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脸给变丢了
2016-04-13文
文
自己的脸给变丢了
文/范锡林
1
先祖留在深山中的究竟是什么样的神奇武功?方俊人学成归来，却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二掌柜，替我将珠宝柜子打开!”这是在京城里一家最有名的富盛珠宝店里，一个人匆匆走进来，径直走到柜台后正打算盘的掌柜先生跟前，用不容置疑的口气吩咐道。
二掌柜抬头一看，感到很是惊讶，不由得对站在面前这位长着一个胖嘟嘟鼻子的人说：“大掌柜，您不是自己有钥匙吗?刚才，刚才您还自己开过这柜子呢!”
那位大掌柜不耐烦地说：“叫你开你就开，哪来那么多废话，我刚才将钥匙丢在后面房里了。”
二掌柜不敢不服从，来到后面墙壁前，移开一个财神龛子，露出嵌在墙里面的一个铜柜子，从裤带上解下一串钥匙，左转右转了好一会儿，终于将柜子打开了。
铜柜子里放着的是光彩纷呈的各种珠宝首饰，全是本店里最值钱的货色。大掌柜站在二掌柜的旁边，早已等不及了，一伸手就拿了一枚镶有罕见的大猫儿眼宝石的戒指，又拿了两串颗颗有葡萄那么大的珍珠项链。
“大……大掌柜，您拿这些，要干什么?”二掌柜有些诧异，问道。
“我有用就是，对了，是一位大老板想要买，我先送去让他看一看货。”说着，大掌柜将那几件价值万金的珠宝塞进怀里，匆匆出去了。
二掌柜惊疑不定地望着他的背影，皱着眉头琢磨着：什么样的大老板，竟会让大掌柜亲自送货上门去?还有，这大掌柜今天的举止有些异常，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名堂?
且说那位大掌柜出了珠宝店，左右看看没人在注意他，脚一拐，就进了一条小巷子里。
这是一条十分幽静的小巷子，只见大掌柜躲在一个角落里，三下两下就将外面的衣服脱去，露出里面的一件锦缎绣花袍子，然后闭目凝神，那股十分专注的模样，似乎连呼吸也停止了。
这时，奇怪的情景出现了，他的脸渐渐地模糊起来，模糊得像是搅鸡蛋糊一样把眼睛鼻子眉毛全搅到了一块，但随即又很快清晰起来了，越来越清晰，不过，这清晰起来的脸已经是另外一副面孔了，胖嘟嘟的鼻子变得挺拔高峻了，短短淡淡的八字眉变得黑浓分明了，脸上的光滑肥厚变得红润新鲜而且长了一些青春痘，此刻的他，已经是一位二十多岁、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儿了。
他潇洒地来到大街上，一举袖，招来一顶轿子：“到大将军府。”
轿子“吱扭吱扭”到了大将军府，他下了轿，昂然走进大门去，守在门口的侍卫见了他，一个个低头向他敬礼，门官则赶紧跟了过来：“少爷，您回来了?”
“唔。”而他，只在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过了一会儿，他便骑着一匹浑身上下如雪一般洁白、高大雄健的骏马出来了。
“少爷，您骑老爷的马要去哪儿?”门官见了，不敢怠慢，因为他知道，这是将军最心爱的坐骑，虽然这位少爷是大将军的儿子，但也不得不过问一下啊。
“没事，我到东门外遛一圈就回来的。”他轻描淡写地说罢，一催马缰，白骏马立刻四蹄生风，转眼就消失在一溜烟尘中。
2
其实，他并没有出城，转了几转之后，来到戒备森严的皇宫门口，不过，这时，他已变成一位年纪颇大的内宫太监的模样了。
他在皇宫门口下了马，守卫宫门的大内禁卫当然都认识他了，这可是太后宫内的主管太监，权势大得吓人哪。
“王公公，您好!”
“帮我看住这马，我过一会儿还要出去办事呢!”
“是，您放心!”
他大模大样地进宫去了，而且毫无阻拦地穿过一重又一重的宫门，一道又一道的守卫，径直往最里面的内宫走去。
他，到底是谁?他怎么能够如此神奇地一会儿变成这个人，一会儿又变成那个人?他，到底想干什么?
其实，他既不是珠宝店里的大掌柜，也不是大将军府上的少爷，更不是大内宫中的王公公，他叫方俊人，乃是一位出身武林世家的年轻人，他家里老老少少都习武，就连他新婚不久的妻子，也是一位武功出众的俏女子。
可是他，却受不了练武的那份苦，练什么功夫都是练不到几天，就不高兴再练了，因此，家里人都对他很失望，说他没出息，连他妻子也常常奚落他。
然而，有一天，闲得无聊的他在翻检家中阁楼上一大堆杂物时，却找到一卷布满尘埃的地图，上面还写着几行字：此功虽奇，但非正道，恐贻误子孙，故将其藏匿于深山。
这字墨迹陈旧，看上去是很多年前的一位祖先写下的，年久日长，便被遗忘在这一堆无用的杂物中了。
方俊人看着这几行字，不禁寻思起来，这位先人说，这功法很奇，但不是正道，所以不想传给子孙，可他又舍不得将其毁掉，便藏在深山中，还画了一张地图呢。
那么，这到底是一门怎样的功夫呢?究竟有如何之奇，又为什么不是正道呢?
越琢磨，方俊人的好奇心就越强烈，最后，他决定带着这张地图，去寻找这功法。
于是，他告诉妻子芳芳，自己要出去拜师学艺，芳芳见他很有决心的样子，也就答应了。
就这样，他一路跋涉，来到了地图上画着的那座大山中，又经过一番努力，终于在一个十分隐秘的山洞里找到了记有这套功法的册子。
打开一看，这套册子上赫然写的是三个字：“变脸功”。
越往下读，方俊人越感到激动，果然是一套天下罕见的奇功啊，如果练成功了，还愁什么目的达不到，什么愿望不能实现呢？
这一回，他可是铁了心要练好这套功了，好在练这功法也不用吃苦受累，只要脑子里死死地想着一个念头，就是想着自己要变的那个人的脸，那个人的模样，然后，照着那册子上的套路，运气运功，把精、气、神全调动起来，就这样，自己整个脸相慢慢变了，变成了脑子里想着的那人的面容了。
刚开始的时候，方俊人要花上一整天的工夫，才能让自己的脸稍稍有一点变化，渐渐地，他花的时间就越来越短了，三个月之后，他已经只需片刻时间，就可以将自己完完全全变成另外一个人的面容了。
瞧，他对着山洞口的一潭泉水，因为没有镜子，就将这清澄的泉水当镜子了，一会儿将自己变成他家隔壁开茶馆的张老头儿，一会儿将自己变成十字街上卖烧饼的刘小二，一会儿将自己变成城门口的那位整天只知道吹胡子瞪眼的守门官。
反正，只要他能想起来什么人的脸，他就能变成什么人，而且，绝对是丝毫不差，惟妙惟肖。只是衣服变不过来，不过，这不要紧，到时候多准备几套就是了。
于是，他下山了，他要回家去，将自己练就的这套奇功展示给漂亮的妻子芳芳看，让她从此再也不要瞧不起自己了。
可是，要回去也不能空着手回去呀，既然有了这样的奇功，何不就运起功来，弄些稀罕的礼物回去送给妻子呢？
所以，他就到了京城，先到富盛珠宝店转了一转，记住了那位大掌柜的脸，去买了一套与大掌柜穿的差不多的衣服，瞅着大掌柜不在的当儿，他将自己的脸变成大掌柜的脸，然后大摇大摆地进去，轻轻松松地就拿到了一枚猫儿眼戒指、两串大珍珠项链。至于变成大将军府上的少爷，去牵出大将军的白马，再变成大内皇宫里的王公公，通行无阻地进到皇宫里面去，都是用的同样的手段。
可惜的是，在皇宫里没能见着皇上，听说他老人家巡游江南去了，要不然，依照看到的皇上的脸，变一回皇上，那才过瘾呢。不过，他凭着王公公的模样，进到太后宫内拿了几段外国进贡的绸缎，准备带回家去送给芳芳，想必芳芳一定会欢喜不已的。
现在，他骑着将军的“雪上飞”大白马，得意洋洋、踌躇满志地朝着久别了的家奔去。
3
到了，到了，老远就看到自己的妻子芳芳正在家门前的水井边取水洗衣服呢。
只见她，根本就不用井栏上的吊桶到井里去打水，而是捋起衣袖，露出雪白的胳膊来，对着井口猛击一掌，老大的一注清水便被她的掌风冲击得冒出来老高，正好落在井旁洗衣服的木盆里。只这一掌，就让挺大的木盆里盛满了井水。
你说，这个芳芳厉害不厉害?
“芳芳，我回来了!”方俊人不等白马站稳，就赶紧跳下马鞍，朝芳芳跑去，多日不见，他可想念妻子了，尽管妻子有时会嘲笑他几句，可这么漂亮能干的妻子，他可是从心底里爱着呢!
“你，你是谁?”芳芳一见到他，脸色一沉，十分戒备地问道。
“我是方俊人，是你丈夫呀!”说着，他伸出双手，想要拥抱一下妻子，以表达他久别重逢的激动。
然而，“啪”的一声，他的胸前重重地挨了一掌。他整个身子往后飞了起来，一屁股跌在地上，半晌才透出一口气来。“芳芳，你怎么了，我是你丈夫方俊人呀，你干吗打我呢?”他捂着痛得要命的胸口说。
“胡说，谁认识你这么个不男不女的怪物，还敢冒充我丈夫!”芳芳剑眉倒竖，咬着牙怒骂道。
“怎么，我是个冒充的?”方俊人大为惊讶，他赶紧跑到井口去一照，井水里映出他现在的脸，还是那个太监王公公娘娘腔十足的脸，难怪妻子不认识，难怪说他是个不男不女的怪物呢，是他自己忘了把脸变过来了。
“芳芳，你听我说，我真的是你丈夫方俊人呀!”他急忙解释道，“我出去这么多日子，练成了一种功法，叫做‘变脸功’，我现在的这张脸是我用这功法变出来的。”
“变脸功?”芳芳显然不相信，“还有这种功法，你真的是方俊人?”
“当然真的，不信，我现在就变回我原先的脸给你看。”
说罢，方俊人凝住神，屏住气，果然，他的脸上有了变化，然而，他变出来却是大将军府上的那位少爷。
“嘿。你是谁呀，虽说比我丈夫年轻英俊，可别想用这来骗我，滚，快滚!”芳芳冷笑一声，又扬起掌来。
“别，别!”方俊人吓得连连摇手，“让我再变，再变!”
可是，这一回变出来的却是珠宝店里的胖掌柜。
“这又是谁？这么丑!”
“我再变，再变!”他有些慌了神，怎么回事?怎么会变不回自己原先的那张脸了?
尽管他使出浑身解数，变了又变，可是这会儿就是变不出他自己原先的那副脸来，因为这么多日子，他一心想着的都是别人的脸，要知道，这变脸功，必须要在脑子里想着那个脸，想着那个脸的模样，才能变出那个脸来，而他呢，在过去的这些日子里，已经把自己的那副脸给忘了，忘得干干净净了!
“哗!”愤怒已极的芳芳将一木盆的水全泼在他的头上，狠狠地说道：“再不滚开，我的铁砂掌就不客气了!”
芳芳头也不回地进屋去了，在关上大门之前，还说了一句：“你就是变出个方俊人的脸来，我也不会相信你的，谁知道那是个真的还是假的呢!”
此刻，浑身像落汤鸡的方俊人才恍然明白，那位先祖写下的“此功虽奇，但非正道”这句话是个什么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