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着锅庄的鼓点
2016-04-19冯晓晴
□冯晓晴
踏着锅庄的鼓点
□冯晓晴
音乐响起,她们纷纷离开座位,在铺着印花地毯的室内轻步移动起来。如莲女子,从海天佛国来。松胯、弯腰、甩袖、曲背,那份寓意高原民族勤劳、自由、快乐的锅庄跳得正欢,舞者心中的那份圣洁、专注与虔诚,随着乐音在泛着橘黄色的灯光下氤氲流淌。
卓玛杨吉,此行二十位青藏女子的领队,高挑身材、瘦削脸庞、长睫毛下一双大而有神的眼睛,两腮风雨阳光浸润孕育的高原红,让坐在主席台上的她有一种神山圣水沐浴而成的刚健与纯洁。平和的语调,诚恳的开场白,希望同行女伴们能在黄海之滨美丽的小城取到真经。
我有些惶恐,妇联工作,平淡而琐碎,真有值得让她们跋山涉水来学习的地方吗?忧虑着,地域的差异让我们彼此都存有新奇,想急切地走近对方。尽管我们做的一切都很平凡,但对于她们来讲,工作的内容和侧重点确有许多未知与不同。
家乡的美是天然的,虽无高原的雄浑旷远,却也有蓝天下纤纤巧巧的精致。从恒北梨园到荷兰花海,再到港城、麋鹿保护区,美景目不暇接,高原女子的情绪在一马平川五彩斑斓的色彩间张弛。花丛中、绿树下、大海边,她们或坐或站,或独自漫步或成群游览,兴致上来,剪刀手裁一片蓝天白云入镜定格,鲜艳的藏袍飘逸出无限风情。她们欢呼雀跃,忘却旅途劳顿,抛弃初来时的怯生,忘情地与这里的河水草木零距离亲近。
不易啊,从四月相约到九月成行,近一百五十个日日夜夜的等待,终于在那个洒满月光的微凉秋夜千里相会,一群先前还欢腾着的女子,如群飞的鸟突然栖落在一个陌生的境地,下车的当儿,梦一样的沉静。我用千年如火的语言温暖她们“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我的同伴们早早为客人沏满热茶、备好水果,陌生的隔膜在热情真诚的迎候中冰消雪融。
我是当贵客迎候她们的。没有盛情款待的条件,但绝对要有热情接待的真心,那一刻,她们一定能感受到我们这个集体真诚迎客的喜悦。弓下身来,接受她们献上圣洁的哈达,一种神圣的温暖在脖颈间萦绕回荡,民族大团结来自于点滴个体的水乳交融,来自我们彼此的理解、相知和心心相印。
杨措着一身轻便的服装,玲珑精干,她是此行的副领队,在高原公检法司系统工作。知道我喜好散文创作,两天下来,老熟人似的,俯在我的耳边索讨一本集子,我点头,她高兴得手舞足蹈。
新华,典型的藏族女子装束,厚厚藏袍,头上的麻花辫丝丝油亮,足有几十条,别致玉佩装饰其身,晚上出来散步,引得不少行人驻足欣赏。她说起话来声音轻轻的,让你不由想起草原上捧着熏沐香炉永远散发笑意的慈祥阿妈。
彭毛卓玛来自于卫生系统,称得上草原美女,每到一处总有游人欲与她合影。她同样藏袍裹身,仪态万方,且时尚先进,用苹果iPad取景,她要将这太平洋西岸大丰的美景带回青海。
高高大大的石灵良祖籍山东,随父母援藏在青海,仍是山东人的性格,大声说话,大步前跨,酒量大得吓人,欢送晚宴上,来者不拒,二斤白酒下肚脸不变色心不跳,知我患有慢性咽炎,念叨着回青海后给我捎雪山草药。
那晚,血日多的歌有一种血性的沧桑感。他与才让东知是此行队伍中仅有的两位男性,女同胞们邀他献歌一曲,他大方地拿起话筒。纯正的藏语表达,膜拜灵魂深处的圣洁旋律,将我们带入雪山、草原、河流、戈壁,在他低沉沙哑的歌声中,我看见诗人笔下踏着蚀洞斑驳岩原跛行的瘦马,看见披毛牴角豪天悲血的月下野牛,还有血色夕阳下像叶一样飘来又忽去的雁……
是新华和更登卓玛带的头,在人们酒兴正浓时离席跳起锅庄,一群女子纷纷加入,我的同事也融入其中,弓腰、甩袖、点步、踏跳……第一次领略这个民族的热烈与浪漫,也深切地感受她们惜别前的依依不舍。是的,明日她们将回遥远的青海,生命中有这样一次相聚实在难得,于她们,以舞寄情;于我,就这么静静地坐着。
餐桌上火锅烧得正旺,砂锅内腾腾地冒着热气,像高原帐房火熏火燎的灶头黄铜茶饮,看着它,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一个个虔诚的身影从我身边走过,我一一对应着,在心里默念她们的名字,努力地想记住她们:朱秀叶、朱秀春、傅青莲、李九菊、才忠、邓小玉、卓玛措、桑周吉、多吉卓玛、仁增卓玛,还有杨元平、王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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