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火·虚
2016-04-14徐姝舫
徐姝舫
摘 要: 明暗处理贯穿了《雪国》的全文表达。暗线中的冷美人叶子与明线中的暖美人驹子相互盘绕,明暗相映,冰火相撞,既反衬了驹子的温暖美感,又深化了叶子个人形象的冰雪之冷。对于叶子的正面描写虽然较少,但人物形象并不淡,反而正因为有了这样一位人物的存在,全书明暗双线并行,行文结构得以进一步丰满。明暗并行的双链,深化了人物形象与人物关系的同时,更进一步烘托了《雪国》一书的整体氛围。借明暗双线中微妙而相似的徒劳爱情与生活经历,“万物本徒劳”的心理获得了实际的抒发载体,贯穿全书的虚无主义思想悄无声息地粉墨登场。明暗交织的结构,不仅强化了对叶子性情与命运的寒凉的烘托,而且使得人物关系间多了一份映射与暗示,将贯穿全书的“虚无”观念渲染得更加透彻,虚无之美跃然纸上、扣人心扉。
关键词: 《雪国》 暗场人物 明暗处理 虚无主义
在日本作家川端康成的代表作《雪国》之中,作者用恬淡雅致的笔调描绘了男主人公岛村在雪国的所见所闻。书中有这样一位姑娘,她穿梭于岛村与驹子的爱情故事之间,虽极少正面出场,但一举一动都吸引着男主角岛村的目光、牵动着读者的心——这便是书中的暗场人物:叶子。虽较少正面描写,但在作者巧妙剪裁之下,她的人物形象并未黯淡;正因有了这样一位人物的存在,全书明暗双线并行,行文结构得以进一步丰满。
叶子在书中直接出场仅有七次。因是暗场人物,作者只用寥寥数笔描摹了她的外貌。
“那条花哨的腰带在雪裤上露出了一半,所以雪裤红黄色和黑色相问的宽条纹非常明线,毛料和服的长袖子也显得更加鲜艳。裤腿膝头稍上的地方开了叉,看起来有点臃肿,然而却特别硬挺,十分服帖,给人一种安稳的感觉。”[1]
诸如此类的描写中,笔触只停留在服饰衣着上,似乎极力小心地避开对面容的详细刻画。然而对于叶子的眼睛、声音,作者则三番五次地提及其特点:“她的话音优美而又近乎悲戚”[2]、“叶子的眼神依然在他的眼睛里闪耀,宛如远处的灯光,冷凄凄的”[3]。刻意避开五官衣饰,仅抓住眼神与声音这两样不可捉摸之物并加以晕染,在此虚化处理之下,一位虚幻冷美人的形象便愈发不可捉摸。受到虚化处理的不仅为其外在形象,其内在个性也是如此。在首次与叶子见面中,“岛村在她身上却发现她对别人特别冷漠”[4],此后的数次出场中,她更是少言寡语:作者对其鲜有正面语言描写,更少有直观的情感抒发。由此,一位暗中冷美人的形象便更突出。
叶子暗处的美感,与驹子的明艳形成了鲜明对比。对于书中两大女性角色,明线中的驹子善良大方,对生活永远持有爱与热情——每日坚持记日记、努力练习三弦琴、对所爱之人执著追求——似火一般闪耀;而暗线中叶子的出场则更多携带着无奈的叹息:爱人去世、美梦破灭、自杀死亡,如雪一般给人微凉的寒意。故事将冷美人叶子身处的暗线、暖美人驹子所处的明线相互盘绕,明暗相映、冰火相撞,丰满行文、反衬出驹子温暖美感的同时,叶子个人形象的冰雪之冷也得以深化。
明暗交织的结构,不仅强化了对叶子性情与命运的寒凉的烘托,而且使得人物关系间多了一份映射与暗示,将贯穿全书的“虚无”观念渲染得更加透彻。明线中,驹子对生活所努力的一切,在岛村看来都是徒劳的:驹子记日记,在岛村眼里便全然是无用的流水账;驹子苦心孤诣练习三弦琴,岛村却认为深处大山终究无人赏识;甚至于驹子对岛村的迷恋,在已有家室的岛村看来,是无用的:“唉,这个女人,在迷恋我呢,这又是多么可悲啊。”[5]相似地,暗线之中的叶子也有着“徒劳”的爱情与生活。她与行男的关系是无果的:行男在岛村第二次离开雪国后病故,独留下叶子和无果的爱意;随着爱情的逝去,生活境况急转直下,眼睁睁看着自己即将堕落,最终自杀,为更好生活所做的一切努力全部付之东流。驹子对岛村评论道:“东京人真复杂,实在难以捉摸啊。周围吵吵闹闹的,心不在焉吧!……有朝一日连对生命也心不在焉了?”[6]书中的岛村正是这样一位典型的虚无主义者,就如他对舞蹈的热爱在于愿意看文字描摹出的虚幻的舞蹈而非真实临场观摩一般,他偏好一切虚无的美感,也坚定不移地相信对现实的努力都是白费力气。借明暗双线中微妙而相似的徒劳爱情与生活经历,岛村“万物本徒劳”的心理获得了实际的抒发载体,贯穿全书的虚无主义思想便这样悄无声息地粉墨登场。
明暗并行的双链,深化了人物形象与人物关系的同时,更进一步烘托了《雪国》一书的整体氛围。“仿佛可以听到整个冰封雪冻的地壳深处响起冰裂声”[7],“茫茫的银河悬在眼前,仿佛要以他那赤裸裸的身体拥抱夜色苍茫的大地”[8],这样的景物描写常常出现在小说中,渲染出与世相隔的淡雅氛围。作为一个暗场人物,叶子更多借灵魂而非肉体出场,作者着重展现的也非官能中的动人,而是其仪态上的美感。她个人形象是清丽的、脱俗的,人物少言寡语,一切行为在幕后进行,这样的暗场处理可使叶子予人以“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直观体会,恰好又与书中致力展现的虚无美感遥相呼应。叶子暗场之美与虚空的环境背景交相融合,这进一步强化了雪国环境中的幽玄之感。
在暗场人物叶子的作用下,明线与暗线相互缠绕,火与雪的明暗之美交相辉映,使得《雪国》行文进一步丰满的同时,川端康成极力展现的虚无之美也跃然纸上、扣人心扉。
参考文献:
[1][日]川端康成,著.叶渭渠,译.雪国.南海出版社,2013,8:4.
[2][日]川端康成,著.叶渭渠,译.雪国.南海出版社,2013,8:37.
[3][日]川端康成,著.叶渭渠,译.雪国.南海出版社,2013,8:8.
[4][日]川端康成,著.叶渭渠,译.雪国.南海出版社,2013,8:47.
[5][日]川端康成,著.叶渭渠,译.雪国.南海出版社,2013,8:78-79.
[6][日]川端康成,著.叶渭渠,译.雪国.南海出版社,2013,8:29.
[7][日]川端康成,著.叶渭渠,译.雪国.南海出版社,2013,8: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