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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飙 与彼岸共振

2016-04-20

商界·时尚 2016年4期
关键词:彼岸时空宇宙

多年来,钟飙一直在苦苦思索抽象与具象、历史与未来、现实世界与能量世界等看似不相关甚至背道而驰的关系。他的平面创作在很早的时候就进入了多维景观的世界。他曾得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结论:一切早已存在,只有经过时显形——未被选择的可能性,也仍然在不同时空发生着,但每个人只能见证所选择、所经过的这一条路。他的目光似乎超越了所处四维时空的限制,创造出一个个极具想象力的画面和艺术现场,使不同时空的人、事、物有机会在其中碰撞与融合。如今,他似乎在遥不可及而又无所不容的“彼岸”找到了新的慰藉。

BM=BIZMODE

Z=钟飙

BM:“彼岸”个展想表现和表达些什么?

Z:从广义来说,当下此处的时空以外,全部是彼岸。我们是宇宙整体的一个极微局部,在整体中没有彼此的分别,而彼岸意识恰恰是我们还没有融入整体的认知局限,把当下此处从宇宙整体中分离出来。整体是自足的,分离出来的当下此处是残缺的。彼岸太浩瀚,现实中没有的东西那里一定有,这就产生了希望。只要我们还没有真正融入整体,认知局限分化出来的彼岸意识就不会停止追求,阴差阳错的大戏就会频频登场。所以恰恰是缺陷,在生动地成就圆满,就像我们每天都要饿,饿是一种残缺,当等来了理想中的饱,饱便不再是愿望,但晚些时候饿还会再来。饥饿成就饱食,缺陷成就圆满,周而复始。

BM:为何选择纽约来做这个展览?为何说“互为彼岸的北京和纽约”?

Z:纽约是迟早都要来的,有愿望就会有契机。纽约是世界艺术的中心,我喜欢它极大的丰富性和活力。来纽约做个展很具挑战性,精心准备了一年多,推出全新系列,反响热烈。对我来说,北京属于现在,纽约属于未来。

BM:你的创作中常见许多看似不相干的元素天马行空地聚集一处。以《彼岸》为例,你出于怎样的思考,将闭着眼的女性、依山而建的房子、蜿蜒的古城墙、通向未知空白区域的木栈道以及灰白的人群等元素结合在同一个画面中?

Z:我提出了一个概念——“万古开今”,我们被宇宙带到当下,全部的发生与我们相融,古今一体,甚至包括未来也在其中。每个个体都连接着所有历史和未来,如果能够深深置入这种感受,就融入了整体,不再有彼岸,而那个天人合一的整体就是灵魂。你提到的那些各色形象,都是整体的具体呈现。

BM:你如何处理自己作品中抽象与具象的关系?

Z:我们从显微镜里看到的世界是抽象的,但如果把那些元素进行分类命名,它就来到了我们的具象世界。网络程序针对实体现实来说是抽象的,然而对于程序员来说却是具体而真实的。抽象就是隐性的关联,而具象,则是这些关联所连接的显性事物。所以,抽象和具象本质上是不可分割的整体,这正是我的作品要做的:打破抽象与具象的界限,生成无缝对接的有机体,从而获得广阔的视界,可以在现象和潜在之间的不同维度自由穿梭。当然,沿着这条道路,即便是付出一生的努力,也不知道能够走多远。

BM:你的许多作品都将超越时空限制的事物聚合,使人产生一种多维与宏大感。你会考虑更多地进行一些装置艺术创作吗?尤其在成功举办了2013年“幻真的宇宙”这样的大型空间装置艺术展览之后,有时会觉得单纯的平面创作不足以表达和表现自己的思想吗?

Z:不同媒介只是不同的出口。就像炙热的岩浆通过火山口喷发,形成新的地貌一样,情感和思想连接的大千世界通过画框的出口涌现,固化为艺术品。画框仅仅是出口而已,当出口不够时,我就寻找更多媒介的出口,海市蜃楼,致未来,幻真的宇宙这些集绘画、影像、装置于一体的个展,就是潜能由多个出口涌现的结果。思考和绘画是我的日常修行,而多媒介的整体艺术项目往往要提前较长时间规划,更像是设置在未来某个地方的大容器,用来装载我的日常修行。

BM: 《钟飙词典》是很新颖的作品展示形式,因为它不仅展示了画作,更配合精妙的文字阐述了文题中的思考。一般来说,你的作品中先诞生的是文题,还是画面?

Z:大多数是在作品完成后取名字,也有少数是先命题后创作。取名的过程也是一次再发现的过程,这种抽象联系隐藏在作品形态的深处,没把它找出来或者不是很贴切,就像抱错了孩子一样难受,所以也出现过几年后改名的情况。在古代,画与诗书不分家,到了丰子恺,图文关系有了现代意识的萌芽,再后来,图文的创作就分手了。我希望在图和文之间找到既不同于书画也不同于大众图文读本的姻缘,以艺术的方式建立起不同维度的新关系,《钟飙辞典》就是这样一次尝试。后来,在今日美术馆“形态与意识”展览上,整个墙面变成了巨大的书页,部分词条与绘画原作设计上墙,展厅中间是坍塌散落的《钟飙词典》,这时,绘画原作成了文献,印刷品成了原作。这样的角色反串,实证了最初的设定。

BM:在你多年的创作生涯中,有哪些创作理念与思考引发了较大的变化和转折?

Z:1990年大学毕业考察,短时间高密度走访西北古代文明遗迹,有时一天走三个县,顿感时空压缩,自己仿佛是一个22岁的聚合物,从千万年甚至亿万年聚合而来,渴望在我生活的都市为古代找到出口。由此埋下了我时空观的伏笔。1998年,在长江边的一个茶馆里苦苦思索我的艺术方向,对纷繁世相背后的驱动程序产生了强烈好奇,希望通过艺术去探寻现实深处隐形的关联。2005年,我的艺术和生活完全融合变成同一样东西,原本看不透的隐形关联逐渐揭开了神秘面纱,我看到另一个层次的真实存在,那就是能量世界。它一直都在那儿,它是一切事物的缘由,在能量世界里,我们走了很远,穿越无数个世纪来到今生的此刻。而我们是回不去的,所以只能走到哪里,就在哪里自然成形。2008年得出一个结论:一切早已存在,只有经过时显形。从过去到未来的全部时间是一个已经存在的整体,由当下来经过,来显形。2009年,感受到混沌的力量,混沌既是事态发生前的潜行大势,又是发生后融入的那个终极整体,具有吞噬一切的力量。这一认知导致作品刚一转型,就完成了之前的能量无法企及的巨作《海市蜃楼》,借混沌之势显形。2013年在威尼斯的教堂举办大型个展“幻真的宇宙”,提出把现实世界的人生观与能量世界的宇宙观结合起来,结果奇迹频频发生,似乎找到了它们之间的通道。很快又闪电般完成了苏州美术馆的“裁云剪水——15天的钟飙博物馆”,如有神助。2014年,发现振动频率是一切事物的动能,共振改变世界。新生事物的出现,总是少数人先感受到未来传递的微波,然后与志同道合者同频共振,从共识、共创、共荣到共享,不同振动频率强弱交织,形成新的趋势,互联网又为连接扫清了障碍,推动共振。

BM:众所周知,你一直很关注宇宙、时空、存在等终极而基本的概念。前不久引力波存在的证实,据说意味着我们真的有可能接收到137亿年前宇宙大爆炸的信息。这给你的创作带来了什么新启发吗?

Z:引力波被监测到是必然,首先它存在,只是之前技术和时机还没到。事实上,还不要说两个黑洞相撞的巨大能量,就是我们的一举一动只要发生,就会以光速放射状地向外太空发送,信息去到越来越远的时空,但却永远不会消失。如果技术达得到,在距离地球2500多光年远的位置回望,一定可以看到孔子。

BM:身为艺术家,你同时也很关注科学命题。你认为科学和艺术是什么样的关系?

Z:首先,艺术乃无用之用,正因为艺术从一开始起就不承担具体的使用功能,才有机会获得双向超越:要么脱离现实放飞在浩瀚的未知世界,为人类超越自身的局限性导航;要么置身于社会现实的深处,梳理事物之间的潜在关联,通过优化或重建,使旧有的矛盾对立体合成新的矛盾统一体,为世界带来更高层面的和谐。正因为这一特性,所以社会生活各领域到了很高的境界都可以称为艺术,比如经商的艺术、执政的艺术、科研的艺术、足球艺术等等。艺术成为境界的代名词。其次,作为行业,曾经艺术想象在前,科学实证随后。然而当科学发展到某个量级,一切将要改变。艺术界还热衷于从社会生活碎片中获取灵感时,科学已进入了大数据云计算时代,所有碎片都只是表征,甚至幻象。其背后高速运行的潜在关联和振动频率,才是真相。科学对于可能性的大数据运算已经可以自我繁殖和自我进化,从而远远超过人的想象力。也许,我们很快将面临一个新的转折点:那就是,连想象力的功能也只能交给科学了,艺术需要重新出发。正如100多年前照相术的发明取代了艺术的纪实功能一样。

BM:你曾经说过“寻找秩序的目的是获得自由”。初听上去,秩序和自由似乎不但不相关,还有些对立。为何这样说?

Z:因为秩序是潜行规律的外显,顺藤摸瓜就可以掌握规律,而如果与规律融为一体的话,就自由了。16年前读《石涛画语录》有一段对我影响深远:“人为物蔽,则与尘交。人为物使,则心受劳。劳心于刻画而自毁,蔽尘于笔墨而自拘。此局隘人也,但损无益,终不快其心也。我则物随物蔽,尘与尘交,则心不劳,心不劳则有画矣。”物随物蔽,尘与尘交,正是将艺术家的主体融入到客体之中、内在秩序之中,从而获得自由。如果有强烈的“我”的概念,就会被拖累。所以我让那些事物相互自主发生关系,不去主宰它们。这个主体的“我”是退出了画面的。只有融入无形的大道,才能终获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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