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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血会的继承者

2016-04-07轩弦

最推理 2016年2期
关键词:小利司徒

轩弦

超级侦探慕容思炫的创造者。

从2008年开始在《最推理》发表小说,著有《魔环》、“魔法奇迹系列”、《孤寻》、《复仇终点站》、《写下凶手的名字》、《潜行者》、《四怪馆的悲歌》、《树之悲》等数十篇脍炙人口的经典作品。

本文提及《弑神之刃》中凶手之名,建议先读《弑神之刃》再阅读本文。

第一章、天台

秋分已经过去了两天,但跟夏日相比,气温并未下降多少。霍闩坐在学校教学三楼的天台看书,偶尔吹来一阵秋风,却仍带着炎夏的热气。

这天下午没课,他也不想回家,所以到这里来看书。之所以选择教学楼天台,是因为这里绝不会被人打扰。

他所看的是一本《暗示心理学》。这本书他已经看过两遍。根据书中的一些理论知识,结合养父教给他的心理暗示技巧,他曾几次悄无声息地引导和操纵同学的心理,尝试支配同学的行为,效果不俗。这让他对心理暗示这门学问越来越感兴趣。

此时正看得入神,却忽听天台门口传来一阵嘈杂声。

霍闩双眉一蹙。怎么有人到天台来?

而且不止一个人。

他站起来,快步走到位于天台角落的机房后方躲了起来。

这时候,只见七八个女生来到天台。其中一个长发女生被围在中间。

霍闩认得,这个长发女生是自己的同班同学葛紫。

这个葛紫性格孤僻,不喜欢跟同学交往,大学开学至今差不多一个月了,但她没有跟霍闩说过一句话。

不过她长得十分漂亮,柳眉杏眼,面目如画,便如出水芙蓉一般,对男人来说,拥有勾魂摄魄的魅力。

正因为如此,开学前两周,学校里已有数名男生慕名前来,对她展开热烈的追求。

这些追求者,有外形俊朗的校草,也有富二代和官二代,有成熟稳重的师兄,也有年轻活力的新生。

但葛紫,对所有追求者都不假辞色,因此被大家称作冷美人。

然而现在,这个冷美人,却被六七个女生拉扯着来到天台中央。

这些女生的年龄看上去比葛紫要大一些,应该是大二或大三的学生。

此时,只见其中两个女生分别按住葛紫的双肩,其中一个女生往她的小腿狠狠地踢了一脚,葛紫双脚一软,跪倒在地。

一个金发女生走到葛紫面前,二话不说,连续打了她五个巴掌。霎时间,葛紫的一张俏脸肿了一块。

“狐狸精!敢跟瑞姐抢男人?”金发女生骂完,一脚踢向葛紫的腹部。葛紫疼得全身酥软,垂下了脑袋。

这时候,一名身穿黑衣的女生慢慢地走过来,向葛紫瞥了一眼,冷冷地说:“抬头看着我。”

葛紫没有抬头,甚至一动也不动。

金发女生一把抓住她的头发,使劲地向上一拉,怒骂:“瑞姐在跟你说话,没听到吗?”

黑衣女生瑞姐走前一步,冷然问:“为什么要动我的男人?”

葛紫这才吃力地抬起头向瑞姐看了一眼,气息奄奄地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还装?”瑞姐冷笑一声,丢给葛紫一张皱巴巴的信纸,“为什么阿力会给你写情信?”

霍闩看到这里心中猜测,这个阿力是瑞姐的男朋友,但却给葛紫写了一封情信。

葛紫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没有见过这封信……”

瑞姐冷哼一声:“你当然没有见过,因为他还没把信拿给你,就被我发现了。说!为什么要勾引我的男人?”

“我没有。”葛紫缓过了一口气,淡淡地说。

“没有?”瑞姐拿出一台手机,打开了一条短信,“那阿力约你吃饭,你为什么答应?”

“短信中不是提到吗?他想跟我商量一下文学社迎新活动的工作安排。”

霍闩记起来了,开学没多久,葛紫就加入了学校的文学社。这个阿力应该是文学社的社长或副社长吧。

“你是大一新生,加入文学社才一个多星期,他为什么要跟你商量迎新活动?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呀!你没看出来?”瑞姐的脸色有些难看,“说!你答应跟他吃饭,到底有什么企图?”

葛紫轻轻地吁了口气:“我真的只是为了跟阿力师兄商量文学社的事。”

“哼!我已经给过你解释的机会了,但你没有珍惜。”瑞姐微微吸了口气,“放开她。”

按着葛紫肩膀的那两个女生同时放开了手。与此同时,瑞姐走到葛紫身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脚踩在她的背上。霎时间,葛紫感到背脊一阵剧痛,整个人倒在了地上,瑞姐就顺势在她的头上狠狠地踩了几脚。

一个女生连忙走上来轻轻拉了瑞姐一下,低声道:“瑞姐,别踩头,打死了咱们就麻烦了……”

瑞姐定了定神,但还没消气,转头对一开始打了葛紫五个巴掌的那个金发女生说道:“阿竹,既然她对男人这么饥渴,你就帮她脱光吧。”

金发女生阿竹明白瑞姐的意思,上前撕扯葛紫的衣服。葛紫两手环抱胸前,死死挣扎。阿竹转头呼唤其他女生:“还看什么?过来帮忙呀!”

最后,四五个女生合力把葛紫的衣服撕破了,裙子和内裤也脱掉了。葛紫被迫一丝不挂地跪在地上。

瑞姐走上前,往葛紫吐了口痰,嚣张地说:“这次只是警告,如果你还敢动我的男人,下次就不是脱光这么简单了,而是把你从这里扔下去。听明白了吗?”

葛紫低头不语。阿竹走上来又打了她两个巴掌:“聋了吗?瑞姐问你听明白了没?”

葛紫低声道:“明白了。”

“哼!走!”

瑞姐转身走向天台的门口,阿竹等人紧随其后。

霍闩没有出来。他想等葛紫也离开天台后再离开,以免节外生枝。

过了一会儿,只见葛紫慢腾腾地站起来。但她不是离开天台,而是走到了天台的边沿。

霍闩知道,她刚才受到侮辱,现在想要跳楼轻生。

但她探头向下方看了一眼,身体又不由自主地缩了回来——毕竟这里离地面有八层楼高。

过了好几分钟,她才似乎终于下定决心,膝盖微曲,准备跳下。

这时候霍闩说话了:“我敢保证,你在落地前,肯定会后悔。”

葛紫突然听到身后有人说话,大吃一惊,回头一看,见是同班同学,又羞又怒:“你……你……”

“你死了,刚才那几个女生对你不会有内疚,只会有嘲笑。”霍闩淡淡地说。

葛紫咬牙不语。

霍闩不再多说什么了,脱掉了自己身上的夹克,放在地上,转身离开。

葛紫又在天台边沿呆了一会儿,终于放弃了自杀的念头,捡起霍闩留下的夹克和自己的裙子穿上,离开了天台。

葛紫不怕死,但一想到瑞姐、阿竹等人对着她坠楼的尸体谈笑风生的情景,寻死的念头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二章、实战

霍闩回到大马村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五年前,十四岁的霍闩跟着养父霍星羽从B市逃亡到L市,在大马村隐居。

三年前,霍闩被养父派遣到G市搜集一名官员贪污受贿的证据。一周后霍闩完成任务从G市回来,却发现养父失踪了。经过明察暗访,他在村中一位名叫曹慧娟的村妇家里找到养父。

原来,在霍闩离开L市的翌日晚上,霍星羽独自行动,刺杀一名黑社会帮主,却不慎在行动中身受重伤,回到大马村村口时昏倒在地,幸得刚好经过村口的曹慧娟所救。

霍星羽受伤期间,曹慧娟对他悉心照顾,两人朝夕相处,产生感情。不久以后,两人结了婚。

现在,霍闩跟霍星羽夫妻两人住在一起。

霍闩走进屋内,来到饭厅,只见曹慧娟正在摆放碗筷。

“阿闩,回来啦?”

“嗯。”霍闩一边说一边向饭桌扫了一眼,只见饭桌上放着四套碗筷。

“娟姨,有人来吃饭?”霍闩问。

曹慧娟点了点头:“是你的梦姨。”

她话音刚落,霍星羽走进饭厅:“回来啦?”

“嗯,爸。”

“你今天下午不是没课吗?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霍星羽板着脸问。

“我在学校的天台看书。”

“是吗?唔,跟我来。”

霍闩跟着养父来到他的卧房。

“坐吧。”

“嗯。”

“阿闩,这十多年我跟梦姨传授给你的各种格斗技巧,你都掌握得差不多了吧?”

霍星羽原来是T市公安局特警队的副队长,身手了得;梦姨来头更猛,她十三岁时已前往少林寺习武,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多次获各种大型武术比赛的冠军。

在霍闩七岁那年,霍星羽和梦姨便开始把各种格斗技巧传授于他。现在,霍闩已被培养成一名格斗高手,精通擒拿、散打、泰拳、跆拳道、柔道等多种搏击技巧。

“嗯,基本掌握了。”此时霍闩一边回答,一边猜测养父这样询问的理由。

“很好。但你从来没有实战过,对吧?今晚,你就要去实战。”

“实战?”霍闩皱了皱眉。他虽然身手极好,但因为到目前为止,他运用智慧已足以解决他所遇到的所有问题,所以从没跟别人动过手。

再说,他也不喜欢用武力解决问题。他认为,人类作为地球上唯一的精神生命体,如果要用打架解决问题,那跟野兽有什么区别?

但霍闩没有向霍星羽表达自己不想实战的意愿。他知道,养父决定了的事,是绝对不会更改的。

就在这时,房外传来梦姨的声音:“老大!我来啦!”

两人走出卧房,只见大厅来了一个四十出头、风姿绰约的女子,正是梦姨——全名叫南宫听梦。

“梦姨。”霍闩跟南宫听梦打招呼。

“阿闩,好久没见了。大学生活过得怎样?”南宫听梦跟霍闩的感情很好。

霍闩笑了笑:“还好吧。”

“大学里有很多美女吧?有看中哪个吗?”南宫听梦笑问。

不知道为什么,霍闩心里突然想起了葛紫。

葛紫,这个令无数男生垂涎三尺的冷美人,就在数小时前,以全裸的形态出现在自己眼前。

霍星羽的话打断了霍闩的想入非非:“南宫,带来了吗?”

南宫听梦点了点头:“嗯,就在外面。”

“出去看看。”

然而这时候曹慧娟却从饭厅走出来:“听梦来啦?你们还去哪呀?先吃饭吧。”

“好吧,那我们吃过饭再去吧。”霍星羽说。

霍闩心里有些好奇:“梦姨带来了什么呢?”

吃过晚饭,曹慧娟收拾碗筷,霍星羽和南宫听梦则把霍闩带到屋外,只见不远处停着一台五十铃货车。

“梦姨,你开来的?”霍闩指了指那货车问道。

“哈哈,对。过来看看。”

三人走到货车前,南宫听梦打开货厢,霍闩探头一看,由不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货厢里有一个铁笼,笼中竟然有三头狼!

霎时间,霍闩明白养父所说的“实战”是指什么了。

“这是什么品种?”霍星羽问。

“北美灰狼,最大的犬科动物,最强的狼。”

霍星羽满意地点了点头:“南宫,你是怎么找到的?”

南宫听梦嘿嘿一笑,一脸得意:“我自然有我的办法。”

“好吧,事不宜迟了,都上车吧。”

接下来,霍星羽把货车开到大马村后山的一座破屋前。这座破屋里本来住着一个独居老人,半年前老人病逝后,这里便空置了。

“老大,你连地点也选好了?”南宫听梦问。

“嗯,把铁笼推进去吧。”

三人合力把装着三头北美灰狼的铁笼推到破屋内的一个房间前。这个房间的房门上有一个长方形的开口,那是霍星羽昨天用电锯弄出来的,方便在房外观看房内的情况。

此时,铁笼已被推到房门前。霍星羽一边打开房门,一边对南宫听梦说道:“放进去吧。”

“先放一头进去?”

霍星羽摇了摇头:“三头都放进去。”

“三头?”南宫听梦微微一怔,“老大,这是阿闩第一次实战呀。”

霍星羽转头向霍闩看了一眼,淡淡地问:“阿闩,你说呢?”

霍闩是个心高气傲的人,霍星羽都这样问了,他哪肯认怂?

“三头吧。”

南宫听梦只好打开铁笼,把三头狼全部放进房内。

突然,其中一头狼对着窗户发出一声狼嗥。紧接着,另外两头狼也跟着叫了起来。三头狼的嗥叫之声交织在一起,声调凄厉,令人毛骨悚然。幸好这里是后山,渺无人烟,没有惊动村民。

狼嗥让霍闩也不禁咽了口唾沫。

霍星羽拍了拍他的肩膀:“阿闩,我也不要求你徒手杀狼,毕竟难度很高。你只要能在房内坚持五分钟,我就给你丢进去一把匕首。”

“我知道了,爸。”

“阿闩,”南宫听梦一脸担心,“这三头都是野狼,而且已经饿了三天,你……你自己小心。”

霍闩向南宫听梦笑了笑:“梦姨,你们培养了我这么多年,我怎能出师未捷身先死呢?”

“好了,进去吧。”霍星羽打开了房门。

霍闩吸了口气,走进房内,还没站稳,突然眼前一花,已有一头饿狼向他扑来。霍闩身子一缩,避开了那头狼的攻击,与此同时看准时机,一把抓住了那头狼的尾巴,向后使劲一拉。那头狼负痛,回头瞪着霍闩,尖声怒吼。

同一时间,另一头狼也向霍闩扑了上来。霍闩眼疾手快,使出一招前腿正蹬,正中那头狼的腹部。

第三头狼看见两个同伴吃了亏,一时不敢上前,对着霍闩张牙舞爪,露出了又尖又长的白牙。

此时霍星羽和南宫听梦就站在房外,通过房门上的开口观看战况。南宫听梦看到三头狼围攻霍闩,为他捏了一把汗。

“老大,这三头狼都是万里挑一的,凶悍无比,我怕阿闩……”

“我自有分寸。”霍星羽冷冷地道。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第三头狼也终于按捺不住,向霍闩发起猛烈的进攻。就这样,霍闩在三头恶狼中周旋,好几次差点被狼咬到,幸好每次关键时刻,他都能避开狼齿,化险为夷。

过了一会儿,他逐渐感到体力不支,退到墙角,转攻为守。一头狼从左边扑来,霍闩一记扫腿,正中那恶狼的头部。然而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另一头狼从右边扑上来,一口咬住了霍闩的手臂。霍闩轻呼一声,左手一记上勾拳打向那恶狼的头颈。但那恶狼真是饿坏了,好不容易咬住霍闩,哪怕颈部剧痛,也不肯把牙齿松开。

南宫听梦急道:“老大,到五分钟了!”

霍星羽轻轻“哼”了一声,这才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从房门上的开口扔了进去。

霍闩左手一把接住匕首,用极为利索的动作在那恶狼的咽喉使劲一划,霎时间从恶狼的喉咙中喷出大量鲜血,喷洒在霍闩的脸上。

另外两头狼见状,骇然倒退,接着齐声狂嗥,一副作势欲扑的样子。

而刚才那头恶狼虽已被割喉而死,但牙齿仍然紧紧咬住霍闩的手臂,哪怕他使劲挥舞,也无法把恶狼的尸体甩开。

鲜血仍从狼尸中源源流出。霍闩闻到血腥味,只觉得喉咙发麻,想要呕吐。

“爸,让我出来。”霍闩的声音有些颤抖。

霍星羽摇了摇头:“全部杀掉再出来。”

霍闩实在不想再接触鲜血,向南宫听梦乞求道:“梦姨……”

南宫听梦心软:“老大,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哼!”

霍星羽转过了身子。南宫听梦连忙打开房门。霍闩带着手臂上的狼尸,快步走到房外。

“阿闩,没事吧?”南宫听梦一边说一边从腰间拔出军刀,割开了狼尸的上颚,帮霍闩把右臂拔出来。

霍闩闻到残留在衣服上的血腥味,忍不住又咳嗽干呕起来。

霍星羽这才转过头来瞥了他一眼,冷然道:“要制裁罪犯,审判邪恶,就必须让两手沾血。你这样怕血,怎样当神血会的继承者?”

霍闩低头不语。

“好了,”南宫听梦打圆场,“老大,有什么以后再说吧。阿闩,今天很累了吧?回去好好休息吧。”

回家以后,霍闩在浴室里洗了一个多小时,但似乎仍未能把身上的血腥味尽数洗去。

第三章、后山

翌日上课时,霍闩几次发现葛紫望向自己,但每次霍闩的头部稍微转动,她又立即把视线移开。不过,一整个上午,他们还是没有跟对方说过一句话。

中午放学后,霍闩看到当葛紫走出教学楼时,突然有几个女生围上来,强行把她带走。

霍闩认得正是昨天在天台欺辱葛紫的那群女生,其中一个就是带头把葛紫的衣服剥光的阿竹。

霍闩悄悄跟在后面,只见阿竹等人把葛紫带到学校的后山。瑞姐和她的另外几名跟班,早已在这里等候。

后山地处偏僻,平时根本不会有人经过。

葛紫被阿竹等人带到瑞姐跟前,被迫跪下。

瑞姐把一台手机丢在葛紫面前:“这是什么?”

葛紫摇了摇头,低声说:“我不知道。”

“不知道?”瑞姐冷笑一声,“这是昨晚阿力发给你的短信:‘阿紫,突然有些想你,你在干什么呢?我说呀,你怎么就那么贱,非要勾引别人的男人?”

“我……我没有回复……”

“是吗?”瑞姐微微地吸了口气,突然抓住葛紫的长发往上一扯,怒道,“如果不是你之前勾引阿力,他怎会给你发这样的短信?贱人,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对吧?阿竹,动手!”

只见阿竹拿着一个麻袋走过来。麻袋里传出“吱吱”声响。

葛紫微微一怔,一脸不安。

阿竹冷笑:“你敢得罪瑞姐,就让这些老鼠教训一下你!”

葛紫一听,脸色大变。她昨天被拉扯、殴打、撕烂衣服,也没有求饶过半句,但此时却颤抖着声音说道:“不要……求求你们……不要……”

瑞姐看到葛紫终于害怕了,洋洋得意:“套进去!”

阿竹打开袋口,袋中的老鼠叫声更加刺耳。葛紫想逃,却被几个女生死死地按在地上。

“不要……不要啊——”葛紫尖声求救。

刹那间,霍闩似乎看到昨晚那个满身鲜血、想要逃避斗狼的彷徨无助的自己。

如果他现在走出来,是可以阻止瑞姐等人的暴行的。哪怕她们不顾霍闩的阻拦,但霍闩相信自己可以在一分钟内把她们全部击倒,救走葛紫。

但霍闩并没有现身。

就在这时,阿竹已把那个装满了老鼠的麻袋套到了葛紫的头上,并且用绳子紧绑着袋口和葛紫的脖子。

“啊——不要——呜呜……不要啊——”葛紫声嘶力竭地求救。但哪里有人救她?

那几个女生也放开了葛紫,任由她在地上折腾。

过了几分钟,葛紫的身体慢慢地停了下来。她已心力交瘁,连反抗的力气也没有了。

瑞姐走上前去在她的腹部狠狠地踩了几脚:“别再让我见到你,否则我就剁掉你的手,我黄锦瑞说到做到!”

在瑞姐等人离去的数分钟后,霍闩才不慌不忙地走出来,来到葛紫身前,帮她解开了麻袋。

葛紫头发杂乱,脸色苍白,全身抖个不停。

好一会儿,她才稍微冷静下来,向霍闩瞥了一眼,冷冷地问:“你早就来了?”

“是。”霍闩简短地答道。

葛紫咬了咬牙:“看着我被欺辱,很有趣吗?”

“你怪我刚才没出来救你?”霍闩轻轻地吁了口气,淡淡地说,“如果我刚才出来阻止,那就会打草惊蛇了。”

葛紫秀眉一蹙:“什么?”

“今晚九点,到教学三楼的天台来吧。”

没等葛紫答话,霍闩已转身离去。

第四章、雨夜

还差三分钟到九点时,葛紫还在犹豫要不要赴约。

“霍闩把我叫到天台干什么呢?他说中午时如果现身就会打草惊蛇……难道……”

九点零一分,葛紫终于下定决心,走出了寝室。

“阿紫,这么晚了,你去哪呀?”寝室里一个室友问。但葛紫没有回答,甚至头也没回。

然而,在她前往教学三楼的途中,天空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

她没有理会,在暴雨中一步一步地走向教学三楼。

当她来到天台的时候,全身的衣裤早已湿透。

霍闩已在天台等候。他左手打着伞,右手拿着一台诺基亚手机,正在查看,听到脚步声,抬头向葛紫看了一眼:“你来啦?”

“嗯。”

葛紫发现在霍闩的脚边有一个大麻袋。

“这是什么?”她不禁问道。

霍闩神秘地笑了笑,收起手机,蹲下身子,打开了袋口,竟然从麻袋里拉出来一个人。

是瑞姐!

此时的她,被粗绳五花大绑,嘴巴也被封箱胶纸紧紧封住。

葛紫大吃一惊:“怎……怎么……”

霍闩淡淡地说:“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你不想被欺负,只有一个办法——比对方更狠。”

葛紫走到瑞姐跟前,只见她正恶狠狠地瞪着自己。

“三番几次欺辱你的人现在就在你眼前,要怎么做,你自己决定吧。”霍闩说罢转过了身子。

霎时间,瑞姐命令阿竹剥光葛紫的衣服、把装有老鼠的麻袋套到葛紫头上等事,在葛紫脑海中快速掠过。紧接着,满腔怒火在她的心中熊熊燃烧起来。她咬着牙,在瑞姐的身上连踹了十多脚,又蹲下来狠狠地打了瑞姐几个巴掌,才慢慢冷静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呼喘气。

霍闩慢慢地转过身子,微微一笑,走到瑞姐身前,弯下腰撕掉了她嘴巴上的封箱胶纸,问道:“感觉怎样呀?”

话音未落,瑞姐忽然在霍闩的手腕上使劲地咬了一口。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霍闩始料未及。霍闩微微一怔,连忙把手缩回,却发现手腕已被她咬出血来,甚至掉了一小块皮。

“狗那女,有种干掉我呀!”此刻瑞姐面目狰狞,满嘴是血,十分恐怖。

霍闩昨天劝阻葛紫自杀,今天又帮她把瑞姐抓到天台,葛紫对他心存感激,此刻见他被瑞姐咬伤,心中恼火,又听瑞姐辱骂自己,更是怒不可遏,抓住她的头发把她拖到天台边沿,怒道:“我现在就把你扔下去!”

她本来只是想吓唬一下瑞姐,只要瑞姐求她饶恕,就把她拉回来。怎知瑞姐极为倔强,在此生死关头,却不求饶,反而逞强道:“来啊!有种把我推下去呀!婊子!”

尽管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但却丝毫没有屈服的语气。

葛紫咬着牙:“你以为我不敢吗?”

“动手啊!贱人!敢就动手啊!杂种!”她断定葛紫不敢杀人。

但她不知道,“杂种”这句辱骂,触碰到葛紫心中的底线。

葛紫自幼丧母,父亲也因为精神失常而被关在精神病院医治,她在读小学和初中时,因此经常被同学们嘲笑她是“杂种”。这句辱骂,在她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

“杂种——杂种——杂种——杂种——”此刻,这个本已被封存在心底的“咒语”却失控了,不断地在葛紫脑海中回荡。与此同时,她还想到自己把瑞姐拉回来后瑞姐对她嘲笑的情景:“哈哈!我就说你没种杀人嘛!杂种!”

“啊——”终于,冲动战胜了理智,葛紫的双手鬼使神差地把瑞姐推出了天台的边沿。

噼里啪啦的雨声掩盖了瑞姐的惨叫声。随着坠地的巨响,瑞姐的叫声戛然而止。葛紫探头一看,只见瑞姐已经掉到楼下,身体扭曲,一动也不动。

“怎、怎么办?”葛紫懵了。

霍闩也呆了一下,但马上又冷静下来,淡淡地说:“这种人,本来就是死不足惜的。”

葛紫还恍如梦中,喃喃地说:“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你有两个选择。”

葛紫定了定神,望向霍闩:“什么?”

“要么自首,要么伪造现场。”

“我不想死!”葛紫毫不迟疑地说,“我不想被枪毙!”

“这么说,你选择伪造现场,让警察查不出案发经过?”

葛紫咽了口唾沫:“可以吗?”

霍闩抬头看了看夜空,只见这滂沱大雨仍然没有减弱的趋势,轻轻一笑:“你应该庆幸今晚下雨。”

第五章、调查

韩启星是L市刑警支队的支队长。其实两年前他已达到退休年龄,但因钟爱刑警的工作,而且身体硬朗,于是主动申请延迟退休,继续担任支队长的职位。

这天晚上,他留在办公室查看最近发生的几宗案件的卷宗,直到十点多才准备回家休息。然而刚收拾好卷宗,却收到110指挥中心下达的出警指令:“接到群众报警,在L市中文大学教学三楼前方有人坠楼,请刑警支队的值班人员前往现场处理。”

“阿军,天威,走,跟我到现场去!对了,带上折叠帐篷。”

韩启星带上当时正在办公室加班的两位下属,匆匆赶往L市中文大学。

来到教学三楼前方,果然看到一个女子横躺在地。

韩启星马上对下属吩咐:“赶紧打开帐篷,遮住尸体。”

其实他心里清楚,这样做只是聊胜于无。雨这么大,现场的线索早就被破坏得彻彻底底了。

两名下属刚把那折叠帐篷打开,勘验组和法医也来到了现场。接下来,侦查员开始勘察现场的痕迹,而法医则开始检查尸体。

这时候,不远处一个金发女子慢慢地走过来,怯生生地问:“你们……是警察吗?”

韩启星向那女子看了一眼,点了点头:“是的。是你报的案?”

金发女子低低地“嗯”了一声。

韩启星走到女子跟前:“你好,我姓韩,是刑警支队的支队长。你叫什么名字?”

“聂竹弦。”

“小聂,你好。你先平伏一下心情,别紧张啊。待会儿我会问你一些问题,你只需要如实告诉我就可以了。”

“嗯。”

“阿军,你记录一下。”韩启星对身旁的这位名叫程军的下属吩咐。

“是,韩队。”

“小聂,你跟死者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师姐。唔,”聂竹弦想了想,补充道,“我们都是历史系的,她大三,我大二。”

“她叫什么名字?”

“黄锦瑞。”

接下来是一个关键问题。韩启星吸了口气,紧紧地看着聂竹弦的眼睛,问道:“你是怎么发现她坠楼的?”

“刚才我在寝室上网,忽然收到瑞姐的电话。她在电话里说:‘阿竹,救我,我在教学三楼的天台,有人要杀我……啊?不要过来……不要过来……然后电话就挂断了。于是我马上冒雨来到这里,却看到瑞姐已经躺在地上,动也不动。我也不敢走过去,立即躲到一旁,打电话报警。”

韩启星点了点头:“你做得很对。可以让我看看你的手机吗?”

“嗯。”聂竹弦从口袋里掏出一台三星手机,递给韩启星。

韩启星接过手机,翻看来电记录:十点零三分,通讯录备注为“瑞姐”的号码来电;十点二十一分,拨出110。

“死亡时间是十点零三分呀。”韩启星心中思忖,“应该不是自杀。”

他想到这里,对另一位名叫郑天威的下属吩咐:“天威,你和勘验组的同事到天台勘察一下。”

“是的,韩队!”

郑天威带着几名侦查员走进教学三楼后,韩启星对聂竹弦说:“小聂,谢谢你的配合。好了,你先回寝室休息吧。这件事在我们调查清楚之前,请你暂时保密,可以吗?对了,麻烦你留个手机号码,如果有需要,我们会再联系你。”

“嗯。”

“阿军,你送一下小聂回寝室。”韩启星对刚才负责笔录的程军吩咐道。

“是,韩队。”

程军带着聂竹弦离开后,法医走过来:“韩队,死因是颅骨骨折引起脑挫伤,左侧的肋骨也发生严重骨折,除此以外,体表损伤较轻,初步推断是坠落身亡。根据死者的体型和受伤程度推断,坠落的起点应该就是教学三楼的天台。”

“死亡时间呢?”

“两个小时之内,回去进行解剖后应该可以得到更准确的时间。”

韩启星看了看手表,十点五十八分,思忖:“是在九点之后被杀的,跟聂竹弦的叙述以及她手机的来电记录吻合……”

“韩队!”

程军的叫唤打断了韩启星的思索。他转头一看,只见程军和聂竹弦去而复返。

“怎么回来啦?”韩启星怔了一下。

“她说有重要事情要跟你说。”程军指了指聂竹弦。

韩启星还没答话,已听聂竹弦说道:“韩队长,我知道是谁杀死瑞姐的!”

韩启星两眼一亮:“是谁?”

“是葛紫!”聂竹弦有些激动地说,“肯定是她!”

“葛紫?”韩启星皱了皱眉。他觉得这个名字十分耳熟。

“难道是她?”韩启星突然想到一个人。

但他还是问道:“葛紫是谁?”

“一名大一新生,哲学系的。”

“哲学系?”程军有些惊讶。

“怎么啦,阿军?”韩启星问。

“没什么,”程军摇了摇头,“我儿子刚好也是这里的哲学系大一学生。”

“是吗?那你现在打个电话给你儿子,初步了解一下这个葛紫的情况。”

“是。”程军走到一旁打电话给儿子。

韩启星接着向聂竹弦问道:“小聂,你为什么会认为葛紫是凶手?”

聂竹弦有些犹豫,但想到警方迟早会查出来,只好把黄锦瑞因为怀疑葛紫勾引自己的男友而两次带人欺负葛紫的事告诉了韩启星。但她只是简单地讲述了黄锦瑞等人殴打葛紫的事,省去了脱衣服、套麻袋等令人发指的行为。

但尽管如此,已让韩启星十分不屑,冷冷地说:“你们很霸道嘛!”

聂竹弦不敢看他,低下了头。

这时候程军走过来:“韩队,已经查到葛紫在哪个寝室了。”

“嗯,我去跟她聊聊。阿军,你和我一起去。”

在前往女生宿舍的途中,程军说道:“韩队,我儿子说,这个葛紫性格孤僻,在班上没什么朋友。”

韩启星轻轻叹了口气:“唉,这也难怪,毕竟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呀。”

程军大奇:“韩队,你认识她?”

“她好像是我以前负责的一宗案子中受害者的女儿。唔,葛紫,我记得就是这个名字。不过不知道和我们现在所找的,是不是同一个人呢。”

韩启星想了想,又说:“我想想呀,那宗案子发生在十多年前,当时葛紫是个几个月大的婴儿,现在这个葛紫在读大一,年龄倒是吻合的。”

程军好奇地问:“那是一宗怎样的案子呀?”

韩启星吁了口气:“1982年的‘七·一三劫杀案。”

程军倒抽了一口凉气。他当然听说过这宗案件:一家四口遭劫匪入屋抢劫,女主人和七岁大的儿子被杀死,男主人因为亲眼目睹妻儿被杀而精神失常,而那幸存的未满周岁的女儿最后则被送到孤儿院。

因为这宗案件性质恶劣,公安局成立了“七·一三”劫杀案专案组,而韩启星就是当时专案组的组长。

第六章、应对

已经晚上十一点半了,但葛紫还没入睡。

刚杀了人,怎么可能睡得着?

此刻她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首先两眼圆睁,嘴巴微张,露出一个大吃一惊的表情,紧接着嘴角一扬,轻轻一笑,又展现了一个幸灾乐祸的神情。

她反复练习转换这两个表情已经一个小时了。

寝室里的另外三名室友,一个已经睡了,发出轻微的鼾声,一个在玩手机、发短信,还有一个躲在被窝里跟男友通电话。

就在这时,寝室外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葛紫微微一惊:“来了!”

霍闩曾告诉她,警察今晚会来找她。“真是料事如神呀。”

葛紫有些紧张,霍闩教她的方法,到底能不能骗过警察呢?

“谁呀?”正在玩手机的室友走到门前问道。

“开一下门。”那是宿舍管理员的声音。

室友打开门,只见门外除了宿舍管理员外,还站着两名身穿警服的男子。

“葛紫在吗?出来一下。”宿舍管理员说道。

葛紫走到门外,只听身后传来室友们的窃窃私语:“什么情况呀?警察来找阿紫……”

来到走廊,葛紫向两名警察看了一眼:一个六十岁左右,双目炯炯,一副英风飒爽的样子;另一个四十来岁,浓眉大眼,留着平头,看上去十分干练。

“你好。”年长的警察说道,“我是刑警支队的队长韩启星。你是葛紫同学?”

葛紫点了点头。

“我们想向你了解一些事。”

“向我?什么事?”葛紫好奇地问。当然这是假装的。她早就知道警察为什么要来找自己。

韩启星向葛紫出示了一张证件照:“你认识照片中这个人吗?”

葛紫瞥了瞥照片:“瑞姐。”

证件照中的人正是坠楼的死者黄锦瑞。这张照片是韩启星刚才向宿舍管理员索要的。

“你认识她呀?你和她是什么关系?”韩启星问道。

与此同时,和韩启星一起来的程军拿出纸笔,准备做笔录。

“没什么关系。”葛紫冷冷地说。

“那你为什么会认识她?”

葛紫迟疑了一下,说道:“她男朋友是文学社的社长,约我谈文学社迎新活动的事,她或许因此对我有一些误会,来找过我两次。”

“她是不是找人来打你?”韩启星直截了当地问。

葛紫微微一呆,接着微微咬着嘴唇说道:“是!”

“具体情况是怎样的?”

葛紫深深吸了口气,把昨天黄锦瑞、聂竹弦等人把她抓到天台,对她进行殴打,最后还剥光了她的衣服等事,还有今天中午黄锦瑞等人又把她带到后山,用装满了老鼠的麻袋套到她的头上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韩启星。

她的这段叙述,全部属实,没有丝毫隐瞒,而且也没有掩饰语气中对黄锦瑞等人的反感甚至是憎恨。

这是霍闩教她的,跟黄锦瑞被杀过程无关的事,要全部说实话。

韩启星听得目瞪口呆。剥衣服、套麻袋等事,聂竹弦并没有告诉他。

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问道:“这些事你没有告诉老师吗?”

葛紫冷笑:“韩队长,你觉得跟老师说有用?”

韩启星想想也是,又问:“那你有报警吗?”

葛紫冷哼一声:“警察能把她们抓起来?抓起来也没用,要把她们枪毙,否则她们还会报复我。不可以,对吧?那我干吗要报警呢?”

韩启星叹了口气,正色问:“你恨她吗?”

“恨!”霍闩说过,内心的感受也不能造假,心中怎么想就怎么说。

韩启星紧紧地盯着葛紫的眼睛,突然说道:“她死了。”

葛紫愣了一下:“谁?”

“黄锦瑞。”

“啊?”葛紫吃了一惊,但随即冷笑,“活该。”

这两个表情,她已经对着天花板练习了无数次。她认为,刚才在韩启星面前的这次“表演”,虽然有些紧张,但也没有露出什么重大破绽。

韩启星的目光还停留在葛紫的脸上:“你不想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

“没兴趣。”葛紫一脸冷漠。

“嗯。那么,小葛,请你回忆一下,今晚十点左右你在哪里?”

黄锦瑞打电话给聂竹弦求救的时候是十点零三分。当时凶手在教学三楼的天台。

“十点左右?”葛紫想了想,“应该回宿舍了吧?”

“此前你外出了?”

“是的。”

“是几点外出的?”

“我忘了……唔,应该是九点左右吧。”

“去哪里?”

“我想到饭堂买夜宵,走到图书馆时,忽然下起倾盆大雨。于是我就站在图书馆门外避雨。但我等了大半个小时,雨还没停,最后我就冒雨跑回宿舍了。”

这一次的回答是谎言,是霍闩教她这样说的。葛紫确实是在九点左右离开寝室,但并不是要去饭堂,也没有经过图书馆,而是前往教学三楼的天台。

“那你是几点回到寝室的?”

葛紫摇了摇头:“我忘了,反正是九点多吧。”

其实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回到寝室的时间是九点五十一分。但如果准确地说出当时的时间,反而会引起韩启星的怀疑。

“你回来的时候,你的室友都在寝室吗?”

“三个都在。”

“嗯。”

韩启星向程军使了个眼色。程军会意,走进了葛紫所在的寝室,找她的室友核实她的话。

“回到寝室后,你还有外出吗?”韩启星又问葛紫。

“没有了,洗完澡就上床睡觉了。”

“好的,谢谢你的配合。”

韩启星一边说一边思忖:“如果她说的是实话,也就是说,她在十点以后有不在场证明了……”

“韩队长……”葛紫的叫唤打断了韩启星的思索。

“怎么啦?”

“唔,黄锦瑞是怎么死的?”葛紫有些好奇地问。

一开始表现得漠不关心,后来又忍不住想知道黄锦瑞死亡的情况,这是霍闩教给葛紫的策略,可以降低警察对她的怀疑。

韩启星也不隐瞒:“是坠楼。”

“啊?跳楼自杀?”葛紫讶然。

“现在还不清楚是自杀还是他杀。这件事请你暂时保密,好吗?”

“嗯。”

“好了,那我们也不打扰你休息了。”

“嗯。”

葛紫慢慢地转过身子,走向寝室。

“等一下。”韩启星突然在后头叫道。

葛紫大吃一惊。难道露出了什么破绽?她一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边转过头问:“怎么了?”

韩启星走前一步:“冒昧问一下,你的父亲是不是叫葛明宗?”

葛紫讶然:“你……你认识我父亲?”这次是真正的惊讶。

“真的是你呀?”韩启星苦笑,“我上个月才去探望过他呢。”

葛紫更加惊讶了:“医生说这些年来,有个警察每隔几个月就会到医院探望一下我爸,那就是你?”

韩启星点了点头:“是的。”

“你为什么……你认识我爸?”

韩启星叹了口气:“当年负责调查你家那宗案子的专案组的组长,就是我。”

“原来是你……”葛紫恍然大悟,定了定神,问道,“韩队长,这么多年过去了,杀死我妈和我哥的凶手,还没抓到?”

韩启星有些尴尬:“嗯,是的。”他接着问:“你过得还好吧?”

葛紫冷冷地说:“韩队长,你说呢?”

“唉,是的,是我们办事不力。”韩启星拿出纸笔,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码,“小葛,这是我的手机号码,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尽管找我。”

“哦。”葛紫接过纸条,转身走向寝室。

刚好此时程军也从寝室走出来,和葛紫擦肩而过。

“怎样?”韩启星问。

“葛紫的三名室友都说她确实是在九点左右离开寝室,然后在九点五十分左右回来了。”

“确定是九点五十分?”

程军点了点头:“其中一个室友说,她男友跟她约好十点整打电话给她,于是在还差十分钟就到十点的时候,她准备到浴室去洗澡,刚好这时葛紫就回来了。她看到葛紫全身都被雨淋湿了,于是就让给葛紫先洗。”

“聂竹弦在十点零三分收到黄锦瑞的求救电话时,凶手就在教学三楼的天台。而葛紫在九点五十分就回到了寝室,她的不在场证明是成立的。”韩启星想了想,“这样吧,明天你和天威实地走访一下黄锦瑞的人际关系,看看还有谁具备杀人动机。”

“是,韩队!”

这时,韩启星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拿出手机一看,原来是下属郑天威打过来的。

“天威,天台有发现?”韩启星接通了电话。

“韩队,因为正在下大雨,天台的痕迹都被冲洗掉了,不过我们在天台边沿找到一台诺基亚手机,我查看过,初步估计是死者黄锦瑞的物品。”

“哦?聂竹弦在十点零三分收到的那通求救电话,就是从那台手机拨出来的吗?”

“是的,已经确认了。”

韩启星“嗯”的一声,心中思忖:“这样的话,葛紫的不在场证明就更加牢固了。”

第七章、养母

次日上午哲学系只有两节课,十点就放学了。

放学后葛紫独自来到学校后方的民生巷。

昨晚葛紫离开教学三楼的天台之前,霍闩曾对她说:“如果你待会儿能骗过警察,没被抓走,那么明天放学后就到学校后面的民生巷等我。”

最后他又嘱咐:“在教室里我们不要有任何交流,甚至不要有眼神接触,知道吗?”

霍闩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他的手腕被黄锦瑞咬破了,手上留下了黄锦瑞的牙齿印痕。他知道警方在发现黄锦瑞的尸体后,很快就会发现黄锦瑞的牙齿上残留着皮肤组织和微量血液——警方会推测这是凶手留下的。也就是说,警方会从黄锦瑞的嘴里提取到霍闩的DNA。

但霍闩跟黄锦瑞毫无交集,所以警方不会来找霍闩,比对他的DNA。

而葛紫呢,虽然没有在黄锦瑞的尸体上留下暴露自己的证据,但她具备杀人动机。

一旦被警方查到黄锦瑞和霍闩有接触,那霍闩就危险了。

此时葛紫在民生巷等了一会儿,霍闩便出现了。

“昨晚一切顺利?”霍闩笑了笑问道。

“嗯。”葛紫点了点头。

“有意料之外的情况发生吗?”

“没有……唔,有一件事不知道算不算……”

“哦?”霍闩问道,“什么事?”

“昨晚来问话的一个警察,是认识我的。”

霍闩有些好奇:“为什么会认识你?”

“在1982年7月——当时我还只是一个婴儿,L市发生了一宗劫杀案,公安局也因此成立了一个专案组调查这宗劫杀案。昨晚前来调查黄锦瑞被杀一案的那名老刑警,韩启星,就是当时专案组的组长。”

“那宗劫杀案跟你有什么关系吗?”霍闩问。

葛紫向霍闩看了一眼,微微地吸了口气,淡淡地说:“那劫杀案中的两名受害者,就是我的妈妈和哥哥。”

霍闩微微一怔,不再说话,聆听葛紫讲述。

十九年前,只有几个月大的葛紫,和父母及七岁大的哥哥住在一起。有一天,邻居听到葛紫哇哇大哭,走到门外,只见葛家大门虚掩,推开门进去一看,却发现——葛紫的妈妈和哥哥倒在血泊中;葛紫的爸爸被绳索紧绑,表情呆滞,喃喃自语,全身不住地颤抖;葛紫则躺在小床上哭个不停。

邻居立即报警。警察到场后发现葛紫的妈妈和哥哥已经死亡多时。

而葛紫的爸爸葛明宗,则被精神科医生鉴定因为惊吓过度而精神失常。

后来警方请来一位心理医生,尝试从葛明宗口中了解当时的情况,最后加上侦查员的现场勘察结果,警方才勉强还原了案发经过:有两名劫匪闯进葛家,把葛明宗以及他的妻子和儿子绑起来。葛明宗是生意人,家里的保险箱放着一万多元现金。劫匪强迫葛明宗说出保险箱密码转盘的密码以及钥匙的位置,葛明宗不肯说,劫匪竟然二话不说,就在他面前杀死了他的妻子和儿子。

由于案件性质恶劣,公安局成立了“七·一三”劫杀案专案组。当时刑警支队的副队长韩启星,被任命为专案组组长。

虽然省公安厅派来不少刑侦专家、犯罪学教授、心理专家和技术专员加入专案组,协助韩启星,但由于那两名劫匪十分狡猾,反侦查意识极强,所以调查一直没有实质性进展。

事实上,专案组也曾一度锁定了某些犯罪嫌疑人,但过了大半年还是没能确定那两名劫匪的身份,最后专案组只好解散。

至于葛明宗,因为亲眼目睹自己的妻儿遇害,受到了无法承受的惊吓和悲伤,导致精神失常,被送往精神病院医治。

而葛紫,因为没有亲戚愿意收养,最终被送到了L市孤儿院。幸好在数年以后,有一名妇女到孤儿院领养孩子的时候,选了葛紫,为葛紫这悲哀的童年点亮了一盏灯。

“我本来计划现在去探望一下我妈,你要一起去吗?”此时葛紫向霍闩问道。她所指的自然就是她的养母。

“探望?她没跟你住在一起吗?”霍闩问。

葛紫摇了摇头:“她住在东山寺。”

“哦?”

葛紫轻轻吁了口气:“她去年出家为尼了,现在在东山寺里当尼姑。”

“嗯,我和你一起去吧,反正没事做。”不知怎的,霍闩很想见一见葛紫的这位出家为尼的养母。

“对了,”他接着又说,“以防万一,我们不要一起走。我们分开行动吧,十一点半在东山寺门外等。”

“直接在东山寺后面的尼姑庵会合吧。”

“尼姑庵?我可以进去吗?”

“可以,对外开放的,男女都可以进去参拜。”

一个多小时后,两人在L市城东的东山寺后面的尼姑庵会合。此时霍闩已戴着一顶鸭舌帽,还戴上了太阳眼镜和口罩。

葛紫带着霍闩来到一个房间前,指了指窗口:“里面那个就是我妈。”

霍闩摘掉眼镜和口罩,透过窗户望向房内,只见一个身穿法衣的尼姑正在诵读经文。这个尼姑在五十岁到六十岁之间,尖嘴猴腮,脸色蜡黄。

她就是葛紫的养母王春璐。

两人走到门前。葛紫敲了敲门。

“请进来。”房内传来王春璐的声音。

“妈,是我。”葛紫一边说一边打开了房门。

王春璐看到葛紫身后好像还有人,问道:“还有人?”

葛紫点了点头:“我带了一位同学过来。”

“同学?你从来没有带过同学来呀。”王春璐笑了笑,“男朋友?”

葛紫脸上一热:“不是。唔,霍闩,这是我妈。”

霍闩走进房内:“你好,阿姨,我叫霍闩。”

王春璐向霍闩看了一眼,突然轻呼一声,连手上的佛珠也掉落在地。

“你……你说你叫什么名字?”她颤声问。

霍闩不解王春璐为何突然如此激动,但还是答道:“霍闩,霍元甲的霍,门闩的闩。”

“霍闩……霍闩……”王春璐喃喃地重复着霍闩的名字,突然又问道,“你父母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父母,是个孤儿,是养父收养我的。”

葛紫现在才知道原来霍闩也和自己一样是个孤儿。“难怪他会帮助我……”她不禁在心中自怜自艾,“我俩都是没有家的孤儿。”

与此同时,只听王春璐向霍闩问道:“你……你养父叫什么名字?”

霍闩心中疑惑:“她到底想问什么?她认识爸?难道,她知道神血会?”

他当然不会透露霍星羽的行踪:“阿姨,怎么啦?你认识我?认识我养父?”

葛紫也抱怨王春璐:“妈,你问这么多干吗呀?”

王春璐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定了定神,一边用左手捡起佛珠,一边淡淡地说:“他长得很像我一个朋友的孩子。”

霍闩这才发现,王春璐的右手是没有手腕的。

“哦?霍闩的养父是你朋友?”葛紫问。

王春璐摇了摇头:“我那朋友的孩子,在很小的时候就被人贩子拐走了。”

“真的?”葛紫讶然,“如果那个孩子真的是霍闩,也就是说,妈你认识霍闩的亲生父母?”

“嗯,我认识他母亲,不过也很久没有联系了。”

“能联系上吗?”葛紫问。

王春璐还没回答,霍闩淡淡地说:“算了吧,我对我的亲生父母是谁,没有兴趣。”

王春璐和葛紫听霍闩这样说,只好终止了这个话题。

中午,霍闩和葛紫随王春璐到斋堂吃饭。饭前,王春璐趁葛紫上洗手间,向霍闩问道:“小霍,你真的没有兴趣知道你亲生父母的事?”

“是的。”霍闩的神情有些冷漠。

“嗯。”王春璐顿了顿,又问,“你知道吗?阿紫喜欢你。”

霍闩听王春璐这样说,不知怎的,突然心中一阵悸动,但语气却保持平静:“是吗?”

“是的,她从来没有带过同学或朋友来见我,你是第一个。而且,你没注意到吗?她的目光总是停留在你身上。”

霍闩笑了笑,看了看王春璐的右手,扯开话题:“阿姨,你的手怎么啦?”

王春璐微微一怔,接着苦笑:“被切掉了,被我的丈夫切掉了。”

“咦?”霍闩愣了一下。王春璐却不再多说了。

霍闩定了定神,又问:“你为什么要出家?”

王春璐轻轻吁了口气:“十多年前我得到一位高僧的指点,当时就产生了出家的念头,只是担心阿紫没人照顾,所以出家的事一直搁置。去年,阿紫终于成年了,而且她到学校住宿,我也不用照顾她的起居饮食了,于是我终于来到这里,过上我想过的生活。”

霍闩摇了摇头:“阿姨,你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吧?”

王春璐向霍闩看了一眼,正色道:“忏悔,祈求,这就是我出家的理由。”

霍闩猜想,王春璐之所以出家,或许跟她的丈夫有关。因为某些原因,她的手腕被丈夫切掉了,她因此杀了丈夫报复?她出家就是要为此忏悔?那么她要祈求的又是什么?

霍闩正想追问,葛紫却回来了。

“你们在聊什么呀?”葛紫问。

王春璐笑了笑:“聊你呀。”

葛紫俏脸一红,嘟囔道:“聊我干吗?”

“没什么,我只是想,现在有人照顾你,我就可以安心在这里诵经修行了。”

“妈,说什么呀?谁照顾我呀?”葛紫有些尴尬。王春璐一笑不语。

吃过午饭,霍闩和葛紫告别王春璐,离开了东山寺。

走出东山寺前,霍闩再次戴上了太阳眼镜和口罩,以免别人看到他和葛紫在一起。

在下山途中葛紫说道:“霍闩,原来我俩都是从孤儿院出来的,真是同病相怜呀。”

“至少你还能见到你的亲生父亲。”霍闩淡淡地说。

“嗯。”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葛紫又问,“下午你有什么做吗?”

“没有。”

“要不一起去看场电影?不久前上映的那部《菊花茶》好像挺好看的。”

“《菊花茶》?听上去像是爱情片呀。”

“是的。你不喜欢看爱情片?”

霍闩笑了笑:“下次吧,我下午想回家休息一下。”

“嗯。你家住在哪?”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霍闩皱了皱眉。养父霍星羽叮嘱过,他们住在大马村这件事,决不能告诉别人。

“在很远。”

葛紫见霍闩不愿意说,也就不再多问了。

不一会儿两人来到公交车站前。候车时葛紫又问:“你手机号码多少?”

霍闩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把我手机号码告诉你,但你不要记录在手机的通讯录中,也不要用纸笔写下来,唔,你背下来,在必要的情况下才打给我。”

葛紫点了点头:“我明白,我们不能有任何交集。”

霍闩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告诉了葛紫后,又叮嘱道:“万一真的要找我,千万不要用自己的手机打给我。只要我们露出一丁点儿的破绽,让警方怀疑到我跟黄锦瑞有关系,那你就完蛋了,明白吗?”

葛紫心中一凛,认真地说:“知道。”

“对了,接下来警察应该还会来找你,采集你的血液和指纹,你可以质问他们为什么怀疑你,但不要让他们觉察到你感到紧张或不安,明白吗?”

“明白了。”

在霍闩上车前葛紫最后问道:“对了,霍闩,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呀。怎么了?”

“没什么,随口问问。”葛紫淡淡地说。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她的心中却泛起了一阵涟漪。

第八章、威胁

葛紫独自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她走到女生宿舍前,正要走进去,忽听身后一人叫唤:“葛紫!”

葛紫回头一看,原来是同班同学程小利。

这个程小利,在开学第一周就给葛紫写了一封情信,但被葛紫拒绝了。接下来他还接二连三地向葛紫表白了几次,但都失败了。

“什么事啊?”此时葛紫冷冷地问。

她以为今天程小利又要来表白。没想到程小利却嘿嘿一笑,森然说道:“是你杀死了黄锦瑞,对吧?”

葛紫这一惊实在非同小可。她不禁失声道:“你、你说什么?”

“黄锦瑞是在教学三楼的天台坠楼身亡的。昨晚九点左右,我看到你走进了教学三楼呢。”

葛紫心中骇然。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向程小利白了一眼,冷然道:“你看错了,我昨晚没有去过教学三楼。”

“是吗?我知道你为什么这样有恃无恐,我看过我爸带回来的笔录,你有不在场证明,对吧?”

“你爸?”

“我爸是警察,黄锦瑞被杀的案子,他也参与了调查。他昨晚还打电话向我了解你的情况呢,嘿嘿!”原来程小利的父亲就是韩启星的下属程军。

葛紫心想:“是的,我有不在场证明,警方根本不会怀疑到我头上来,我不用理会他说什么。”

想到这里,她微微吸了口气:“既然你爸是警察,那你应该跟他说看到我走进了教学三楼,而不是来找我。”

说完,她转身走进了女生宿舍。

“我已经破解了你的不在场证明诡计。”程小利在后头冷笑着说道。

葛紫大吃一惊,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

程小利接着说:“你有共犯,对吧?”

葛紫转身回到程小利跟前,咬了咬牙说道:“程小利,你到底在胡说什么?”

“我今天早上偷偷看过我爸带回家的勘察结果和相关笔录,因此知道这宗案子的所有细节。我根据这些线索,推断出你制造不在场证明的手法了。怎么样?有兴趣听一听我的推理吗?”程小利笑问。

“有屁就放!”

“黄锦瑞是被你从教学三楼的天台推下去而死亡的。在黄锦瑞被推下去之前,你和你的共犯取走了她身上的手机。

“你是在九点半前后把黄锦瑞推下去的。是的,黄锦瑞的实际死亡时间,是在十点之前,而并非警方所推断的、聂竹弦收到求救电话的十点零三分。也就是说,聂竹弦在十点零三分所收到的求救电话,打给她的人根本不是黄锦瑞,而是你!”

葛紫的脸部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黄锦瑞坠楼后,你带走了她的手机,并且在九点五十分左右回到寝室,之后就一直没有离开女生宿舍。十点零三分的时候,你正在浴室里洗澡,对吧?你在浴室里开着水龙头,用黄锦瑞的手机打给聂竹弦,模仿黄锦瑞的声音求救,并且告诉她你当时在教学三楼的天台。

“一来,因为水龙头发出的水声的干扰,所以聂竹弦没有认出电话中的声音并非黄锦瑞;二来,你用的是黄锦瑞的手机,而且电话一接通就叫了声‘阿竹,让看到来电显示的聂竹弦先入为主地认为,来电的人确实是黄锦瑞本人。正因为这样,所以后来她才向警方提供了‘黄锦瑞在十点零三分时仍然活着的错误信息,为九点五十分后没有离开过寝室的你制造了不在场证明。

“对了,你在开着的水龙头旁打电话给黄锦瑞,不仅可以掩盖自己的声音,还能让聂竹弦以为那是雨声,使她相信当时黄锦瑞在室外,而且还可以让浴室外的室友听不到你和聂竹弦通话的声音,真是一举三得呀!如果昨晚不是刚好下大雨,恐怕你的这个杀人计划就没这么顺利了吧?”

葛紫听得汗水涔涔而下。程小利的推理,竟然跟事实完全一致!

霍闩昨晚对她说:“你应该庆幸今晚下雨。”

下雨、天台、霍闩,天时、地利、人和,这些条件让葛紫成功骗过了警察。可是现在,自己的罪行却要在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面前败露?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葛紫咬着牙说。

程小利嘿嘿一笑:“怎么?被我说中了,感到害怕了?我还没说完呢!打完电话给聂竹弦后,你就把黄锦瑞的手机从你寝室浴室的通风口扔下去。我已经查看过,你寝室的浴室的通风口下方是草坪,而且你的寝室只是在三楼,所以即使把手机扔下去,也不会摔坏。

“而你的共犯呢,就到草坪去捡走黄锦瑞的手机,并且在警察到场前,回到教学三楼的天台,把手机放在天台边沿,伪造‘黄锦瑞坠楼前手机掉在天台边沿的假象。因为你在九点五十分已经回到寝室,而聂竹弦收到从那个手机拨出来的电话是在十点零三分,因此你的不在场证明就更加牢固了。”

葛紫向程小利瞥了一眼,冷冷地问:“你有证据吗?”她发现,尽管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但声音仍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

程小利摇了摇头:“没有,我不需要证据,我只需要把我的推理告诉我爸,他们自然会去调查。”

葛紫正在思考着应对程小利的方法,忽然看到不远处有两个人走来,一个正是韩启星的下属程军,还有一个三十来岁、身材微胖的男子——那是韩启星的另一名下属郑天威。

“真巧呀,”程小利也看到那两人,“我爸来找你了。你说,我要不要把我刚才的推理现在就跟我爸说一下呢?”

葛紫狠狠地咬了咬嘴唇:“咱俩等一下再谈,好吗?”

程小利得意地笑了笑:“好啊。”

这时程军和郑天威已经走到葛紫和程小利面前了。

“小利,你怎么在这里?”程军奇道。

程小利笑了笑:“葛紫心情不好嘛,我来陪陪他。”

“你知道啦?”

“知道什么?”程小利装傻。

“没什么。唔,你跟我过来一下。”

程军把程小利带到一旁后,郑天威对葛紫说:“你就是葛紫同学,对吧?”

葛紫点了点头。

“我是刑警支队的郑天威。我想跟你做一个简单的采集,主要是要采集一下你的指纹和血液,请你配合一下。”

葛紫心中一凛:“他们发现黄锦瑞嘴里的皮肤组织了!”

但她没有表现出惊慌,而是不解地问:“为什么?”

“只是调查步骤需要,你配合一下就可以了。”

“好吧。”

采集完葛紫的指纹和血液后,程军和郑天威就离开了。程小利走过来笑道:“我看到我爸的同事在采集你的DNA呢。黄锦瑞身上留下了凶手的DNA?不会是你的吧?还是你的共犯的?”

葛紫板着脸说:“你到底想怎样呀?”

“我想做个好市民去告发你呀。”程小利眉开眼笑地说。

葛紫强忍怒气说道:“程小利,请你放过我,好不好?”

程小利“哼”了一声,冷笑道:“你这是求我吗?你拒绝我的时候不是挺神气的吗?现在终于要求我啦?”

葛紫低声道:“对不起。”

“你不用道歉呀,你没错呀。”程小利一脸嚣张地说。

“嗯,那我回去了。”葛紫不想再跟他纠缠,转身走进女生宿舍。

“我可没答应不告发你哦。”

“你到底想我做什么?”葛紫转过头来,咬着下唇问道。

程小利嘴角一扬:“做我女朋友吧。再怎么说,我也不会告发自己的女朋友,你说对吧?”

“嗯。”葛紫点了点头。

“那走吧。”程小利一边说一边搭住了葛紫的肩膀。

“去哪呀?”葛紫疑惑地问。

程小利一脸猥琐地笑道:“当然是去干情侣该干的事呀。”

葛紫微微一惊,不由自主地抖了抖肩膀,甩开了程小利的手。

“怎么?”程小利不悦,“后悔了?”

葛紫轻轻吁了口气:“我现在有些累,今晚好吗?”

“这么麻烦呀!”程小利想了想,“六点吧,今晚六点我来这里接你。”

“嗯。”

程小利突然把葛紫抱住,对她强吻。葛紫吓了一跳,本能反应般地把他推开。

程小利哈哈大笑:“那么,今晚见啰,亲爱的。”

葛紫转身走上女生宿舍,来到二楼,偷偷俯视楼下,看到程小利走远后,又匆匆走出女生宿舍,跑到校外。

她在街上叫住了一个陌生男子:“大哥,我手机没电了,能不能借个手机给我发条短信给朋友?”

那男子见葛紫长得漂亮,十分积极地掏出手机:“拿去吧。”

葛紫拿过手机,编写了一条短信:“我是今天中午和你一起吃饭的那个人。急事。老地方等。勿回复。”然后把这条短信发到了霍闩的手机号码,发送成功后,把短信删除,最后把手机还给男子。

葛紫和霍闩在学校后面的民生巷见面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

一见面,葛紫就迫不及待地把程小利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霍闩。霍闩听完以后,思考了一会儿,说道:“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当他女朋友;二、杀了他。”

葛紫低声道:“杀了他!”

霍闩笑了笑:“你杀人杀上瘾啦?”

葛紫咬牙不语。

霍闩顿了顿,接着说:“杀死一个人,无论多么谨慎,都有可能在尸体上留下暴露自己的线索。昨晚是因为你运气好,下大雨,线索都被冲掉了。但这次,你杀掉程小利后,警方很有可能在他的尸体上发现证明你是凶手的证据。再说,你和他有交集,十分危险。”

“那我们要怎么做?”葛紫一脸担忧。

霍闩微微一笑:“不是我们,是你。我不参与杀人哦。”

“嗯,你教我。”

霍闩点了点头:“唯一的方法就是,杀死他以后,不让警察发现他的尸体。”

葛紫两眼一亮:“就是只是让大家以为他失踪了?”

“是的。”

“好,就这么办。”

“可是,隐藏尸体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不管埋在山里,还是丢在海里,也不能保证永远不被人发现。”

“你已经有方案了,对吧?”

霍闩笑了笑:“葛紫,我们已经有了一定程度的默契了呀。是的,我已经想到了一个便捷的处理尸体的方法。”

第九章、灭口

傍晚,葛紫从女生宿舍出来时,只见程小利已在等候。

“阿紫!”程小利看到葛紫,一脸兴奋。因为他很快就可以得到垂涎已久的葛紫的身体。

“我们现在去哪呀?”葛紫低声问。

“到我家去吧,我爸要加班,家里没人。”程小利抓住葛紫的手就向前走。他已经等不及了。

“我不想去你家。”

“那你想怎样呀?”程小利白了葛紫一眼,“我跟你说,我耐性可不怎么好。”

“学校后面那条小巷里有一间宾馆,很偏僻的,要不到那儿去吧?”

“好啊!那儿你没少去吧?嘿嘿!”

葛紫没有理会程小利的讥讽,和他来到民生巷。此时一个戴着鸭舌帽、太阳眼镜和口罩的人低头迎面走来。

那人正是霍闩。

当他和程小利擦肩而过时,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贴到程小利的脖子上。程小利“咦”的一声,还没反应过来,突然电光一闪,他便跪倒下来,不省人事了。

葛紫吃了一惊:“啊?他怎么啦?”

霍闩摊开手掌。葛紫一看,只见他的手上有一支口红。

“口红?”

“是口红电击器。”

“哦?”

“电压超高,被电一下就会瞬间昏迷,”霍闩向昏迷不醒的程小利瞥了一眼,笑道,“至少要三个小时后才能醒过来。”

葛紫小心翼翼地拿起霍闩手上的口红电击器,细细端详:“这么厉害?你在哪儿买的?”

“我自己做的。虽然网上也有类似的电击棒卖,但没有这么小的,携带起来不方便,而且电压也没这么高。”

“你还会做这种东西呀?”葛紫用充满欣赏的目光望着霍闩,“霍闩,你真是一个奇人呀。”

“呵呵,这支电击器就送给你防身吧。”

“谢谢。要怎么用?”

“首先要打开保险盖,看到有两个按键吗?红色那个是电击按键,黑色那个是照明按键,你按住红色那个按键就能电人了。”

葛紫尝试按下红色按键,霎时间一阵电光闪过。

霍闩指了指自己的脖子笑道:“要不要亲手试试它的威力?”

葛紫秀眉一蹙:“开什么玩笑?”

她这微嗔薄怒的样子,竟让霍闩心中一动。

“你是不是开车来了?”葛紫的话打断了霍闩的思索。

“嗯,在巷口。来吧,一起把程小利抬到车上去。”

两人把程小利抬到巷口,搬上小车。接下来,霍闩把车开到大马村。

“你住在这里?”进村后葛紫问道。

此时霍闩也不打算隐瞒葛紫了,点了点头。

最后,霍闩把小车开到大马村后山的一座破屋前。前天晚上他就是在这里和三头恶狼展开搏斗的。当时其中一头狼被霍闩割喉而死,因此此时破屋里还有两头恶狼。

两人把昏迷的程小利搬进破屋。葛紫不解:“把他带来这里干什么?”

霍闩指了指那个有两头恶狼的房间的房门。葛紫好奇,走过去通过房门上的开口探头一看,由不得轻呼一声。

霍闩笑了笑:“这两头北美灰狼已经饿了好多天了,你把程小利放进房中,他就必死无疑了,而且尸体也不用我们处理,这两头饿狼会把他的骨头也啃得干干净净。”

葛紫想象着程小利被饿狼撕咬的情景,倒抽了一口凉气。

“怎么样?干吗?”霍闩问。

葛紫定了定神,咬着牙说:“我已经不能回头了。”

“嗯。口红电击器给我,我进去把狼引开,你就趁机把程小利拖进来。”

“啊?”葛紫脸色一变,“我们会不会……有危险?”

霍闩摇了摇头:“不会,如果你能在十秒内把程小利拖进来的话。”

葛紫吸了口气,把口红电击器交给霍闩。霍闩打开房门的同时,葛紫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

房门一打开,一头恶狼就向霍闩扑上来。霍闩一脚后腿正弹踢把它踢开。那头恶狼还没落地,另一头恶狼又已扑过来。霍闩上前一步,按下电击器的红色按键,挥拳打向那恶狼的头颈。只听那恶狼惨叫一声,倒在地上,身体不住地折腾抽搐。另一头恶狼见状大骇,退到角落,盯着霍闩,喉头发出呜咽声响。

“快,把程小利拖进来。”

葛紫硬着头皮把程小利拖进房内。那恶狼见有人进来,咆哮一声,作势欲扑。霍闩先下手为强,大步上前,一记勾踢,踢向那恶狼的头部。恶狼跳开躲避,又再扑上。霍闩看准时机,使出一招前腿低侧踹,正中它的脑袋。

与此同时,刚才被电击的那头恶狼已再次站起来,正在摇晃着脑袋。

霍闩向葛紫瞥了一眼,只见她已把程小利拖进房内,朗声道:“快出去!”

葛紫狼狈地逃出房间。霍闩也不恋战,紧接着也退到房外,并且关上了房门。

“接住。”霍闩把口红电击器还给葛紫。葛紫还没缓过神来,心神恍惚地接过。

此时房内传出撕咬声。两人透过房门上的开口一看,只见两头饿狼已在程小利身上乱嚼乱咬。

“啊?”葛紫轻呼一声,扑在霍闩怀里,不敢再看。

不一会儿,程小利已被两头饿狼撕咬成一片片碎肉。

霍闩把全身颤抖的葛紫轻轻搂住,在她耳边柔声道:“好了,噩梦结束了,再也不会有人威胁你了,你杀死黄锦瑞和程小利的事,也将永远成为秘密了。”

“我怕……我好怕……”葛紫紧紧地抱着霍闩痛哭起来。这两天压抑在她心中的恐惧,直到此刻才尽数释放。

霍闩闻到她身上的女性幽香,感受着她那娇美的身躯所散发的体温,心中怦然而动,低头吻去了她那张俏脸上的眼泪。

两人的嘴唇情不自禁地紧贴到一起。房内两头饿狼还在撕咬着程小利的尸体,房外两人却在忘情地相拥而吻,忘却了周围的一切。

那一刻,霍闩知道,自己是真的爱上了葛紫了。

第十章、惊吓

霍闩和葛紫衣衫不整地从破屋的另一个房间走出来时,竟见大门前站着一个人。

“谁?”霍闩惊问。

那人冷哼一声:“你说呢?”

霍闩认得那人的声音:“爸?”

那人正是霍闩的养父霍星羽。

两人走到霍星羽跟前。霍星羽向葛紫瞥了一眼,冷冷地问:“她是谁?”

“我同学。”霍闩低声答道。葛紫则低下了头,不敢跟霍星羽视线相接。

“你忘了我跟你说过的话了?”霍星羽冷冷地问。

霍闩在葛紫耳边轻声说:“你先走吧。”

葛紫点了点头,快步走出破屋。

霍星羽从鼻孔里重重地“哼”了一声:“我不是跟你说过,决不能让别人知道我们住在这里吗?”

“下次不会了。”霍闩淡淡地答道。

霍星羽皱了皱眉:“怎么?你好像很不服气?”

“没有。嗯,爸,我先回去了。”霍闩说罢也走出了破屋。

晚上他躺在床上,只觉得自己的身上似乎还残留着葛紫的香味。他闭上眼睛,却满脑子都是葛紫的倩影。此前他从未想过,原来初恋的感觉是这样的。

这些年来,他被养父和其他三位老师培养成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而现在,压抑在心中多年的情感,一下子爆发了出来。

他聪明绝顶,身手极好,几乎可以控制身边的一切事情,然而唯独感情,一旦爆发,便如江河决堤,一溃千里,使他无从掌控。

次日上午,第一节课下课后,葛紫趁同学们不留意,走到霍闩身旁,快速塞给他一个纸条。第二节课上课后,霍闩打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放学后老地方等。”

中学放学后,两人在学校后方的民生巷见面。

“你爸后来怎样了?”葛紫一见面就问。

霍闩摇了摇头:“没怎样。”

“他有发现程小利吗?”葛紫有些担心。

“没有。我凌晨时又到那破屋看了一遍,程小利已被啃得干干净净了。”

葛紫微微松了口气,顿了顿,又问:“你爸好像不喜欢我?”

“不是,他只是不喜欢我把同学带回家。”

“为什么?”

“对了,你昨天不是说想去看电影吗?下午没课,去看?”霍闩扯开话题。

“我下午计划去探望一下我爸。我每周周五都会去医院探望他的。”

霍闩“嗯”的一声:“我和你一起去吧。”

两人在附近的快餐店吃过午饭后,乘坐公交车来到平和医院。那是一所精神专科医院,这十多年来,葛紫的父亲葛明宗就在这里接受治疗。

下车后,霍闩拉住了葛紫的手。葛紫娇柔一笑,和他十指紧扣。

两人走进平和医院。霍闩在一个封闭式单人病房内见到了葛明宗。

那是一个六十岁左右的清瘦男子,头发凌乱,目光呆滞。

葛紫走到葛明宗跟前,柔声道:“爸。”

葛明宗没有答话,甚至瞧也没瞧葛紫一眼。

葛紫接着说:“爸,我带了……一位朋友来见你。”

霍闩知道葛紫本来想说“男朋友”,但临时改口,心里不禁有些失落。

他轻轻叹了口气,走上前来:“叔叔,你好。”

葛明宗听到霍闩的声音,这才缓缓地抬起头来。

然而,在看到霍闩的面容的一刹那,他突然尖叫一声,紧接着一跃而起,跑到门前,使劲拍打:“开门!开门!让我出去!”

他的反应让霍闩和葛紫都吓了一跳。葛紫大步走到他身后,问道:“爸,怎么啦?”

葛明宗回头向霍闩看了一眼,再次失声大叫,两手抱头,痛苦地说:“不……不要杀我……求求你……不要杀我……”

葛紫秀眉一蹙:“爸,谁要杀你呀?发生了什么事呀?”

葛明宗没有回答,只是在不断重复:“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求求你……不要……”

他的叫喊声惊动了医生。医生赶到病房,微微一怔,不悦地说:“你们怎么刺激病人了?”

葛紫一脸茫然:“我们没有呀。”

“还说没有?他的情绪一直很稳定的呀。走走走,快出去。”

两人被医生赶出病房。房外一名护士说道:“葛小姐,你们先走吧。”

葛紫无奈,只好和霍闩离开平和医院。

“爸到底怎么回事呀?”葛紫疑惑地自语。

霍闩若有所思,想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说道:“阿紫,我想你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我想你找韩启星了解一下当年‘七·一三劫杀案的一些详细情况。”

葛紫微微一惊:“找……找韩队长?”

现在韩启星还在调查黄锦瑞被杀一案,而且应该也发现了程小利失踪的事,作为杀死这两个人的凶手,此时葛紫真的不敢跟韩启星见面。

霍闩知道葛紫的顾虑,说道:“没事,你主动找他,反而能减轻他对你的怀疑。”

葛紫心想,霍闩两次帮自己处理尸体,自己确实欠下他人情,现在他开口请求,不帮他也实在说不过去。

“你想找韩队长了解什么情况?”

“我想知道当年‘七·一三劫杀案的嫌疑人的资料。”当年专案组曾锁定了某些犯罪嫌疑人,只是因为没有证据,最后终究无法确定杀死葛紫母亲和哥哥的那两名劫匪的身份。

“嗯,我明白了。”

葛紫从钱包里拿出那晚韩启星留给她的纸条,用颤抖的手拨打了韩启星的手机号码。在等待电话接通时,她的心紧张得怦怦直跳。

“你好。”电话接通了,手机里传来了韩启星的声音。

“韩队长,我是葛紫。”葛紫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

“哦?”韩启星似乎没料到葛紫会打给自己,怔了一下,“小葛,找我有事?”

“嗯,我想向你了解一些事。”

“跟黄锦瑞有关的?”

“不是。”

韩启星犹豫了几秒,说道:“好吧,今晚六点半,在公安局旁边的那家左岸咖啡馆见个面,可以吗?”

“好的,今晚见。”

挂掉电话,葛紫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冷汗。

第十一章、爆炸

傍晚六点,葛紫走进公安局旁边的左岸咖啡馆,在一个角落位置坐了下来。

数分钟后霍闩走进来,环顾四周,一下子找到了葛紫,于是走过去,在她后面的桌子旁边坐下,并从背包里拿出那本《暗示心理学》,假装看书。

十多分钟后韩启星走进咖啡馆。

“韩队长,这边。”葛紫向韩启星招手。

韩启星向葛紫点了点头,走过来坐下。

“吃过饭了吗?”韩启星问。

“还没有。”

“我也没吃,咱们先点餐吧。”

“嗯。”

下单后等候上菜时,葛紫问道:“对了,韩队长,黄锦瑞的案子查得怎样了?找到凶手了吗?”这是霍闩教她的,主动问起黄锦瑞一案的调查进度,以进为退。

“还没。对了,小葛,你今天有看到程小利吗?”

尽管葛紫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突然听到韩启星提起程小利,心里仍然忍不住打了个突。

“程小利?我想想……好像没有。”

韩启星又问:“他今天没来上课吗?”

“我没留意。他怎么啦?”

“他爸是我同事,唔,就是前晚和我一起去找你的那位警官。他说,程小利昨晚没回家,打他电话也关机了。对了,他昨天下午好像到女生宿舍找过你,对吧?”

这件事自然是程军或郑天威告诉韩启星的。葛紫不敢否认:“是的。”

“他找你什么事?”

“他想约我去看电影,但我拒绝了。”

“约你?”

“嗯,他在追求我。”

“哦?这样呀……”韩启星想了想,突然问,“他约你看什么电影?”

葛紫没想过韩启星会问这个问题,毫无准备,支吾了一下,说道:“他还没说,他问我晚上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我说不想去,就回寝室了。”

“后来你还有见过他吗?”

“没有了。”

韩启星点了点头,又问:“他平时跟同学们的关系怎样?”

“还可以吧。唔,我跟他不是很熟。”

“这样呀。好的,我明白了。对了,你找我要了解什么事?”

葛紫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定了定神,问道:“韩队长,当年的‘七·一三劫杀案,你们是不是锁定了一些犯罪嫌疑人?”

韩启星怔了一下:“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件事呀?”

“我觉得,我应该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葛紫一字一字地说。

韩启星“嗯”的一声:“不知不觉你快二十岁了吧?唉,你确实有权知道当年让你的家突然变得支离破碎的那宗案子的始末。”

十九年前的“七·一三”劫杀案发生后,警方很快就锁定了数名犯罪嫌疑人。

其中有两名嫌疑人的犯罪嫌疑最大。

那两人是一对夫妇,丈夫叫司徒戟,妻子叫虞雁。(参看《颤抖的狼齿》。)

在“七·一三”劫杀案发生前,警方已怀疑他俩跟数宗入室抢劫杀人案件有关,甚至怀疑他们是七十年代发生的一连串绑架杀害儿童案件的元凶,只是没有实质证据。

而在1982年7月13日当天,有市民目睹他俩曾在葛明宗的家附近出现,而且跟葛家遭遇抢劫的时间吻合,韩启星因此怀疑他俩就是“七·一三”劫杀案中杀死葛明宗妻子和儿子的凶手。

但因为案发现场没有留下任何暴露凶手身份的证据,所以警方终究无法确定司徒戟和虞雁跟“七·一三”劫杀案有关。

韩启星也曾两次把司徒戟和虞雁传唤到公安局接受讯问,但最终都因为没有证据而只能把他们放走。

第二次传唤后的翌日,司徒戟和虞雁索性就失踪了,警方再也找不到他们。

葛紫听到这里忍不住插话:“我爸不是见过那两个劫匪吗?带他去见一下那两个嫌疑犯,不就能确定他们是不是凶手了吗?”

韩启星摇了摇头:“当年你爸说,那两个劫匪是蒙面的,他只看到他们的眼睛。”

“这样呀……”葛紫轻轻叹了口气,“韩队长,你说,那两个人是凶手的可能性是不是很大?”

“这个问题我真的回答不了你。不过,”韩启星话锋一转,“如果他们真的是凶手,那也已经受到惩罚了,也算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了。”

葛紫“咦”的一声:“什么意思?他们不是失踪了吗?”

韩启星苦笑了一下:“在他们失踪的两个月后,我们发现了他们的尸体。”

葛紫轻呼一声:“他俩……死了?”

韩启星点了点头:“那是一起爆炸案,发生在一个地处偏僻的住宅区的一间出租屋里。我们在那间出租屋的杂物房里找到一堆支离破碎的焦黑肉块,勉强拼凑起来后发现是两个人体,一男一女……”

“就是那两个犯罪嫌疑人,司徒戟和虞雁?”

“嗯,案发后我们曾向房东询问过那出租屋的两名租客的样貌,发现房东描述的人酷似司徒戟和虞雁,于是向房东出示他俩的照片,果然房东肯定地说住在那间出租屋里的就是他俩。

“我想,如果司徒戟夫妇真的犯下了那些杀人案,那么很有可能是受到那些被他们杀死的人的亲人的报复吧。”

韩启星说到这里自嘲地笑了笑。

警方无法找到司徒戟和虞雁的行踪,却被那个炸死他们的凶手找到了;警方因为没有证据,无法把他们定罪,那个凶手就代替警方执行死刑,把他们炸得血肉横飞。这个凶手,是在挑衅警方、挑衅法律,还是在帮助警方审判邪恶、伸张正义呢?韩启星的心里也没有答案。

但有一点韩启星可以肯定,这个凶手绝非普通人。因为当时根据技术人员的分析,在杂物房里引爆的是TNT炸药。而这种TNT炸药,一般是军用的,普通市民难以获取。

听完韩启星的讲述,葛紫百感交集。从法律的角度来看,这个凶手炸死了两个人,是犯罪行为,而犯罪,是一种危害社会的行为。可是,这个凶手所杀的,却是两个杀人无数、但警方却对他们无可奈何的罪犯!正因为凶手炸死了司徒戟和虞雁,所以他们才没有机会再去害人。

可以说,凶手挽救了那些将被司徒戟和虞雁加害的无辜百姓。

凶手是在救人,而救人,又怎么会是危害社会的行为呢?

而对于葛紫来说,司徒戟和虞雁杀死了她的妈妈和哥哥,偏偏警察无法让他们接受法律的制裁,倒是那个凶手替天行道,为她的妈妈和哥哥讨回了公道。这让葛紫心中对这个法律定义下的杀人犯产生了感激之情。

“好了,你想知道的事我都告诉你了,我也要回局里了。”韩启星的话打断了葛紫的思索。

“嗯。黄锦瑞那宗案子,你们锁定了犯罪嫌疑人了吗?”

韩启星摇了摇头:“还没有,但我们有凶手的DNA样本。”

葛紫假装惊讶:“怎么拿到的?”

“凶手的皮肤组织残留在黄锦瑞的牙齿上。”

“原来是这样呀。”

“我们已经在走访黄锦瑞的人际关系了,只要找到嫌疑人,就可以进行DNA比对工作。我想,这宗案件很快就能侦破。”韩启星虽然这样说,其实心里也有些担忧。如果凶手没有明显的杀人动机,那么排查工作将不会那么顺利。

他万万没有想到,黄锦瑞牙齿中的皮肤组织的主人,此刻就坐在他的身后,跟他只有数米之遥。

第十二章、制裁

韩启星和葛紫在咖啡馆门外告别。

“小葛,关于黄锦瑞的案件,如果你突然想到什么,随时联系我。还有,如果你这边有程小利的消息,也跟我说一声。”临别前韩启星嘱咐。

“我知道了,韩队长。”葛紫答道。她心想,我永远不会想起什么,而程小利也永远不会有消息。

目送着韩启星离开后,葛紫又在原地等了几分钟,才走到咖啡馆后方的一条小巷里。

等了一会儿,霍闩也来到小巷。

借助微弱的月光,葛紫看到霍闩的脸色有些苍白:“你怎么啦?脸色不太好呀。”

霍闩微微地吸了口气,定了定神:“我知道司徒戟和虞雁是被谁炸死的。”

葛紫吃了一惊:“什么?是谁?”

霍闩一字一顿地说:“是我爸他们。”

“啊?”

霍闩觉得此时与葛紫的关系已十分亲密,不必对她有所隐瞒了,于是向她道出了养父霍星羽和神血会的事。

霍闩的养父霍星羽,与南宫听梦等三人,组成了一个名为神血会的地下组织。这个组织存在的意义,就是要去制裁那些恶贯满盈、但因为种种原因而令法律所无法制裁的罪犯。这些年来,他们的“正义审判”从来没有停止过。

十九年前,霍星羽、南宫听梦等人住在B市。当时神血会尚未成立,而南宫听梦三人对于是否要采用私刑、地下执法一事,仍然犹豫不决,只有霍星羽一个意志坚定,认定自己必须代替法警,夺取那些罪大恶极的罪犯的性命。

刚好那段时间霍星羽到L市办事,听人说起不久前发生的“七·一三”劫杀案,并且得知警方锁定了两名犯罪嫌疑人——司徒戟和虞雁,只是没有实质性证据。于是霍星羽自己展开调查,最终不仅找到了司徒戟和虞雁目前落脚的出租屋,还搜集到他们犯罪的证据,肯定了他俩确实是“七·一三”劫杀案以及此前发生的一连串恶性案件的凶手。

他匆匆回到B市,把南宫听梦三人找来,把他所调查的司徒戟和虞雁的犯罪证据交给他们:“你们看这两份资料,资料中这两个人,杀人、绑架、抢劫,无恶不作。就在不久前,他俩潜入一个商人家中,强迫那商人说出保险箱密码,商人不说,他们就在商人面前杀死了他的妻子和儿子。你们说这样的人,该不该杀?”

他所指的被司徒戟和虞雁抢劫的商人,自然就是葛紫的父亲葛明宗了。

“可是他俩行踪不定,警方也无法找到他们。再说,他俩行事谨慎,警方虽然怀疑一连串案件跟他们有关,但终究无法掌握实质证据,即使抓住他们,也无法把他们入罪。

“现在,我准备去终结他们的生命,为民除害。你们要跟我一起去吗?这是唯一的机会,如果现在不干掉他们,被他们跑了,那就意味着以后会有更多无辜的人遇害。”

南宫听梦三人经过深思熟虑,终于和霍星羽达成共识,认为司徒戟和虞雁该杀。

他们当中有一位名叫骆浅渊的男子,是一位化学家,虽然主要研究药物化学,但也精通制作炸药。为了制裁司徒戟和虞雁,他专门制作了一个威力强大的TNT炸药。

接下来,四人千里迢迢来到L市,潜入了司徒戟和虞雁的出租屋,由精通格斗的霍星羽和南宫听梦出手制伏这对罪犯夫妇。

司徒戟和虞雁被制伏后,被霍星羽等人注入了一定剂量的麻醉药,无法反抗,随后又被带到出租屋的杂物房里。霍星羽把那个TNT炸药嵌入了司徒戟的胸部,然后又给司徒戟和虞雁的颈部各戴上一个颈铐,两个颈铐用铁链相连,此外,虞雁的右手还铐着手铐,而手铐的另一个铁圈则铐在杂物房的窗户的铁栏上。如此一来,即使麻醉药的效力过后,两人仍无法跟炸弹分开,也不能离开杂物房。

霍星羽等人离开前,司徒戟忍不住骂道:“你们他妈到底是谁呀?有种留下名字!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霍星羽向他瞥了一眼,冷冷地说:“我们是正义的审判之神,专门夺取你们这些奸恶之徒的鲜血!”

他顿了顿,又说:“记住我的名字,我叫霍星羽。如果像你们这种杀人魔也有机会做鬼,那就尽管来找我索命吧!不过,很可惜,我认为,像你们这样的恶魔,死后只会灰飞烟灭,永不超生!”

就这样,四人在制造了这起爆炸案后,又回到了B市。回到B市没多久,他们便正式成立了神血会。

数年后,霍星羽到孤儿院收养了霍闩,并且和其他三位神血会成员一起传授他格斗、射击、驾驶、游泳、爆破、侦查、反侦查等多项技能,打算把他培养成神血会的继承者。

南宫听梦是神血会四位成员中身手最好的,主要由她传授霍闩擒拿、散打、泰拳、跆拳道、柔道等各种搏击技巧。

她跟霍闩关系极好,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儿子一般。偶尔在训练中休息时,她会把神血会制裁罪犯的一些事迹告诉霍闩。炸死司徒戟和虞雁一事的始末,霍闩就是听南宫听梦说的。

此时葛紫听完霍闩的讲述,怔怔出神,半晌才回过神来,幽幽地说:“如果凶手真的是司徒戟和虞雁,那么,是你的养父他们为我的妈妈和哥哥报仇了。”

刚才在听完韩启星的讲述后,葛紫心里已对炸死司徒戟和虞雁的那个人心存感激,现在知道这个人是霍闩的养父,霎时间觉得自己和霍闩的关系更加亲密。

霍闩却似乎若有所思,没有回答葛紫的话,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现在想去一个地方。”

“哪里?”

“公安局的档案管理中心。”

“去干吗?”葛紫不解。

霍闩一脸认真地说:“我想看一下‘七·一三劫杀案的侦查卷宗。”

第十三章、身世

霍闩和葛紫来到公安局档案管理中心的大门外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你就这样进去?”葛紫问。

霍闩笑了笑,拉着葛紫走到管理中心旁边一个非监控区域,接着从背包里取出一块硅胶。

“这是什么?”葛紫一脸好奇。

“人皮面具。”

“啊?”葛紫讶然,“这不是武侠小说里才有的玩意儿吗?”

霍闩摘掉了太阳眼镜和口罩,一边把人皮面具贴到脸上,一边说道:“我的其中一位老师擅长制作这种硅胶面具,并且精通化装技巧,这些面具上有真人的纹理和肤色,仿真度很高,戴上以后,可以伪装成另一个人。”

霍闩说到这里,已把面具戴好,霎时间出现在葛紫面前的是一个四十多岁、浓眉大眼的男子。

葛紫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太神奇了!”她顿了顿,又问:“你现在伪装的这个人是谁?”

“是一名警察。唔,你在这里等我出来。”

“嗯,小心。”

一句简单的嘱咐,却让霍闩心中倍感温暖。他想,从此以后,他不再独来独往了。无论他走到哪里,身边总有葛紫陪伴着他。

霍闩走进管理中心后,只见正在值班的管理人员是一名中年妇女。她向霍闩瞥了一眼,冷冷地说:“我们已经下班了,你明天再来吧。”

“不好意思,我们正在追查一宗案件,急着要查阅一份资料,请通融一下。”霍闩一边说一边摸出一张电子卡,交给管理员。

管理员把电子卡放到读卡器上,显示眼前这位男子的身份是L市刑警支队的张弛警官。

张弛确有其人。此前霍闩盗取了张弛的警官电子卡,复制了一张后又悄悄地还回去,神不知鬼不觉。然后他又自己制作了一张张弛面容的硅胶面具,放在背包里,以备不时之需。

“进去吧。”管理员听对方说在查案,不敢耽搁。

“谢谢。”

霍闩走进资料室,只见档案柜中摆满了资料。这些资料是按年份排列的,所以霍闩很快就找到了1982年的“七·一三”劫杀案的侦查卷宗。

如他所料,卷宗中记录了这宗劫杀案的犯罪嫌疑人司徒戟和虞雁的照片和详细资料。

在他看到司徒戟的照片的一刹那,整个人呆住了。十多秒后他才回过神来,把司徒戟的照片撕了下来,藏在身上,接着走出档案管理中心,跟葛紫会合。

“有发现吗?”葛紫问。

霍闩苦笑了一下,首先摘掉了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接着拿出司徒戟的照片,并且遮住了头发和嘴鼻,只露出眼睛,然后问葛紫:“你能瞧出这是谁吗?”

葛紫向照片看了一眼,接着又看了看霍闩的眼睛:“这不是你吗?”

霍闩摇了摇头,把手放开。葛紫一看,照片中有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双眉细长,鼻梁高翘,面容清秀之极,竟跟霍闩有九分相似,特别是那双闪烁着冰冷光芒的眼睛,简直丝毫无异!

葛紫恍然大悟:“这是你亲生爸爸?”

霍闩露出了一个复杂的表情:“这是……司徒戟。”

“什么?”葛紫惊讶得连脸上的表情也凝固了,“你……你是司徒戟和虞雁的儿子?”

霍闩轻轻叹了口气:“现在你明白今天下午你爸见到我时,为什么会这样害怕了吧?”

十九年前,司徒戟和虞雁闯进葛家抢劫时,虽然蒙着脸,但这两个杀死自己妻儿的魔鬼的眼睛,却深深地印在了葛明宗的脑海中。今天下午葛明宗看到霍闩,看到他的那双跟当年魔鬼之眼所一模一样的眼睛,霎时间当年的恐怖经历在脑中浮现出来。他以为眼前之人就是当年的凶徒,因此吓得不断地重复“不要杀我”。

等葛紫回过神来后,霍闩才淡淡地说:“反正事情就是这样了,我是司徒戟和虞雁的儿子,当时还只是个婴儿。神血会那四个人闯进来抓住司徒戟和虞雁的时候,我也在屋内。他们安装好炸弹并且把司徒戟夫妇囚禁在杂物房后,带走了我。他们不仅收养了我,后来竟然还培养我成为他们的继承者……”

霍闩说到这里咬了咬嘴唇,冷然道:“神血会这四个人,根本不是我的老师,而是杀害我父母的凶手!”

而葛紫此时也思绪万千。司徒戟和虞雁,是杀害她的妈妈和哥哥、逼疯她爸爸的凶手,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而这两个仇人,被神血会四人炸死了,对她来说,神血会是正义的审判者,为她制裁了这两个连法律也制裁不了的凶徒;然而另一方面,司徒戟和虞雁,偏偏又是自己所爱的霍闩的亲生父母,而为自己家人报仇的神血会,此刻却成为了霍闩的仇人。恩人和爱人处于对立面,这让葛紫无所适从。

她还在思索,又听霍闩说道:“现在我总算知道霍星羽不让我知道其他三个老师的住处的原因了。”

五年前,在B市发生了“雷霆号”事件后(参看《弑神之刃》),霍星羽带着霍闩逃亡到L市,在大马村隐居。与此同时,南宫听梦等神血会的三位成员,也先后来到L市,分别躲藏起来。南宫听梦等人偶尔会到大马村来跟霍星羽商议各种制裁行动,以及传授霍闩各种技能,但霍星羽却从来没有跟霍闩说过南宫听梦等人住在何处。

原来,他怕有朝一日霍闩知道他们四人是杀害自己父母的仇人,对他们展开报复。

葛紫微微叹了口气:“阿闩……”

“不,”霍闩打断了葛紫的话,“阿紫,从此以后,别再叫我霍闩了。我要恢复我原来的姓氏——司徒。”

他顿了顿,又说:“霍星羽为我取名‘闩,你知道这个‘闩字是什么意思吗?”

葛紫摇了摇头。

“我原来也不知道,现在我明白了。所谓‘闩,就是门上的横插。插上门闩,就被困在房内,无法离开了。霍星羽是想让我一辈子都在他的控制之中,继承他的理念,以后代替他制裁罪犯。”

“嗯。”

“我要摆脱他的控制,拔掉‘门闩,离开这个‘房间。唔,我不想再用‘闩这个名字了,阿紫,你帮我想一个吧。”

“要不把‘闩字拆开,变成‘门和‘一吧。”

“听上去不错,就这样吧,以后我就叫司徒门一。”

第十四章、耻辱

葛紫看到,司徒门一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嘴角上扬,微微一笑,似乎在为自己终于摆脱了霍星羽的控制而感到兴奋。

“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找霍星羽报复?”

司徒门一摇了摇头:“现在对霍星羽动手,只会打草惊蛇,让其他三人有所防范。我会暗中查出其他三个人的地址,再制定一个完美的计划,把他们一网打尽。”

葛紫“嗯”的一声:“为父母报仇,无可厚非。”

没想到司徒门一却摇头:“为父母报仇?不是。我对司徒戟和虞雁没有任何感情。他们两个,只是无恶不作的杀人犯,理应接受审判,死亡,确实是他们唯一的归宿。”

葛紫不解:“那你为什么要对付霍星羽他们?”

“因为他们利用了我,让我成为他们的工具。他们杀害了我的父母,竟然还有脸利用我的能力,甚至要把我培养成他们的继承者?这样的耻辱,我必须加倍奉还。”

这些年来,在神血会的灌输之下,司徒门一的善恶观受到了潜移默化的影响,他也认为,那些法律所无法制裁的罪犯,应该接受地下审判。所以,此时虽然得知司徒戟和虞雁是自己的父母,但心中那根深蒂固的理念,却让他把这两个人归到罪犯一类,对他俩没有丝毫感情。

但与此同时司徒门一也明白,自己和司徒戟夫妇那血浓于水的关系,是客观存在的。神血会确实杀死了他的亲生父母。他感觉自己的人生一直被神血会这四个人所决定、控制、摆弄。他因此要为自己报复。

“要我帮忙吗?”葛紫问。

“不用。黄锦瑞那宗案子还没结案,程小利的失踪也引起了警方的注意,你目前还是警方的怀疑对象,不要让别人知道我们有接触。”

“嗯,我知道了。”

“好了,我要回去了,太晚回去会引起霍星羽的怀疑。”

葛紫想了想:“我想送你回去。”

“为什么?”

“我想和你多呆一会儿。”葛紫低声说。

司徒门一心中一甜,拉住了葛紫的手:“走吧。”

两人乘坐公交车回到大马村的村口。下车后,司徒门一说道:“好了,你走吧,明天见。”

葛紫依依不舍:“我送你进去吧。”

司徒门一心想:“哪怕被霍星羽见到我和葛紫在一起,也不会怀疑到我已经知道了司徒戟和虞雁的事吧?”于是点了点头。

两人携手走到村中的一座平房前方。司徒门一指了指那座房子:“我就住在那里。”

“嗯,那我走了。”

“嗯,明天见。”

葛紫转过身子,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只见司徒门一站在原地,目送着她离去。

“阿闩……不,门一。”

“怎么了?”

葛紫快步回到司徒门一面前,把他抱住。两人相拥而吻。

好一会儿以后,两人才慢慢地把对方放开。司徒门一轻抚着葛紫的秀发,说道:“报仇以后,我想离开L市,你和我一起走吗?”

葛紫点了点头:“天涯海角,不离不弃。”

司徒门一心中一阵感动。他想象着和葛紫浪迹天涯的情景,心中充满憧憬。

“我爱你。”

“我也是。”

“好了,我真的要回去了。”

“嗯,明天见。”

然后司徒门一走了几步,却突然停住,转身叫住了葛紫:“阿紫。”

“嗯?”葛紫也回过头来。

司徒门一吸了口气,一脸认真地问:“神血会他们炸死了司徒戟和虞雁,帮你的家人报了仇,如果我杀死他们四个,你会不会恨我?”

葛紫想了想,反问:“如果你的父母到现在还活着,而我杀死了他们,为我的家人报仇,你又会不会恨我?”

司徒门一摇头:“不会,他们两个,只是双手沾满鲜血的杀人犯。”

葛紫嫣然一笑:“我的答案和你一样。”

“嗯。好了,我进去了。”

“嗯,晚安了。”

司徒门一走进家门时,只见霍星羽和曹慧娟都坐在大厅,霍星羽正在看书、品茶,曹慧娟则在织毛衣。

听到司徒门一回来,霍星羽抬头向他看了一眼,有些冷淡地问道:“这么晚,去哪呀?”

“看电影。”司徒门一撒了个谎。

霍星羽皱了皱眉:“和那个女生?”

“嗯。”

“什么女生?”曹慧娟好奇地问,“阿闩,你恋爱啦?”

司徒门一一笑不语。

“带回来让娟姨瞧瞧嘛。”

“嗯,找天吧。”

霍星羽冷哼一声:“霍闩,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神血会的继承者。”

此刻在司徒门一听来,“神血会的继承者”这个称呼是如此的刺耳。

“哦。”他冷冷地答道。

霍星羽瞪了他一眼:“怎么?你好像很不满?”

司徒门一不语。

曹慧娟帮司徒门一说话:“哎呀,阿羽呀,阿闩都二十岁啦,谈个恋爱怎么啦?这跟你们要做的事又不冲突。你不也跟我结婚了吗?呵呵。”

“哼!他怎么能跟我比?”

“好啦,很晚啦,阿闩,早点儿回房休息吧。”曹慧娟向司徒门一甩了甩手,叫他快走。

“嗯。”司徒门一转身走进了自己的卧房。

这一夜,他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神血会的这四位自己所尊敬的老师,突然变成了杀害自己父母的仇人。

可是,司徒戟和虞雁,确实是两个无恶不作的罪犯。

如果他们还活着,自己是否会对他们展开审判、实施制裁?应该会。

既然如此,向霍星羽他们报复,到底有什么意义?真的只是因为耻辱吗?

要复仇,必然会横生枝节。最后的结局会演变成怎样,现在司徒门一也无法预计。

或许,应该放弃报仇,现在就带着葛紫离开L市,远走高飞、双栖双宿?

想到葛紫,司徒门一心中甜蜜,突然觉得所有烦恼都不值一提了。

第十五章、棺材

翌日清晨,司徒门一来到饭厅,只见曹慧娟正在吃早餐。

“早呀,娟姨。”

“早呀。今天不是周六吗?怎么这么早就起来啦?”

“嗯。”

“是不是约了女朋友出去玩儿呀?”曹慧娟笑问。

司徒门一笑而不答,问道:“对了,爸呢?”

“他好像去钓鱼了。来吧,先吃早餐吧。”

司徒门一点了点头,先走到饮水机前,拿起自己的水杯倒了一杯水,喝了大半杯,接着来到饭桌前坐下,准备吃早饭。

然而就在这时候,他突然觉得大脑一阵昏阙。他猛然醒悟:“我的水杯被投放了迷药?”

但已经太迟了,他的眼前开始模糊,眼皮像灌了铅一样往下沉,紧接着他便迅速地失去意识,不省人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司徒门一悠悠醒来,发现四周一片漆黑。过了好一会儿,他的眼睛逐渐适应黑暗,这才慢慢地看清楚自己原来是躺在一个封闭的木箱里。

在他的身旁,还躺着一个女子。

虽然此时还没看到那女子的容貌,但司徒门一通过她身上散发的香气,已经知道她是谁了:“阿紫?”

他把身体转向那女子,拨开她的一头长发一看,正是葛紫!

此时葛紫双眼紧闭,鼻子里发出轻微的呼吸声,似乎处于昏睡状态。

司徒门一定了定神,抬头一看,只见木箱的顶部似乎是一个棺盖。

司徒门一恍然:他和葛紫被困在一口棺材中了。

他看了看手表,此时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多了。他已经昏迷了好几个小时。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举起双手,尝试推开棺盖。但棺盖太重,以他一人之力根本无法打开。

这时葛紫轻轻地发出了“嗯”的一声。

司徒门一轻声叫道:“阿紫……阿紫……”

葛紫慢慢地睁开了眼睛:“阿闩……唔……”

当她发现自己和司徒门一被困在棺材中以后,讶然道:“啊?这里是什么地方?”

“棺材,我们被困在一口棺材里了。”

“什么?”葛紫的语气中夹杂着震惊和恐惧,“棺材?怎么会这样呀?”

“我们昨晚分别后,你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葛紫想了想:“你回家后,我也离开大马村,但在走到村口时,突然脖子一阵麻痹,接着全身酥软,然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司徒门一咬了咬牙:“是霍星羽!他推测到你送我回大马村,所以在我回房后,立即离家追上你,并且用电击棒袭击你。”

“为什么要袭击我呀?为什么要把我困在这里?”葛紫不解。

“因为你知道他住在这儿,他怕你暴露他的行踪。”

“那为什么你也在这里?也是被他抓来的?”

“嗯。或许,他已经发现我知道了自己是司徒戟和虞雁之子这件事吧。可是他是怎么知道的呢?”司徒门一一时之间也没有想明白,“难道,他在我身上安装了窃听器?”

“阿闩,现在我们要怎么办呀?”葛紫没了主意。

“我们同时使劲,把棺盖往上推。”

“好。”

“一、二、三,推!”

然而那棺盖极重,哪怕两人合力,棺盖仍然纹丝不动。

两人又试了几次,还是徒劳无功。葛紫泄气了,放下两手,并且长长地叹了口气。

“咦?”与此同时,司徒门一发现葛紫旁侧的那块木板上有个拳头大小的缺口,缺口外有一些泥土。

“阿紫,我们换个位置。”

“嗯?”

两人交换位置后,司徒门一尝试通过那个缺口挖掘泥土。挖了一会儿,棺材里已积聚了一小堆泥巴。司徒门一把手通过缺口伸出去,但所摸到的仍然是泥土。

“看来这口棺材被埋在了土里。”

“我们会死吗?”葛紫的声音带着绝望。

司徒门一把葛紫紧紧地搂在怀里:“我会想办法出去的。”

葛紫叹了口气:“还能怎样出去呀?”

两人沉默了十来分钟。葛紫突然小声说:“阿闩,我想……”

“什么?”

“我想小便。”

“嗯,让我喝掉你的尿。”

“你说什么?”葛紫怔了一下。

司徒门一解释:“一旦脱水,我们就要死了。所以,我们要互相喝尿,维持生命。只要我们能保住性命,就一定会有转机。”

就这样,在接下来的一整天,两人都数次喝掉对方的尿液。

棺材内氧气稀薄,幸好有那个缺口,两人还不至于缺氧而死。

葛紫曾问司徒门一为什么霍星羽要选择一个有缺口的棺材来困住他俩?如果棺材没有缺口,恐怕他俩不到几个小时就缺氧而死了。司徒门一猜测,这里是大马村的后山,霍星羽昨晚袭击了葛紫后,就直接开车把她载到这里来,丢在一口空置的棺材中。阴差阳错地,那口棺材刚好有一个缺口,只是当时在黑暗中霍星羽没有发现。而今天早上霍星羽把昏迷的司徒门一也带到这口棺材前,虽然当时是白天,但因为缺口刚好被葛紫的身体遮住了,所以霍星羽仍然没有发现那个缺口。

也就是说,此时霍星羽以为两人早已缺氧而死了。

到了晚上,葛紫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忽然被一阵“吱吱”声吵醒了。葛紫猛然睁开眼睛,问道:“什么声音?”

“有一只老鼠从那个缺口闯进来了。”

“啊?”葛紫失声惨叫。那一刻,她想起黄锦瑞等人把装着老鼠的麻袋套到她头上的那段恐怖的经历。

“我送给你的那支电击器,你有带在身上吗?”

“有。”

“给我。”

葛紫把那支口红电击器交给司徒门一。司徒门一接过,按下黑色按键,打开照明灯照了一下,发现那只老鼠就在自己的腰旁,一双骨碌碌的黑眼睛正在盯着自己。

司徒门一紧接着按下红色按键,快速向那老鼠戳去。只见棺材中电光一闪,与此同时那老鼠“吱”的一声,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紧接着便软到下来,一动也不动了。

“死了吗?”

“死了。”

“快把它扔出去。”

“扔出去?”司徒门一吸了口气,“我们要把它吃掉,补充能量。”

“咳……咳咳……”葛紫听司徒门一这样说,顿时喉咙发麻,干呕起来,“我……我死也不会吃……”

“好吧。”

司徒门一只好独自咀嚼那老鼠尸体的肉,吮吸它的鲜血,最后还把它整只生吞到肚子里。

葛紫听到司徒门一咀嚼鼠肉的声音,不禁低声哭泣起来:“为什么我们会沦落到这种地步……我们再也出不去了……呜呜……”

第十六章、生机

翌日一整天,两人靠喝对方的尿液维持生命。葛紫两天粒米未进,身体虚弱不堪,紧紧地挨着司徒门一,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到了被困的第三天上午,因为尿液越来越少、越来越浓,两人均已严重脱水。

葛紫用嘶哑的声音在司徒门一耳边说:“阿闩,我……我不行了。我杀了黄锦瑞,又杀了程小利,现在是不是来报应了?”

司徒门一轻吻着葛紫那已经干裂的嘴唇,低声道:“是我连累了你。”

葛紫咬了咬嘴唇,愤愤地说:“是!就是你!如果不是你,我不会杀黄锦瑞,也不会杀程小利,那么我现在也不会死!”

司徒门一知道葛紫此刻恨透了自己,心中一阵难过。原来被自己所深爱的人厌恶,感觉是如此难受。

他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开始回忆自己短暂的一生。

他的童年没有幸福和快乐,只有永无休止的训练。

他没有朋友,没有伙伴,只有四位老师。

亲人呢?在此之前,霍星羽算是他的亲人吧。但现在,两人的父子感情已荡然无存。

世界上的一切都不再值得他留恋了,除了葛紫。

可是现在连葛紫也对他心生憎恨了。是的,如果不是他把黄锦瑞抓到天台去,葛紫就不会踏上杀人这条不归路,不会跟他有接触,现在也不会被困在棺材中。是他改变了葛紫的命运。

司徒门一想到这里,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向葛紫看了一眼,只见她嘴唇颤抖,奄奄一息。司徒门一估计,最多再过半个小时,她就会香消玉殒了。

而司徒门一自己,大概也只能再坚持三四个小时。

这两天他一直深信自己和葛紫有机会逃出生天。直到此刻,他的心里终于产生了绝望的感觉。

他把葛紫抱得更紧一些,慢慢地闭上了双眼,听天由命。

他的意识在一点一点地失去。他知道自己正在逐步接近死亡。

忽然,在迷迷糊糊中,他听到有人叫喊:“霍闩、阿紫……霍闩、阿紫……”

他猛地惊醒。

“霍闩、阿紫……”

不是幻觉!司徒门一认得,那是葛紫的养母王春璐的声音。

司徒门一本已万念俱灰,没想到竟出现转机,惊喜无比:“阿紫……快醒醒……快醒醒……”

“嗯?”葛紫半睁着眼睛,“阿闩,我们死了吗?”

“你妈!你妈在外面!”

“啊?”

“阿姨!我是霍闩!我和葛紫在这里!”

“妈!妈!”

两人耗尽体内仅存的一丁点儿力气,扯开喉咙叫道。

“霍闩?阿紫?你们在里面?”这一次,声音近在咫尺。王春璐已经发现了司徒门一和葛紫被困的棺材了。

葛紫喜极而泣:“妈,我在这里!救我!呜呜……”

“棺盖很重……你们等等,我去找根木头把它撬开。”

“阿紫,我们获救了!”司徒门一紧抱着葛紫。两人在棺材里相拥而吻。

不一会儿,王春璐回来了。

“我找到木头了,现在我尝试把棺盖撬开。”

“等一下!”司徒门一隔着棺盖叫住了王春璐,“阿姨,我们在里面往上推,你在外面撬,我数到三就一起使劲。”

“好。”

“一、二、三!”

三人合力,终于把棺盖打开了。霎时间,一阵强烈的阳光射进棺材。司徒门一立即用手遮住了葛紫的眼睛,同时自己也闭上了双眼。

“阿闩……”

“别睁开眼睛,否则会失明。”

“嗯。”葛紫定了定神,举起右手在自己身前晃了一下,“妈,你在哪呀?”

王春璐跳进棺材,伸出左手握住了葛紫的手:“阿紫,妈在这里,没事了,没事了……”

“有水吗?”

“有……有……”

王春璐把一瓶矿泉水放到葛紫手中。葛紫一口气喝下半瓶,然后把水塞到司徒门一手里:“阿闩,你也喝点儿。”

“嗯。”司徒门一喝了一大口,长长地吁了口气。他知道,自己真的死里逃生了。

他稍微定了定神,向王春璐问道:“阿姨,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王春璐娓娓道来。

第十七章、寻找

前天下午(当时司徒门一和葛紫已被困在棺材中数个小时),王春璐打电话给葛紫,却发现葛紫关机了。到了晚上,她又打了一遍,仍然处于关机状态。

昨天上午,王春璐第三次打电话给葛紫,结果还是关机。王春璐觉得事有蹊跷,于是来到中文大学,直接到女生宿舍找她。然而葛紫的室友却说,最后一次见到葛紫是在周五上午,从周五下午开始,直到现在(周日上午),葛紫都没有回过寝室。

王春璐又从室友口中得知周三晚上(葛紫和司徒门一到东山寺探望王春璐的前一天)有警察来找过葛紫。于是她向室友拿到了那警察留下的联系方式。

室友给她的手机号码是程军的。王春璐拨通了程军的手机,向程军询问葛紫的事。程军正在为儿子程小利失踪了两天的事而苦恼,对王春璐的询问敷衍了事。刚好当时韩启星就在程军身旁,于是拿过电话说道:“我是刑警支队长韩启星。你是葛紫的家人?”

“我是她养母。”

“嗯。有什么事吗?”

“葛紫失踪了!”

“什么?”韩启星沉吟了一下,“你现在在哪儿呀?”

“我在中文大学。”

“你等我,我马上过来。”

韩启星来到中文大学跟王春璐会合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了。王春璐向韩启星简述了葛紫失去联系的事。

“周五晚上她找过我。”韩启星说。

“咦,她找你有啥事呀?”

“她向我了解当年‘七·一三劫杀案的详细情况。唔,这宗案子你也应该知道吧?”

“听说过。唔……韩队长,你最后见阿紫是在哪里?”

“公安局旁边的左岸咖啡馆门外。”韩启星想了想,“要不我帮你查看一下那里的监控录像?”

王春璐感激地点了点头:“麻烦你了。”

韩启星带着王春璐回到公安局查看左岸咖啡馆附近的监控录像,发现周五晚上葛紫和韩启星在咖啡馆门外告别后,葛紫在原地站了几分钟,接着走进了咖啡馆后方的小巷。二十多分钟后,葛紫和一个男生再次从咖啡馆大门经过。

王春璐认得那个男生所戴的正是司徒门一的那顶鸭舌帽。

“这个人你认识吗?”韩启星指了指画面中的司徒门一,向王春璐问道。

“这帽子……好像是阿紫的同学吧。”

“同学呀……”

接下来,韩启星和王春璐通过监控录像对葛紫和司徒门一两人展开轨迹跟踪,一路排查两人经过的路口的监控,得知两人来到公交车站,乘坐公交车来到公安局档案管理中心附近(监控没有拍到司徒门一进入档案中心)。从监控中看到两人离开档案管理中心后,韩启星和王春璐继续跟踪,最后来到大马村附近的派出所,通过监控得知两人乘坐公交车来到大马村村外的公交车站,接着步行走进村内。因为大马村内没有监控摄像头,所以轨迹跟踪到此中断。

“看来阿紫是到同学家过夜去了而已呀。”王春璐达到目的,想要把韩启星打发走。

“那男生是她男朋友?”韩启星问。

“应该是吧?上次她还带那男生来东山寺探望过我。”

“嗯。”韩启星本来以为葛紫的失踪跟黄锦瑞被杀案有关,现在知道葛紫原来只是到男朋友家过夜去了,有些失望。

“韩队长,真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儿。既然阿紫没事,那就先走了啊。”他还要去调查黄锦瑞被杀案和程小利失踪案。

王春璐求之不得:“好的,真不好意思。”

在派出所门外和韩启星告别后,王春璐立即前往大马村。当她来到村口时,已经是晚上了。王春璐顾不上吃饭,在附近的西饼店买了一袋面包、两瓶矿泉水,就进村寻找司徒门一和葛紫了。

她拿出一张照片,向一些在树下乘凉的村民打听:“请问你们有见过照片中这个男子吗?他是住在村里的吗?”

根据村民的指示,她找到了霍星羽的家。

她远远看到在霍家门外,有一男一女两人正在把一袋袋的行李搬到停在家门前的一台小货车上。

她连忙躲到暗处,窥视那两人的举动。

此时只听那女子问道:“阿羽,我们到底为什么要搬家呀?”

男子答道:“我的行踪有可能泄露了,此地不宜久留了。”

女子吸了口气,一脸严肃地问:“阿羽,你到底把阿闩带到哪儿去了呀?你跟我说实话!”

王春璐听到他们提起霍闩,精神一振,屏住呼吸,认真聆听。

那男子阿羽向女子看了一眼,放下手中行李,正色道:“阿闩要杀我们!”

“啊?怎么会?”女子讶然。

“他其实是我十多年前所制裁过的两个罪犯的孩子!他现在知道自己的身世了,知道是我杀死了他的父母……”

女子的声音有些呜咽:“别说了!他现在在哪里呀?我想见见他……”

阿羽冷冷地说:“我已经杀了他。”

“啊?”女子低声哭泣起来,“你怎么……怎么可以……”

阿羽叹了口气:“阿娟呀,我不杀他,他就会杀死你和我呀,我怎么能让你受到伤害呢?”

女子阿娟呆了半晌,才幽幽地说:“带我去见见他,好不好?”

阿羽摇了摇头:“我把他的尸体埋到后山的一口棺材里了,已经见不着了。我知道你很难过,因为你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儿子一样。但他可从来没有把我们看作亲人。”

阿娟低头不语。阿羽安慰她说:“好了,别多想了,快搬行李吧,今晚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了。”

王春璐不再理会他俩接下来说些什么了,匆匆来到大马村的后山。后山极大,她也不知司徒门一和葛紫被埋在哪口棺材中,只好对着每口棺材叫唤:“霍闩、阿紫……霍闩、阿紫……”

她找了整整一夜,直到天明,仍然没有放弃寻找。皇天不负有心人,就在刚才,她终于找到了司徒门一和葛紫所在的棺材了。

第十八章、利用

此时司徒门一和葛紫的眼睛已逐渐适应阳光。

司徒门一慢慢地把眼睛睁开,只见王春璐就坐在自己旁侧,虽然左手正在握着葛紫的手,但双眼却在凝视着司徒门一。她满脸灰尘,双眼布满血丝,看上去已疲惫不堪,身上的法衣沾满了泥巴,甚至左脚的鞋子破了个洞,可见她为了寻找司徒门一和葛紫,真是筋疲力尽。

司徒门一向她点了点头,表示感谢。王春璐微微一笑。她本以为两人凶多吉少,此刻看到两人都安然无恙,一脸欣慰。

司徒门一站起身子,跳出了棺材,接着转身把王春璐和葛紫也拉了上来。

“妈,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葛紫紧紧地抱住王春璐。

“好了,我们先离开这儿吧。”

司徒门一说罢转过了身子。然而就在转身的一刹那,他无意中看到这两天活埋他和葛紫的那口棺材空空如也。

“咦?”司徒门一有些奇怪,“那电击器呢?”

前晚用那支口红电击器电死那老鼠后,司徒门一就顺手把它丢在棺材里。为什么电击器现在竟不翼而飞了?难道是葛紫拿走了?

当他想到这里的时候,忽然觉得脖子一阵麻痹,紧接着全身不听使唤,整个人跪倒在地。

他知道,自己正是被那支电击器攻击了。

他也知道,攻击自己的人正是葛紫。

霎时间,他什么都明白了!

大前天晚上,当葛紫得知司徒门一要向霍星羽等人复仇后,心想:“司徒门一知道我杀死了黄锦瑞和程小利的事,虽然他现在爱着我,不会告发我,但谁能保证他的爱会持续一辈子呢?万一哪天我们分手了,他岂不是会去告发我?现在有这样的机会,我为什么不把他除掉呢?”

除掉!她也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十分自私,甚至有些恐怖,于是又这样安慰自己:“霍星羽他们为我妈妈和哥哥报仇,杀死了司徒戟和虞雁这两个魔鬼,他们是正义的审判者,现在司徒门一却要去杀死他们,我怎么能让他得逞?”

所以,在来到大马村的村口时,她坚持要送司徒门一进村,并非不舍,只是想知道他的家的具体位置。

在司徒门一进屋前,她把他抱住,两人相拥而吻。那一刻,她有些心软:“他是那么的爱我,我也是那么的爱他,他怎么会去告发我呢?要不……算了吧。”

但在司徒门一进屋后,刚才在她心中熊熊燃烧着的爱火却渐渐熄灭,她又改变了主意:“不,永远不会告发我的只有两种人:自己和死人。”

于是,她一直在大门外等候。直到晚上十一点多,霍星羽出来锁门时,她才看准时机,轻轻敲了敲门。

“谁?”霍星羽喝问。

“霍先生,我是阿闩的同学,那天在后山那座破屋里跟你见过面。唔,我有要事找你。”葛紫低声道。

“什么事?”霍星羽充满警惕。

葛紫吸了口气:“阿闩知道了,你是杀死他父母的仇人。”

霍星羽一听,倒抽了一口凉气,把大门打开:“走,到那边说。”

两人走到附近的一棵大树下。葛紫把自己是“七·一三”劫杀案的幸存者、自己的父亲在见到司徒门一时受到惊吓、司徒门一到公安局档案管理中心查看侦查卷宗从而得知自己的身世等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霍星羽。

她本想借霍星羽之手杀死司徒门一。只是她不了解霍星羽的性格。霍星羽怎么会让一个知道自己身份的人活着离开呢?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事呀?”霍星羽问。

葛紫当然不会说因为自己杀了人,且这件事只有司徒门一知道。“因为你为我的妈妈和哥哥报了仇,你是我的恩人。”

“嗯。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处理吧,你先回去吧。”

“嗯。”

霍星羽也随身携带着电击棒。此时葛紫刚转过身子,电击棒就架在她的脖子上了。她还没反应过来,已被电击晕倒。

接下来,霍星羽连夜开车把葛紫运到后山,丢在一口空置的棺材里。刚好那口棺材旁侧的木板上有一个缺口,只是黑暗中霍星羽没有发现。他利用车上的电动绞盘把棺盖合上,就离开了后山。

回家以后,霍星羽又在司徒门一平时喝水的水杯里投放了迷药。翌日清晨司徒门一中招晕倒后,他把司徒门一也运到后山,丢进葛紫所在的棺材里。

正如司徒门一所猜想的那样,当时虽然是白天,但葛紫的身体刚好遮住了棺材里的缺口,因此没有被霍星羽发现。也正因为这样,两人才有机会存活到现在。

葛紫知道以司徒门一的头脑,迟早会想到霍星羽之所以得知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这件事,肯定是因为自己告密。于是她要先下手为强,趁现在就杀死司徒门一。

刚才在司徒门一跳出棺材时,她快速捡起了棺材里的那支口红电击器,藏在手中。现在,她看准时机,用这支司徒门一送给她防身的电击器,把司徒门一电倒了。

第十九章、痛爱

王春璐看到司徒门一跪倒在地,又惊又怕:“啊?阿闩,你怎么啦?”

葛紫在棺材边捡起一块大石头,往司徒门一的脑袋狠狠地砸去。

王春璐一把把她拉住:“阿紫,你要干什么呀?”

葛紫回头瞪了王春璐一眼:“妈!放开我!”

“你到底想干啥呀?”

葛紫激动地吼道:“我杀了人,他什么都知道!我必须杀了他!他不死,就是我死!”

王春璐怔住了:“你……你杀了人?你杀了什么人呀?”

“我以后再跟你说吧!”

葛紫使劲地甩开了王春璐的手,高举大石头,正要再次砸向司徒门一的头部,忽然腰间一阵剧痛。她吃了一惊,低头一看,竟见王春璐双手紧握着一把水果刀,刺进了她的腰部。

葛紫又惊又怒:“你……你这是……”

王春璐红着眼睛叫道:“你不能杀他!你不能杀他!”

葛紫忍着腰间疼痛,一脚把王春璐踢开。王春璐却不依不饶,从地上爬了起来,再次扑向葛紫,把她死死抱住。

“妈,你到底在干什么呀?放开我!快!”葛紫怒极。

王春璐死活不放手,口中喃喃地说:“你不能杀他……你不能杀他……”

葛紫担心司徒门一随时都会醒来,想要速战速决。她见王春璐死活不肯放手,把心一横,咬着牙把腰间的水果刀拔了出来,向王春璐的喉咙划去。

“啊?”王春璐被割喉,霎时间四肢酥软,不由自主地放开了葛紫。

葛紫后退了两步,看到王春璐奄奄一息,鲜血从她的喉咙里不停地涌出来,不禁吓得两手发颤,连手上的水果刀也掉落在地。

紧接着,葛紫发现因为把水果刀拔出来了,自己腰间的伤口也有鲜血源源不断地涌出来,此时她的腰部已经麻痹了。

她紧紧地捂住伤口,想要捡起水果刀杀死司徒门一,然后就下山求救,怎知刚弯下腰,却有一只手伸过来把水果刀捡了起来。

葛紫这一惊委实非同小可,抬头一看,捡刀之人却不是司徒门一是谁?

“你……为什……”

葛紫只说了三个字,司徒门一突然举起水果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葛紫的喉咙前一划。葛紫顿时觉得喉咙一阵冰凉,紧接着是撕心裂肺般的剧痛。

她摸了摸自己的喉咙,满手是血。她心中恐惧之极,双手死死抓住自己的脖子,但仍有大量鲜血喷涌而出。

司徒门一轻轻叹了口气:“你一定感到很奇怪,同一支电击器,程小利中招后昏迷几个小时,为什么我这么快就醒过来了?因为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如果只按住红色电击按键,那么电击器只会产生低电压,让人暂时失去行动力,几分钟后就可以恢复了;只有同时按住红色电击按键和黑色照明按键,才能产生超高电压,甚至有可能一下子把人电死。”

事实上,那天晚上司徒门一为了让葛紫顺利地把程小利的尸体拖进房间而跟那两头饿狼展开搏斗时,就只按下了红色按键,所以那被电倒的饿狼才能很快又站起来。只是当时葛紫没有想到这点。

此时葛紫知道自己的生命掌握在司徒门一手中,摇摇晃晃地走到他的跟前,把他抱住,用嘶哑的声音说道:“阿闩……救我……求求你……”

司徒门一不为所动。同一个错误,他不想犯两次。

“我……我爱你……”葛紫耗尽最后的力气说道,只希望可以挽救自己的性命。

霎时间,司徒门一对葛紫的那份深沉而复杂的爱,再一次在心中涌现出来。

他不禁在葛紫的双唇上深深地印上一吻。

“我也爱你,”他微微地叹了口气,“曾经。”

说完,他把水果刀插进了葛紫的心脏,没有丝毫犹豫。

葛紫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了,垂下脑袋,就此一命呜呼。

司徒门一的眼睛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泪。他用这些眼泪来祭奠他那短暂但刻骨铭心的初恋。

“阿紫,”他对着葛紫的尸体低声自语,“我真的很讨厌双手沾血的感觉。这是我第一次杀人,或许也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杀人。唉,我唯一一次亲手杀人,就是杀死一个我曾经深爱的女生。”

说完,他定了定神,不再多瞧葛紫一眼,转过身子,走到王春璐面前。

王春璐被葛紫割喉,此时已经气息奄奄了。司徒门一看了看她的伤势,判断她已经救不活了。

“为什么要救我?”他淡淡地问道。确实,如果不是王春璐舍命纠缠葛紫,此时司徒门一已经被葛紫用石头砸死了。

王春璐苦笑不语。

司徒门一轻轻地叹了口气:“其实我已经知道了,你就是虞雁,对吧?”

第二十章、母亲

王春璐只是一个假名。她本来的姓名叫虞雁。

一个作奸犯科、恶贯满盈的杀人犯。

十九年前的7月13日,她和丈夫司徒戟潜入葛家,在葛明宗面前杀死了他的妻子和儿子。司徒戟本来想对只有几个月大的葛紫也狠下杀手,却被虞雁阻止了(她当时万万没有想到这个被自己所救的女婴在十九年后会杀死自己)。

因为当时她刚生下了儿子(即司徒门一)。天生的母性让这个曾经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对摇篮中的葛紫起了恻隐之心。

事实上,在生下司徒门一之前,司徒戟和虞雁曾经还有一个儿子。只是这个儿子还在襁褓之中时,就被人掳走了,从此下落不明。(参看《颤抖的狼齿》。)

所以,虞雁对小儿子格外疼爱。她在行劫葛家前,甚至向司徒戟提出:“司徒,干完这一票,我们就金盆洗手,把儿子带到另一个城市,展开新的生活,好不好?”

可是在他俩准备离开L市前数天,却被突然闯进屋内的霍星羽、南宫听梦等人制伏。

当时,司徒戟的胸部被霍星羽他们嵌入了一个TNT炸药,接着,他和虞雁的颈部还各被戴上了一个颈铐,两个颈铐用铁链相连,此外,虞雁的右手还铐着手铐,手铐的另一个铁圈铐在杂物房的窗户的铁栏上。也就是说,他俩必然被炸死于这个杂物房中。

当霍星羽等人准备撤离出租屋时,忽听房内传来一阵婴儿的哭声。走进房中,他们看到一个不到一岁的男婴躺在一张小床上哭闹。他们推测那是司徒戟和虞雁的儿子。

霍星羽等人认为这个男婴是无辜的,不应该死在爆炸中,于是把他抱走了。后来霍星羽为这个男婴取名为霍闩,并且收养了他。

霍闩(司徒门一)非常聪明,在他五岁的时候,霍星羽发现他大概已达到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的智商。于是,霍星羽决定培养他成为神血会的继承者。

当然,他并没有把霍闩的身世告诉他,只是跟他说是在孤儿院把他收养回来的。

再说当时,霍星羽等人离开出租屋后,司徒戟和虞雁竭力思考逃出生天的方法。

司徒戟向妻子那被铐着手铐的右手看了一眼,淡淡地说:“你只要把手腕切断,就能逃出杂物房了。”

虞雁叹了口气:“你认为我们可以弄到刀子吗?”

司徒戟嘴角一扬:“你忘了我的皮带了吗?”

“啊?”

司徒戟把皮带抽出来,接着竟从皮带中取出了一把锋利无比的软剑。

这是司徒戟防身的暗器,只有在关键时刻才会使用。

“来吧!我帮你。”司徒戟握着软剑,放在虞雁的右腕之上。

虞雁摇了摇头:“即使把我的手腕切下来,我们也只能离开这间杂物房,但最终还是会被炸死。”炸弹被嵌入了司徒戟的胸部,而现在离爆炸的时间不到十分钟,两人即使离开杂物房,但也无法摆脱这个炸弹。

司徒戟惨然一笑:“要离开杂物房的不是我们,只有你一个。”

虞雁不解:“什么意思?”

司徒戟一字一顿地说:“你把我的头切掉。”

“啊?”虞雁失声惊叫,“这……这……不!我决不会这样做!”

司徒戟“哼”了一声:“你不逃出去,怎么为我报仇?怎么把我们的儿子找回来?”

提到儿子,虞雁的心中瞬间燃起了求生的欲望。但要杀死丈夫,她还是下不了手。就在她犹豫不决之际,司徒戟已举起软剑,手起剑落,砍掉了她的右腕,让她脱离了杂物房窗户上的铁栏。

“啊?”虞雁失声叫道。她还没反应过来,司徒戟再次举起软剑,不假思索地在自己的喉咙上狠狠地一抹,霎时间鲜血直喷在虞雁的脸上,紧接着,司徒戟也跪倒在地,因气管和动脉被同时割断而毙命。

虞雁忍着手腕的疼痛,含泪用软剑割下了司徒戟的头颅,取走了本来铐着司徒戟颈部的颈铐,终于成功摆脱了炸药,顺利逃离杂物房。

走出出租屋时,虞雁刚好看到一个独居的女邻居外出倒垃圾。为了掩饰自己仍然存活的真相,她用软剑杀死了那女邻居,把她的尸体拖到司徒戟的尸体旁边,最后匆匆逃离现场。

爆炸发生后,警方在现场找到了两具支离破碎的人体,断定司徒戟和虞雁均已丧生于爆炸之中。

虞雁本来是个绝色美女,为了隐藏身份,她到黑诊所进行了整容手术,把自己变成一个尖嘴猴腮的丑女。

接下来,她化名王春璐,暗中追查霍星羽等人的踪迹以及小儿子的下落。

几年过去了,虞雁终究没有找到小儿子。逐渐地,她已放弃了杀死霍星羽等人为丈夫报仇的念头,只希望在有生之年可以再次见到自己的儿子。

有一次她遇到一位高僧,求高僧指点迷津:“大师,请问您,我的两个儿子现在到底在哪儿呀?”

高僧淡淡地说道:“女施主,你不必刻意寻找,如若今生缘分未了,你们自然会重遇,如果缘分已尽,曲终人散,那也不可强求了。”

虞雁眼眶一红:“大师,我和我的儿子,此生已经缘尽?”

“缘起缘灭,缘聚缘散,冥冥之中,早有安排。今生种种皆是前生因果,女施主,一切随缘吧。”

虞雁长长地叹了口气:“大师,我以前做过很多错事,现在我和我的两个儿子天各一方,是不是佛祖对我的惩罚呢?我还可以补偿吗?”

高僧点了点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于是,虞雁为了赎罪,到孤儿院收养了当年被她和司徒戟残害的葛明宗的女儿葛紫。在孤儿院见到葛紫时,虞雁不禁想起六年前司徒戟要杀死只有几个月大的葛紫却被她阻止的情景。

“如果当时我没有阻止司徒杀死这个女孩,那么现在佛祖就不会给我这个补偿的机会了。”虞雁此时已相信冥冥之中确实早有主宰。

又过了几年,虞雁想要出家为尼,但因为葛紫年纪还小,需要照顾,所以暂时没有把这个想法付诸行动。

去年葛紫终于成年了,并且到学校住宿,不再需要虞雁照顾。虞雁这才了无牵挂,到东山寺后面的尼姑庵出家,远离尘世,苦行修炼,并且对自己昔日的罪孽忏悔,祈求来世可以和儿子再续母子缘。

或许因为她真心忏悔,几天前,上天真的让她再次见到自己的小儿子司徒门一。因为司徒门一长得和父亲司徒戟极为相似,所以那天在东山寺,虞雁一见到司徒门一,立即就认出他是自己的儿子了,激动得连手上的佛珠也掉落在地。

虞雁出家后很少跟葛紫电话联系。前天下午她突然打电话给葛紫,其实就是想向她具体问问关于司徒门一的事情,却阴差阳错地发现葛紫关机了,后来因此展开了寻找行动。

而昨天晚上虞雁来到大马村后,向村民出示的照片,其实是司徒戟的照片。因为司徒戟和司徒门一父子两人长相酷似,村民以为虞雁要找的人是霍家的司徒门一,所以告诉了她霍星羽家的位置。

此时,虞雁大量失血,奄奄一息,已经无法把以上这些事告诉司徒门一了。当然,在司徒门一知道虞雁存活后,结合她没有手腕这个特征,立即就推断出当年她逃出杂物房的方法,也猜到了她收养葛紫、出家为尼的心路历程。只是,他在多年以后,才查到自己还有一个哥哥这件事(参看《颤抖的狼齿》)。

“其实我已经知道了,你就是虞雁,对吧?”

此时虞雁听到司徒门一的这句话,霎时间露出了一个无比复杂的表情,在喜悦中带有欣慰,但欣喜中又夹杂着担心,既有和亲人重逢的激动,又有亲人不愿接受自己的担忧。她定了定神,吃力地从喉咙中挤出了这辈子的最后一句话:“儿……叫我……妈……”

刹那间,司徒门一心中一震。

是的,眼前这个人,就是他的母亲,是怀胎十月把他生下来的女人。如果没有她,世界上就不会有司徒门一这个人。

但他从小被神血会的四位老师灌输了他们的那一套善恶观。在这套理念中,虞雁就是一名罪犯,恶贯满盈,是神血会进行正义审判的对象。

“母亲”和他,就似异名磁极,两者相互吸引;但与此同时,“罪犯”与他,就如同名磁极,相互排斥。偏偏“母亲”和“罪犯”是同一个体,这让他无所适从。

就在司徒门一的思绪混乱不堪之际,无意中看到虞雁身旁的一块大石头。

刚才葛紫就是想用这块石头把司徒门一砸死。

霎时间,司徒门一心中豁然开朗。

刚才如果不是虞雁舍命相救,此时司徒门一已被葛紫杀死了。在她死死抱住葛紫的那一刻,她并非一个罪大恶极的女魔头,而只是一个为了拯救儿子而牺牲自己的母亲!

“妈……”司徒门一想到这里,终于情不自禁地轻声叫了出来。可是此时虞雁已经永远闭上了眼睛。她直到死也没有听到儿子叫过自己一声“妈妈”。

司徒门一发现自己的眼睛再次湿润了。他很少哭,甚至懂事以来从没哭过。但今天他却两次落泪,一次为了轰轰烈烈的爱情,一次为了血浓于水的亲情。

接下来,司徒门一把葛紫和虞雁的尸体都抱进了那口差点儿成为他的葬身之地的棺材之中,再在棺材上铺上了泥土。

棺材里这两个人,一个是出卖自己、想要夺取自己性命的女人,另一个是和自己势不两立、需要被神血会审判的罪犯。然而此时此刻,对于司徒门一来说,她俩都是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一个是自己深爱的女生,另一个则是自己的母亲。

至少这一刻是这样。

终章、重生

后来程军辞职了,毅然踏上了寻子之路。

当然,他是一辈子也不会找到程小利的。

两年后,韩启星也退休了,黄锦瑞被杀案从此成为悬案。

再说当天,司徒门一埋葬了葛紫和虞雁后,离开后山,回到霍家,发现这里人去楼空,霍星羽和曹慧娟已经搬走了。

从此,司徒门一就在L市内一边追查着神血会四个人的下落,一边制定各种犯罪计划,赏善罚恶。

但他和亲自出手、直接制裁罪犯的神血会不同,他一般是通过心理暗示甚至是一定程度的催眠,引发一些人心中的杀意,并且为他们制定杀人计划,借他们之手,惩罚那些罪有应得的罪犯。

特别是那些对爱情和婚姻不忠的人,是他的重点惩戒对象。

可以说,他的双手从不沾血(除了杀死葛紫这一次),但他所到的地方,却血流成河。

他的第一次行动,是帮助一个因为丈夫在做生意时得罪了黑社会而被害死的少妇制定杀人计划,让她亲手杀死那些害死她丈夫的黑社会成员。

在他初次联系那少妇时,那少妇问他:“你为什么要帮我?你是谁啊?”

“我是谁?”司徒门一微微一怔,随即轻轻地叹了口气,“你就叫我‘活尸吧。”

他认为自己已在棺材中“死”过一次,哪怕现在仍然身处人世,但也只是一具可以活动的尸体而已。

而且“活尸”和“霍闩”的拼音缩写都是HS。而“霍闩”,正是一具已死之“尸”。

从此,他便把“活尸”作为自己的外号。

后来,警方逐渐发现多宗恶性杀人案件的幕后策划者都是一个外号“活尸”的神秘人。“活尸”引起了警方的重视,成为A级通缉犯。

当时已和妻子在琉璃村隐居的霍星羽,也逐渐知道了这个“活尸”的存在。他怀疑“活尸”就是司徒门一,回到大马村后山开棺查看,果然没有看到司徒门一的尸体。

于是他通知其他三位成员要更加谨慎地隐藏行踪。

司徒门一的每一个杀人计划都天衣无缝、滴水不漏,从来没有被警方破解过。

直到2008年,司徒门一所精心策划的一个计划,却被一个名叫慕容思炫的男青年破坏了。

司徒门一对这个可以破坏自己计划的对手产生了极大的兴趣,给他留言:“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能破坏我的计划的人,对我来说,你是一个难得的、值得尊重的对手。慕容思炫,现在我正式向你挑战,我必将挽回声誉,在你面前完成一次完美的犯罪。”(参看《魔环》)

阴差阳错地,这个慕容思炫,就是神血会的宿敌——反神会的继承者,只是当时司徒门一还不知道这件事。

接下来的六年里,司徒门一和慕容思炫多次交手,司徒门一布下杀局,慕容思炫破解杀局,两人棋逢敌手,不分胜负。(参看《复仇终点站》、《叶之泣》、《树之悲》、《回文杀》、《十年前的平安夜》、《情蛊》、《裁决者之殇》等)

和司徒门一一样,慕容思炫也一直在追查着神血会四名成员的下落——反神会的目的就是要把神血会的成员绳之于法。

到了2014年,慕容思炫终于找到突破口,查到了神血会其中两名成员的下落,并且逼得他们展开逃亡,逃到琉璃村,暂时住在霍星羽家中。

而一直在暗中监视着慕容思炫的司徒门一,也因此得知原来慕容思炫是反神会的继承者,不禁感叹:“慕容思炫啊,我们真是命中注定的对手啊。不过,这已经不是神血会和反神会之争了,而是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战斗。”

那两个逃到琉璃村的神血会成员,其中一个叫雍乌,曾进行整形手术,伪造了一个身份,进入了L市公安局当法医。在身份败露前,他是公安局物证鉴定中心的主任法医师以及公安局的特聘刑侦专家。

在慕容思炫和雍乌展开博弈的时候,司徒门一已暗自怀疑雍乌的身份,于是监听了他的手机,果然发现他跟另一个神血会成员联系:“骆,我明天要跟那个慕容思炫玩个博弈游戏,胜负之数五五。你到我们停着直升机的那个铁棚厂房等我吧。”(参看《雍乌的杀局》)

就这样,司徒门一顺藤摸瓜,终于追查到琉璃村,找到了自己追查了十多年的霍星羽、南宫听梦等人。

于是他化名“姬燕儿”——司徒戟(姬)和虞雁(燕)的儿子,分别联系了两个人。

一个是反神会首领的儿子段琛。反神会的首领就是被霍星羽杀死的。段琛跟霍星羽有不共戴天之仇。

另一个则是南宫听梦的丈夫徐梓陌。

司徒门一分别向段琛和徐梓陌提供协助,让他们分别去杀死霍星羽、南宫听梦等神血会成员的亲人,以此报复霍星羽他们在杀死他的父母后还要利用他的能力、操控他的人生(参看《弑神之刃》)。

最后霍星羽等人识破了徐梓陌的诡计,要杀死徐梓陌,为他们的亲人报仇。

然而在徐梓陌生死攸关之际,司徒门一却又蒙着脸闯进霍家,救走了徐梓陌。

两人逃离霍家后,徐梓陌问:“你到底是谁呀?”

司徒门一笑了一声:“还没看出来吗?你的战友‘姬燕儿呀。”

“啊?”徐梓陌轻呼一声,“你是男的?”

徐梓陌一直没有跟这个“姬燕儿”见过面,每次联系,都是通过电话或网络。而在电话中,“姬燕儿”是一个女子。

“我从来没有说过我是女的吧?”

“变声器……唔……”突然,徐梓陌醒悟过来,“你在借我之手杀死霍星羽他们的亲人?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司徒门一没有回答,只是摘掉了面罩。

“啊?是你?”

在看到司徒门一面容的一刹那,徐梓陌目瞪口呆。

“阿……阿闩?”徐梓陌连声音也颤抖了,“你……你想怎样?”

司徒门一嘴角一扬,微微一笑:“真正的游戏,现在才正式开始。而你,就是我这个游戏中最重要的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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