时,我姐和我妹也从县城里赶了回来,她们送了花圈放了炮火,提了笼箱,包了礼金。姐和妹还把我扯到一边,说不能让大家看扁我,说草生叔对我家也是有恩的,帮我家做过几年农活……我知道姐和妹的意思,我没有征求父母的意见,又去德生叔那儿交了2000元。
父母后来知道,有点怪我的意思,但还是没说什么。
四
在生时,草生叔老说:钱么,是鱼口中的水,叭进叭出的。草生叔对钱不看重,一生也极少花钱。他说,你花钱,其实钱也在花你呢。
草生叔挣不到钱,也舍不得花钱。其实,他本来是可以挣钱的,他帮了这家帮那家,帮人犁田打耙,帮人担土砌窑,帮人砍树开山……按社会工资开给他,日积月累,也不是一个小数目。他却一律不收钱,说,乡里乡亲的,都是一大家子的人,哪能出口闭口都是一个钱字?有很多时候,他都是不声不响地把事做了,把忙帮了,把活儿干完,甚至连饭也不吃,就走人了……
后归哥说,怪了,草生叔看见小孩就亲,小孩看见他也个个亲得很。他一生不用几个钱,不花钱割肉,不花钱买衣,不花钱吃药,却常常花一点小钱买一些糖,去逗小孩子。对自己唯一大方的,是每回赶集去买一包两块钱的纸烟熏。
我小时候就知道草生叔爱卷烟叶,把黄亮亮的烟叶切成细丝丝,然后撕下我们写完的作业本滚烟筒。我们也学着滚,滚来滚去,滚成了喇叭筒。草生叔就手把手教我们选烟叶,教我们切丝,教我们滚筒,教我们点火。我们总是学不好,在他吐出一圈圈的云里雾里睡着了。后来,草生叔自己眼神不好,手也不利索了,他就再也不能卷烟抽了,只能去买最廉价的盒烟。
这次,草生叔去赶集,也是去买盒烟的。他近来感觉到自己大不如前了,走起路来脚轻飘飘的,老高老大的身躯虚弱得像片草叶一样,在这世界里晃荡。
一路上,草生叔唯一握紧的是裤兜里那张50元大票子。今儿个,他也不想割肉,他想买几盒好的烟抽。他一脚轻一脚重地向前走去,他晃荡在空阔的大地上。他从热闹的人群中飘过,没有人注视他。也许他瘦小卑微得像一只蚂蚁,爬行在别人看不见光亮的角落里。
草生叔想买了烟就早早地回去,然后,一个人静静地抽着烟,瞧着天,想着事。
然而,草生叔很失败,那一直紧紧捏着在裤兜里的50元大票子不翼而飞。他一家家商店走过去,看柜台上一包包精致的盒烟,最后还是不舍地离去。
草生叔步走得很慢很慢,无比失望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走到鱼香子的时候,他看到一世界的黑,他看见白晃晃的黑,他看见深洞洞的黑,他在自己的世界里找不到一束光亮……
他像一片枯黄的草叶,飘落在自己的世界里。
五
出殡那天,本来一直安排得井井有条的。临时,还是出了问题。总的来说,是人的问题,人手太少。村子里大多数青壮年都外出打工了,留下的都是“老弱残兵”。
放炮火安排了两个人,是71岁的中宝叔、62岁的玉彩叔。临时,玉彩叔说要带自己的孙子去看病。后归哥赶紧用小四车装了炮火事先沿路去摆放好,好在到凤形山不远,又一路是进村的水泥路面。中宝叔一路一瘸一拐走在前头,点一个手中的大炮,再点一个路边的礼炮,大炮山崩地响,礼炮一路绽放。
出殡时,抬柩是最重要的。抬柩是力气活,个个要能下大力的,放在肩上要纹丝不动,要庄严肃穆,要讲究稳和慢,不能毛毛躁躁的。在乡村,抬柩一般分三班,每班8个人,前面8个,后面8个,有一班8个是用来换肩的。这次给草生叔抬柩,安排了一组、二组、七组各4个人,三、四、五、六组各两个人。到场的,一看年纪大多是六七十岁的人,五十多岁的只有4个人,尤其是二组只来了两个人。后归哥大为恼火,骂了人,骂了很出格的话,说,看他们二组还要死人吗?骂是骂,在关键时刻,后归哥和德生叔两个人只得一肩就顶了上去。
草生叔的侄儿辈除后龙哥、后湘哥、后归哥都在抬柩的队伍之列,只有我一人必须要去拜路,我得领着后归哥的儿子,还有后归嫂、后龙嫂,后龙嫂还抱着她的小孙子,三步一跪、五步一拜,一路去拜。拜路,是表示对死者的孝敬和请求山神、土地、路神和一切阴灵开道和让路,所以我们也很是认真和守规矩。四十多岁的我,腰椎间盘突出,一起一跪,一躬一升之间,感觉有些吃力。沿路经过哪家屋前,人家放鞭炮,我要眼尖脚快,赶去“下礼”。我下礼后,风娥姐就要给人家发毛巾。沿路炮响,沿路下礼,沿路一一发放毛巾。
草生叔的“千年屋”很厚实很雄壮,抬起来很重。抬柩的人,年纪又大,个个大汗淋漓。有人说,这“千年屋”是不是冇干,要不然哪有这么死重?后归哥忙说,哪里话,千万莫乱讲!大家忙噤了声,齐齐地一声喊,抬着朝对门凤形山墓地徐徐进发。
草生叔的下葬地是凤形山脚,是我们的一处祖坟,坐北朝南,视野宽阔,前面有出路,背后有靠山,两边有“扶手”,周围树木繁茂,水源流长。
一番祭井、下柩台。我和后归嫂、嘉仪,还有抱着孙子的后龙嫂,一一跪在坟前,等待道师抛出罗盘米。罗盘米俗称衣食米,是死者给子孙的最后一次赏赐,预示今后子孙有吃有穿,衣食不愁。扯着衣服,抛下来的罗盘米,一粒一粒,雪白雪白的,从高空落下。我捧着,感到生命的重量。拈了几粒米,往嘴里一放,轻轻地一抿,一丝微薄的清甜与米香,立刻让我感觉到童年中那些鲜为人知的隐秘的欢乐,有那么几秒钟,在我的眼里慢慢地涌起一股微热。
站在山腰,回望送葬离去的队伍,老的老,少的少,七零八落,溃不成军。近千口人的村子,只有不到五六十人的送行队伍。十六年前,奶奶走时,那送行队伍的壮观,和现在比起来,让人感到心情甚是落寞。我知道,现在的乡村,已不是原来的乡村了,人去楼空,物是人非,好在乡村的一些根本没有走失。
我不知道,草生叔在这里,还是那样的冷清和寂寞吗?
六
出殡回来,吃了饭,大家四散离去。
村子里一下子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作法的道师还在,他们还要为草生叔敲打一番,祈祷一番。那座富丽堂皇的纸屋已早早地抬到晒谷坪里,屋里放了笼箱、钱柜,也存放了很多的纸钱,四周齐齐地都堆放起干柴。我和后龙嫂、后归嫂加上我母亲四个人各自手执柳枝分站在四个方向,等大火烧起时,就围着纸屋转圈跑,一边口中呼喊,一边手执柳枝驱赶其他小鬼,免得草生叔在那边收不到房屋和钱财,寄人篱下,生活没有着落。
正准备引火时,后归哥的崽嘉仪从他家的烤烟房里跑出来,瘦小的他背着一大包黄亮亮的卷烟,他把一大包卷烟投进熊熊燃烧的大火中。后归嫂看到,也一点不怪她的儿子,她有些动情地说,嘉仪晓得他草生爷爷临死也没买到烟,他要让他在那边抽个饱。
道师在烧纸屋时先是口中念念有词,手舞足蹈,然后杀鸡放血敬神。
当秋蔸子打扫草生叔的卧室时,竟发现白白的两床棉絮没有用过,还有一把明晃晃的柴刀也是闪着光。母亲就要秋蔸子不用烧了,拿回家,秋蔸子却坚持要烧,烧给草生叔。秋蔸子只拿了那把柴刀回家,他说,现在这样的柴刀很少了,每年清明扫坟是派得上大用场的。
丧事办完了,德生叔跟大家通报说,拢共凑到了21800元,除去一切开支,还剩下2400元。接下来,几个玉字辈的叔叔一合计,说,草生叔的爹娘几十年了都没有立个碑,加上草生叔自己,就立三块小一点的毛碑吧,钱基本凑合。
大家都说好。大家都说丧事办得也很完满呢。
办完丧事的时候,想起我们一大家子的长辈只有四叔、父亲、九叔和晚叔四个老人了,很是落寞和伤感。父亲这一辈在族谱上都是玉字辈,大伯玉明喊明生,二伯玉堂喊堂生,三伯玉石喊石生,四伯玉悟喊悟生,五伯玉草喊草生,父亲玉甲喊大生,七叔玉节喊节生,八叔玉宝喊宝生,九叔玉容喊容生,晚叔玉丁喊丁生等等。我不知道,为什么都要喊作生,也许是因为懂得生之艰辛的缘故吧。
天地间,有生有死,有枯有荣,死既必然,生何以为?草生草灭,花开花落,风停雨住,云开日出,一切都将还归平静的生活。
一切如常。然而,这些年,小村有了有线电视的信号、手机的信号、网络的信号,一切现代化的信号都或强或弱地出现了……
七
有人说,草生叔走了不一会儿,里面院子后发佬家就生了一个带把的孙,一大家子人欢天喜地。
一个人走了,一个人又来了。走的走,来的来,这世界就是这样——昼夜交替,寒暑更迭,自然更新,阴阳日缺。
正是如此,乡村有乡村的秩序,土地有土地的深情。
草生叔走了,正如草生叔没来过一样,一切依旧。
其实,想想,一切都是那么简单——
人活一世,草生一春。人有生老病死,草有荣枯盛衰。草生一世,火烧不尽,风吹又生。
草生草长,人起人落。从容相爱,如叶生树梢;从容生活,如草生堤堰。草长节,人活骨。寸草生,寸心知。
泥暖草生,土深春绿。人有死,草还生……
责任编辑 张 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