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潜艇大单旁落令日本哗然

●本报驻澳大利亚、日本特派特约记者　鲍捷　蒋丰●本报记者　屠丽美　高颖●卢昊　陈一

“法国成为获胜者或许在技术上理所应当，但这场曲折大戏产生了一个非常明显的失败者：澳大利亚‘在亚洲最好的朋友’——日本。”《悉尼先驱晨报》26日如此评论澳大利亚选择法国企业共建潜艇一事。澳总理特恩布尔当天宣布，法国海军造船企业DCNS击败德国和日本竞争者，赢得12艘潜艇的大单。这笔390亿美元的巨额合同是澳有史以来最大一笔防务装备采购。法国总统奥朗德欢呼“创造历史”的同时，东京则一脸无奈与愁容。此前，澳大利亚前总理阿博特主动向日方提议，12艘潜艇几乎被视为日本的“囊中之物”，安倍希望这个大单书写他推动修改武器出口三原则后最出彩的一笔，如今“快煮熟的鸭子飞了”。强调技术转让等原因的同时，众多国际媒体还提到与澳方“移情别恋”可能有关的另一因素：不想在军事上与日本绑得过紧，刺激自己的头号贸易伙伴中国。日本九州大学一名教授对《环球时报》记者说，安倍从头至尾在项目中掺杂了太多政治因素，不断强化“形成军事同盟对抗中国”的色彩，给澳方带来巨大政治风险，反而起了负面作用。

“安倍一定深切感受到被拒绝的滋味”

“对于我们的海军来说，这是伟大的一天；对于澳大利亚21世纪的经济来说，这是伟大的一天；对于我们将来的就业机会来说，这是伟大的一天。（潜艇）是澳大利亚建造，澳大利亚拥有就业机会，使用澳大利亚钢材，就在我们站的地方。”26日，澳总理特恩布尔在南澳州首府阿德莱德造船厂举行记者会，宣布了法国DCNS公司最终赢得澳大利亚12艘潜艇合同的决定。他表示，经过严格、独立的“综合竞争力评估程序”，最终认定法国是建造符合澳国家安全需求潜艇的“最可持续合作的国际伙伴”。

除了法国DCNS，投标的还有德国蒂森克虏伯集团(TKMS)和以三菱重工为主的日本企业。《澳大利亚人报》称，根据澳国家安全委员会的评估，法国第一，德国第二，日本由于缺乏国际出口经验排在最末。DCNS将以法国排水量达4700吨的核潜艇“梭鱼”为基础，帮助澳方建造排水量为4500吨的常规动力潜艇。澳大利亚国防部长佩恩表示，法国DCNS公司提供的潜艇设计方案最能满足澳大利亚的独特需求，包括卓越的传感器性能、隐身技术等。法新社称，法国总统奥朗德称赞这个决定是历史性的，他的办公室发表声明说：“这标志着我们两国战略伙伴关系的一个决定性进展，我们双方的合作将超过50年。”

巴黎的兴奋注定建立在东京的失望之上。日本防卫大臣中谷元26日在记者会上表示，未能与澳方合作“非常遗憾”，将要求澳大利亚解释为什么不选择日方的设计。但他同时表示，日本与澳大利亚之间的战略合作伙伴关系“不会发生任何动摇”。日本时事通讯社26日称，日本举全国官民之力参与的项目，最终还是落选，让人非常失望。虽然日本以龙头企业三菱重工和川崎重工制造的“苍龙”级潜艇为蓝本，但是澳方还是认为，日本不具备出口武器装备及在海外建造的经验，存在重大风险。

“这是对日本刚起步的防卫出口工业的一个重大打击。”路透社称，日本提出为澳大利亚建造类似于“苍龙”的4000吨级潜艇，如果赢得合同，将标志着在安倍更加尚武的安全议程之下的一个重大进展，此前日本解除了执行数十年的武器出口禁令。文章称，与日本签署合同会巩固日澳更加密切的战略和防务关系，但也会带来激怒中国的风险，而中国是澳大利亚的头号贸易伙伴国。共同社26日称，日本政府2014年4月制定新“防卫装备转移三原则”，改变了禁止武器出口的政策，于二战后首次正式开始军事技术转移，但首个大型案例却未能按照安倍政府的意图发展。

为获得潜艇订单，三菱重工此前在澳大利亚做了大量工作，如设立当地法人企业、在当地报纸上刊登广告等。竞标失败消息传出后，该公司股价下跌3.6%。《澳大利亚人报》26日称，澳总理特恩布尔现在面临一个艰巨的任务，如何向日本解释有关决定，因为日方从澳前总理阿博特在位时一直以为，日本会为澳建造新型潜艇。特恩布尔表示，尽管日本的竞标输给法国，但澳与日本仍将致力于构建“特殊战略伙伴关系”。

《悉尼先驱晨报》称，鉴于安倍一再高调地将日本抬升为一个军事战略不再受和平宪法限制的“正常国家”，他一定会深切地感受到被拒绝的滋味。

分析人士认为，除了技术上的考虑，特恩布尔政府的决定也有国内政治方面的考量。阿博特在任时，他主动就共同开发潜艇向日方发出呼吁。2014年，阿博特访日时强烈希望采用日本潜艇。后来，因为南澳州议员反对，阿博特才被迫将新型潜艇建造项目进行国际招标。路透社称，观察人士原来期望澳方会在今年晚些时候做出决定，但是特恩布尔最近决定对7月2日的选举赌一把，加速了招标决定进程。

共同社分析称，日本在潜艇竞标中落选的最大原因在于去年9月澳总理换人后形势发生变化。下台的前总理阿博特高度评价日本潜艇性能，重视日美澳安全合作等战略要素，但新就任的特恩布尔则更关注对当地经济的辐射效应以及与中国的经济合作，这出“政变大戏”影响巨大。以“中国经济通”着称的特恩布尔虽然以与美国的同盟关系为最优先考虑，但也积极推进与最大贸易对象国中国的商务活动。“中国对日本潜艇摆出反对姿态，可能影响了澳方的甄选。”

许多外媒都提到“中国因素”。美联社26日称，澳前总理阿博特认为，日本参与潜艇建设具有战略价值，澳大利亚可以同日本和美国都增强关系。但有人警告，日本在澳大利亚潜艇合同上的长期合作可能令双方结成盟国，而这可能会使澳大利亚卷入同中国的冲突当中。《日本经济新闻》称，日本政府为推动潜艇出口不遗余力，在本月初的日澳双边联合军演中，日本首次派出最精锐的“苍龙”级潜艇参演，期望向澳方展示先进潜艇技术。现在日方投标失败，一个可能的原因是，澳大利亚基于与中国日益密切的经济关系最终放弃日本。就在本月中旬，澳总理特恩布尔率庞大代表团访问中国，与中国签署十多项合作协议，重视实际利益和地区平衡的澳政府表现出重视澳中关系的姿态。

日本TBS电视台称，面对中国在亚太影响力的不断膨胀，日本与澳大利亚为应对中国而构建发展“准同盟”战略关系。日澳潜艇联合开发计划的流产，使得日澳战略合作的一角出现塌陷。

“无论是从技术角度还是政治角度衡量，日本都不是一个最佳选择。”澳大利亚国立大学战略和国防研究中心教授休·怀特在接受《环球时报》记者采访时表示，二战后，日本从未向其他国家出口过潜艇，目前全世界对日本的潜艇建造技术并不非常了解。从政治层面，除去未来日本本身外交战略和政策的不确定性，若从日本购买潜艇则意味着澳大利亚与日本形成某种防务同盟关系，这会迫使澳大利亚在处理与中国以及其他亚洲国家的关系时非常矛盾。

美国为何替日本游说

为让日本获得潜艇订单，美国也在水面下做了不少工作。法新社26日称，包括美国前副国务卿阿米蒂奇等人在内的一些美国高级官员出面支持由日本来建造澳大利亚的潜艇。本月早些时候，《澳大利亚人报》援引支持日本的美国官员的话说，日本帮助澳方建造潜艇，不仅能保证潜艇的质量，而且在中国崛起的大背景下还能够促进堪培拉、华盛顿和东京之间更深层次的战略和海事合作。

澳大利亚《商业知情者》称，澳政府的决定令澳大利亚和美国一些安全人士感到震惊，之前他们公开向澳政府施压，要求其选择日本作为合作方。华盛顿智库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的一份报告中称，澳大利亚应该选择日本，在战略层面加强三国在亚太地区的合作。《华尔街日报》称，华盛顿密切关注着澳大利亚的潜艇更替计划。潜艇是亚洲新一轮军备竞赛的核心。澳大利亚在2月发布的国防白皮书中指出，今后20年内世界上一半的潜艇和至少一半的先进战机将部署在印度洋—太平洋地区。

中国海军军事学术研究所研究员张军社26日对《环球时报》记者表示，从潜艇技术考虑，澳大利亚非常看重锂电池的转移。但日本对军事核心技术转移非常保守，不想转移或出售核心技术。从战略上看，日本把潜艇军事技术转移赋予太多的自私考虑，明显把出售潜艇与日美澳同盟联系在一起，搬出美国压澳大利亚购买。这种自私自利的做法，损害了澳大利亚的利益。

“美国明确表态支持日本，目的是让日澳战略合作搞得更近些。”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教授金灿荣对《环球时报》记者表示，美国在东亚的联盟体系有个缺点，都是围绕美国转的，但盟国之间的关系并不好。美国是轴，澳大利亚、日本、菲律宾和韩国是条辅，美国希望它们之间成为更紧密伙伴，帮着美国看着亚太，所以美国非常希望日澳关系形成有机的联系。金灿荣说，这次澳大利亚潜艇合同排除日本，对美日澳联盟肯定有负面影响。“老大说话，老二急眼，结果却没搞成。”但影响不至于让它们的关系倒退，只是说美日澳关系实现提升的努力受到挫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