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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步京西之

2016-04-09梁振宇

北京纪事 2016年4期
关键词:树王杨家四合院

梁振宇

寻访杨家峪,是在马栏村邂逅一位美女画家之后。

在马栏村那天,那位美女画家对我说:“你也该到杨家峪看看,到时你一定会感到山村的别样美好和与其他村庄不同的意义。”

从马栏村回来的那天晚上,我便开始查阅资料,在一些记录京西古村落的史料里,寻找着杨家峪这个古村落的蛛丝马迹。

从文献得知,杨家峪始建于辽代,最初为杨姓族群部落,清末民初最兴旺,但人口也不过百户。杨家峪自古便是远近闻名的耕读之村,村内有供奉龙王、树王、虫王的庙宇和保存完好的贞节匾,而升官喜报、炕上书桌、碾房题字等古迹,更是体现着其深厚的文化底蕴。由于没有经历过战争,杨家峪是京西斋堂镇古建民居中保存最完好的村落之一。

久远的历史和没有被战争侵扰的背景深深地吸引着我,我思忖杨家峪,一定是田园风光美、耕读文化浓的桃花源。

去,一定去!何况是一位美女画家隆重向我推荐。

周日,我乘车自军响下车,30元打一辆面的,便开始沿着弯弯曲曲的山间柏油路,朝着20多华里外的杨家峪疾驰而去。

一路上,秋色正浓,漫山遍野的黄栌叶开放得正值热烈,红叶在褐红色和灰蓝色的岩石之间尽情摇曳,尽显艳丽生动。侧逆光仰望高处,嫩绿的叶异常透明光鲜,一棵棵、一片片,尽情渲染和写意着这初春里燕山山脉的大美。我的眼睛亮闪着,并在无限的大美之中寻寻觅觅。

顺路前行,忽见“杨家峪”路牌。汽车左转上山,经过近乎180度的大转弯后,路面便开始是铺设的一块块凹凸不平的天然石板。路陡、不平,汽车颠簸得厉害,好在司机车技好,直道,急转弯,均是疾驰而行。

其实,此时的我早已感觉不到路况的坡陡不平了,映入眼帘的是层林初染、一山更比一山美丽的风景。美得如画,美得睁不开眼,美得醉了心田,美得甚至令人窒息。

山雀于枝头为她们欢唱,山风于山峦幽谷为她们喝彩,阳光于叶面为她们流彩美容。美之下,大山昂首挺胸,尽显着男子汉的俊朗与伟岸。那天造的山形,仿若神界的城市,富丽而堂皇。在神界的每一扇窗口,仿佛神们在向油画一般的美景翘首张望。

是一脚刹车,把我从美醉的状态中拉出来。是一眼新情景,又把我拉进杨家峪的历史和现实之中。

这一出一进,有些突然,但还是使我从美好的景色中,渐渐进入了一种五味杂陈的状态。我脚步轻移,开始发现和思考杨家峪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

我发现眼前的杨家峪,是异常的宁静,宁静得甚至听不到一声鸡鸣狗吠。村口的一门建筑,满目疮痍。进入破旧的木门,院子里蒿草丛生,一片狼藉。我在发现中悉心判断,这里应该是村子供奉龙王、树王、虫王的庙宇了。

记得来之前记载的文字是这样描述的:杨家峪的庙宇为三开间,中供龙王像,龙王背后两侧后墙上,绘以雷公、电母等画像。壁画均为彩绘,生动逼真,栩栩如生。两侧供以树王、虫王。树王手持树枝,寓示村东山坡上的凤松。虫王为操蛇之神,寓示村东山坡上的龙松。庙门对面的墙上有“玉清”“上清”“太清”字样的砖雕。

我快速扫描,可眼前的一切已是面目全非。望着村头对面层林初染的玉玺峰我想,如今这破烂不堪的庙宇,还能延续曾经的香火吗?

站在庙门外,从斜左侧俯看全村,屋瓦皆叠,四合院连成一片。可满眼仿古建筑的再建情景,已经很难看到杨家峪曾经的古朴与沧桑。在现场,参建的工人们,有的在抡斧凿木,有的在持铲砌墙,一片繁忙的景象。

进入村中细细巡游,我分别见到三处四合院和一处碾棚,均在一座座重建的院子包围中,气若游丝般保持着原始的风貌。

一处四合院,是清代建筑。这里曾是清末秀才杨宏聚的家宅。

走进院门,丝毫不见豪华之气,但古朴的外表,无处不彰显着曾经的院主人朴素勤勉的品格。北房木柱上的三串红辣椒格外显眼,似乎象征着今天的主人,延续着曾经红火的生活。

这座小院,土改时早已易换主人了,但青砖灰瓦,玉阶雕梁,古香古色的建筑风格并没有改变。

那天我在院中向屋里的女主人大声请允:“我可以进屋看看吗?”女主人爽快地回答:“进来吧!”

进得屋来,只见屋子用料考究,门窗设计及窗棂样式精致。立于屋内,我仿佛见到了小时自家屋子的建筑风格。只是眼前缺少雕花的木制条案、木椅和八仙桌,缺少摆放条案上的花瓷瓶及花瓷瓶里插着的鸡毛掸,缺少条案上母亲曾用的梳头匣子和印花镜。眼前的屋子里,墙上张贴着毛主席像,一顶草帽挂在一家人的相框上,让人仿佛感到了历史与现实在这间屋子里近距离相聚,并铭刻在小院的屋里屋外。但我想,曾经的这里,一定是个“耕读之家”,曾经的院主人,一定有着谦谦的君子之风。

“大姐,现在村子里的村民还多吗?”

“就我们一户啦。别的家儿都搬迁到斋堂镇去了。”女主人边扫地边对我说。

“那您也搬迁吗?”

“搬,也是去斋堂。”

“那您舍得吗?”

“不舍得有啥办法,政府号召,咱也得响应啊!”

“那这里修缮改造后干啥呀?”

“开发旅游呗!”

“那村子还能保持原来的风貌吗?”

“俺也不懂,只听说我家这院不拆,要修缮性保护,还有最高处的地主院和一位曾任某省省委副书记家的院落。不知你懂行不懂行,那些拆了的又盖起来的院落像是从前吗?”

我听后不置可否,只是感到身前身后水泥砖瓦重新盖起来的四合院,已经没有了从前的韵味儿。

“听说村子里有很多镇村之宝是吗?”我继续问女主人。

“是有!村头的庙和村中的碾棚已经破败得不行,村里的五眼水井早已没有了泉水,大多已经填埋;一块贞洁牌坊,改造修缮村子开始不久后不知去向,倒是村东山坡上的龙松凤松还在。”

听完女主人的介绍后小有失落。我想,建筑物破败,水井枯竭,有自然和人所不为因素,但那块贞节牌坊倘若远离了山村,被人据为己有,那可是人心失去了贞洁啊!

告别女主人,辗转来到了曾经的地主院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半。与“秀才院”不同,地主的四合院显得财大气粗了许多。虽然是年久失修,东院很多处已是残垣断壁,但从门楼、影壁和房屋的建筑风格以及所存的砖雕瓦饰上看,处处彰显着主人的富有。我试想,杨家峪,这个偏僻得连日本鬼子都没能进入的小山村,竟有如此阔绰的院落?想必院主人一定有着富可敌兵的家势。只可惜岁月无情,而今的地主院,早已不是“昨夜春风”。眼下的院落,已被建筑工人们暂住,进院时,我看到的是厨房冒出的炊烟,是屋内屋外随处可见的破烂与狼藉。

“秀才院”女主人所说的那位曾任某省省委副书记家的院子,似乎环境好一些,院子晾晒的山楂干、大红枣、山柿子仿佛透示着农家浓郁的生活气息,但屋内曾经栖居的富贵和祥和,早已被建筑材料和破烂不堪的室内环境拥挤着占据。我真不敢想象,未来的杨家峪会是什么样子。它,能够为广大的旅游爱好者带来原汁原味的惊喜吗?

此次寻访,除了有对路上山峦风景的心醉,还有震撼。而震撼的来源,便是昂首屹立于东山坡上的“龙凤双松”了。

据说“龙凤双松”,是杨家峪的社神村树。为村子初创者所植,树龄已经千年以上。那天,我独自一人披荆斩棘来到凤松树下,见其粗壮的胸围,如巨伞的树冠,心中顿感震撼。我细心目测,松高20米有余,粗有4米开外,三四人才能合围,其盖可荫数亩山地。我惊叹,如此巨松,除皇苑古刹可以见到,村落荒山实为罕见!

我立于凤松之下,远望百米之外与凤松并立的龙松,仿若感到了杨家峪古村曾经的底蕴和力量。转而俯视山下村庄,又多了一丝忧思。我想,再过一些日子,“秀才院”的那位女主人也要走了,全村的百姓就等于全部走了,只有两棵大树依然高耸在东山坡上。从那以后,不知两棵大树高耸的是幸福,还是对乡亲们的思念和牵挂。

(编辑·韩旭)

hanxu716@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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