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四肢的泳者

毕淑敏

某市将举行残疾人运动会。报名的时候，来了一个失去了双腿的人，说他要参加游泳比赛。登记小姐很小心地问他在水里将怎样游，失去双腿的人说他会用双手游泳。

又来了一个失去了双臂的人，也要报名参加游泳比赛，登记小姐问他将如何游，失去双臂的人说他会用双腿游泳。

登记小姐刚给他们登记完，又来了一个既没有双腿也没有双臂，也就是说，整个失去了四肢的人，也要报名参加游泳比赛。登记小姐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小声问他将怎样游泳，那人笑嘻嘻地答道：“我将用耳朵游泳。”

他失去四肢的躯体好似圆滚滚的梭。由于长久的努力，他的耳朵大而强健，能十分灵活地扑动向前。

下水试游，他如同一枚鱼雷出膛，速度比常人还快。于是，知道底细的人们暗暗传说，一个伟大的世界纪录即将诞生。

正式比赛那一天，人山人海。当失去四肢的人出现在跳台的时候，观众席山呼海啸。发令枪响了，运动员纷纷入水。一道道白箭推进，浪花迸溅，竟令人一时看不清英雄所在。比赛的结果出来了，冠军是失去双腿的人，亚军是……

英雄呢？没有人看到英雄在哪里，起码在终点线附近，找不着英雄独特的身姿。真奇怪，大家分明看到失去四肢的游泳者，跳进水里了啊！

于是众人开始寻找，终于在起点附近摸到了英雄。他已经沉入水底，淹死了。在他的头上，戴着一顶鲜艳的游泳帽，遮住了耳朵。

那是根据泳场规则，在比赛前由一位美丽的姑娘给他戴上的。

我曾把这个故事讲给旁人听。他们听完后的反应，形形色色。

有人说，那是一个阴谋。可能是哪个想夺冠军的人出的损招——扼杀别人才能保住自己。

有人说，那个来送泳帽的人，如果不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就好了。

泳者就不会神魂颠倒，就算全世界的人都忘记了他的耳朵的功能，他也会保持清醒，拒绝戴那顶杀人的帽子。

有人说，既然没了手和脚，就该守本分，游什么泳呢？要知道水火无情，孤注一掷的时候，风险随时会将你吞没。

我把这些议论告诉一个女孩。她说，为什么都是负面评价？这是一个笑话啊，虽然有一点深沉。当我们没有脚的时候，我们可以用手奋斗。当我们没有手和脚的时候，我们可以用耳朵奋斗。

但是，很多英雄，在战胜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艰难困苦之后，并没有得到最后的成功。

凶手正是自己的耳朵——你最值得骄傲的本领！

田龙华摘自《流行哲理小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