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希小小说三题

2016-04-18戴希

小小说大世界 2016年4期

戴希

笑

似乎天天有喜事，无论遇上谁，墨局长都是一脸的明媚、一脸的笑意。让人感到，他总是很乐观、很亲切的。

可前不久去了趟华山，回来，墨局长就像变了个人。人们对他也陌生了。

局里开会听取仲、车、鲍三位副局长的工作汇报。走进会议室，墨局长就未张嘴，只平静地向各位点点头；听汇报时，一直是右手握笔在笔记本上沙沙沙地记个不停，没有开口；听完汇报作工作指示，才用左手轻轻捂着嘴，右手小心比划着，认真而谨慎地讲话。会上，墨局长脸上始终没有平易近人的笑容。而以往，他都是谈笑风生，很幽默、很诙谐的。

仲、车、鲍三位副局长就禁不住惊恐，就联想是不是墨局长外出期间，他们的工作没有做好？尤其仲副局长，他是常务，那段时间，局里的工作由他主持。工作没做好，他要负主责。想到这里，仲副局长额上就沁出汗滴，就有些如坐针毡。可自己的工作又有哪些错失？他苦苦地想，是不是还有墨局长的亲信悄悄向墨局长打过小报告？

办公室千主任无疑是墨局长最铁的亲信。过去墨局长给千主任的笑，就像一个怜爱儿子的父亲给儿子的笑，秋阳般生动感人。可打华山归来，在局机关第一次碰到墨局长，千主任毕恭毕敬、满面春风地向他打招呼，墨局长依然没有笑，只平静地点点头，就匆匆进办公室了。千主任本想找墨局长汇报的，小心翼翼跟到墨局长的门前，又若有所思地转身离去。千主任想：是不是墨局长听进了小人的谗言，不相信甚至要疏远自己了？

听到墨局长凯旋的消息，墨局长的小情人云燕心花怒放，迫不及待地要见他。墨局长在局里转了个圈，便只身一人去江边等云燕。云燕蹦蹦跳跳来到约会地点，原想墨局长会笑得像怒放的桃花，一把将她揽在怀里。不料墨局长压根儿就未对她笑一下，只是向她递了个不冷不热的眼神，就用左手轻轻捂着嘴，借口有事，走了。云燕心头一凉：是哪个狐狸精把墨局长的魂勾走了？如若逮到她，非撕碎她不可！

回家，见过老婆，墨局长也没有温馨的笑。只是用左手轻轻捂着嘴，轻轻地说声老婆你辛苦了，就径直进了自己的书房。老婆一愣：这老公不是在外面拈花惹草、另有新欢吧？要不，就是工作上遇到麻烦、走了麦城？

女儿看到墨局长风尘仆仆的模样，冲着他甜甜地、脆脆地喊“爸爸！”墨局长也只用左手轻轻捂着嘴，“嗯！”地应了声，问她不欠老师的作业吧？没有像往日慈善地笑笑，就忙自己的去了。女儿好生奇怪：爸爸会不会身体有病，感觉不舒服啦？

……

墨局长不笑了，许多人疑窦顿生，惶惶不可终日。

直到有一天，上级领导来该局检查工作。墨局长带全局班子成员在大门口迎接，虽然恭恭敬敬，脸上还有亲切感，但墨局长仍旧没有笑，说话也总是用左手轻轻捂着嘴。上级领导的脸色就不好了。上级领导逼问：“墨局长，你今天怎么啦？不像往常，脸上丁点笑容也没有！是我们患有呼吸道传染病，还是你内心里不欢迎我们检查呵？”话说到这份上，墨局长终于忐忑不安、招架不住了。墨局长羞涩地笑笑，这才指指张开的嘴腼腆地向上级领导报告说：“对不起领导，我的一颗门牙掉了，难看！”“哦，是这样！”上级领导一愣，“门牙怎么会掉的？”“在华山摔了一跤，就……”墨局长的脸石榴花一样红了，又不好意思地笑笑。

墨局长笑了！自此，所有的人都如释重负，长长地嘘了口气；所有的人又都在心里深深地抱怨：“墨局长呵墨局长，你为什么不早……？”

玉兰花开

玉兰花开，满院子清香四溢。

从幼儿园接来女儿，他感觉除了温馨还是温馨。

深深地吸一腔沁人心脾的花香，就要牵手活蹦乱跳的女儿回家。

忽然，一朵被风雨折断的玉兰花引起女儿的关爱，赶紧撒开脚丫子跑过去，小心翼翼地拣起它。

“爸，我也要把这朵玉兰花插在佛前！”女儿一脸的天真清纯。

他的脸立马阴沉下来：“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呀？”女儿眨巴着水灵灵的眼睛。

“你看这花，虽然洁白，但毕竟枯萎了，一点香气也没有。”他启发女儿。

“不嘛，就要把它插在佛前！就要让它再开一次！”女儿撅着嘴，噔噔噔地跑上楼，一闪身进入佛堂。

目睹女儿满是那么回事地把花插进佛前的花瓶，再蹑手蹑脚地向花瓶里添加清水，然后用粉嘟嘟的小手一瓣一瓣地分开花瓣……口中还念念有词的，他的心里仿佛鹅羽撩拨一般。

可感动之余，他依然禁不住直摇头。因为女儿一松手，那朵玉兰花的花瓣便蔫头耷脑地又凑在一块，有几片还没精打采地飘落地上。

“这花怎么开呀？”他觉得荒唐可笑。

“不行，为了不伤女儿的自尊，更为了不扫佛祖的颜面，明天赶早，我还得偷偷把这朵玉兰花扔出去！”他思忖着，一边在心里祈祷，“女儿年幼无知，只求佛祖宽恕！阿弥陀佛！”

可翌日匆匆送女儿去幼儿园，接着匆匆赶往单位上班，鬼使神差，他一疏忽竟忘了此事。

等到下班从幼儿园接回女儿，女儿一声不吭就直奔佛堂。

“爸，我那朵玉兰花开了，开了！”宛如石破天惊，女儿高兴得手舞足蹈。

听到女儿惊呼，将信将疑地跟进佛堂，眼前的情景还真让他双眸一亮：那朵玉兰花竟然开了，很精神很骄傲地，淡淡的花香如美妙的音乐轻轻荡漾。

女儿呢，先是屏声静气地向花瓶里添加清水，然后把鼻翼凑近花蕊嗅了又嗅，忙完便像个虔诚的教徒，心无旁骛地伫立佛前，双手合十……

他再也抑制不住，眼角的泪花玉兰一般盛开，很生动、很亮。

里程碑

化学老师鲁藜是古渡中学高一年级43班的班主任。

43班新生入学不久，还未教学生们做化学试验，鲁老师就先拿他们做试验品，做了一个古怪的试验。

鲁老师把该班54名学生平均分为3组，每组18人。第一组安排数学老师匡满带队，学生何叶任组长；第二组指定语文老师席君秋带队，学生林立升任组长；第三组则由他自己带队，学生吕布布任组长。按照预先确定的计划，三组学生同时从古渡中学出发，徒步去三个不同的村庄。

第一组出发时，匡老师只叮嘱学生们跟他走，至于去哪儿、有多远都别问。当然，问了也无可奉告。他说到了就到了。

第二组动身前，席老师先告诉学生们，他们要去的地方是通什村，距离古渡中学10公里。

第三组要走的路程也是10公里，他们的目的地是哈尔盖村。一上路，鲁老师就向学生们讲明了情况。只是：第三组所走的道路，每隔1公里，路旁都竖有1块醒目的里程碑；第二组则不然，路上1块里程碑也没有。

返回学校，进入教室，在座位上一一坐好，学生们都用怪怪的眼光打量鲁老师。鲁老师却满脸微笑地站在讲台前，双手伏着讲台，神秘兮兮地询问各组的试验情况。

跟着匡老师，才走约2公里，我们这组就有人叫苦叫累；走到近5公里，不少同学已疲惫不堪；再往前走，多数同学都牢骚满腹、神情沮丧；个别人怒气冲冲，有的干脆蹲在路边等候。当匡老师终于说目的地南曲村到了时，跟在他身后的学生只有了6人！这时，匡老师连连摇头，他告诉我们：从南曲村到学校的距离是10公里呢！第一组组长何叶气喘吁吁地说。

那——为什么会这样？鲁老师关切地问。

因为目的地不明，又不知道有多远的路程，大家感觉都很茫然；一茫然，消极悲观的情绪随之上涌；消极悲观的情绪一上涌，要到达目的地自然就甚难。何叶深思熟虑后回答。

说得在理呀！鲁老师直点头。

那么第二组的情况呢？他把目光投向林立升。

我们这组吗？林立升眨了眨眼，情况可比第一组要好！走了大致5公里，才有人叫苦叫累；走到7公里多时，不少同学才表现疲倦；再往前走，我们还能咬紧牙关，艰难迈步。等席老师指点目的地，高喊：快到了，快到了！同学们才昂首挺胸、精神抖擞。好在我们这组没人当逃兵，全部到达了目的地！

为什么没人当逃兵？鲁老师有意追问。

因为目的地很明确，行程也十分清楚。总的说来，大家心里有个底。林立升脱口而出。

既然如此，同学们为什么还会感觉劳累、疲惫？鲁老师再问。

因为只是走呵走，走了多远？还有多久？路上没有标识，心中没有底数。仍会不时有茫然之感！林立升摸摸后脑勺。

鲁老师首肯。

到第三组了。鲁老师用手指轻轻地敲了敲讲台。

很简单，我们这组沿途有说有笑、精神焕发。大家几乎是身轻如燕、健步似飞地赶到了目的地。吕布布满脸的阳光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