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 茶

文/侯建磊



喝 茶

文/侯建磊

一

稍一琢磨，我就确认，在老家开封，喝茶是包含喝白开水和喝茶叶水两种意思的。我们管暖瓶叫茶瓶，管喝水的杯子叫茶缸儿或茶碗儿。小孩儿接了压井里的水喝，大人制止时就说：“别喝凉水，屋里有茶！”这可不是让孩子进屋倒茶叶水喝，而是白开水的意思。即便晾凉的白开水，我们也称为凉茶。家里来了客人，主人会问：“喝水还是喝茶？有好茶叶呀！”在这儿，喝茶又专指茶叶水，与喝白开水截然不混了。至于书本上和影视剧中出现的：茶馆里人手一碗儿坐喝；大户人家分宾主落座后，主人喊一声“上茶”，佣人或丫鬟就托着一个盖碗奉上（若是官场，过一会儿还会出现“端茶送客”），这些茶，则毫无歧义，专指茶叶水。

上小学时，学校用一个浅绿色的带盖子的大水桶给大家提供饮水。水桶置于伙房门口，负责给老师们做饭的那个老婆儿①还兼着烧水。她在低矮的伙房的煤火炉上烧了一大钢精锅水，就颇吃力和危险地端出来，高举到掀开盖子的水桶上方，白汽腾腾地瀑布一样往下倒，然后再去烧一大锅。到了课间时，我们就各自掂着茶缸儿，蜂拥去接水喝。大水桶下端的俩小水龙头不关，扑哧扑哧向外射水，茶缸儿挨茶缸儿，一个茶缸儿接满了，下一个紧挨着接。上课铃响了，伙房处就空余一个孤零零的浅绿色的大水桶。我清晰地记得，每逢有检查什么的，学校就会在大水桶上贴上标签，明明供应的是白开水，贴的却是“茶桶”。

上了中学，依然如此。

进城上了师范，就不同了。学校有很大的食堂和锅炉房，在锅炉房外的墙上，一溜排开，都是取开水的水龙头。学生们来自方圆二三百公里的不同地方，基本都是豫东人，吃完饭，就用刷净的饭缸儿接水喝。每个班和寝室发有两个茶瓶，由值日生负责打开水。上学期间是没有喝茶（茶叶水）概念的，只有喝水。

二

真正习惯于泡茶叶喝水，应该起于参加工作后。

上了班，喝水而不放茶叶，似乎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乡政府大院里，似乎人人都在办公桌上备一个茶杯。有的颇有容量，有的比较精致，领导们则比较讲究档次，以银灰色的金属杯子为主。有接待任务时，就用一次性杯子，放了茶叶，直接冲。从某个时候起，瓶装的矿泉水时兴起来了，天热时，在领导屋和会议室，也会备一箱。但我对喝茶（从现在开始，喝茶专指喝茶叶水）始终也未养成瘾。很多身边人都说：“喝茶解渴。”似乎是吧，但也不尽然。喝白开水照样解渴。

我对茶叶的牌子素无概念，基本上只知道和沿袭父亲所喝的。印象中，父亲只喝茉莉花茶。这种茶，很长时间里，包装只有巴掌大的黄褐色的纸袋一种。“去代销点儿给我买包茶叶！”父亲每有吩咐，我们弟兄仨中的一个，就会接了钱，像去买烟、酒一样，跑去完成任务。那时候，喝茶是专属于大人的事，女人和小孩儿是不沾边儿的，况且母亲和我们也不喜欢。偶尔对着父亲内壁结满褐黑色茶垢的大茶缸儿喝一口，我就会猛“哈——”一声，大咧开嘴出气，状若喝烈酒，皱眉缩鼻地喊一声：“苦！”对小孩儿来说，喝茶的习惯大约都是从父辈耳濡目染来的吧。类似的事情还有喝啤酒、抽烟、喝酒。直到自己长大，才慢慢地和父辈相同。给父亲买的茉莉花茶，后来又有了塑料袋包装的高档品，贵一些，拿出来更体面，喝起来一样的苦。

三

我最受不了的，是专门摆了茶具，用小酒盅一样的杯子喝哟！

这两年，由于创业，需频繁地拜访人，招待人也多了起来。忽然发现，几乎所有的商人和官员屋里，都喜欢摆一张茶桌，而绝了过去用一次性纸杯冲茶的习惯。有的茶杯，则像小酒盅一样小，喝时，只能像喝酒一样一饮而尽，主人立刻又给你倒上。每逢这时，我就坐立不安，很窘，因为，若可着劲儿喝，一百杯也不解渴啊！我恨不得换个大杯子来，单独泡一杯，到一边去喝。还有，很关键的一点，我总腻歪杯子脏。目之所见，这些小杯子，基本上不刷，而是盛在一个小锅里煮一下，就又被夹出来待客了。我就觉得，这只不知被多少张或薄或厚或洁或臭的唇嘬饮过的杯子，正被我端着，往嘴里送！所以，遇到这种酒盅喝茶时，我若非渴得难受，就忍着。

因乎此，待客时，我只喜欢用一次性杯子，任何重复利用的杯子，都不喜欢。

四

普洱是自2013年下半年开始喝的，一喝开，就一直喝，喜欢上了。

我的喝法，是用一只自己的杯子，放了茶叶，泡了，慢慢地喝。不洗茶，也不知为什么要洗。据说，这很没品，但我就这样。

认着一种茶喝，胃被养出来了，苦恼也来了。买一次茶，喝完了，再去买，却没了！只能再品、买别的，寻找接近的口味儿。茶不是烟，什么时候、到哪儿买，都一个味儿。有了教训，上次买茶时，我就一举买了五斤，两大包，心想，这可够喝一阵子了！本以为已经是巨大的量了，卖茶叶的老板却奚落我说：“这算啥，人家一买就是五十斤，一大箱！”真的吗？真会忽悠。然而，时隔不久，我去上海出差，抽空参观大陆新村的鲁迅故居时，竟印证了其言不虚。我指着鲁迅书桌旁的一个大竹箱子样的东西问：“这是什么？”讲解员回答：“鲁迅先生喜欢喝茶，一次就买一箱，这个就是盛茶叶的。”我暗暗地想：哦，看来，以后就得这么买了。

注：

①老婆儿：豫东方言，老太婆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