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未结束
2016-04-17日本小路杨军
文/﹝日本﹞小路(著)杨军(译)
审判未结束
1
“请制成A卷。”
神户家庭法院东滩分院的饭伏茂树审判长对长谷川多惠子这样宣布道。
“明白了。”
多惠子是家庭法院的调查官。她浏览了一下交到手里的案件文件。调查对象是一名刚刚15岁的中学3年级学生。卷宗里的照片还残留着儿童的天真相。
“现在中学生的案件太多了呀!”
饭伏法官叹了一口气。
不满20岁的少年犯罪一般由家庭法院判决。作为为了少年健康成长的专门机构——家庭法院的成立之初,其本意是摸索出一套“少年法”。
家庭法院对于送来的少年犯罪是本着“具体问题具体处理”的原则,而发生了其它的案件时当庭法官要请调查官进行调查。
这样的调查,因详细调查到简单调查的不同一般分成A、B、C3个阶段。其中要求最详细的调查要做成A卷卷宗。
“是身份调查呀!”
多惠子又向饭伏确认了一遍。当少年犯罪被警察抓住时就要进行身份调查。由于少年犯要家庭法院判决,所以要送少年监别所。在少年监别所的收留时间一般要两个星期,最长要4个星期,不能像成年人的判决那么长的时间。
“是的。那就拜托了。”
饭伏说完就走出了调查官室。饭伏调到这个分院刚刚3个月的时间,但在这之前多惠子就知道了。原因是饭伏和多惠子大学的前辈—— 一名调查官在他在大阪家庭法院工作时举行了婚礼,而多惠子在那时出席了他的婚礼。
后来饭伏又去广岛的家庭法院工作了一段时间,并又先后调到松江地方法院和德岛地方法院供职,然后才到的家庭法院。从地方法院到家庭法院进行工作交流并不少见,只是多惠子认为饭伏如此频繁地调动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背景。而且饭伏有过离婚的经历。当然法官也是人,离婚也不能说就得避免。只是如果这名法官有对妻子带的孩子要求“抚养权”的时候,一般认为不适合在家庭法院里工作。因为他的情绪也许会影响到他的公正性。
饭伏和妻子协议离婚,并由亲生女自己决定和谁一起生活的事情确定后又回到了家庭法院。多惠子从大学时代的朋友那里了解了饭伏离婚的原因。多惠子的前辈,也就是饭伏的前妻和她的前夫又旧情萌发,并有了性的关系。但饭伏和她已经有了一个女儿。也许是饭伏忙于工作,反正是他的前妻以这个为理由提出了离婚。
“那么。”
多惠子从饭伏的手里取过了这份厚厚的材料翻了翻。她必须尽快做好A卷。
她首先浏览了一下警方对案件的报告。而且也看了一下有关人员的陈述报告书。
事件发生于8天前。市立中学发生了一起女学生的坠楼事件。发现者是值班人员。他每天于早7点钟时打开校门。当天早晨他提着一串钥匙“稀里哗啦”地从值班室向校舍走去时,他在中庭停下了脚步。他看到一名身穿蓝色牛仔裤、运动衫、梳着半长披肩发的姑娘爬在了地上。她的头部冒出了大量的鲜血,把中庭的地面都染成了黑颜色。值班人战战兢兢地走过去摇了摇姑娘的肩膀,但她一动不动。她已经死亡了。
值班人的钥匙一下子掉在了地上也顾不上捡,马上给校长家打了电话。
校长的家位于坐电车1个小时左右才能到达的三田市内。所以他马上让值班人给住在附近的两名教师打电话让他们火速赶到现场。并嘱咐一定不要让上学的学生们看到那种凄惨的场面。然后教师和校长进行了联系。
“没有办法,我们只好报警了。”
一旦报警,社会传媒肯定也会马上知道。这样一来,报纸和电视台上播出了学校的校名便成了校方的耻辱。校长是希望竭力避免的。但这也奈何不得。
“死的是我们的学生吗?”
“还不清楚。”
“反正马上和市教委联系吧!”
接到校长通知,第一个赶到学校的一名男教师在家中报了警,警车比他先到达了学校。
“太惨了!”
这名男教师一边紧张地挪动着脚步靠近那个姑娘,一边紧紧地盯着被鲜血染红的脸。
她是这名教师去年教过的学生。土本雅美——今年的中学三年级学生。
“老师,那儿的栏杆以前就是这样的吗?”
一名警官指着中庭附近的铁丝网问道。其中有一部分被卷了起来,刚好能通过一个人。
由于这所中学建在半坡上,所以围墙和校门是建在半坡上的。当学生迟到时,常常顾不上走正门而从围墙翻过去。所以围墙上方安有铁丝网。就是这些铁丝网常常被学生们弄坏。虽然校方一再修补,但学生们也屡屡“破坏”掉。
“上个星期刚刚补好的。”
虽然这个教师没有把握昨天是什么样子,但他认为决不会毁坏得这么严重。
另一名教师也到了。两个教师商量了一下,向校长报告的同时也向土本雅美的监护人进行了通知。
同时他们也马上查阅了学生档案,上面写有学生的家庭情况和联系方法。
土本雅美是单亲家庭:她和她的母亲生活在一起。她的母亲叫哲子,自己有一家小店铺。他们给哲子打了电话,但半天没有人接电话。
土本雅美的尸体要送去解剖。第一节课便改成了全校的大会。
班主任的教师去了土本雅美的家。由于她的母亲在住家附近开了一家快餐店,所以常常住在那里,因此家中经常只有雅美一个人。
哲子在快餐店的二楼一个狭窄的房间和一名中年男子睡在一起。当她听说女儿死了的消息时顿时慌了神儿。
“怎么回事儿?怎么回事儿?”
“请你安静一下,我们也不明白。”
从现场的情况来看,雅美从楼上摔下来的可能性很大。由于铁丝网被破坏了,所以那里离楼房的紧急出口很近。紧急出口的楼梯一直通到5楼。
“昨天雅美小姐有什么异常吗?”
“我不知道呀!我是夜里7点开的店,一直呆在这里。”
“一直呆在这里吗?”
“雅美放学后来了一下,后来她又走了,一定是去那个男孩子那里了。”
“哪个男孩子?”
“是一名叫河内的同年级同学。但班主任不认识他。”
“班主任什么也不知道吗?”
因为雅美的班主任没有教过河内。
2
多惠子走向少年监别所。
出现在会面室里的河内崇是个小小个头的孩子,上下穿了一身运动服,留着平头。他的眼睛很小,淡淡的眉毛,脸上长满了粉刺。怎么看都是个极普通的中学生的样子。但“人不可貌相”,这是做了4年多调查官的多惠子的切身感受。
“我是家庭法院的调查官长谷川多惠子。虽然说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但你的事情我多少知道了一些。”
为了给对方以第一次的良好印象,她没有采取掩饰自己的方法。“少年法”还是主张来取矫正的方法,使其能够适应社会的环境,回归到社会中去。所以对待少年案件和对待成年人的案件是绝对不能采取相同的方法。
“……”
阿崇默默地盯着多惠子。
“你已经接受了警方的调查了。但警方里也有对孩子采取过激做法的事情。所以我想对你重新进行慎重的调查。”
警察里有多种类型的人,仅仅多惠子知道的警察就爱对少年罪犯采取恫吓的方法。他们大多认为,犯罪就是罪犯,没有少年和成年人之别。因此有人会对少年采取高压的政策。
“怎么样?是你把土本雅美从楼顶上推下去的吗?”
多惠子紧紧地盯着阿崇的脸,他的目光中显示出十分复杂的神色,但他仍不开口。多惠子轻轻地叹了口气。
警方根据阿崇的口供,调查出雅美死的早晨,河内崇没有上学校。
阿崇的班主任和校长去了他的家。他和雅美正好相反,是只有父子俩的家庭。
他的父亲河内彰启是一家对企业做信誉调查的公司职员,但他刚好在家。而班主任的来到使他明显表示出了不快的样子。
“阿崇昨天夜里就外出了。早晨回来的。但回家后就把自己关在了自己的房间里不出来。我说了好几遍让他上学的话了。”
河内彰启一副担心的样子。
“他常常夜里出去吗?”
“嗯,最近多了一些。”
“你认识叫土本雅美的女学生吗?”
“我儿子带女同学来过,我记得他对那个女同学叫‘雅美’什么的。”
“她死了。”
“什么?!”
“她是从宿舍楼上摔下来的。”
“是事故吗?”
“这个嘛……反正我们想见一下阿崇君。”
“明白了。”
河内彰启被说服了,他领着班主任上了2楼。
“阿崇,学校的老师来了,要看看你。”
他的话音还没有落,屋里就传出了声音。
阿崇从2楼的窗户上下到一楼,在玄关处换上鞋后跑了出去。
“喂!”
班主任进到2楼的房间,从打开门了的窗户看着阿崇逃走的身影一言不发。
这期间警察在学校进行现场取证。
并且是以楼顶上为重点进行现场取证后得出了结果。
楼顶上有两处争斗的痕迹。而且是非常新鲜的。其中一个脚印是和雅美的鞋印是一致的;另一个是网球鞋印,但尺码被认为是男性的。
发现有了争斗的痕迹后当然就不能认为这是一起单纯的自杀事件了。
而且通过对周边的调查,从距离中学很近的一栋公寓的年轻主妇那里又得到目击证词。这名主妇有一个刚刚生后3个月的婴儿。那天半夜里哭闹不停,她觉得孩子不像是肚子疼,就把孩子抱到阳台上去哄。
后来孩子慢慢入睡了,她就要把孩子带回屋里。那时她看到一对年轻的男女快步从楼下走过去。但她看见那两个人的样子有些可疑,便在阳台上多看了一会儿。
“求求你!”
那个男的不知在求那个女的什么。
“我们没有关系了。”
这是那个女的说的话。她并打算离开那个男的。
于是那个男的便追赶那个女的,而且手上掉下了什么东西。
这名主妇看上去是一个钳子之类的工具。
“反正再好好谈谈吧。”
男的追上了那个女的。看上去两个人年轻得像是孩子。后来这两个人都消失在了通往学校方向的路上了。
雅美的遗体被解剖了。
她的死亡时间还是当时推测的凌晨1点至3点,死因系脑挫伤。但没有发现她被殴打和奸污的痕迹。
但是,特别值得一说的是雅美已有身孕,胎儿已经有两个月了。
3
“我真没料到雅美那孩子怀孕了!”
阿崇沉重地开了口。
“这么说她是被你推下去的?”
对于多惠子的提问,阿崇默默地轻轻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
多惠子的口气不禁强硬了起来。作为同学校的同学竟然杀死了和母亲相依为命的女儿!多惠子出于一个女性的本能愤怒地说道。
“她坏!”
阿崇毫无表情地说道。
“她为什么坏?让她怀孕的人不是你吗?”
“不,是别的男人。”
“什么?”
多惠子一下混乱了。
“在学校的楼顶上我问雅美,让她承认那个人!”阿崇平静地说道。
“是谁?”
“我就是问她,而且把雅美压在栏杆上吓唬她,想让她坦白。可是我用力过大了……她掉了下去。”
阿崇自嘲般地突然笑了笑。
“你没有对警察讲这些?”
他的供词里没有这样的内容。
“他们是敌人。他们把我看成不良少年。学校的老师也这么说。所以在他们面前我什么都不说!”
警察和老师们都在打探阿崇的行踪,而且后来在他常常去的娱乐中心找到了他。警察立即把他带到了警察署,和他的老师一道对他进行了审问。
多惠子离开了少年监别所后又去了土本雅美的母亲哲子那里。
“那个孩子从上了中学后就不再服我管了……她觉得她是个大人了……”
哲子擦着眼泪说道。她从警察那里得知了雅美怀孕的事情。
“不过什么事情也不至于她被人杀掉的呀!”
“我也这么想。”
“她不管多么痛苦也会把孩子生下、抚养成人的。那个不负责任的人只顾自己痛快,到头来还杀死了她!”
哲子不禁又嚎淘大哭起来。
和被害者的亲属面对时是调查官最难熬的日子。但尽管这样也不能省略任何细节。
当天夜里,多惠子又见到了河内崇的父亲河内彰启。
“我儿子的行为导致了女同学的死亡实在是对不起的。我知道永远失去了相依为命的女儿的母亲的巨大痛苦的心情。不过阿崇还年轻,不,他太小了!才15岁呀!我是说死了的人是没有希望的,她太可怜了,但这不是和车祸或得了急性病死了一样吗?死了的人是不能生还的,而活下来的人从某种意义上是更重要的吧?”
“你这……”
作为阿崇的父亲,他当然是要为儿子的将来考虑的。
“我希望对阿崇尽可能地宽大处理。”
彰启连连在草席上磕头行礼。
“不好办,他做这样的事情。因为判决他的人不是我而是法官。”
多惠子婉言拒绝了彰启。
4
在十分紧张的情况下,多惠子还是完成了调查书。
她依次记录了当事人的不良经历、家族构成、家族史、本人性格、行为倾向、学业状况、生活史、交友关系等。
河内崇在学校的学习成绩为中下等,而且还经常旷课。他总以肚子疼和感冒为理由,但同学们都反映在娱乐中心和公园可以看到他。只是一次也没有被警察抓住,也没有发现他和其他不良少年一起的事情。
(啊,这到底是……)
多惠子陷入了沉思之中。在调查书的最后有一栏“调查官的意见”。“基于下列理由,同意对该少年执行××”。这个“××”就是送到少管所或少年监狱,或是缓期执行以观后效的决定。
当然,调查官写了这些法官也可以不加以考虑或采纳。这毕竞是参考意见。
饭伏在调查官室里被称为是一名“严惩主义者”。多惠子虽然没有在饭伏经手的案子里制作过A级的卷宗,但为他作过B级和E级的卷宗多件。的确他对哪一名少年的判决都是十分严厉的。
一般针对成年人的罪犯进行审制的法官,由于各自的价值观和性格的不同当然所做出的判决肯定存有差异,而且同样在少年罪犯的判决上也有明显的差别。这是对少年犯罪的认识不同而造成的差别。少年也是社会的一员,所以不遵守社会的规则必然要受到处罚。肯定要进行惩罚,这也是教育的一种形式。然而由于少年的思想形成与家庭环境的影响极大,所负的责任与成年人无异就显得过于“残酷”了。少年存在着可塑性,如果过于“严酷”则将会走向教育者愿望的反面,形成性格的扭曲,这是普遍的认识。
当然这是世界观的问题,所以无论哪一种观点都不可判定什么是正确的什么是错误的。
但可以断言的是,一个少年犯罪可以因法官的不同而导致判决的不同。也可以说和不同的调查官会做出不一样的调查结论是一样的。无论从哪种观点来看做出调查报告书都会是不一样的,其原因就是由于调查官的认识不同。
结果在这一天的调查报告书最后一栏上什么也没有写。
由于第二天是星期六,多惠子决定去拜访一下上大学时的前辈上杉晃枝。她是旧姓饭伏晃枝------也就是饭伏法官的前妻。目前她在西宫市当咨询员,一个人生活着。
“前辈,我干了4年调查官还是不行,现在越来越糊涂了。”
多惠子的视线落在了她带来的材料上。
“我认为无论做了多少年的调查官也不敢说自己是十分称职的人。但我的意思不是说遇到挫折中途就要退缩的。”
晃枝微笑着对多惠子说道。
“那么前辈也有过挫折?”
多惠子在大学的时候,晃枝已经是大她五届的研究生了。她同时担任了教授的助理,多惠子之所以选择了调查官的职业,在很大程度上是受到了晃枝的影响。
多惠子也同样上了两年的研究生后进了家庭法院,但她之后所以没有做出点什么来,是由于她结了婚。多惠子是28岁的时候结的婚,而晃枝在这个年龄时已经结婚了。并且多惠子于第二年就生了一个女儿。
当今晃枝的房间仍然没有让人感到男人的“气味”。但晃枝有一个男伴,是大学的研究生。多惠子也见过那个人。多惠子在受晃枝的影响走进了研究生的队伍中时知道了那个男人是晃枝的恋人。但以后就不知道他们是否分手。只是再见到那个男人时多惠子看到了他身边的妻子。他和晃枝的不伦关系导致了晃枝从饭伏那里寄来的离婚通知。而且私生女儿蓝子也不得不交给了丈夫。
关于蓝子,多惠子只是从晃枝结婚第二年寄来的贺卡上的照片见过,她只记得模样和晃枝十分相似,而且天真可爱。
“有什么烦恼的事情?”
晃枝这样问道。
于是多惠子便把事情的梗概向她讲了。
“负责这个案子的是饭伏?”
晃枝一直没有插话,等着多惠子说完后她这样问道。
“是,是的。”
多惠子答道。
“你可不知道饭伏是个什么样的男人,你对他会有什么样的印象?”
“啊,是的。”
一般的调查官要见习3年,多惠子也是到去年都没有接手像样的大案件。几乎都被称为“严惩主义者”的饭伏负责。
她终于没有在最后一栏的调查官意见中填写自己的处理决定,可是不写又不行。
“饭伏这个人很怪的。他不相信任何人。而且他还主张性恶说……一旦有机会我让你看看他处理案件的材料。以前的他可是个温情派呢。而且那时同事们还说他是‘奶油小生’。但后来他变了……就因为我。”
晃枝说着取出了打火机,打着了一只烟。
她过去不吸烟。就是吸烟也一定会在不吸烟的人面前问一句“我吸烟可以吗。”对方不反对时她才吸烟。
大概这也是她“变了”吧。
“多惠子,虽然不好喝,你还是去厨房给我沏杯红茶来。我好久不喝你沏的茶了。”
多惠子在上大学一年级的时候常去指导教师的教研室去。于是老师也经常让多惠子和其他同学轮流准备红茶和咖啡。学习和研讨会就有了茶话会的气氛。而那时的话题就多是由晃枝提议了。
“啊,是啊!”
多惠子有点刚刚想起来的样子去准备红茶了。在这期间,晃枝随手翻起了多惠子带来的文件。
“多惠子,法官是一名‘严惩主义者’,那么你在意思一栏填上宽大的意见不是可以中和一下他的决定了吗?重要的是事实关系。而且这正是你的工作呀!”
“事实关系?”
“对呀!警方不是以杀人案立案了吗?”
“是这样的。”
警方的卷宗里是这样写的:“就这样一推,也许雅美就趁势掉了下去。但这一点尚未被证实。”因此也可以认为他不是故意把雅美推下去的,所以以杀人罪送交家庭法院去认定、判决。而且河内崇又不到16岁,杀人罪也不能在变通的法院里进行审理。于是家庭法院就是最终判决的地点了。
“不过那个少年对你讲的内容认定他是故意杀人的话不是也很微妙吗?”
“是啊。”
河内崇承认他是在问雅美打听胎儿的真正父亲时,一激动便将雅美挤向了楼顶的扶手,结果雅美一翻身便被推了下去。而那时的阿崇全是一团糊涂的样子。
把雅美挤向扶手是暴行。在不是杀人的暴行情况下,如果对方死亡便可以判决“伤害致死”。
杀人罪和伤害致死罪在量刑上当然不一样。
“这个结果就是这样的,肇事者的少年或者是在向死者询问她的胎儿的父亲是什么人时情绪异常激动,或者是警方报告书中写的那样,死者在被迫坦白了受孕的事后出于羞愧而自杀坠楼,重点可就不一样了。”
晃枝一边喝着冒着热气的红茶一边说道。
“是啊。”
“关于胎儿的父亲一事调查得怎么样了?一定要尽快查明。”
“是的,非常感谢你的提醒。”
“不过,无论结果是怎么样的,现在的中学生真让人担心啊!蓝子刚刚4岁,我就为她的将来担心了……我不能行使作为母样对她直接教育的权力,所以我有各种各样的担心呀!”
晃枝的目光转向了窗外。今天是个乌云密布的天气。
“对不起,那是多余的担心。”
多惠子低下头来。她感到今天来晃枝这里实在是多余的了。
星期一,多惠子来到少年监别所和河内崇见面。
“你是什么血型?”
“B型。”
阿崇奇怪地答道。由于雅美的尸检报告里没有写,所以多惠子又去了执刀的神户医科大学的法医学教授那里进行了确认。雅美是O型血,胎儿是A型,如果阿崇的血型是B型的话,那么胎儿的父亲就不是阿崇。
也就是说,雅美是和另一名男人有了性关系。而且阿崇讲的为此他逼迫雅美讲出那个男人的名字就是真的了。
“我认为该少年本无杀意,为此我考虑将其送进初等少年院进行短期收容(6个月)。”
多惠子在调查卷宗的最后一栏填写了上述意见。
少年院分为初等、中等、特别、医疗4个种类。分别关押未满16周岁的无犯罪倾向进展者、16岁以上无犯罪倾向进展者、有犯罪倾向进展者和具有心身的显著障碍者4类。
而且短期收容的时间最短6个月以内,最长为6个月至两年。
5
对于阿崇的少年审判开始了。
这不是在地方法院进行的审判,而是在主张着眼于利于少年成长保护的家庭法院进行的。因此多少有些不一样。首先法官被称为审判官;而且法庭不大,有点像小会议室,当然也是不公开进行的。审判官并不是居高临下,而是和少年罪犯同样高度,面对面地相对而坐。辩护人也改称看护人。最大的特征是没有检察官同庭。也就是显示出不将少年当成罪犯的形式。
调查官位于审判官的旁边,为同席。少年的保护人也被允许出庭为少年罪犯辩护。
第一次审判时把阿崇夹在了中间。他的父亲彰启和公司的上司介绍来的律师田村作为看护人在座。他们相对而坐,审判官在中央,调查官多惠子在右侧,书记官在左侧。
一般的审判时,通常采取审定询问,告知沉默权,宣读诉讼状和承认罪状否的形式进行。但对少年犯罪就不采取这样的形式。而且在少年法的第22条中还规定了,“审判应以诚恳为原则,温和地进行。”
“我是审判官饭伏。开始对你的案件进行审理。”
饭伏这样说道,他的话可不那么“温和”。
阿崇承认了自己的住址和姓名,但语气显得有气无力。
“回答时再痛快点!”
饭伏向阿崇提醒道。
“法官,不,审判官,请避免过于激烈的言辞。”
看护人田村律师向饭伏说道。
“我不想给他任何压力,我是为了实现少年法中对少年起到健全人格的目的。请原谅。”
饭伏不予理睬田村的劝告。
接着饭伏便谈了对阿崇的犯罪事实的指控。如果是普通的刑事审判,应当由检察官宣读,但这里没有检察官。
“你承认刚才的内容吗?”
饭伏在宣读完了之后问道。
“我没有打算杀她。”
阿崇回答道,大概他已经和田村律师商量过了。
“但你是中学三年级的学生呀!你应该知道你把对方挤向栏杆有可以被摔下去的呀!”
“可那是夜里。”
“夜里?夜里为什么破坏铁丝网进到校内?而且还把对方带到楼顶。”
如果是普通的刑事审判,追问的事情是由检察官进行的,但也同样是因为没有检察官,所以饭伏身兼审判官和检察官的两项职责。也许因为这个原因,因此他与审判官的宽容有着明显的不同。
“那我也没有杀她的意图。”
阿崇摇着头否认道。
“审判官,作为看护人我想提出意见。”
田村律师说到了多惠子调查到的雅美腹中胎儿的血型。
“土本雅美是个贞操观十分淡薄的姑娘,我了解案情时知道了这一情况。”
“看护人,你的解释带有对女性的蔑视。本家庭法院会对此提出抗议的。而且这种解释不足以对当事少年减轻责任的。”
“我了解这一点是证明我的当事人没有杀意。”
“这样的说法是站不住脚的。尽管这样,在楼顶上对一名姑娘推推攘攘也非常容易造成坠楼事件的。所以对当事人存在杀意是有可能的。”
饭伏否认了田村的建议。那么他会不会也同样否定调查官的意见呢?多惠子心中暗想。
第一次的开庭以对阿崇不利的结果结束了。在第三天的第二次开庭时,雅美的母亲哲子将到场陈述意见。
这天傍晚,多惠子在家庭法院的走廊上与饭伏不期而遇。
“关于胎儿血型一事我仔细调查过了。也和看护人交换过了意见。”
“那么……我提出的意见行吗?”
多惠子向饭伏问道。
“我不想认为你们是利用胎儿为那个少年开脱责任,你们只想追查胎儿的父亲,可那个少年并不老实。死者在15岁时就和其他别人发生肉体关系,太丢家人的脸了!”
“那就认定杀意了?”
“是的。因为当事人要让死者坦白的事情是以使她产生轻生的念头的。必须认识到当事人的做法会危及到死者的生命的。”
“啊。”
这样的认定是很微妙的。总而言之,不能否认它决定着审判官的判断思维。
“对不起,我还有事,失礼了。我的女儿有点感冒,我必须去幼儿园接她。”
饭伏夹着公文包快步离开了。
“你辛苦了。”
多惠子冲着家庭法院外面的饭伏低头行礼。
6
第三天,饭伏少有的请假休息了。下午,多惠子接到了饭伏从外面打来的电话。
“对不起我今天休息了。死者的母亲到底来不来我想请你确认一下。”
“明白了。不过明天是按预定进行吗?”
多惠子的意思是问饭伏有些感冒的女儿好了没有。
“不要紧了。我能去。”
“不要勉强啊!”
“不会的。”
在电话那头,饭伏坚定的口吻说道。
由于在监别所有收留的期限限制,所以对少年犯罪的审理要比成年人要快一些。
这次的案件恐怕要开3次庭才能有个结果吧。
“那么,如果你女儿的身体不好,或许我能帮上忙呢。”
多惠子的父亲是小儿科大夫。她家附近的医院没有收治小儿病患的条件,但白天在医院里护士还是可以照看的。
“你别太操心了。”
饭伏的声音又大了起来。
多惠子没料到饭伏会这样,不禁吃了一惊。
“啊,不……对不起。自己的事情还是自己看着办吧……反正你就别管了。”
说完,饭伏就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饭伏多少有些疲惫的样子出庭了。
第二次的审判按预定时间开庭了。
雅美的母亲哲子上庭开始了陈述。
“女儿生活得很好。我无法用语言来表达我女儿死后我的悲伤,因此我十分憎恨凶手。”
哲子一边哭着一边瞪着阿崇。
“可你不是每天都忙于店里的生计,不常见到女儿吗?作为她的监护人,你也是有责任和义务照看好她的。”
饭伏这样说道。
听到这话,多惠子不禁哑然了。不仅她,而且田村律师也无法掩饰他的惊讶,阿崇的眼睛也“叭哒叭哒”不解地眨动着。
“我明白你的悲伤,但这种报复的感情和对阿崇的处置是两回事。希望你不要误解。”
饭伏又向哲子问了两三个问题后便转向了田村。
“作为看护人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啊。”
田村一边自然对刚才的事情感到十分意外一边为阿崇开始辩护。
“阿崇君还是一名正在发育过程中的少年。的确他对土本雅美的死有着一定的原因。但他对于自己钟爱的异性竞然与其他男人有了性的关系是无法再保持平静的心态而采取了异常的行动。我想说那时他的心身处于一种十分脆弱的状态不为过吧。”
上次的审判时田村指出阿崇并无杀意,但被饭伏一口否定了。于是这次田村改变了战术,把土本雅美之死归结为阿崇在她失身怀孕打击下的精神崩溃而无法控制。
“对于被害者方面的赔偿怎么办?”
“是的。今天阿崇的父亲彰启先生因故缺席。但他以自己的住房为担保,从公司里借了3000万,已经支付给了土本哲子女士。关于赔偿金双方还在交涉之中,我想大致会在1亿日圆吧。彰启先生表示纵然是用一生来赔偿也在所不辞。”
少年案件在审判中转为民事赔偿的话题并不多见。
“那么我问问现在河内君的心情吧。你到底是怎么考虑的?”
饭伏面对阿崇问道。
“我非常后悔。对雅美小姐,对她的母亲我都表示深深的自责和深刻的反省。当时我不知为什么一下子头脑发热,就对雅美小姐推推攘攘。”
“她马上被救护车运走的话不是有可能被救活吗?”
“不,不行。我马上从太平梯子下到了她坠楼的现场。我用手摸了摸她的胸口,已经没有心跳了。我知道闯下大祸……于是就逃走了。”
“关于这一点你怎么认为?”
“不能饶恕和十分悔恨。”
阿崇低下了头。
此时法庭上被压抑的气氛笼罩着。
“那么,关于这个案件我宣布判决。”
多惠子屏住气息倾听着饭伏下面的判决。还应当有一次审判,可……
“对阿崇进行监外执行。监外执行人由家庭法院通知。”
多惠子怀疑自己听错了饭伏的宣判。
少年案件的审判结果最大的不同分为判决和不判决。成年人的判决分为有罪和无罪。这个案件几乎不可能不进行宣判。而判决后一般将当事人送往少年教养院或少年管理所。对成年人而言就是监禁和劳动改造。而缓期执行就相当于刚才宣布的监外执行。
如果是监外执行,当事少年就得接受执行人的指导和监督,每个月必须有两次要与执行人见面,但可以过一般人的正常生活。当然这和在少年教养院和少管所不同,是在家中执行。也可以上学。而且一年之后便可以解除。
听到这里,田村律师才松了一口气。他的表情是“意外得到了宽大”的样子。这的确是宽大,而且过于宽大了。
“这是终判。”
饭伏又补充宣布了一句。
心中没底的多惠子决定拜访一下饭伏。
她敲了敲饭伏的审判室后门,门开了。
“今天我要休假。”
写完休假申请的饭伏扔下这句话就从门里走了出来,快步走在了走廊上。他的背影就是明显拒绝多惠子的质问。
多惠子绕到了后院,那里有员工停车场。多惠子从那里骑上小型摩托车驶出了法院。她戴着头盔正好掩饰了她自己。
饭伏快步走了出来,上了自己的私人汽车。在他发动了车子后多惠子也跟了上去。
饭伏的车从神户大学所在的六甲台町驶入了表云甲公路。然后穿过高山植物园的门前停在了六甲乡间游园地门前。多惠子也降下了车速。
饭伏一边把手机装进了口袋里一边从车上走了下来,而且小心翼翼地向四周看了看。
游园地的前方设有瞭望台和望远镜,一个小女孩正在那里看着。饭伏向那个小女孩走过去。
“蓝子。”
这个声音传到了多惠子的耳朵里。
那个小女孩回过了头,向着饭伏微笑着。饭伏快走几步把那个小女孩抱了起来。
多惠子惊呆了,她不知道如何是好。
“饭伏法官!”
听到多惠子的喊声,饭伏像被电流击中了一样浑身剧烈地一顿,一双胆怯的目光回了过来,似乎在说“证明了多惠子的推理”。
“有人诱拐了蓝子。”
饭伏抱着蓝子而视线去转向了别处。
家庭法院的少年审判由审判官单独审理。而且这种审判是一审制。也就是说,尽管检察方面对判决不服也不得提出上诉。因此以后干脆就没有检察官出庭了。这和成年人的审判有着根本的不同。仅此一点,家庭法院的审判官就有着莫大的权利。也就是说他有一次判决的权力。
如果这个法官随意使用这个权利。也以反映出他的意志和意愿来。
“把蓝子交给我父亲检查一下吧?为了慎重起见。”
饭伏听罢默默地点了点头。而蓝子则不安地看着多惠子。
“不要紧,你要是饿了我会给你买点心的。”
多惠子向蓝子笑了笑,蓝子也回应似地对她笑了笑。似乎点心就在面前。
来到异人街豪华的陈列柜台里展示的西式糕点柜前的蓝子已经变得高兴起来了。而且还擦了擦因为困倦而要闭上的眼睛。多惠子把她抱在自己的膝盖上,慢慢地哄着。如果不知情的人看上去会认为是非常和睦的一家三口。
确认了蓝子睡着了之后,多惠子向饭伏问道。
“你到底怎么蓝子了?”
“有一个男子用我名义对幼儿园说因为法庭的事情他来领取孩子,然后就带走了她。是个身穿西服、拿有我的事务所名片的男子。而且还给我打了电话,说他带走了我的女儿,如果想让她平安回来就不许报警,如果答应了他的要求他就会放蓝子回来。”
说着饭伏让多惠子看了那个男子的姓名。但这个名片上的名字并不是家庭法院的人。
“他的要求就是判决必须有利于那个少年吧?”
“是的。我只能把女儿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名片是他带走蓝子时放下的。于是我只好按凶手的意图判决了。”
“凶手是……我想怕是河内崇的父亲。”
“只有他希望阿崇不被判刑。”
“又是为什么彰启要干这样明显是他所为的绑架呢?”
“你非常热心阿崇案件的调查,而且还迫使我采取宽大的判决来审判阿崇的案件。但是他大概知道我不会同意你的意见的。而且少年案件的审判官权力非常大,一个人就可以决定这个少年的命运。”
“但他没有想一想万一你要报警了呢?”
“一般说来是不会报警的。我会因为孩子以各种理由从宽发落阿崇的。凶手刚才也是这样对我说的。他说如果我沉默就会被解职;而坚持重判阿崇就将让我永远不会忘记付出的代价。而且还要我一次就判定。”
的确有过这样的先例,就是不经过3次审判而一次就定音的例子。
“他还说他可以随时绑架我的女儿,而且不会平安地放她回来。”
后来彰启从田村律师的嘴里得知了审判结果,就决定释放了蓝子了吧。这是个说一不二的男子。所以我认为这个男子说到就会做到的。
“不过这件事会是他干的吗?”
因为彰启是个非常热心教育儿子正常成长的男人。
“他一家有他难言之隐吧。”
“啊,如果这样说的话……不过这是真的吗?”
“我也认为是他!”
就是那个让雅美怀了孕的男人!会不会就是这个彰启。
也就是说这个彰启对儿子的女朋友“下手”了。或者说他是采取的那种用金钱供她吃穿的机会和她形成了那种关系。
阿崇在学校高楼的楼顶一边推攘着雅美一边逼问她。也许他问出来了,所以为了报复,他把雅美推了下去……。
彰启为了不让儿子嘴里说出自己的名字,无论如何也希望从轻处置儿子。所以他积极地实行民事赔偿。
这个推理成立了。
“阿崇在胎儿父亲的线索上保持着沉默,这便对彰启形成了巨大的压力……因为他们毕竟是父子关系呀!”
“请等一下。”
彰启是做企业信誉调查的,他比一般人擅长调查。但他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得到这么多的吧。从第一次审判到今天刚刚3天。他从第一天的审判中知道了饭伏的强硬态度;实行绑架他女儿的计划未免太快了吧。饭伏只有一个女儿蓝子,他想掌握饭伏接送女儿的规律是要花费时间的。
“凶手知道饭伏法官的手机号码吗?”
从车上下来的饭伏一边关上手机放进口袋里一边朝女儿赶过去的。这就是说他是通过手机知道女儿的“藏”身地点的。
“你可真厉害呀!是的。可我想知道那家伙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饭伏一脸倦容。他面前的糕点还没有动过。
“如果……嗨,我不想考虑这些事了!”
如果有详细了解饭伏的人,这个谜就可以解开了。
多惠子的目光落在了茶杯底残留的柠橡茶。
这次这个人物有了。就是饭伏的前妻上衫晃枝。
多惠子去找晃枝时,自己对她讲了饭伏负责的这个案子,还拿着相关的资料。
那时晃枝求她给她冲一杯茶,在多惠子去厨房时她是有充分的时间找到彰启的联系方法的。
“对了,在和商量去找到蓝子的时候,我恍惚听到手机里有一个女人的声音。”
“是晃枝吗?”
“对,一定是她参与了绑架蓝子的!她也是为了监视彰启才和他一起行动的吧?”
蓝子是自己的女儿,她当然不能掉以轻心。
“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干?”
“目标是我嘛!”
饭伏少有地笑了。
“什么意思?”
但饭伏没有回答。
“拜托在你父亲的医院为蓝子检查一下吧。下次审判的正本就在我的房间里。很是对不起,书记官没有送来,由于我今天休息,所以不回家庭法院了。”
“啊。”
“你还有什么事,请打我手机吧。”
说着,饭伏拿过放在桌子上的餐巾纸,在上面写了几个号码,递给了多惠子。
“以后我不会再来干什么了……不过别担心,我不会再那么不通人情了。”
饭伏拿起传票站了起来。
蓝子没有任何异常。把她交给了一名护士后,多惠子又赶回了家庭法院。
果然在饭伏的房间的桌子上放着审判的正本。
(可这次绑架事件发生后,饭伏法官判决太草率了……)
虽然是不当判决,但很难改正过来。而且要想证明其间是彰启的绑架也是非常困难的。虽然饭伏说听到了电话那一头有晃枝的声音,但也没有证据。
多惠子翻阅着这份正本。
“审判主义……河内彰启(46岁)监外执行。后天决定执行人。”
多惠子又擦了擦眼睛,再次看了一遍。里面说的被判决人不是河内崇而是河内彰启。不是写错了,因为年龄写得非常清楚。
(这样一来对象就不一样了,这是以对成年人的审判的少年审判呀……)
今天的宣判是饭伏宣布的,但如果正本是这样的话,那么宣判就是无效的了。
多惠子不禁“啊”了一声。饭伏特意写了这么一份无效的判决书。无效但也无法再进行第二次开庭宣判了。
饭伏为了被绑架的女儿是不是采取了一个偷梁换柱的手法?
多惠子紧张地转动着大脑。
她拿起桌子上的电话,拨动了刚才饭伏留给自己的手机号码。
“喂。”
在铃声响了好几遍后饭伏接电话了。
“饭伏法官,我看到判决正本了。可如果……”
饭伏遮掩般地说道,“长谷川君。我再拜托你一件事,关于这次的绑架事件我希望你对任何人都不要提起。”
“为什么?”
“我刚才和晃枝通过了电话,我决定以后把蓝子放在她那里了,因为孩子最需要的不是父亲而是母亲。”
“那么‘审判主义’是什么意思?”
“因为宣判是无效的,所以审判并没有结束。审判将继续进行。对不起,请你迅速和河内父子联系一下,告诉他们还要进行审判。”
“可彰启……”
“对那家伙不要讲关于绑架的事情。”
“可田村律师不会沉默的。”
“由于我的过错,我决定辞职。下次的审判将会由别的法官接替。所以这些事就拜托你了。”
“饭伏法官,我……”
“拜托了,就按我说的办吧。”
饭伏恳求道。
多惠子放下电话朝调查官室走去。
(这个结果,晃枝的目标到底是什么?)
对晃枝来说,由于对饭伏辞职的惩罚,她成功地把女儿要回到了自己的身边。
但这个行动对晃枝来说是一个很大的赌注。
多惠子饶有兴味地进行着自己的推理。
晃枝听了多惠子的话,直觉感到雅美的胎儿的父亲是彰启。这会不会出于同一个立场。也就是说,蓝子不是饭伏的孩子,会不会是她婚外恋的孩子……
而且刚才饭伏讲的事情,证明了他承认了自己的失败,只好同意放弃蓝子。
只是自己的推理还没有根据。
也许蓝子是饭伏的孩子,但晃枝坚持说“蓝子不是你的孩子”,于是饭伏也只好相信了,放弃了蓝子。
“可是……”
反正多惠子认为这肯定是晃枝没有把握的成功。
(我下一个审判没有结束……)
如果自己把这一切都公布于众,晃枝的赌注就失败了。晃枝有可能会以“绑架同谋”被提出公诉的。
(我是晃枝前辈的朋友还是对手……)
多惠子迷惑了,她在家庭法院的走廊里慢慢地踱着步子……
责任编辑/吴依辰(实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