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海兰心 桃李芳华(三十九)《少年少年》
2016-04-09麻雯
北京戏曲艺术职业学院(以下简称“北戏”)的原创话剧《少年少年》于2015年6月6日和7日在北戏少儿戏剧场首演,以饱含张力的表演和感人至深的剧情,赢得了观众的赞扬。该剧是影视表演系全体师生共同推出的一部原创大戏,他们以高度的社会责任感和敏锐的观察力,深度挖掘农村留守儿童这一题材,在商业化的大氛围中保持着艺术人对社会问题的严肃思考。全剧创排历时一年,是集体智慧的结晶。在第五届北京大学生戏剧节上,《少年少年》更是以对现实的关注成为全场的亮点,并一举斩获优秀男演员奖、优秀女演员奖、最佳人物造型奖、优秀剧目奖和组织奖5项大奖。这无疑是对影视表演系全体师生最大的鼓舞和肯定。
随着中国经济的快速发展,越来越多的青壮年农民涌入城市,广大农村也随之形成了一个特殊的群体——农村留守儿童。这些少年儿童正处于成长的关键时期,却缺少了父母的关心和呵护,很容易造成身体、心理、人身安全等诸多问题。权威数据显示,中国农村留守儿童的数量已经超过了6100万人(相当于英国人口的总和)。57.2%的留守儿童是父母一方外出,42.8%的留守儿童是父母同时外出。79.7%的留守儿童由爷爷、奶奶或外公、外婆抚养,13%被托付给亲戚、朋友,7.3%为不确定或无人监护。
留守儿童这个庞大的社会群体是一个不容忽视的社会问题,已经引起了全社会的关注和重视。“两会”期间,民政部部长李立国表示,应进一步明确和强调关爱留守儿童的家庭监护责任。
北戏影视表演系的师生关注现实生活,将农村留守儿童作为创作主题,希望以话剧的形式再现他们的真实状况,引发人们的思考。为了刻画留守儿童的生活细节,主创团队不辞辛苦深入贵州贫困山区进行采风、搜集素材。当地留守儿童的贫穷艰苦的生存境况触动了每个人的心灵,他们将所见所感融入到创作当中。
《少年少年》讲述了城市问题少年曙光,被爸爸带到老家农村,与一群孤独的留守少年由陌生到熟悉、由敌对到友好的情感经历。城市少年和农村留守少年以彼此为镜,发现自身缺点并最终实现了自我超越。全剧采用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相结合的手法,以城市少年的视角去观察农村留守少年的生活——在贫困的生活中,他们仍然怀有希望;他们渴望父母的爱,期待过上幸福的生活;他们想与外界沟通交流,怀抱走出大山的美好愿望。通过这部话剧,观众不仅可以看到偏远地区留守少年儿童的生存现状,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反思城市家庭生活所存在的问题。
北戏历来重视“实践教学”,不拘泥于课堂教学,而是大量开展了艺术创作和演出实践活动,以提高学生的演艺水平和全面素质。开创新剧目是增强学生创新能力的有效手段,学院为此投入了很多精力,用意深远。在财力非常紧张的情况下,刘侗院长特别提出:“我们的导演、编剧和演员一定要到深入农村,到第一线采风、感受,这样才有真实的阅历和收获,才能更真实地把握人物和剧情立意。”
北戏影视表演系虽然建系时间段、师资力量不够强大,但学院并未因此而气馁,而是采用了比较独特、鲜明的办学路径——打开大门来办学。其中一个重要的举措就是请专家进校园。在《少年少年》的排演中,北戏邀请了中国话剧学会会长蔺永钧,北京剧协驻会秘书长、著名话剧理论家杨乾武老师和著名编剧、《新剧本》执行主编林蔚然老师到场跟孩子交流,他们对剧本和演出提出了宝贵的意见和建议。打开大门办学的另一个意义是让孩子们多走出去,到社会上进行艺术实践。在第五届大学生戏剧节这样一个很高的平台上,北戏师生充满自信,和全市高等学院一起交流、学习。
值得一提的是,《少年少年》的创排体现了北戏的办学主张和思想,即学校的人才培养和艺术教学一定要跟社会的文化建设和首都中心城市建设相关,创作新剧目正体现了这种时代精神。留守儿童题材最初从课堂训练开始,院长几次与师生就剧目方向、结构和创作进行探讨,一步步把课堂作业推进为代表了北京大学生创作能力和艺术表达能力的舞台作品。
关于《少年少年》的话题远远没有结束,北戏将进一步对其进行加工修改,为参加北京大学生小剧场戏剧节、中国校园戏剧节作准备。
影视表演系副主任、《少年少年》制作人张怡:
原创话剧历练了教师队伍和学生演员
北戏影视表演系是一个非常年轻的系部,于2011年开始招生。建系之初,老师们付出了很多心血,我们排演了几部经典剧目,比如整本的《雷雨》、莎士比亚的《第十二夜》等,对学生演员的锻炼起到了很好的作用。随后,结合北戏特色、吸收戏曲元素,创排了一台历史剧《光照千秋》,反映民族英雄戚继光抗倭的故事。与此同时,我们系还推出了小话剧中华美德故事《希望》和《北京欢迎你》。
这一系列的舞台实践让我们系储备了一定的力量来做原创剧目。做什么?我们的学生正处于青春期,他们身上有很多可爱的地方,也有一些让老师头痛的毛病。“少年”本身就是一个非常值得讨论的话题。同样是孩子,中国农村还有6000万留守少年儿童,这个社会问题也是系里的青年老师颇为关注的。戏剧是拷问人灵魂的艺术,在思辨的过程中,我们希望选取一个有深度的、能够反映社会问题的题材,带着北戏人对社会的思考来创作剧目。留守儿童不单单是缺少教育,更是缺少关爱,很难健康成长。我们希望以微薄之力来反映这个社会问题,引起更多人的关注。
我们组织青年教师和学生骨干前往贵州的山区进行采风,深入一线。正当年的村民都出去打工了,留下来的是老人和孩子,这种触动跟我们在教室里闷头搞创作是不一样的。我们希望能够带着北戏青年教师和学生演员的思考来反映社会问题、承担社会责任。通过创排《少年少年》,我们对城乡少年各自的问题都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在老师教书育人的过程中也多了一份反思。
《少年少年》带给我们最大的收获,就是历练了教师队伍和学生演员队伍。北戏是职业院校,与国内一类艺术大学的表演系相比,我们更关注的是学生的职业技能,更强调艺术实践。在2015年北京大学生戏剧节上,60多台剧目参赛,17台入围,我们是唯一的职业院校,其余全部是专业大学。原创剧目从最初的采风、创作、排练,到舞台呈现并参加比赛,整个过程让学生得到了充分的锻炼。最终,我们的男女主角都获得了优秀表演奖,对影视表演系是莫大的光荣和激励。
影视表演系有一支年轻、富有朝气的教师队伍,学术氛围浓郁。戏剧正是充满梦想、令人着魔的。虽然我们的老师没有特别高大上的从业履历,但他们也因此更加珍惜学校提供的青年教师实践机会,吃苦耐劳,不计个人得失。在贵州山区体验生活的时候,有一位女老师突然病倒了,深夜下雪,车根本上不去,只好熬到天亮。他们有梦想的支撑,热爱孩子,所以才能忍受辛苦。
影视表演系教师、复排导演杨:
追求真正的艺术价值
留守儿童是一个普遍的社会问题,艺术是现实生活中的写照和镜子,我们作为创作者,希望通过这样一种形式,让人们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二期创作中,人物精简了,之前是作为毕业大戏,每个学生都要上台,因此角色比较多。通过演出打磨,复排精简了人物,人物性格更加饱满,故事也更为紧凑,并且在音乐方面作了适当调整。
在尖锐的话题之下,通过情感的表达给人一些启示,引起重视。6000万留守儿童的未来,会对中国产生巨大的影响。他们从小生活在“爱的缺失”的环境下,心灵是不完整的。亦好亦坏,也许自立自强改变命运,也许自暴自弃堕落下去。
留守儿童问题在艺术形式上触碰得比较少,其实是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去年毕节4兄妹自杀事件令人震惊,留守儿童的心理问题应该引起重视。以艺术形式把留守儿童问题搬上舞台,据我了解近些年几乎没有。许多主流的儿童剧院追求商业化,真正的艺术价值和艺术作用反而渐渐被抛弃了。在《少年少年》的创排中,我们都是采取“以戏带功”的形式,一边排戏一边练功,来推进一部戏的形成。我们对这个题材倾注了很多情感,院长也给予了鼎力支持。我们学校的硬件条件虽然不是最好的,但我们非常努力,希望能够为社会创作出有质感的作品。通过一部作品让人们意识到问题所在,有所警醒,这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
影视表演系教师、编剧方雨舒:
深刻之外更要感人
《少年少年》是我们影视表演系集体智慧的结晶,最早在设计选题的时候,大家便很敏锐地捕捉到了留守儿童这个社会视角。影视表演系是一个新系,而且演员的年龄比较小,我们想做一个符合孩子年龄的戏。建系之初,排演的经典戏《雷雨》和莎士比亚的剧目,在年龄上和我们学生有一些差距。于是,希望原创剧目在年龄层上与学生找到一个接口。聚焦青少年,放眼看去,留守儿童是一个比较突出的社会问题,另外城市化造成的乡土断裂也是我们所关注的。
最初的创意是体现城市少年和农村留守少年各自不同的问题,他们从对方身上汲取优点,共同进步。在实际的创排过程中,我们分别设计了城市和农村两个部分,后来发现彼此的结合不是很有力。所以,我们就把故事集中放在农村,从一个城市少年的视角切入,反映在工业化、城市化道路上,农村为城市所作出的巨大牺牲。
我们的创作不像传统的作品那样直接写出剧本来,而是在排练过程中不断进行创作。学生有很多自己的想法,老师商量好戏剧情境和情节之后,告诉学生,由他们自己揣摩角色的形象,很多鲜活的主意都是在排练中碰撞和打磨出来的。
从戏的层面来讲,最大的问题是家庭中“爱的缺失”。城市少年看起来是被溺爱的,父母给他们提供了最好的物质条件,可以说是被宠大的。其实,这是非常不平等的爱,是一种灌输式的溺爱。对于城市少年来讲,内心充满反抗,也无法真正搭建和父母沟通的桥梁。而农村父母无法陪伴在孩子身边,孩子与父母表达情感的途径受到阻断。无论是城市还是农村,“爱的缺失”才是真正的原因。
在采风过程中,通过观察和当地居民聊天,我们捕捉到了许多生动的细节。小孩子很依赖父母亲,父母准备离家的时候就会对他们说,你到隔壁看会儿电视。在电视里武侠片的刀光剑影中,父母悄悄坐拖拉机走了。等孩子追出来的时候,拖拉机已经开远了。
《少年少年》并没有过于尖锐,着眼点还是家庭和情感。解决问题立竿见影的方法是不存在的,我们只是指出问题,将落点放在了“情感”上,以比较柔和的方式触动大众。希望这部话剧除了深刻性之外还能够感人,这是我们最期待的。
影视表演系学生、主演吴春晓:
对剧中人的经历感同身受
剧中角色的名字和我的名字是一模一样的。大二时,题材交到我们手里,我们以自己的经历、所见所闻和感悟,在脑海中勾画大致的艺术形象。大家通过自己的理解创作了许多个小片段。又通过老师的指导,再把小片段连缀起来,很多细节都是根据我们的现场反应来创作的,十分鲜活。
关于春晓这个人物,我感同身受。我出生在河南驻马店的一个农场里,有许多关于乡土的童年记忆。在贵州采风的时候,我发现大山里的环境比我的家乡更加恶劣,全乡只有一家宾馆,交通也极为不便。当地村民的居住条件非常简陋,有的房子下面养牛上面住人。让我印象特别深刻的是一户人家,有两个女孩,姐姐15岁妹妹11岁,父母二人都外出打工。她们的个头矮小,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每次要翻两个小时的山去背柴,窗户上没有玻璃,家里连块肥皂都没有。那两个孩子对这一切已经习惯甚至麻木了,想吃饭就吃,不想吃就不吃,毫无规律。我们所到的这个村子里,留守儿童家庭占了六七成。
成长过程中缺乏父母关爱,许多孩子到十五六岁的时候就厌学了,想自己挣钱,渴望经济独立。内心深处会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渐渐也会习惯,甚至麻木。当然,还是会有一小部分留守儿童比较要强,我饰演的角色春晓就是一个在苦难中发愤图强的正面形象。他盼望靠自己的努力走出大山,改变自己和家庭的命运。
《少年少年》在我学生生涯里是很重要的一部戏,跟自己的人生经历也有相吻合的地方。我特别喜欢这种类型的艺术创作,能反映现实问题,这是艺术人应有的责任感。我希望有更多留守儿童的家长能够来观看我们的演出,希望我们的努力能够对他们有所触动。
(编辑·麻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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