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孩”新政下的“孤独一代”
2016-04-09田野
田野
由独生子女构成的“孤独一代”,引领国人进入了“二孩”时代。
2013年,中国启动实施“单独二孩”政策。2015年,《中国共产党第十八届中央委员会第五次全体会议公报》宣布,“全面实施一对夫妇可生育两个孩子政策”,“全面二孩”正式实施。此事瞬间引爆舆论热点,从计生政策史的冷静反思,到对“二孩概念股”的兴奋议论,再到“二孩”生不生的纠结,说什么的都有。
众说纷纭里,社科院人口所原所长田雪原的说法值得回味。田雪原是当年计生政策出炉过程的见证者。据他回忆,1980年,有关方面举行人口座谈会,讨论“只生一个孩子”的政策。当时,田雪原起草了给中央的报告,内容一是要大力控制人口增长;二是分析对此事可能带来的问题,包括人口老龄化、劳动力短缺、养老压力、性别比例失衡等。可以说,今天所关注的问题,当时都讨论到了。当年的共识是,减轻政策副作用的关键是实施时间。时间短了没效果,时间过长负面效果增大。所以当时就提出,“一孩”政策“既非权宜之计,也非永久之计”,目标是要控制一代人的生育,也就是搞25年到30年。
可以看出,计生政策的决策过程是慎重的,专家的态度也是实事求是的。到2009年,田雪原就开始积极呼吁对政策进行调整,并特别提出了当年政策设计中的“30年时限”。这个时候,当年预想到的问题已先后出现。降低高生育率的目标在1992年就基本实现,之后进入低出生率、低死亡率、低人口增长阶段。2010年,中国劳动力供给出现“刘易斯拐点”,劳动人口绝对数量占总人口比例达到峰值后开始下降。同时,中国老龄化速度加快,养老压力加大,而出生性别比例失衡的问题在某些地区也变得严重,农村出现了“光棍村”。
从专家学者的呼吁,到“单独二孩”“全面二孩”的政策调整,展示出决策过程的科学性、理性。但人口政策的特殊之处在于,它所调整的“产品”是人,而不仅仅是冷冰冰的统计数字。普通的商品没有思想和感情,人却有血肉和温度。正因为如此,“人的生产”对政策指挥棒的反应,可能不是那么“一指就灵”。
当“单独二孩”政策出台的时候,舆论也兴奋过,但对“生育高潮”“人口井喷”之类的词,严肃媒体并未滥用。事实是,高潮没到来,井喷没动静,年轻人生育的欲望似乎并不那么强烈。“全面二孩”出台后,多位专家也认为,此举不会造成“人口大爆炸”。美国霍普金斯大学生物统计学博士黄文政的估算是,“全面二孩”实施后,每年多增人口300万到800万。北京大学人口所教授乔晓春认为,每年增加的新生儿最多600万到700万,且只会持续一两年。还有专家估计得更保守,说第一年实际多生人口可能仅400万。这些预测准不准,还得时间来揭晓。
“单独二孩”的生产主力是 “孤独一代”。1980年出生的孩子,今年已经35岁,到了生育黄金期的临界点。更年轻的孩子,多数都没有兄弟姐妹。这些独生子女想不想生,能不能生,政策制定者不能不关注。在大城市中打拼的年轻一代,没房、没钱、没户口,生一个孩子已经“累趴”,不是送回老家寄养,就是把老爸老妈从老家拖来帮忙。许多企业的政策也跟不上,产假时间短,甚至对处在怀孕、哺乳期的员工有或明或暗的歧视,员工也担心生了孩子少了票子,乃至丢了位子。凡此种种,都足以让政策效果大打折扣。所幸的是,有媒体对几十位独生子女进行采访,绝大多数人都表示“有机会的话希望有个兄弟姐妹”,“有同龄人一起成长很好”,显示出他们对“独自长大”感到的缺憾。只要有合适的生育环境,他们应该乐意在第二代身上弥补这种缺憾。
让“孤独一代”温暖起来,让他们敢生、能生、好好生,这应该是“全面二孩”下一步的配套工程。
(摘自《环球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