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穀梁子姓氏名字考论

2016-04-28杨德春

武昌理工学院学报 2016年1期
关键词:姓氏

杨德春

摘 要:称穀梁子最为可靠。在无直接证据前,穀梁子之名字可以分为四类:一名赤,记载最早,除穀梁子外似穀梁赤最为可信,然赤很可能是“子”字之音譌和形譌;二名俶,字元始,汉魏无记载,可信度较低;三名寘,是因与子或赤声韵相近所书之代字,可信度低于名赤之说;四名喜,与名嘉记载较晚,可信度均较低,“嘉”很可能是“赤”传写印刷之误字,而“喜”很可能是“嘉”传写印刷之误字,且受到“赤”读音之影响。

关键词:《春秋穀梁传》;穀梁子;姓氏;名字

中图分类号: H111 文献标识码: A

《春秋穀梁传》作为儒家十三经之一,对中国文化的形成和发展产生过重要作用,在中国经学史和文化史上具有重要地位。但是,自近代以来,对《春秋穀梁传》的研究却一直相对比较薄弱。

值得注意的是:从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至1978年年底,在近三十年的时间里,中国大陆只发表了两篇研究《春秋穀梁传》的论文。这两篇论文都发表于上世纪五十年代“反右”之前,一篇是张西堂《〈穀梁〉为古文学补证 》,另一篇为金德建《瑕丘江公作〈穀梁传〉的推测》。上世纪八十年代以后,《春秋穀梁传》研究一直相对比较薄弱的状况虽然有所好转,但是仍然与《春秋穀梁传》在中国文化史上所具有的重要地位不相符合。对《春秋穀梁传》的研究应进一步加强。这是学术研究的现实要求。要研究《春秋穀梁传》首先要解决的问题之一就是《春秋穀梁传》的作者及其相关问题。

一、穀梁子之姓氏为“穀梁”

《春秋穀梁传》的“穀梁”二字一般认为是姓氏。唐代林宝《元和姓纂》卷十载有:“穀梁,鲁有穀梁赤,治《春秋传》。子夏门人也。尸子云:‘穀梁俶,传《春秋》十五卷。案颜师古说穀梁名喜。”但是自宋代以来就有人怀疑“穀梁”作为一个姓氏的真实性。

宋代罗璧《识遗》卷三“公羊、穀梁”条云:

公羊、穀梁二姓,自高、赤作传外,考之前史及后世,更不见再有此姓。万见春尝谓公羊、穀梁皆姜字切韵脚,疑其为姜姓假托也。(按:文公语录已有此说。)盖战国时,去春秋未远,《传》之所载,多当时诸侯公卿大夫及其家世事迹,有当讳晦者,难直斥之,而事之直者,又不容曲为之笔,故高、赤传其事,因隐其姓,后世史官,于当代难言之事,每阙之。或晦其姓名,疑其辞义。高、赤缘时忌,没其姓,容有此理。《左传》作者之名曾无真的,是传者亦欲假托也。(按:二传皆云出自子夏,子夏授公羊高,汉景帝时,胡母子都始以《公羊》著之竹书。穀梁云秦孝公时人,其书宣帝时始传。先儒因谓二书皆作自汉儒。孔颖达曰:“《公羊》道听途说之学。杜预言肤,引《公》、《穀》适足自乱。”《大观群典》曰:“《公》、《穀》诡辨之言,非先儒说。或者又汉儒假托也。)”

罗璧之论虽有很大的主观猜测的成份,但罗璧之学本自朱熹,罗璧自称“文公语录已有此说”,由于其学本自朱熹,罗璧之论也就由于申发朱熹之说而产生了很大的影响。《朱子语类》卷八十三《春秋·纲领》记载:“问:‘《公》、《穀》传大概皆同?曰:‘所以林黄中说,只是一人,只是看他文字疑若非一手者。”朱熹引用林黄中之说认为《春秋穀梁传》和《春秋公羊传》同出于一人之手,只是文字表面上不同,可见,朱熹认为《公》、《穀》二传作者皆为假托。又因朱熹之说为语录,过于简略,而罗璧之论公羊、穀梁皆为假托人物较为系统,罗璧《识遗》又引万见春之说认为:“公羊、穀梁“皆‘姜字切韵脚,疑为‘姜姓假托”。故罗璧之论可以作为公羊、穀梁皆为假托人物之说的代表。宋代朱熹、万见春、罗璧认为穀梁子为假托人物就是从根本上否定穀梁子的真实性,即否认穀梁子的存在,从而也就否定了穀梁子对于《春秋穀梁传》的著作权。

《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云:

《识遗》十卷。宋罗璧撰。璧字子苍,自号黙耕,新安人。《宋史》无传。不知其时代。据书中“前定”一条,引陈抟“寒在五更头之谶,称“第五庚申后又十五年而祚移”,则其成书在宋亡以后矣。观其谓“宋代文章多粹,自伊洛发明孔孟,便觉欧、苏气象不长”,又谓“夫子之道至晦翁集大成,诸家经解自晦翁断定,然后一出于正”云云,盖传朱子之学者也。其论养老之制,谓《礼记》“袒而割牲,执酱而馈,执爵而酳”数语为委巷之谈论,排诋经文,殊无忌惮。谓公羊高、穀梁俶皆姓姜,亦属杜撰。谓班史原于刘歆,引葛洪《西京杂记》后序为证,不知洪序谓“刘子骏有《汉书》一百卷”者,自汉魏以来绝无是说。乃轻信伪书,尤为疎舛。然其他爬梳钩索,征据旧文,尚颇可采,不独钱曾《读书敏求记》所举“孔子生卒年月”一条为足资考证也。在讲学之家,犹可称言有根柢矣。

可见,四库馆臣也认为罗璧在讲学之家犹可称言有根柢,但治学也有偏激之处,如四库馆臣认为“谓公羊高、穀梁俶皆姓姜,亦属杜撰。”可见,罗璧《识遗》认为“公羊、穀梁二姓,自高、赤作传外,考之前史及后世,更不见再有此姓”之论四库馆臣也认为缺乏根据。

要之,怀疑“穀梁”作为一个姓氏的真实性,实际上就是否认穀梁子的存在,从而也就否定了穀梁子对于《春秋穀梁传》的著作权。对此除了四库馆臣之外,前人也多有反驳之论。朱彝尊《经义考》认为:“鲁穀梁赤,宋赠龚邱伯,改赠雎阳伯。详见春秋部。应劭曰子夏弟子。按罗长源撰《路史》:‘炎帝之后不言有公羊、穀梁氏。罗子苍《识遗》云:‘公羊、穀梁自高、赤作传外,更不见有此姓。万见春谓皆姜字切韵脚,疑为姜姓假托。然自高传子平,平传子地,地传子敢,敢传子寿。见于戴宏所记。而班氏《古今人表》载有二子,居第四等。计刘氏、宋氏《世本》亦必载之,未必假托也。又按《春秋》为孔子所作,则说《春秋》者必系孔氏门人。若《公羊传》所称沈子、司马子、女子、北宫子、鲁子、高子。《穀梁传》所称尸子、沈子皆是已。子言之《春秋》属商,其皆子夏之徒与。”朱彛尊通过戴宏所记《公羊传》传承和《汉书·古今人表》的记载,认为穀梁赤、公羊高未必是假托人物。

对于怀疑“穀梁”作为一个姓氏的真实性的问题,皮锡瑞也有反驳之论。皮锡瑞《经学通论》四“论《公羊》、《穀梁》二传皆当为传其学者所作,《左氏》亦当以此解之”条认为:“古人著书,亦有自隐其姓名者,而二子(指穀梁赤、公羊高)为 《经》作《传》,要不应自隐其姓。至谓‘公羊、穀梁,高、赤外不见有此姓,则尤不然。《礼记·檀弓》明云:‘凿巾以饭,公羊贾为之也。何得谓公羊高外,不见公羊姓乎?……《汉书·古今人表》有公羊、穀梁,列四等,必实有其人可知。近人又疑公羊、穀梁,皆卜商转音,更无所据。”皮锡瑞指出《礼记·檀弓》明言“凿巾以饭,公羊贾为之也。”据我查证,《礼记·檀弓》 上、下二篇中皆无“凿巾以饭,公羊贾为之也”之语,遍检《礼记》,在《杂记下》中有“凿巾以饭,公羊贾为之也”之语,可见,皮锡瑞引用材料有误。

蒋伯潛《十三经概论》:“按:《礼记·檀弓》曰:‘凿巾以饭,公羊贾为之也。是别有姓公羊者矣。”蒋伯潛实际上是抄用皮锡瑞《经学通论》之说,且未加以核实,以讹传讹,亦误。

《礼记·杂记下》明言“凿巾以饭,公羊贾为之也。”这就彻底驳斥了宋罗璧《识遗》卷三所载“公羊、穀梁:公羊、穀梁二姓,自高、赤作传外,考之前史及后世,更不见再有此姓”的论断。

我再补充一点,万见春提出:公羊、穀梁“皆‘姜字切韵脚,疑为‘姜姓假托”,皮锡瑞所引“近人又疑公羊、穀梁,皆卜商转音”。这都只是一种猜测,没有坚实的证据。公羊、穀梁,皆卜商转音。公羊、穀梁“皆‘姜字切韵脚。这些说法虽以音韵为说,其实并无多少科学价值,因为古代汉语本身就多双声字和叠韵字,遇到两个字是双声字或叠韵字并不稀奇。

郑樵也认为穀梁是一个姓氏,又引《姓纂》之说云:“今下邳有穀梁氏。”郑樵《通志·氏族略》云:“穀梁氏。鲁有穀梁赤,传《春秋》。尸子云:‘穀梁淑,字元始,鲁人。亦传《春秋》十五篇,望出下邳,《姓纂》云:‘今下邳有穀梁氏。”

凌迪知《万姓统谱》也认为穀梁是一个姓氏。凌迪知《万姓统谱》云:“穀梁。下邳有穀梁氏。周穀梁赤,传《春秋》。穀梁淑,字元始,鲁人。亦传《春秋》。”

郑樵《通志·氏族略》和凌迪知《万姓统谱》都认为有两个穀梁子,该说源于林宝《元和姓纂》,林宝《元和姓纂》认为鲁有穀梁赤,治《春秋传》;又引尸子云:“穀梁俶,传《春秋》十五卷。” 唐代林宝《元和姓纂》云:“穀梁,鲁有穀梁赤,治《春秋传》。子夏门人也。尸子云:‘穀梁俶,传《春秋》十五卷。案颜师古说穀梁名喜。”但该说没有可靠的证据支持,故不可信。在唐代林宝《元和姓纂》之前,没有文献证明尸子说过“穀梁俶,传《春秋》十五卷”,而杨士勋《春秋穀梁传序疏》记载穀梁子名淑字原始实本南朝梁代人阮孝绪,唐代林宝《元和姓纂》引尸子云“穀梁俶,传《春秋》十五卷”之说当是将阮孝绪之说与尸子联系起来的发挥,不足凭信;但是,鉴于尸子与穀梁子之关联,穀梁子传《春秋》十五卷当可信。宋代郑樵《通志·氏族略》和明代凌迪知《万姓统谱》都认为有两个穀梁子,均源于林宝《元和姓纂》之说,当然也不足凭信。

二、穀梁子之名字考辨(上)

既然穀梁子实有其人,姓穀梁,那么穀梁子之名是什么就成为需要研究清楚的问题了。《汉书·艺文志》云:“《穀梁传》十一卷,穀梁子,鲁人。(师古曰:名喜。)”钱大昭《汉书辨疑》记载:“喜,闽本作嘉。”《汉书·艺文志》未记载穀梁子之名字,《汉书·艺文志》脱胎于刘歆之《七略》,则《七略》亦当未记载穀梁子之名字,穀梁子之名字很可能在西汉就已经失传。就现有材料而言,《汉书·艺文志》未言穀梁子之名,且《汉书·艺文志》之前之书籍亦均未载穀梁子之名,而《汉书》之后之书籍却载有穀梁子之名,良可疑也。

黄焯断句之通志堂本陆德明《经典释文·序录》引桓谭《新论》云:“《左氏传》遭战国寝藏,后有余年,鲁人穀梁赤作《春秋》。残略,多有遗文。”四部丛刊初编经部影印本陆德明《经典释文·序录》引桓谭《新论》云:“《左氏传》遭战国寝藏,后有余年,鲁人穀梁赤作《春秋》。残略,多有遗文。”“后有余年”不通,后后有前当有脱文。《太平御览》卷第六百一十:“桓谭《新论》曰:《左氏》传世后百余年,鲁穀梁赤为《春秋》。残略,多有遗失。”《太平御览》作“后百余年”,如此则有似乎为百之形譌,然“后百余年”之说不符合先秦两汉之一般语言习惯,据《太平御览》之“百”字,于后后有前校补“百”字,即当作“后百有余年”。又《太平御览》晚于《经典释文》,且《太平御览》引文多有改动,故当据《经典释文》,即当有“遭战国寝藏”五字、当作“鲁人”而不作“鲁”、当作“遗文”而不作“遗失”。 故桓谭《新论》原文当作“《左氏传》遭战国寝藏,后百有余年,鲁人穀梁赤作《春秋》。残略,多有遗文。”周寿昌《汉书注校补》:“寿昌按:桓谭《新论》:‘《左氏》传世,遭战国寝藏,后百有余年,鲁穀梁赤为《春秋》。残略,多所遗失。是穀梁名赤,应劭《风俗通》、蔡邕《正交论》并同。”周寿昌据后出之《太平御览》所引《新论》之语,补入陆德明《经典释文·序录》所引桓谭《新论》之语中之“遭战国寝藏”五字,将有校改为所,不可取,当以陆德明《经典释文·序录》所引桓谭《新论》之语为底本。

陆德明《经典释文·序录》:“名赤,鲁人。糜信云:‘与秦孝公同时。《七录》云:‘名俶,字元始。《风俗通》云:‘子夏门人。”名赤是陆德明之言,绝非《风俗通》之记载,陆德明《经典释文·序录》引《风俗通》仅仅是“子夏门人”四字,就现有材料而言,绝无《风俗通》记载穀梁子名赤之任何直接而可靠之证据。若言前文已言名赤,陆德明《经典释文·序录》引《风俗通》似乎承前省略名赤,则此假设为误,前文亦已言名俶,则绝非承前省略名赤可知,故陆德明《经典释文·序录》引应劭《风俗通》未涉及穀梁子之名。

王利器《风俗通义校注》辑应劭《风俗通》佚文:“穀梁氏,穀梁名赤,子夏门人。(《经典释文叙录》、《意林》、《容斋续笔》十四、《玉海·艺文》四十)器按:《孝经序》疏引‘门人作‘弟子。”

其中“穀梁名赤”绝非应劭《风俗通》佚文。陆德明《经典释文·序录》引《风俗通》仅“子夏门人”四字,并无“穀梁名赤”四字,王利器为误辑误引。洪迈《容斋续笔》卷十四“子夏经学”条:“公羊高实受之于子夏,穀梁赤者,《风俗通》亦云子夏门人。”洪迈《容斋续笔》卷十四引《风俗通》仅“子夏门人”四字,并无“穀梁名赤”四字,王利器为误辑误引。《孝经序》疏:

[疏]正义曰:“故”者因上起下之语。夫子约鲁史《春秋》,学开五传者,谓名专己学,以相教授,分经作传,凡有五家。开则分也。五传者,案《汉书·艺文志》云:《左氏传》三十卷,左丘明,鲁太史也。《公羊传》十一卷,公羊子,齐人,名高,受经於子夏。《穀梁传》十一卷,穀梁子,鲁人,名赤,糜信云:与秦孝公同时;《七录》云:名俶,字元始;《风俗通》云:子夏门人。《邹氏传》十一卷,《汉书》云:王吉善《邹氏春秋》。《夹氏传》十一卷,有录无书。其邹、夹二义,邹氏无师,夹氏未有书,故不显于世,盖王莽时亡失耳。

《孝经序》疏引《风俗通》作“子夏门人”四字,并未引“门人”作“弟子”, 王利器实误。《汉书·艺文志》云:“《穀梁传》十一卷,穀梁子,鲁人。(师古曰:名喜。)”《汉书·艺文志》并无“名赤”二字,《孝经序》邢昺疏之“名赤”为误引。

王应麟《困学纪闻》卷七:“穀梁子,或以为名赤,或以为名俶。秦孝公时人。今按《传》载尸子之语,尸佼与商鞅同时。故以穀梁子为秦孝公时人,然不可考。”阎若璩校本加有按语:“若璩按:名赤见《风俗通》,名俶见阮孝绪《七录》。”今本《风俗通》无名赤,名赤二字亦绝非应劭《风俗通》佚文,陆德明《经典释文·序录》引《风俗通》仅“子夏门人”四字,并无名赤二字,阎若璩实误。王应麟认为魏糜信所言穀梁子为秦孝公时人是根据尸佼与商鞅同时而推出的,又说这已不可考。我认为根据桓谭《新论》所定《春秋左氏传》的成书年代可以推出《春秋穀梁传》的大致作时,从而推出穀梁子与尸佼大致同时。

王充《论衡·案书》作“穀梁寘”;杨士勋《春秋穀梁传序疏》将“俶”写作“淑”,杨士勋《春秋穀梁传序疏》所记载之穀梁子名淑字原始实本阮孝绪《七录》之穀梁子名俶。

吴承仕《经典释文序录疏证》云:“穀梁子之名,桓谭《新论》、蔡邕《正交》、应劭《风俗通》并云‘名赤,《论衡》作‘寘,《七录》云‘名俶, 杨士勋《疏》作‘淑,颜师古云‘名喜。按:尗与赤声相近,寂寞之寂前历反,赤音昌石反,是其比;尗又与喜声近,饎昌志反,字亦作(食叔),与饎同音;寘即置之异文,置、喜同部。赤、淑、俶、寘、喜五文声转通作,故字异而人同。《汉书》颜《注》本或作‘嘉,则喜形之譌也。皮锡瑞曰:‘一人岂有四名,抑如公羊之祖孙父子相传非一人乎?不明声类而妄为说,其过弘矣。陈汉章说亦然,真所谓不谋同辞者也。”吴承仕《经典释文序录疏证》认为这些不同的字,都音近通转,“故字异而人同”即吴承仕《经典释文序录疏证》认为赤、淑、俶、寘、喜五文声转通作,字异而人同,嘉为喜形之譌。

范晔《后汉书》卷第四十三《后汉书·朱乐何列传》李贤注引蔡邕《正交论》:“穀梁子亦曰:‘心志既通,名誉不闻,友之罪也。”就现有材料而言,蔡邕《正交论》作穀梁子而不作穀梁赤。钟文烝《春秋穀梁经传补注》:“桓谭《新论》、应劭《风俗通》、蔡邕《正交论》并云名赤。”钟文烝《春秋穀梁经传补注》所谓蔡邕《正交论》云名赤实误。周寿昌《汉书注校补》:“是穀梁名赤,应劭《风俗通》、蔡邕《正交论》并同。”周寿昌《汉书注校补》所谓蔡邕《正交论》云名赤实误。吴承仕《经典释文序录疏证》所谓蔡邕《正交》云名赤实误。张舜徽《汉书艺文志通释》:“桓谭《新论》、蔡邕《正交论》、应劭《风俗通》、并云名赤,……”张舜徽《汉书艺文志通释》所谓蔡邕《正交论》云名赤实误。《元和姓纂》岑仲勉校语所引据杜钢《百氏考证》之言“桓谭《新论》(《御览》引)、蔡邕《正交论》及《经典释文叙录》引糜信注作赤”有误,所谓蔡邕《正交论》云名赤实误,《经典释文·序录》糜信语仅“与秦孝公同时”六字,就现有材料而言,绝无糜信记载穀梁子名赤之任何直接而可靠之证据。

三、穀梁子之名字考辨(下)

监本杨士勋《春秋穀梁传序疏》:“穀梁子名淑,字元始,鲁人,一名赤,受经于子夏,为经作传,故曰《穀梁传》。”监本杨士勋《春秋穀梁传序疏》将“俶”刋作“淑”。沈廷芳《十三经注疏正字》卷七十三:“案:《尔雅·释诂》云:俶,始也。字曰元始,义当从俶。”齐召南《春秋穀梁传注疏考证·春秋穀梁传序考证》云:“《疏》云:穀梁子名俶,字元始,鲁人,一名赤。俶监本刋作淑。臣召南按:俶训始,故字元始。《玉海》引此《疏》云:穀梁子,名俶。又自注其下云:一云名淑。《文献通考》亦作俶。然则此《疏》原文本作俶也。但穀梁子名,诸说不同。云名赤者,本之应劭。云名俶,字元始者,本之阮孝绪。而颜师古《汉书注》则又云名喜。”齐召南《春秋穀梁传注疏考证》对穀梁子名字的考证有一定的道理,但是,仅凭俶训始,只能证明穀梁子名俶字元始有训诂依据而不能证明穀梁子即名俶字元始。

《元和姓纂》卷十:“尸子云,穀梁俶传《春秋》十五卷。”

《史记·孟子荀卿列传》云:“楚有尸子、长卢。”《集解》云:“刘向《别录》曰:‘楚有尸子,疑谓其在蜀。今案:《尸子书》,晋人也,名佼,秦相卫鞅客也。卫鞅商君,谋事画计,立法理民,未尝不与佼规也。商君被刑,佼恐并诛,乃亡逃入蜀。自为造此二十篇书,凡六万余言,卒,因葬蜀。”

魏糜信注《春秋穀梁传》认为穀梁子“与秦孝公同时”,王应麟《困学记闻》曰:“穀梁子,或以为名赤,或以为名俶。秦孝公时人。今按《传》载尸子之语,尸佼与商鞅同时。故以为秦孝公时人,然不可考。”王应麟认为魏糜信所言穀梁子为秦孝公时人是根据尸佼与商鞅同时而推出的,又说这已不可考。我认为根据桓谭《新论》所定《春秋左氏传》的成书年代可以推出《春秋穀梁传》的大致作时,从而推出穀梁子与尸佼大致同时,尸子是《春秋穀梁传》中记载的最晚的先师,尸子与穀梁子同时。

既然尸子与穀梁子同时,则《元和姓纂》卷十所引尸子云穀梁俶似乎是现存关于穀梁子之名之最早与最可靠之记载,然穀梁子之名不见于《春秋穀梁传》,亦不见于《汉书·艺文志》与《汉书·古今人表》,迟至唐代的《元和姓纂》卷十始引尸子云穀梁俶则绝不可信。《元和姓纂》先言“鲁有穀梁赤,治《春秋传》,子夏门人也。”然后接言“尸子云,穀梁俶传《春秋》十五卷。”《元和姓纂》是以作穀梁赤为较可靠,而以穀梁俶备为一说,则林宝所见《尸子》当即作穀梁俶,林宝所见《尸子》之作穀梁俶当为受阮孝绪《七录》作穀梁俶之影响所致,绝非尸子原文。

王先谦《汉书补注》引叶德辉曰:“《元和姓纂》一屋穀梁姓下引尸子云:‘穀梁俶传《春秋》十五卷。按:尸子为六国时人,见闻较塙,则以为名俶者是也。”叶德辉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叶德辉以为名俶者是也之说不能成立。

陆德明《经典释文·序录》:“《七录》云:‘名俶,字元始。”阮孝绪《七录》今已亡佚,就现有材料而言,陆德明《经典释文·序录》是引《七录》云“名俶,字元始”之现存最早文献。

凡云穀梁子名俶,字元始,本之阮孝绪,阮孝绪为梁代人。《诗·大雅·既醉》有“令终有俶”,毛传:“俶,始也。”《书·胤征》有“俶扰天纪”,伪孔安国传:“俶,始。”俶皆训始,所以有穀梁俶字元始之说。我认为穀梁子名俶字元始之说不可靠,当为后世由诗书中起名字而来。我认为俶的真正来源当是尗,尗又譌为叔,叔又譌为俶,由诗书又衍生出字元始。我认为俶的真正来源当是尗,尗实为子之形譌。

凡云名赤者,本之桓谭《新论》、应劭《风俗通》,桓谭、应劭为东汉人。桓谭、应劭之说在文献学上的价值要高于阮孝绪之说。特别值得注意的是桓谭《新论》作穀梁赤,桓谭虽然一般被视为东汉人,但是却生于西汉,桓谭《新论》作穀梁赤之文献价值不仅高于阮孝绪之说,而且也高于王充《论衡·案书》作穀梁寘之文献价值。同理,王充《论衡·案书》作穀梁寘之文献价值也高于阮孝绪之说。名俶不见于先秦两汉典籍,至梁代阮孝绪始见记载,至唐代林宝《元和姓纂》始见记载尸子所谓穀梁俶传《春秋》十五卷,名俶之文献可靠性明显逊于名赤之文献可靠性。

颜师古《汉书注》则又云名喜,颜师古《汉书注》的文献年代晚于阮孝绪之说的文献年代,但喜、寘与赤又有音韵上的关联。由音韵而言,喜、寘与赤有音韵上的关联,但是这不是问题的实质。《春秋穀梁传》在先秦虽然已经有古文文本,但非人人可以得见,社会之中,文化传播,口耳之间,穀梁子之子字遂衍化记录为赤、喜、寘。最早所载之穀梁子之名赤、喜、寘皆与子声韵相似或相同,且古代汉语本身就多双声字和叠韵字,以双声字或叠韵字误记不是没有可能。由字形而言,赤实为穀梁子之子字之形譌。赤不仅为子字之音譌,亦为子字之形譌。我认为穀梁子之名赤、喜、寘当皆由穀梁子之子字演变而来。

钱大昭《汉书辨疑》记载:“喜,闽本作嘉。”王先谦《汉书补注》引朱一新曰:“汪本作嘉。”钱大昭《汉书辨疑》载南宋中后期的建本作“嘉”不作“喜”。

今本《汉书》来源于百衲本《汉书》,而百衲本《汉书》来源于北宋景祐国子监本。北宋景祐国子监本今藏国家图书馆,该书之末尾附有余靖之上言,上言云:“景祐元年九月,秘书省余靖上言,国子监所印两汉书,文字舛讹,恐误后学。臣谨参括众本,旁据它书,列而辨之,望行刊正。诏送翰林学士张观等详定闻奏,又命国子监直讲王洙与靖谐赴崇文院雠对。”“凡增七百四十一字,损二百一十二字,改正一千三百三字。”国家图书馆藏北宋景祐国子监本补刻痕迹明显,具名之刻工有程保、王文、孙生等人,其中程保是南宋初人,则国家图书馆藏北宋景祐国子监本补刻之时当在南宋初年,底本为北宋仁宗景祐元年至景祐二年国子监本,该本动用北宋仁宗时秘书省、翰林院等最高水平学术力量勘误,该本之文献价值明显高于民间刻本,该本之年代也优于南宋中后期的建本。南宋中期建安黄善夫、刘元起所校刻流布的《汉书》为民间刊本。日本国立松本市博物馆藏黄善夫本《汉书》与北京大学图书馆藏刘元起本《汉书》所用书版是相同的。日本国立松本市博物馆藏黄善夫本《汉书》无北京大学图书馆藏刘元起本《汉书》之牌记,在牌记处刻列校字者五人:校字黄颐、陈熙、虞应仲、刘之问(元起)、叶蕡,这样的学术力量与景祐国子监本的学术力量不可同日而语;且黄善夫为南宋中期人,刘元起年辈又在黄善夫之后,建本《汉书》的年代也晚于最迟为南宋初补刻的北宋景祐国子监本。可见,建本《汉书》的文献价值明显低于景祐监本《汉书》。钱大昭《汉书辨疑》所据南宋中后期之建本之“喜”作“嘉”似乎不可靠,景祐监本及其衍生版本均作“喜”,故一般认为南宋中后期之建本作“嘉”当是“喜”传写印刷之误字,不可据。然绝不可将善本绝对化,还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嘉”很可能是“赤”传写印刷之误字,而“喜”很可能是“嘉”传写印刷之误字,且受到“赤”读音之影响,即“嘉”之力不清或脱落,“嘉”读音与“赤”读音较远,而“喜” 读音与“赤”读音较近。

有鉴于此,我认为将穀梁子称为穀梁子最为可靠。在没有直接的证据之前,穀梁子的名字可以分为四类:穀梁子名赤,记载最早,除穀梁子外似穀梁子名赤最为可信;然赤很可能是“子”字之音譌和形譌;亦可能是子形譌为尗,尗又形譌为赤。穀梁子名俶,字元始,汉魏没有记载,可信度较低;我认为俶的真正来源当是尗,尗实为子之形譌。名寘是因与子或赤声韵相近所书之代字,可信度低于名赤之说。穀梁子名喜与名嘉记载较晚,可信度均较低;一般认为建本《汉书》与汪本《汉书》之“嘉”乃“喜”传写印刷之误字,喜与赤、淑、俶、寘声转通作;然“嘉”很可能是“赤”传写印刷之误字,而“喜”很可能是“嘉”传写印刷之误字,且受到“赤”读音之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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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审稿 王元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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