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决定了你看到什么样的日本

赵慧

有一个关于东京电视台的段子流传很广—它被描述为日本最“脱线”的电视台，遇到重大事件，别的台可能都在抢播突发新闻，这时候切回东京电视台，它仍然不是在淡定地放播日本传统演歌，就是在播动画。

虽然未必全是事实，但我确实也遇到过几次这种情况。这和日本媒体复杂的结构关系有关。你也许听说过，日本是报纸阅读普及率最高的国家—直到今天，它的这个数据仍然排名全球首位。不仅如此，5家日本大报，及其背后覆盖平面、电视、网络的媒体集团，在传播话语权上仍占强势地位。

和很多国家不同，除了公营的NHK和少数独立机构，日本的几家民营电视台分别和几家大报各自结成了阵营。像《读卖新闻》就是日本电视台的最大股东（14.6%），《朝日新闻》持有朝日电视台最多股份（24.83%），东京电视台的实际控股方是日本经济新闻（31.46%），富士电视台和《产业经济新闻》同属一个集团。另外，《每日新闻》曾经是TBS母公司，如今虽然二者没有资本关系，但仍然保持紧密合作。

这5家电视台构成日本电视最主要的播放网，由于总部都在东京，它们也被称为“核心局”。据德勤2014年的统计，日本付费有线或卫星电视普及率仅38%，大部分人仍收看免费无线电视。这种方式在中国几乎已经淘汰，但在日本，通过改进数字技术和分成不同区域，再设置天线，信号可以覆盖全国。

所以，不同核心局的电视台，也就在各地区都笼络了一批属于自己网络的地方电视台。核心局为了将自己的节目发到各个地方，会为占用的时段付费。有制作能力的地方台当然可以制作本地节目，有时也会往节目里打包一些广告补贴收入。

东京电视台是几大核心局中规模较小的一家，播放网中只有6家成员，其他几个核心局电视台都有二三十个同盟。这就意味着，东京电视台的覆盖率不如竞争对手。但是近几年，这家电视台也开始主推“质量”路线。毕竟，它也不能老在突发事件报道上缺席。而传播范围与效果，是掌握电视台收入支柱的广告赞助商极为在意的因素。如果无法获得广告商青睐，电视台也无法制作、购买足够丰富的节目，最终会影响自己的竞争力。

在日剧或者日本综艺中经常看到“提供”画面。出现在这个硬广画面的都是强有力的广告主，它们很可能支付了节目的制作费用。这些广告商常常由电通、博报堂、ADK这种广告公司统一代理，作为投资人，广告商拥有决定节目发往什么渠道的权力。广告公司手中握有大量广告商资源，由于拥有大型活动运作经验，在选举、大型体育活动比如奥运会的身后，都有各种广告公司的身影，因此，它们在日本也比其他国家更为强势。

所以，在某种程度上，你能看到什么样的综艺、影视，甚至新闻，常常会受到报纸、电视台、广告商、广告公司这些力量的共同影响，它们之间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又常常造成报道盲区，这也是日本媒体结构备受批评的原因之一。

另一个让人在意的是日本独特的“记者俱乐部”制度。最早是明治时代记者争取议会采访权形成的组织，但是现在，它已经渗透到了日本政治与经济的各个角落。不仅是政府机构下的各大部门，像东京证交所、各种经济团体也都分别设置了记者俱乐部，它们只针对日本核心媒体开放。外国媒体大多只能加入“外国特派员协会”或者以个人身份加入“日本记者俱乐部”。

这些形形色色的俱乐部其实就是传统的信息分发机构。不同组织的最新信息首先发布在这里，并且会得到“质量控制”。一些重大新闻甚至只通过这些俱乐部对外公布—这实在是让外国记者尴尬不已的事。

各大日本媒体在不同俱乐部都已经形成常驻制度，变动率也很低。这也和日本媒体挑选人才的习惯有关—他们会到顶尖大学挑选毕业生加入，然后常年培养，保证高于社会平均水准的薪酬，就像传统的精英人才制度一样。也正因如此，政界、商界、媒体结成了稳固同盟，统一发布，统一喂稿。一片其乐融融之下，你每天打开任何一个频道、看到的任何一张报纸，可能都在说同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