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队里的小胖
2016-04-14张志宽
◎ 张志宽
文艺队里的小胖
◎ 张志宽
生活中有很多人和事,看似对你的人生不产生实质性的影响,但却构成了你生活的全部。当我们闲暇时,静下心来,默默回想一幕一幕不经意流逝的往事,我们的内心也会油然生出一些甜蜜的滋味。
在临县读高中时,参加了那个公社的文艺队。小胖(音乐老师这样称呼她)是我下一级的同学,也是文艺队队员。那时我寄宿在姑姑家,晚饭后经常去音乐老师家学习二胡,音乐老师也是文艺队的主要组织者和领导者。
小胖家和老师家是多年的邻居,又有师生关系,彼此经常走动,我在老师家就几次见过小胖。师母告诉我,小胖从小就没了母亲,是父亲把他们兄妹拉扯大的,现在和哥哥嫂子一起过,父亲年纪大了,说了也不算了,在家里她成了多余的人!师母人很善良,可惜一生没有自己的孩子,也许因此吧,对小胖表示出特别的疼爱。
在我的印象里,小胖是十分安静的女孩,脸圆圆的,眉总锁着,偶尔在排练时看到她的笑脸,也如昙花一样,很快消失。怀揣梦想的女孩理所应当具有蹦蹦跳跳、叽叽喳喳的轻快,而小胖给人的感觉是一种沉重。
公社文艺队虽然以中学文艺队为班底,但骨干都是往届的文艺队员,还有几位专业的人员,阵容可谓强大,在全县历届文艺汇演中,都取得过不俗的名次。小胖并没有特殊的表演天赋,在队里也没有单独的节目,主要是参与坐唱、合唱或在拉场戏里面跑龙套。小胖能参加文艺队,无疑是一种暂时的解脱,大概也是老师对她的另一种爱护方式吧。因为在那个“读书无用”的年代,尤其是在农村,家家生活都很拮据,大多数女孩念完小学就回家打杂了,能念到初中高中的少之又少,以小胖这样的家境,早该辍学回家,更别说这里本来就是一个重商轻学,历来家家都有经商传统的集镇。
文艺队的节目从春天排练到秋天,而全县的文艺汇演也一拖再拖,终于拖到那天下午,接到公社紧急通知:停止排练,集中收听重要广播。
当低沉哀婉的音乐回荡在整个排练大厅时,在场的人几乎没人敢相信那是事实,同时也预感到,我们大半年精心准备的节目,来不及面世就要“胎”死腹中。
文艺队解散后,队员哪儿来哪儿去,各回其位。小胖是不是回到学校继续学习,我说不清楚。因为我没有在瓦工班呆几天,就退学回老家了。
我来这里读书,就是想有机会能吃上“文艺”这口饭。既然这里已经不是我的草原,我也只能转场,继续寻找能够接纳我的那一块绿茵。
转年的春天,我在家整理院墙,用水把参草的土和成泥,一叉一叉码到墙头上,防止夏天雨水对院墙冲刷。当我一身泥水,一头汗水,正在狼狈之时,小胖和她的同学骑着两辆自行车,突然出现在我家门口。
“我们想去茂林看看!”或者因为旅途辛苦,她微笑着的脸涨得通红。
离开文艺队大半年多,我无头苍蝇一样东撞西撞,路在何方,茫然无措,心情正落到了冰点。一瞬间的惊喜,有点他乡遇故知的感觉。
茂林她们是无法去得了的,土路坑洼不平,往返需要百里,即便一个健朗的小伙,也会知难而退。午饭后,我带她们到村头路口,目视她们消失在返程的弯路中……
生命里有很多事是来不及预料的,年轻的时候,总以为来日方长,时间不是问题,积累有待于时日。当我们匆匆的脚步零落在沧桑岁月里,蓦然回首,东隅已逝,年轻时的许多美好都已消散在无法兑现的过往当中!
恢复高考的那年秋季,我去了一所离家更远的外县中学读书。那是一段没有白天和黑夜的日子,白天不懂夜的黑,“信封上的两只鸳鸯”自然也不知被我散落在了何处。
后来,从老师那里了解到,小胖不仅辍了学,而且很快被嫁到她曾经想去“看看”的那个镇上。
十五年前,因为乡镇合并,我的老家也被并入这个镇的管辖范围。早些年,我每一次路过这里回老家,还特别留意路边的商贩和店家,希望能面对那张熟悉的圆圆的脸,道一生平安和珍重。如今已是三十七年的光景,现在我的弟弟正在这里做着副镇长的工作,找一个人也许不是一件很难的事。难的是,生活本身就是没有返场的演出,别人在给自己当配角的时候,自己也在给别人当着配角,红花也好,绿叶也好,都是自己命里的缘分。
在我的相册里,始终保存着一张小胖的照片,题款是1974年,齐齐哈尔市春风照相馆。如今这家照相馆是否还存在也未可知,但它留下的记忆十分悠远。照片上的小胖,最醒目的是落在肩上两条粗壮黝黑的辫子,还有挂在圆脸上少见的微笑,从照片上无论如何是看不到沉重所在的,天意怜幽吧!
生命是需要历练的。我想,经过童年的磨难,今天,小胖的生活一定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责任编辑 象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