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无到有的修为

沈宓?蔡仕伟

蔡仕伟对民间艺术的喜爱可以追溯到他的童年时期，现在他是著名设计师，也是民间艺术的忠实记录者。每到一座城市，他都喜欢打听哪里有旧货市场，哪里的老街老巷保留最完整。面对日渐凋零的民间艺术，蔡仕伟觉得自己有责任去记录民艺传承堪忧的现状，所以他选择成为独立出版人，自筹资金出版《首抄本》《守艺人》《集物志》。

您觉得怎么样的人才称得上匠人？

能称之为“匠”，必定要具备某种熟练的“技术”或“技能”，而“技”就是一种才能。所以能拥有某种“才能”并达到纯熟的境地，就可称为匠人。但“匠人”在我看来只是一种浅层、通俗的说法，因为匠人拥有的是“熟练的技艺”，时间即可累之，但似乎还欠缺某种精神或内涵。

成为匠人得有匠心，请谈一谈你对匠心的理解。

把匠心换个说法，就是“修为”。虽然这二字通常与习武或修道之人相联系，但广义是可以涵盖一切的。修养、素质、涵养、道德、造诣，这些都可包容于“修为”的层面，它们甚至存在进阶关系，最后达到“匠心独运”的境界。

您接触过印象深刻的匠人有哪些？他们哪些地方打动了您？

我经常说手艺人是用双手将物件“从无到有”创造出来，这不神奇吗？

当一个物件呈现在眼前的时候，眼睛会觉得美，手能感受到质感，而这些是他们耗费半生甚至一生才有的积累。所以能打动我的，就是人们最容易忽略的，那些看不到的付出，也无法亲身体会的日夜投入。

因此，我采访经历里遇见的每位老师傅都令我印象深刻。他们虽然做着截然不同的事，使用着完全不同的工具，却都有着相同的态度—执着与专注。如果，对自身从事的工作不怀有敬意，就不可能入心。既入不了心，也就不可能执着地钻研并专注地从事工作。

现在绝大多数传统的民艺物品已经脱离了时代的审美，但年轻的设计师却开始创新，您怎样看这样的态势？

其实并不是民艺品不符合现代人的审美，它非常符合，而且人们也在渐渐发现它的美。

只是时代的发展，造成对制造技术、使用方式、生产数量的改变，让每一种物品在使用于生活中的时候，需要不断重新学习与应用，到现在仍是如此。

我很赞同创新传统，经过设计师的创造，产品被重新造或是传统技术与材料创新结合。这很好，可以让一些手艺人得以继续生存，或让手艺不至失传。但有个问题非常值得关注，那就是真正生产劳动的手艺人和创造这些新商品的设计师或制造商，双方获利不能较好地平衡。这会让手艺人在劳动与获利不能匹配的情况下，造成从业人数的衰微。另一方面，通常这些新商品价格较高，而让人望而却步，这样对民艺的推广或普及带来影响。

您觉得应该如何延续手工艺？

我认为要延续手工艺首先要进行“适应性”梳理，包括对工艺技术、生产条件、材料资源等方面的确切探究，让手工艺的项目、技术形成一个可被查询与研究的体系、档案，才有被延续的可能。再者，采取记录的手段保存下来，毕竟手艺技术消亡就不复存在，但这种记录是需要极细致的。最后，教育普及与推广也是非常重要的，严格来说就是培养意识，这是我们一直较为缺乏的部分。

很多手艺人缺乏对自己职业的敬畏感，如何才能找到手艺人或是匠人的灵魂呢？

如今已然是一个追求经济效益、生产效率的时代，许多手艺人在这样的洪流当中必然会受到冲击，年轻的学艺人更是如此。所以我仍然觉得教育特别重要，尤其在现今存在“文化断层”的时代里。一方面让已有意识的人群能竭力地去保留、保护和应用，而另一方面从教育抓起，培养年轻一代对文化的认知，在未来传统文化才有再接续的那一天。那么，所谓的精神、灵魂也自然随之而来。

您觉得手艺人应具有哪些因素呢？

“刻苦钻研、坚持执着、传替承续、怡美生活”，这四句话是我开始从事民艺工作及独立出版之后最深刻的体会，这些精神来自于我所感受到的每一位老艺人，愿与读者们共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