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澈（下）
2016-04-21老巫婆
文/老巫婆
风澈（下）
文/老巫婆
6
我想我一定哭了很久，因为小巷渐渐暗了，我站起身却发现离我不远的地方，有一户人家，门口挂着一对红灯笼，此时，灯笼里正透着火红温暖的光。
门是旧旧的黑色木门，当我推开时，映入眼帘的是一棵高大的桂花树，有那么一瞬我仿佛感觉自己回到了家，我快速地走进里屋，甚至期待着屋子里坐着爷爷。
门“吱嘎”开了。
眼前是一排排书架，上面排满了厚厚的书，一个老人从里面走出来。
他就是书虫。
书虫是个可爱而又博学的老人，他给我讲了最古老的故事，还给我讲了带有魔法的故事，后来又给我讲到风之谷的故事。
风之谷里住着驭风人，他们掌握着这个世界里所有风的变换飞行，每一个驭风人从10岁开始学习驭风，也就是从这个年纪开始，每个孩子衣领上都会多出一块银质徽章，那代表此生他们与风之间不可割舍的关系。
他们不仅可以掌控风的速度，还能掌控风的颜色。
“世间万物都有风注入的颜色，当第一缕蓝风吹过天空，天便蓝了；当第一缕绿风吹过草尖，草便绿了……”老人书虫眯着眼说道。
“那风之谷里岂不是很美丽？”我幻想着那不知藏在何处的山谷，山谷里飞行着无数种颜色的风，如一缕缕彩色的丝绸。
老人点点头……
但后来我却在老人一排排古书里找到了进入风之谷的方法，这让我激动了整整一星期的时间。
“你确定要这么做！”老人问道，有些蒙眬的眼睛里藏着我看不懂的深意。
“我只想找回爷爷……”
“你不在乎自己是不是杀戮？”
我微微一怔，内心深处那丝感情又被撕碎了，与其比起来我更在乎爷爷，我希望自己的生活可以回到原点，回到那个桂花开满的日子……
“在银制的箭头，沾上晨露，便可以轻而易举地捕捉到最迅速的风。”老人用沉沉的语气告诉我。
从那以后老人书虫与他的书神秘地消失
了，仿佛他们出现只是为了我自私的杀戮……但一切已经不再重要了。
7
风澈走得快，因为他的个子高，步子大，我甚至只能小跑着跟着他，但我的心是坚定的，无论如何我要去风之谷，去那里找到紫袍驭风人，没有谁也没有任何事可以阻挡我的决定。
我知道风澈痛恨我猎杀风，但是老人书虫说只有收集起12色风，才能去风之谷，我只有不停地寻找12色风，可是当我看到淡绿如嫩草般的绿凝时，我竟然发现自己原来是这么残忍。
就在那天午后调皮的绿凝飞进了我的屋子，它看到了墙壁上那泛着银光的弓箭，和弓箭下那11个玻璃瓶，红的灿烂，蓝的忧郁，橙的明朗，黑的寒冷、黄的耀眼……唯独第12个瓶子是空的，那是绿色的，透着春天的气息。
绿凝惊住了，如孩子般不停地抖动、嚎叫，我和风澈被这奇怪的声响引了过来。
我站在房间的门口呆住了。那丝瘦小的风不见了，而在屋里盘旋的是一股因为恐惧而在不停膨胀的黑风，风里裹着尘沙，传来让人惊恐的低吼。
“绿凝，别这样！”风澈如水般的声音唤道，“来，到我的手心里来！”他摊开干净的手掌。
绿凝似乎想要转身，却因为她膨胀得太大，屋子又小，于是又吹动了桌子上的12个玻璃瓶，紧接着是瓶子落地碎裂的声响，地上几摊彩色的水，刺痛了我的眼，我瞥了一眼身旁的风澈，他的脸更加苍白了。
绿凝的恐惧彻底崩溃了，那种因为恐惧而产生的低吼让我痛心，就在我的短暂的失神中，绿凝破窗而逃。
院子里落下一地洁白的桂花。
8
风澈的眼里满是伤痛，那片曾经澄澈湛蓝的天此时已经布满了伤口，并且渗透出苦涩，不知是为绿凝的离去，还是为了我的残忍。
我的十六岁，如桂花一样醇香的年纪。
风澈走出院子的时候，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跟了出去，而且一直跟着他。
半个月来，我像尾巴一样跟在风澈身后，突然觉得自己又回归到初认识他们时的孤独。曾经风澈和绿凝就像大海里的浮木，我抓住了，并且从咸咸的海水里探出头，救赎了我自己，我偷偷把弓箭挂起来，并且每次看到绿凝调皮地在桂花树里穿梭的时候，我就快乐得想唱歌，那时风澈眼底的蓝天也更加宽阔了，可现在绿凝没了，它变成了一团恐惧愤怒的狂风，它掀翻了小镇旧屋子的
屋顶，刮断了小镇里翠绿的树枝，卷走了孩子们彩色的风筝，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风澈埋葬了玻璃瓶子，其实我很想对他说声对不起，可是内心深处那丝倔强又把那三个字击得粉碎。
我跟着他穿过森林，走过了一个又一个城市，看着夜幕一次次降临，又一次次迎来朝阳，我的内心变得越来越澄净。
“对不起风澈……”我终于说出了内心深处反复念过千万遍的话。
风澈停了脚，转身看着我，然后轻轻地叹了口气：“你走吧，别跟着我了，没有风我是回不了风之谷的！”
“为什么？”
“外面的人只知道银徽章是风之谷的标志，却不知道，这徽章是由风而生的，没有了风，就没了徽章，我就回不了风之谷。”
我看了看他的衣领，果然徽章上的字已经消失了。
“现在绿凝走了，我再也不是驭风人了。”夏日的风裹住了风澈，他的衣角传出簌簌的动静。
“那让我做你的风！”我急急地说道，绿凝走了，我的内心深处何尝不是深深地自责，“我知道我们人类是可以和牧风人签契约的！”
一张契约换一个愿望我们都很划算。
9
“你真的乐意？”紫袍人把一份契约放在了桌子上，“如果签了的话，你就要做500年的风！甚至你无法再见到木芽。”
紫袍人对面的老人满脸沧桑地迎着夕阳，做500年风又如何？
木芽越来越大了，现在已经出落成一个漂亮文静的大姑娘了，有一天她会碰到自己喜欢的人，也会碰到喜欢她的人，但自己老了，不可能永远陪着小木芽，如果一份契约可以让木芽站起来，像正常人一样行走，只要她快乐，那有什么可以犹豫的呢？
老人走到木芽的床前，伸出手抚摸着孩子光洁的额头，仿佛又看到了十五年前草地上那个粉嘟嘟的小娃娃，老人的皱纹舒展开来。
一缕如麦浪般金黄的风飞进了紫袍人的瓶子。
爷爷化成一缕可以为小镇带来成熟的风……
10
我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可那梦又那么真实，爷爷为我签了契约……
风澈，风澈……我急于想把这一切告诉他，告诉他我从开始就错了，我甚至辜负了爷爷对我的期望，
我突然发现自己还是自己，那个有着长长黑黑的头发，有着单薄身子的女孩子，我记得明明我和风澈签了契约的，怎么会这样，风澈呢？
风澈，风澈……
我的心突然莫名地疼了一下了，眼泪如水般涌了出来，只见一缕幽幽的蓝风在我身边缠绕，风里裹着淡淡的天空的气息，我摸了摸自己的衣领，那上面多了个圆圆的银制的徽章，拿下来对着夕阳，上面的两个字刺得眼疼。
风澈……
风澈为我化成了一缕风。
契约上写着风澈愿为木芽化做一缕风，500年。
风澈在契约上做了手脚。
11
在夏季麦浪成熟的日子，我和风澈看到了爷爷，那片金色的风，像骏马一样从麦尖上奔驰而过，麦子成熟了，风微笑了，我想爷爷一定看到我了，因为在风中我闻到了属于爷爷的味道。
风澈，500年的时间很长吗？
风澈像海浪一样翻滚了一下，我知道他在说不长，其实我也觉得不长，我要做500年的驭风人，风澈要做500年的风。
那500年后，你变回风澈，我可不可以变成一只鸟？
风澈落在我的肩头，我知道他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变成一只鸟？因为我一直都没告诉他，他的眼里有一片如绸缎般柔软的蓝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