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可染“酱当体”书法成因浅析
2016-04-21常征
常征
一、李可染书法“酱当体”由来及其风格特征
李可染,别号三企,原名李永顺。1907年出生于江苏徐州一个平民之家,1989年逝世于北京,享年83岁。李可染是中国画坛的一代宗师,20世纪绘画史上最具创造性、变革精神、有影响力的艺术大师之一。李可染不仅在绘画上造诣极高,书法也极具特色,尤其是其晚年“酱当体”更是别具一格,自成一体。
李可染曾讲到:“我写颜字,写魏碑,还写我自己创造的极其呆板的字体——我称之‘酱当体,即像过去酱园和当铺墙上工匠描写的极其刻板的正体字。”沈鹏在《李可染先生的书法艺术》中讲到:“那横平竖直的线条,还有看起来有点貌不惊人的‘酱当体(旧时酱园与当铺墙上写的大字,一笔不苟,却没有多少韵味,先生把自己一些练基本功的字幽默地戏呼为‘酱当体)。”邹佩朱(李可染夫人)在与友人回忆中讲到:“他一笔一画,工工整整写的一种兼有楷隶味道,看似呆板,实为厚重的字体,被称为‘酱当体。”通过以上3人对“酱当体”的评析,结合对李可染书作的观摩,可以看出李可染“酱当体”书法笔画粗重平实,风格厚拙苍茫,其书法一笔一画,工工整整兼有楷、隶味道,看似呆板,实为厚重的字体。
二、李可染书法师承
童年时期的李可染酷爱写字绘画,常用碎碗片在地上写画,博得邻人围观。9岁时,他用大毛笔模仿徐州著名书家苗聚五的大幅“畅怀”二字,因传书名。李可染16岁入上海美专学习,1929年考入西湖国立艺术院研究生,师从林风眠等。
后拜师齐白石、黄宾虹为师,齐、黄二老不仅使李可染对传统艺术精髓及其发展革新有了质的认识,而且也促进和激励他朝着艺术大师的道路迈进,他接受了丰富、充实、沉雄、含蓄的审美观,重新调整和把握自己的艺术创作,使得后期的书法风格中,在实践探索中找到了凝练深厚、博大沉雄的自我面貌。“齐白石学唐代李北海的字,时间最长,功力最深,结体气势都极其相似。最后,他兼学汉碑、魏碑、篆隶,从中脱化出来,加上自己的创造,形成个人风格”。李可染追本溯源,上追李北海,追求苍古、茂朴、雄浑的汉隶笔意。同时又练习《祀三公山》《白石神君》《天发神谶碑》《石门铭》,从中博采艺术营养消化变革。学习白石老人的大胆、肯定、泼辣的笔法风格,篆籀之气对后来李可染“酱当体”的形成奠定了审美基础。齐白石曾在李可染画的《五蟹图》中评说:“昔司马相如文章横行天下,今可染弟书画可以横行矣。”
20世纪60年代“文革”中李可染作画甚少,常以习字为日课,临习颜真卿《八关斋帖》和魏碑、汉隶诸帖,在众多的古代名碑名迹中,李可染尤其垂青于颜真卿的《八关斋》。李可染写颜字魏碑为他后来的书风“酱当体”形成打下了笔法基础。他临习颜字气度深厚,质朴大方。他不满足于一家之学,上探汉晋南北朝碑,取其遗貌,最后熔铸为一家之体。他评《张迁碑》曾说过:“既深厚大方,又富情趣性。”师这正是李可染“酱当体”的书法特点。
三、李可染晚年“酱当体”与其早期、中期书法的关系
李可染自述学书经历:“我从小时候在家乡徐州喜欢写字,11岁时字写得受到称赞。但家乡找不到好的书法老师,有一个老师教我赵体字,一味追求漂亮。”由此可知,李可染早年学赵孟頫,其书风自然也会受到影响。早年书法俊美秀丽,用笔潇洒飘逸,结构富于变化,章法浑然一体。
如20世纪40年代早期作品《玉蜻蜒》题款书法笔画细劲,如钢丝缠绕,摇曳多姿。题诗部分每个字与大块的空白、大量粗重的笔画和少数细劲的笔画形成较大的反差。最后两行小字题款线条较细,以中锋为主。题诗部分用笔侧锋较多,且横画、捺画末端向上翻挑,极大地增强了字的飞动之美和古拙之感,再加上结体的天真烂漫、奇趣横生,整个题字显得生动鲜活、浑然一体而节奏鲜明。《玉蜻蜒》题款基本上全用中锋,线条圆浑劲健,弹性十足,力感极强,深受赵氏书风影响。作品《午困》题字用墨浓淡干湿对比强烈,用笔老辣、苍劲、恣肆,与花架、藤萝的线条和谐统一,相映成趣。早期题画书法风格多样,而自家面貌尚不突出。这些题画书法线条骨力雄强,自然流畅,绝无软弱、迟滞之病;字形大小错落,奇趣横生,天真活泼,绝无写字匠应规入矩而状若算子般的呆板模样。以“飘逸俊迈,风流清新”概括是较为准确的。与晚年“酱当体”线条平实,结体方正形成鲜明的对比。和晚年“酱当体”风格相比,早期题画书法更具美感,但个人风格并不突出。
20世纪六七十年代李可染中期书法渐趋凝重厚拙,点化圆浑方断兼之,线条非常富有立体感,这对晚年“酱当体”风格起到至关重要的铺垫作用。自然这是中期以后他崇尚篆隶的结果,行笔如锥划沙、点化如屋漏痕。以拙为主而不乏机巧,是晚年“酱当体”的形成的一个初步形态。
20世纪80年代,李可染书法经过早期、中期的蜕变,具有“金石味”的“酱当体”风格面貌已经比较突出。可以概括为雄强、坚实、迟涩、拙朴,静中求动,以篆隶笔法写行草书。晚年“酱当体”书法浓墨较多,强调干湿对比,厚重、老辣而苍劲。如晚年作品《澄怀观道》作于1984年,此幅作品在运笔上,一是经常出现的锯齿形,一是经常出现的佛珠似的连续点形,佛珠似的线条的成因,可能与积点成线的理论有关。锯齿形线条,为颤笔所致。无论是锯齿形的还是连续点形的线条,写的不自然,都容易给欣赏者以有意刻画装点的感觉。作品《东方既白》,堪为楷范。其款为:一九八九年岁次己已秋九月上浣,李可染于师牛堂。是83岁时所书。款右下方盖有白文方印“白发学童”、朱文圆印“李”、白文方印“可染”。“东方既白”“既”字结体左平右险,左正右斜,“东”字左撇右捺,均颇为适度而别具美感,开而不收。“既”字的艮部,左上方的开口,十分微妙而别有意趣,这种笔法圆厚重实,不显沉重呆板,丰厚之中见筋力。其结体意方而圆,字势开张大气。点画圆劲,用墨酣饱,时有飞白,具有动感,有篆隶之意。通篇给人以沉稳坚定、严肃雄健、宽博大度美感。这是“酱当体”的成熟代表之作。
四、李可染“酱当体”书法与绘画的关系
李可染“酱当体”与晚年绘画风格相吻合,他行笔迟、涩,如老农驭牛耕田,痕迹很深,书法结字浑厚重大,如摩崖刻石。李可染“酱当体”书法融隶、魏、行书为一体,写出了自己风格的“书体”。也正是这种厚重、老辣、苍茫的线条和用笔也使李可染绘画更具艺术气魄,壮美雄强。
如李可染山水画经典性系列之一《漓江胜景图》,题识:余三游漓江,觉江山虽胜,然构图不易,兹以传统以大观小法写之,人在漓江边上,终不能见此景也。1963年4月22日晨兴作此,于广东从化温泉翠溪宾舍,可染。从李可染题款中,可以看出李可染晚年“酱当体”对绘画的影响,同时晚年绘画风格也对其书风有着不可忽视的作用,使其晚年书体“酱当体”和绘画风格协调统一,给人以气象万千的大气魄,使其书法与绘画之间相互影响。李可染的绘画作品表现出来的不仅仅代表其绘画特色,也表现出李可染书法风格的鲜明特征。
(作者单位:陕西师范大学美术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