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迷宫的另一条小径
——由博尔赫斯《小径分岔的花园》的读法达至其隐喻的实质
2016-04-12徐可超
徐可超
(辽宁大学文学院,辽宁沈阳110036)
走出迷宫的另一条小径
——由博尔赫斯《小径分岔的花园》的读法达至其隐喻的实质
徐可超
(辽宁大学文学院,辽宁沈阳110036)
博尔赫斯《小径分岔的花园》这篇创作于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而以第一次世界大战为背景的小说,并非试图利用“时间”建立一种“宇宙主义”的图式,也并非一篇为艺术而艺术的作品,而是采用隐喻、反讽等一系列艺术手段,传达了作者对于当时社会历史的反思:一方面精炼地呈现了那段真实的历史,并探究了造成这种历史的政治、种族的原因;另一方面,又以对真实历史的呈现,讽刺、揭露和批判了某些脱离现实的文化史的虚假与悖谬。
博尔赫斯;《小径分岔的花园》;隐喻;反讽;历史
译成中文之后只不过7 000余字的这样一篇小说,本来应该相当简单,但又确实令人迷惑。之所以会令人迷惑,也许只不过是因为它恰如其名,是“小径分岔的花园”,而我们一直跟随着其中的叙述者走上了其中的一条岔路,从来没有去到另外一条岔路上尝试一下。
一、文本的一种特殊读法
博尔赫斯的这篇小说我们已经读了不止一遍,那么这一遍不妨从这里开始:
“设一个谜底是‘棋’的谜语时,谜面唯一不准用的字是什么?”我想一会儿后说:
“‘棋’字。”
“一点不错,”艾伯特说。“小径分岔的花园是一个庞大的谜语,或者是寓言故事,谜底是时间;这一隐秘的原因不允许手稿中出现‘时间’这个词。自始至终删掉一个词,采用笨拙的隐喻、明显的迂回,也许是挑明谜语的最好办法。……”
二、文本的第一叙述层次
首先,我们对《小径》的结构做一“整体观”,小说家佛斯特“从绘画中借一个用语称之为‘图式’”[1]。这篇小说分成三个叙述层次,因此其“图式”就像一颗蛋之有壳、清与黄。蛋壳薄硬,小说最外那个叙述层次亦如之,简短而干脆:某位“隐蔽的叙述者”直截了当地质疑“利德尔·哈特写的《欧洲战争史》”对一次历史事件的解释不当,其依据是“青岛大学前英语教师余准博士的证言”,旋即列出证言,而小说切入到下一个叙述层次。就像吃蛋时剥掉蛋壳那样,我们对小说的第一个叙述层次不会留意,以为它在作品中的功用不过是引出故事以及造成某种“真实的幻觉”。而且它采用的是科学化、逻辑化的语言,这种语言被小说家马原称为“通过式的”[2],也就是说,我们会迅速理解并通过这种语言而不会驻留于其中。然而,如果我们假定《小径》“采用笨拙的隐喻、明显的迂回”,就不该轻易放过这个层次,因为我们轻易放过的地方,可能正是“小说家的狡狯”所在。
实际上,《小径》的第一个叙述层次关涉着人类社会的一种至关重要的文化现象,即历史与历史的书写。历史的书写并非总是对历史准确、如实的记录,往往也是对历史的一种观点、解释,而这种观点、解释又总是由于主观或客观的原因而与实际的历史不相符合,正如利德尔·哈特上尉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遗漏了一条关键的“证言”,因此把造成“十三个英国师(有一千四百门大炮支援)对塞尔—蒙托邦防线的进攻原定于1916年7月24日发动,后来推迟到29日上午”的原因,解释为一场“滂沱大雨”。然而那条证言就完全真实可靠吗?也未尽然,因为不仅“证言记录缺了前两页”,而且虽“由本人签名核实”,却经过“记录、复述”,还被加上了“原编者注”,所以它与其说是“本人”的“证言”,毋宁说是对“证言”的某种观点、解释。
三、文本的第二叙述层次
《小径》第二个叙述层次的“明显”特征,就是它好似一篇悬疑小说。这又容易使得我们过于关注它的形式,而忘记了这篇小说产生的时代背景,以及我们研究文学作品时所习惯采用的社会历史方法。尤其这一层次的叙述者与主人公是一位本该疏离于故事背景之外的中国人,这更会加重我们对于作品之为“玄幻”的想象。然而,如果我们意识到小说“采用笨拙的隐喻、明显的迂回”这一点,就不该忘掉它写作于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讲述的又是与之相隔不久的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发生的一个插曲。
作为一篇悬疑小说,《小径》着实处处显得相当“笨拙”。比如,小说写到余准的“计划已考虑成熟。电话号码簿给了我一个人的名字,唯有他才能替我把情报传出去”,这个计划是什么?这个人的名字是什么?其实对于一篇余准被捕后的供词来说,已经是不必保守的秘密,然而作者却又固执地在这里替他保守着秘密。也就是说,作者“非法”地扣押了一些信息,没有把本该公之于众的情况公之于众,制造出一个欺骗读者的“假的悬念”,而这种“假的悬念”是一般悬疑小说家都不屑为之的。如果我们熟识阿加莎·克里斯蒂的作品,就有理由把《小径》当成一篇非常业余的悬疑小说。然而恰是这类“笨拙”在时时提示我们,作者之意不在“悬疑”,而在乎“隐喻”之间也。对于隐喻,我们容易犯下的一个错误,就是以为在其背后应当是某种玄奥的哲理,岂不知它的对象也可以是社会的现实。
然而,余准的行为似乎处处不合逻辑。他是“青岛大学前英语教师”,却在英国为德国做间谍工作。作为一名间谍,他非常业余,这从他临事之际会“可笑地锁上门”“胡思乱想”“又恨又怕”“毫无必要地悄悄起来”“不由自主地检查一下口袋里的物品,也许仅仅是为了证实自己毫无办法”,一封信“看后决定立即销毁但是没有销毁”“可笑地拿起枪,在手里掂掂,替自己壮胆”等种种表现,可以看得出来。职业间谍如余准的对立方马登上校,“作为一个听命于英国的爱尔兰人,他有办事不热心甚至叛卖的嫌疑”,而余准这名业余间谍却对自己的工作十分负责和投入,为了把他掌握的“准备轰击昂克莱的英国炮队所在地的名字”传达到德国,他不惜以自己的生命来冒险。难道他并不珍视自己的生命?并非如此,他在被捕后的证言中说:
这一天既无预感又无征兆,成了我大劫难逃的死日,简直难以置信。虽然我父亲已经去世,虽然我小时候在海丰一个对称的花园里待过,难道我现在也得死去?随后我想,所有的事情不早不晚偏偏在目前都落到我头上了。多少年来平平静静,现在却出了事;天空、陆地和海洋人数千千万万,真出事的时候出在我头上……
这表明当时他千思万虑也找不出死亡会落到自己头上的理由,也就是说,他认为自己还不该去死,也并不情愿去死。但是,在他打电话给同伙鲁纳伯格却是马登接了电话时,就已经知道:
这意味着我们的全部辛劳付诸东流,我们的生命也到了尽头——但是这一点是次要的,至少在我看来如此。
这表明在他看来,他从事的工作更为重要,相对来说生命就成了次要的了。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为了使得他们的全部辛劳不至付诸东流,他甘愿拿出自己的生命去挽救。一个中国人,不远万里来到英国,把德国的战争成败当作他自己的事业,这是什么精神?其中缘由,也就是余准行为的动机、逻辑,却被“原编者”或者小说第一层次的“隐蔽的叙述者”用两三串省略号就给删除了。然而在历史当中毕竟还会留存一些无法被人删除的东西,可以作为我们探明真相的线索:余准是一个听命于德国的中国人,无独有偶,其对手马登是“一个听命于英国的爱尔兰人”,这就不难使我们注意到“种族”与“国家”这两个既相区别又相联系的概念,进而发现,余准的行为不只是一种个人的行为,也是某种种族的、国家的行为,也就是说,在余准的个人行为背后又隐伏着种族性、国家性的原因。
从“我是个怯懦的人”开始,小说的被叙述时间出现了很大幅度的跳跃,也就是从余准的计划一形成,跳至这个计划实施之后。这个时候,余准之“后我”反观“前我”,对自己的行为有了较为清楚的认识。所谓的“怯懦”不仅是余准的个人性格使然,也是出于他的种族自卑感。他又说:“我认识一个英国人”,这个人就是“中国通”艾伯特,他对艾伯特的评价是“一个谦逊的人”,因为在他看来,英国人艾伯特“并不低于歌德”“就像歌德”——这里的“歌德”当然不是实际的歌德,而是他所仰视的德国种族的象征——但是艾伯特不像他的德国头头那样“瞧不起我这个种族的人——瞧不起在我身上汇集的无数先辈”。事后的余准意识到:“我才不关心一个使我堕落成为间谍的野蛮的国家呢”,但却已经为这个野蛮的“国家”完成了一件“穷凶极恶的事情”,目的不过是为了要向他的头头“证明一个黄种人能够拯救他的军队”。由此可见,一种非理性的种族自卑情绪是如何被卑视它的种族情绪及其国家机器所煽动和利用的。其实,那种卑视其他种族的情绪又何尝不是出于一种种族自卑情绪呢?这种种族自卑情绪一旦被某种国家机器所煽动与利用——就像纳粹主义所主张的那样:国家是实现种族意志的工具——就会成为极其可怕的势力。这种势力既然把余准这样一个其外围的、反动的人裹挟进去,其内部的、顺动的人更是可想而知,不难想见这种势力在当时德国之强大,而战争必然由此而起。
余准这个“怯懦的人”,却能完成一项铤而走险的计划,貌似纯属“侥幸”:他恰好登上了八点五十分的列车,马登又恰好在已经发车时才赶到车站,而下一趟火车要等九点半才会发车,这样就为他赢得了四十分钟“时间”。然而在这种偶然性中又包含着必然性,因为承载和推动他的计划的其实是一种业已形成的势力,他登上的那列火车就是这种势力的象征:
我在几个车厢看看:有几个农民,一个服丧的妇女,一个专心致志在看塔西佗的《编年史》的青年,一个显得很高兴的士兵。
哲学家、心理学家艾瑞克·弗罗姆有一种观点,大概可以用作这列火车的注脚:“父亲和母亲两原则之间有一个适当的平衡是一个民族神经健全的先决条件。有些民族夸大了父亲原则,于是变成了好斗、不宽容和跋扈专权。相反,卑躬屈节地笃信母亲原则则使一个民族变成孤立主义的、地方主义的和过分‘爱国的’,这种民族变得在他们所居住的土地上生了根,并象个人自爱一样发展了孤芳自赏的倾向。结果是成为一种表现为种族中心主义和排外的可笑的民族主义。纳粹党人‘血与土地’的沙文主义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3]“几个农民”是否“在他们所居住的土地上生了根”?“一个服丧的妇女”是否代表失衡的“母亲原则”?“塔西佗的《编年史》”是否就像“利德尔·哈特写的《欧洲战争史》”?那个“士兵”又为什么“显得很高兴”?所以说车上的这些乘客恐怕并非作者随意的几笔点染,而如谶语一般透露了余准的命运。如果说这样的解释过于牵强附会的话,那么我们也可以只把它看成对战时景况的一幅速写。在这种景况当中,余准也必然可以达到他的目的,所以他才会把自己的计划看成“一个谁都不会说是冒险的计划”,并且说“我怯懦的顺利证明我能完成冒险事业。我从怯懦中汲取了在关键时刻没有抛弃我的力量”。最终,他通过自己的行为看到了那个时代涌动着的一股恶流,这一恶流把他的命运卷入了历史的漩涡。
一路左倾,就好像在一个漩涡当中,余准走向了自己的目标。
四、文本的第三叙述层次
余准踏上那条不归路后,从脚下的路联想到“迷宫”,小说开始延伸向下一个叙述层次,即一个“元虚构”的故事:
如果我们把余准的这段叙述与后来艾伯特的“重复性叙述”加以比较,就会嗅出小说中的那股反讽味道:余准这位为了“身上汇集的无数先辈”可以去做可怕事情的人,其实还远不如一个英国人了解他的祖先;他说“我对迷宫有所了解”,其实却一无所知。正因为他的无知——作为一位“博士”的无知,对他来说何处不是迷宫呢?
我在英国的树下思索着那个失落的迷宫:我想象它在一个秘密的山峰上原封未动,被稻田埋没或者淹在水下,我想象它广阔无比,不仅是一些八角凉亭和通幽曲径,而是由河川、省份和王国组成……我想象出一个由迷宫组成的迷宫,一个错综复杂、生生不息的迷宫,包罗过去和将来,在某种意义上甚至牵涉到别的星球。
的确,如果不了解生活、历史、宇宙,那么生活中、历史上、宇宙间到处都是迷宫,而且是“走不出来的迷宫”。
我沉浸在这种虚幻的想象中,忘掉了自己被追捕的处境。在一段不明确的时间里,我觉得自己抽象地领悟了这个世界。
余准觉得自己领悟了这个世界,其实正好相反,因为他丢开了自己现实的处境,企图在“虚幻的想象中”“抽象地”把握世界,那么世界对于他就会益发抽象、虚幻而不可知。
对于余准这位“土博士”,作者显然采取了反讽的态度,对于艾伯特这位“洋博士”,也同样并未笔下留情。当余准站在冷落寂寞的“一扇生锈的大铁门前”正不知如何进退,恰逢一似得道高人的艾伯特出来迎接贵客。尽管来者并非艾伯特所期待的中国领事,但却是花园原主彭的曾孙,恐怕不会过减他的逸兴壮思。艾伯特原说请客人参观“花园”,却把他带到了自己的“书房”。书房里的各种摆设似乎显示出主人博通古今、融贯中西的造诣,但偏是那个不伦不类的“留声机上的唱片还在旋转”,可以让余准知道他到大门前时听见的“像火花迸溅似的乐声”,并非这位高人手挥五弦的“高山流水”。余准原来或许不明何以“乐声没有停止”“然而”一位高人却手提灯笼飘然而至,此物可以让他狐疑尽消,却又引起我们狐疑于“从未付印的明朝第三个皇帝下诏编纂的《永乐大典》的逸卷”的“用黄绢装订的手抄本”,以及其他文物的来路与真伪:“一只青铜凤凰……一只红瓷花瓶,还有一只早几百年的蓝瓷,那是我们的工匠模仿波斯陶器工人的作品……”带着这种狐疑,我们也就认明了这位“神情有点像神甫,又有点像水手”的艾伯特的本来面目。
后来他告诉我,“在想当汉学家之前”,他在天津当过传教士。
此处非常别扭的是“在想当汉学家之前”句上用了引号,是直接引语,然而紧接的“他在天津当过传教士”句上没有引号,又是间接引语。直接引语表明引述者真实地照搬了艾伯特的原话;间接引语经过了引述者的过滤和揣测,不一定符合艾伯特的原话。更为别扭的是前面又加上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预叙:“后来他告诉我”。我们知道,马上艾伯特就会向余准解释“迷宫”,接着余准就会杀掉艾伯特,那么这个“后来”又会在什么时间呢?显然,作者采取了“字词反讽”手法,实者虚之,虚者实之,也就一并增加了这位“赝品”与“舶来品”大师的虚实。在书房里,艾伯特“微笑着打量着”余准,余准也打量着他:
我刚才说过,他身材很高,轮廓分明,灰眼睛,灰胡子。
然而余准刚才说过的却是:“由于光线耀眼,我看不清他的脸。”所以说,“灰眼睛,灰胡子”又是一个“笨拙的隐喻”,表明艾伯特对于余准来说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因此刚才艾伯特引他走向书房的“潮湿的小径”才会使他觉得同“儿时的记忆一样”。其实何止对于余准,即便对于我们来说,艾伯特不同样也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吗?也就是说,艾伯特是文化领域中的一种“典型”。
我们已经假定《小径》是一则谜语,那么按照“谜语学”的逻辑来推测,这部名义上的“小说”,实质上肯定不是小说,而是形而上的“哲学”。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形而上的哲学,才能像彭的小说那样是“无限”的,才能容纳比《红楼梦》更多的人物,才能涵盖“许多不同的后世,许多不同的时间,衍生不已,枝叶纷披”。在现实中及模仿现实的“所有的虚构小说中,每逢一个人面临几个不同的选择时,总是选择一种可能,排除其他”,只有形而上学的辩证法,才能“选择了所有的可能性”。“小说的矛盾就由此而起”,这其实是以“小说”笨拙的隐喻“哲学”而产生的矛盾。但是似乎作者还是唯恐过于聪明的读者反而看不出其隐喻的笨拙,所以又借艾伯特之口提示读者:
这无疑又在“小说”和“哲学”之间画了一个弯曲的约等号。如果说艾伯特的科研成就之一是指出迷宫和小说实为一物,那么之二就是指出这部小说“最关心、最专注的问题”是“深不可测的时间问题”。这种“时间”不同于“牛顿、叔本华”即物理、哲学意义上的时间范畴,它“没有同一性和绝对性”,“有无数系列,背离的、汇合的和平行的时间织成一张不断增长、错综复杂的网。由互相靠拢、分歧、交错,或者永远互不干扰的时间织成的网络包含了所有的可能性。在大部分时间里,我们并不存在;在某些时间,有你而没有我;在另一些时间,有我而没有你;再有一些时间,你我都存在。”对于这则谜语,除非“历史”,恐怕我们再也找不出更为合适的谜底。
这个“历史”也不单是一系列符号、象征、观念即文化学意义上的历史,而是在现实中已经发生、正在发生及将要发生的历史。人们用符号、象征为之命名的历史图像和秩序,尽管可以被看做真实的历史的反映,但它反映的绝非历史的真实。原因有二:一是历史由于人的观念的渗透与操纵而改变了意义;二是历史经过一再抽象而仅剩概念,正如海登·怀特所说,历史就像小说一样经过了话语的虚构。人类历史的规律,被彭抽象为“小径分岔的花园”,又被艾伯特阐释为“时间”,而在他们的概括与阐释中,以伪装的形式出现而掩饰了其血腥的,其实却是一种鼓动仇杀与战争的“英雄主义”观念:
比如说,方君有个秘密;一个陌生人找上门来;方君决心杀掉他。很自然,有几个可能的结局:方君可能杀死不速之客,可能被他杀死,两人可能都安然无恙,也可能都死,等等。
其一,一支军队翻越荒山投入战斗;困苦万状的山地行军使他们不惜生命,因而轻而易举地打了胜仗;其二,同一支军队穿过一座正在欢宴的宫殿,兴高采烈的战斗像是宴会的继续,他们也夺得了胜利。
五、结语
博尔赫斯在其《虚构集》的序言中说,《小径》“是侦探小说;读者看到一桩罪行的实施过程和全部准备工作,在最后一段之前,对作案的目的也许有所觉察,但不一定理解。”然而这篇侦探小说与一般侦探小说大不同的是,其中没有侦探,而且罪犯及其整个犯罪过程也被从头到尾一览无余地呈现出来。那么作者的言外之意,也许就是期望读者自己去做其中的侦探,侦探的任务不是去发现谁是罪犯及其犯罪的目的,而是去理解这桩罪行背后的社会历史原因。博尔赫斯曾把他的天堂设想为图书馆的模样,也曾自嘲地说:“……不幸,世界是现实的;而我,不幸地却是博尔赫斯。”[4]他沉迷于文化这座迷宫花园,深谙其中的奥秘,也始终关注外边的现实,具有鲜明而坚定的民主主义政治立场。他把读者引入一座花园,目的却是把他们带出这座迷宫。
[1]佛斯特.小说面面观[M].广州:花城出版社,1981:125-128.
[2]马原.虚构之刀[M].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2001:85.
[3]爱·麦·伯恩斯.当代世界政治理论[M]//曾炳钧,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3:378.
[4]林一安.走近本真的博尔赫斯:总序[M].博尔赫斯全集·小说卷.王永年,陈泉,译.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2006:11.
Another Path Out of the Labyrinth:Guidance of Understanding The Garden of Forking Paths
Xu Kechao
(College of Liberal Arts,Liaoning University,Shenyang Liaoning110036)
The Garden of Forking Paths by Jorge Luis Borges,a short story on the background of World War I and written during World War II was not trying to use time to establish a pattern of the theory of the universe,or just a detective story,but applied a series of artistic strategies like metaphor and irony to convey the author’s reflection to social history:on the one hand it presented the real history of that time and explored the political causes of history;on the other hand it conveyed the satire and criticism about the hypocrisy and paradox of certain cultural history of the reality.
Jorge Luis Borges;The Garden of Forking Paths;metaphor;irony;history
I106.5
A
1674-5450(2016)01-0107-05
【责任编辑 杨抱朴】
2015-08-13
辽宁经济社会发展立项课题(2015lslktwx-27)
徐可超,男,辽宁大连人,辽宁大学副教授,文学博士,主要从事文艺学与中国古代文论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