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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极逮捕萨博·塞弗洛沙

2016-04-07齿轮

当代体育·扣篮 2016年5期
关键词:弗洛纽约

齿轮

在2015年4月8日的早上,萨博·塞弗洛沙从一家曼哈顿夜总会出来,5分22秒后,他的手腕就被拷在了背后,两名警察架着他的胳膊走向了一辆警车的后座。

在那之后的几天、几周甚至几个月里,塞弗洛沙,一个有着南非血统的瑞士人,老鹰队的球员,一遍又一遍地复述着这五分钟里发生的故事——对着他的律师、他的妻子、他的父母、他的教练、他的队友、新闻媒体、陪审团还有他自己。在他的记忆里,那看起来根本不只是有五分钟,对他来说那不只是在这一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就好像这五分钟永远也不会结束一样。“说实话,自从那件事发生以后,我没有一个晚上不去想它的,”他说,“根本无法逃避。”

球队的飞机已经在凌晨1点半降落在纽约,老鹰队即将和篮网队进行一场比赛。前一天晚上,在亚特兰大的主场,塞弗洛沙在对战菲尼克斯太阳队时打了20分钟,那场比赛非常火爆,全场一共有七次技术犯规,太阳队有位球员被驱逐出场。现在,老鹰队住在了曼哈顿的丽思卡尔顿酒店,而塞弗洛沙却毫无睡意。他刚刚给在瑞士的哥哥通完电话,他告诉哥哥自己对于在10天后就要开始的季后赛很兴奋。塞弗洛沙曾经打过NBA的总决赛,那是在三年前他还在雷霆队效力的时候,不过他们最终在五场比赛里输给了热火队。如今他是老鹰队的板凳球员,他们的战绩排在东部第一,他想要再次冲击总冠军。再过一个月他就要31岁了,对于篮球运动员来说已不再年轻,谁知道他还有几次机会呢。“兄弟,我从来也没有过这种感觉,”他对哥哥说,“我们确实有机会,我要全力以赴,为球队付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塞弗洛沙的一个做体育经纪人的朋友住在纽约,他发短信建议他们在一个叫“一号橡树”的夜总会见面,这个地方在纽约的切尔西区。塞弗洛沙以前听说过这个夜总会——这是一个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地方,狗仔队们经常在门口偷拍从里面出来的明星——但是他从来没有去过那里。塞弗洛沙的队友佩罗·安蒂奇决定也一起去。夜总会里人渐渐多了起来,于是他们要了一个贵宾桌。在这种桌子上消费,你惟一的选择就是在桌子上摆满酒瓶。他们点了一瓶威士忌和一瓶伏特加。塞弗洛沙在自己的威士忌里放入了一些雪碧,然后就与其他的夜总会顾客闲聊。这些顾客不停地劝他们往杯子里倒酒,而安蒂奇和塞弗洛沙根本就应付不来。一个小时过去了,经纪人朋友道了声晚安,在他离开后的不久,屋子里的灯光全亮了,音乐也停止了,大家只好离开这里。保安也没给出是什么原因,人们全都按顺序地从前门出去。

来到大街上,他们看到了左边是一处犯罪现场。警车和救护车的顶灯在闪烁着。现场拉起了黄色警戒线,许多穿制服的警察在大喊着“离开街道!”大家被驱赶到了右侧,远离了警戒线,就是在第17大街和第10大道的交口处,大概在一号橡树的西边40米的位置上。不过,人群并没有听从警察的指挥,大家从夜总会出来后,成团地来到了拥挤的大街上,这其中就包括了安蒂奇和塞弗洛沙。人们在谈论季后赛的事情,有一个人还说:“祝你们好运!”

这时,塞弗洛沙和安蒂奇注意到了一个特别的警察。他留着海军陆战队的发型,身高1.70米。他嘴里大喊着:“都TMD快离开街道!”“都TMD快离开街道!”这个警察又喊了一遍。

安蒂奇是一个秃顶的身高2.11米的马其顿人,体重接近135公斤,他留着浓密的黑胡子,嗓音听起来就像是一个低音大号。一个朋友曾经把他描述成就像“薛西斯一世(古代波斯帝国的国王)”一样。安蒂奇倾向于站在人群当中,不过警察更注意的是塞弗洛沙。2.01米的他又瘦又长,一张三角形的脸在山羊胡的衬托下更加明显。他穿着一件黑色的连帽衫和黑色的牛仔裤。他把背后的帽子戴在头上对着警察说:“放松,老兄。我们就要走了。”他和人群来到了第10大道上,很多事情都赶在一起发生了。一辆出租的黑色SUV停在了街角,司机问他们需要坐车吗,塞弗洛沙说是的。此时,安蒂奇已经有点远离了塞弗洛沙,不过他说他发现了克里斯·科普兰德,步行者队的前锋就在夜总会外刚刚被刺伤,这就是这个犯罪现场发生的事情,但是塞弗洛沙有点不太相信。这时候,根据目击者称,一个警察看起来有些生气,他告诉他们赶快离开,为什么还在这里逗留?快TMD离开这里!塞弗洛沙也说了一些话进行回击。当他回忆自己说过的话时,大部分都是根据目击者所说的。“你应该跟人们说话友善一些,这样才会有效果。不是因为你身上有个徽章你就很牛。”

“你管我有没有徽章呢!”

塞弗洛沙又说道:“拜托,老兄,你只有一米七,你是个侏儒。放松点,我猜如果我是个侏儒我也会生气的。”

警察似乎要离开了。别的警察也在敦促塞弗洛沙和安蒂奇进入SUV快离开这里。有一个警察甚至帮他们打开了车门。塞弗洛沙喃喃地说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被这样不礼貌地驱赶——这时还有很多人还在大街上逗留——然后他忍不住又说了一句:“我能付我的车费。不过事实上,你的工资是由公民们付的。”然后,当他正要进入SUV的后座时,一个男人来了。

“嘿,能帮助一个需要帮助的人吗?”

塞弗洛沙认出了这个人,在没进一号橡树夜总会之前,这个乞丐就曾向他乞讨过,不过当时被拒绝了,这次塞弗洛沙从钱夹里拿出了20美元。根据瑞士人讲述,当时他大声说:“我要给这个人一些钱。”可是他没能得到这次机会。从现场的视频中能看到,乞丐被车旁边的警察架着胳膊带走了。塞弗洛沙想要把钱放到乞丐的手中,于是他快步向前,想要赶上他们。可是在他追上乞丐之前,有个警察从侧面抓住了他的右胳膊。塞弗洛沙记得到那个警察说:“就这样吧,你去会坐牢的。”

一个又一个警察冲了上来,他们把他扑倒在地。他的20美元掉在了地上。“放松。”塞弗洛沙说,他很顺从地接受了被捕。从他脑海里闪过想法的是:去到警察局,把误会解释清楚,然后在没人知道之前回到酒店。不过,事情并没有向好的方向发展。他感觉右腿被打了一下,一丝疼痛闪过后他摔向了地面。就像被钉在地上一样,很久没能起来。

在2014年12月的一天,事件发生的四个月前,塞弗洛沙和他的妻子贝提丽在纽约曼哈顿区乘坐出租车。当时交通堵塞了,人们都在街上游行。前一段时间,一名纽约警察杀死了一个叫埃里克·加纳的黑人,然而陪审团最后决定并不起诉这名警察,所以人们进行游行对此表示抗议。塞弗洛沙和贝提丽走下了出租车,加入到人群中。他们拍了照片,并且第二天发表在了推特上。他写到:“在纽约能看到这样的情景是非常好的,你能听见人们反抗的声音。”他在最后还加了一个标签#也许我会成为下一个。

纽约警察一直都有着行为不当的历史记录——这些都能从维基百科里查到。在过去的15年里,纽约市已经在解决警民纠纷问题上花费了超过12亿美元。仅在2014和2015年,就花费了3亿1840万美元。相比之下,在过去两年,洛杉矶仅仅支出了7440万美元。

纽约的问题似乎也在不断增长。从2000年到2013年,纽约警察局每年平均支出6440万美元。在过去的两年里,这个数字上升到了1亿5920万美元,几乎是原来的2.5倍。纽约市市民投诉审查委员会,一个独立的监督机构,一直在调查警民纠纷问题。他们报道称,在2015年上半年,49%的受害者都是黑人,而在纽约,黑人只占总人口的26%,这个比例符合美国平均水平。根据美国司法部的调查,从2002年到2011年里,黑人遭遇警察带来的压力是白人的2.5倍,是西班牙人的1.7倍。

第10大道,位于切尔西第20大街上,有一个老式的纽约警察局。它是电影《冲突》中的一个场景,也在1948年的电影《不夜城》里出镜过。塞弗洛沙和安蒂奇现在就在这里,自从两人被捕后,就一直戴着手铐坐在一个大房间的角落里。根据塞弗洛沙所说,两个半小时过去后,他们才允许打了第一通电话——他们打给了安德鲁·科特尔,当时他是老鹰队的安全负责人,

“安德鲁,我在监狱里。”塞弗洛沙说。

科特尔以为他在开玩笑,“什么?别闹了。”

那些逮捕塞弗洛沙的警察们还都在案件现场,显然这个案件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在安蒂奇和塞弗洛沙被采指纹后,他们被问到姓名、年龄、职业等一些问题。也许警察们开始不认识他们,不过现在他们清楚了这是两名NBA球员。塞弗洛沙对眼前的事实表现得不安,他记得当时有个人说:“嘿,当你从这里出去后,也许我们可以来一场一对一比赛。”塞弗洛沙的脚踝开始疼痛并且肿了起来,不过他拒绝去医院。“我不会戴着手铐像一个犯人一样的去纽约医院。”他更想去见老鹰队的队医,不过在那之前,他和安蒂奇更需要的是一名律师。

大概上午7点,一个人出现在警察局。他穿着西装拿着公文包,不过看起来非常的年轻。他的名字是艾利克斯·斯皮罗,32岁,他是传奇的纽约刑事辩护律师本杰明·布拉夫曼的合伙人。斯皮罗和老鹰队的执行副总裁斯科特·维金斯非常熟悉,他也认识很多纽约的警官和辩护律师,这也是他前来的原因。斯皮罗相信自己的新客户有机会被无罪释放。

几个小时后在法院里,塞弗洛沙被指控扰乱社会治安、拒捕还有二级妨碍政府行政(就是说他妨碍了科普兰德被刺案件的犯罪现场调查)。安蒂奇也被指控妨碍公务和二级扰乱社会治安。这些都是轻罪,不过如果罪名成立,那么这两名球员将面临牢狱之灾。

从警察局到法院,新闻媒体早早地聚集在了门口。如果你现在上网搜他的名字,塞弗洛沙穿着黑色连帽卫衣戴着手铐的照片还会出现在你的屏幕里。

“好吧,教练在等你。”

在丽思卡尔顿酒店走廊的尽头,是老鹰主帅布登霍尔泽的房间。下午,两位球员一从法院回到酒店,布登霍尔泽就召见了他们。教练的房间对他们来讲就像是一个忏悔室一样。

塞弗洛沙既觉得自己有罪,又认为自己是无辜的。他很清楚地意识到这一切的一切。他被监禁了大概9个小时左右,几乎没怎么睡觉。现在,他被指控犯罪,而且新闻报道扑面而来。有的新闻甚至把他和安蒂奇被捕案件与科普兰德被刺案件混在了一起。“我们不可能把这件事用糖衣包起来。”塞弗洛沙对自己和安蒂奇大声说道。然后他们敲开了教练的房门。

当听他们讲述的时候,布登霍尔泽的脸上毫无表情。但是随着故事的展开,他的眉毛皱了起来。“他们向我描述了所有发生的事情,包括了一些他们本来可以不这么做的事还有一些他们本来可以做得更好的事情。”布登霍尔泽说,“他们非常坦诚,不过他们认为,在他们身上发生的事情并不是正确的。当我把事情听完后,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告诉他的球员们回到自己的房间去冲个澡。“今晚你们两个不用比赛,我们会解决战斗,你们休息吧。”

“可是教练,还不只这些。”塞弗洛沙说。他感到脚踝的疼痛越来越严重,他确信自己受伤很严重,需要看队医。

塞弗洛沙被捕的视频出现在网上后,布登霍尔泽第一个通知了他。一天后,另一个从其他角度录的视频也在网上出现了。在视频里,塞弗洛沙被一群警察推来推去,然后大概五名警察把他按倒在地。视频里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喊:“他什么也没做!别推他!”这个视频是塞弗洛沙和安蒂奇在第一橡树酒吧里遇到的女人拍的。她的朋友也在那天见到了他们,她朋友的声音也在视频中出现,“他只是想给钱。”然而,最难忘的是塞弗洛沙自己的声音。在视频一开始,他还是处于站立的状态,不过被一群警察包围。然后他就开始站不稳——你很快就能感觉到他马上就要被警察们放倒——就在这时,他徒劳地对警察们说了一句:“放松,放松。”

当天晚上,在和篮网队比赛之前。布登霍尔在更衣室里向球队简短地描述了一下早上发生的事情,也讲了塞弗洛沙的伤势,但是他没详说。不过在几天之后,随着视频在网上的发布以及对事件真相的了解,越来越多的球员对此感到愤怒:对塞弗洛沙的遭遇感到愤怒,对警察滥用职权表示愤怒,对季后赛即将开始而关键球员却无法上场表示愤怒,对一件与篮球毫不相干的突发事件使球队财产受损而表示愤怒。老鹰队后卫凯尔·科沃尔说:“没有比人们滥用自己的权利更让人沮丧的事情了——而警察就是有权利的人。”而对于黑人球员来说,塞弗洛沙的经历更让人愤慨不已。

“我们明白了你得很小心,即使你在一个你没有做任何错事的情况下。”老鹰队的一名助理教练达尔文·哈姆说道,他曾在NBA里打过八个赛季。“每次你和警察有瓜葛的时候,警察的脑海里总会出现:他是个黑人,他爱用暴力。这很不幸,不过我一直在对我的孩子们说,‘一定要有礼貌,与警察有眼神上的交流,确保他们能看到你的双手。”

四月份,对于老鹰队来说所有的情绪都得抛到一边。在激烈的季后赛里,他们不得不打得更团结来弥补塞弗洛沙的缺阵。斯皮罗律师也在努力地为塞弗洛沙和安蒂奇打赢这场官司。2015年十一月份的一场比赛前,勒布朗·詹姆斯、凯里·欧文和布鲁克林篮网队都穿着写有“我不能呼吸”字样的训练T恤热身——这句话是埃里克·加纳在被警察锁喉致死之前所的最后一句话。老鹰队的球员也想穿一件黑色的训练T恤进行热身,而胸前写的字就是:“放松”。

2002年,贝提丽·塞弗洛沙在法国勃艮第的一个小镇上遇到了她未来的丈夫。那是她长大的地方,她的母亲是喀麦隆人,父亲是法国人。萨博·塞弗洛沙在18岁的时候从瑞士搬到了这里,为镇上的青年篮球队效力,而且在当地的一所中学学习。他们在高中时就在一起了。当贝提丽听到自己的丈夫被捕而且受伤的消息后,她说她满脑子里都是担心——担心他的健康,担心他的职业生涯。

塞弗洛沙和贝提丽在亚特兰大的巴克海德区有所大房子,他们有两个女儿,一个6岁一个7岁。有着一头棕色头发的贝提丽在家中焦急地等待着,她的皮肤看起来几乎是金色的。拥有国际关系学硕士学位的她一直在不断的思考。塞弗洛沙一回到家,她就盘问了起来。“我问了他很多问题,”她说,“你在夜店里待了多久?你第一次与警察接触是什么时候?在那里的出租车司机是谁?他看到事情的经过吗?那个流浪汉——为什么你要坚持给他钱?为什么你不坐上出租车离开?你到底和警察说了什么?你一定得告诉我!”

过了一会,佩罗·安蒂奇也来了。她让他坐下,也问了好多问题。

贝提丽并不怀疑自己丈夫所说的故事,她只是在扮演检察官的角色,她想要为他以后上法庭而做准备。但是被问了如此多的问题后,塞弗洛沙的头脑混乱了。“我就像:这是真的吗?我是不是落下了其中的某些部分?我很怀疑我自己。”

后来,塞弗洛沙的伤势被确诊了——他的右腿腓骨断裂,在脚踝处的韧带断裂。在手术之后,他的踝关节很痛,他难以入睡而且厌食。他开始做一些奇怪抽象的梦,这些梦无法被回忆起来不过却有着模糊的恐惧感。

整个春天和夏天,塞弗洛沙和安蒂奇都没有上场。季后赛上,缺少塞弗洛沙的老鹰队也输掉了比赛。他眼看着虚弱的老鹰队好不容易挺进东部决赛,却被骑士队横扫。詹姆斯在这个系列赛上打出场均30.0分,11个篮板和9.3次助攻的数据。塞弗洛沙——有着95.3的防守效率的他,排在NBA小前锋里的第三位——本来应该去考验他是否能防住詹姆斯的。就像他每年所做的一样,在七八月份,塞弗洛沙和家人都回到了欧洲。安蒂奇也回到了马其顿,他与老鹰队的合同到期了,他正打算在下赛季为费内巴切打球,那是一支在伊斯坦布尔的职业球队。

有很多人,包括老鹰队和球员工会在内,都认为负责调查塞弗洛沙和安蒂奇案件的曼哈顿地区检察官办公室一定会为难他们。而老鹰队的律师认为这种拦劫行人的强盗行为一定会受到民事诉讼,塞弗洛沙应该为自己的腿伤和影响自己的职业生涯而把纽约市和纽约警察局告上法庭。(尽管他的策略没有在媒体上表明,但是塞弗洛沙知道早在一开始他就想这么做,不过首先应该把犯罪案件解决。)如果地区检察官撤销控告,这只会为塞弗洛沙的诉讼打一记加强针。另一方面,如果政府受理了这个案件而且他们输掉了官司,那更加促进了塞弗洛沙的民事诉讼。

在七月末,斯皮罗会见了地区检察官办公室的官员,并用网上的视频向他做了陈述。他试图证明警察对自己客户的怀疑已经过分的夸大。他重申,在任何情况下,他的客户进行申诉都是合理的。

一个月过去了,初审定在了9月9日。那天,对安蒂奇的控告被撤销了,而对塞弗洛沙的控告却没有完全撤销。

对于塞弗洛沙,地区检察官办公室提出了另一项要求:做一天的社区服务然后法院将把这个案件以ACD来处理。如果接受ACD,这就意味着他的犯罪记录会在未来的六个月后被消除。ADC,从字面上理解为“为考虑撤销而押后审理”。只要被告在该段期间内不再犯规犯法,那案件就会自动撤销,不留下犯案记录。在纽约,如果有法庭不想审理的案件,都会以ACD来处理。一名在曼哈顿地区检察官办公室的工作人员说,一般与警察发生纠纷的事情都会这样处理。确实,安蒂奇被无罪释放而没有被判ACD,是非常罕见的。根据最新的一项调查,地区检察官办公室选择起诉的不法案件中,96%都是由纽约警察引起的。

在纽约,很少有百万富翁被指控犯像塞弗洛沙一样的罪,很多人甚至连保释的钱都出不起。因此,有些罪名虽然含糊不清,甚至歪曲事实,不过被告一般都可以接受,这样的话就不用受到牢狱之灾。“此类案件对于辩护律师和检察官来说就是一个笑话。”一个法律援助律师说道,“警察总能逮捕一些人,因为他们没有对警察职权表示出预期的尊重。”

从很多角度来看,这个判决对塞弗洛沙来说是好的。在九月的几个星期里,他曾考虑过这样的决定:接受ACD,然后和妻子离开——这样他就不需要再来到法院,而且他的指纹记录也将会被消除——或者是向这样的控告斗争到底。一开始,后面的想法看起来很荒谬,这样做无非是对陪审团的定罪做出了挑战,这将导致各种恶劣的结果,包括被驱逐出境(他没有绿卡)或终止他与老鹰队的合同。斯皮罗告诉塞弗洛沙如果他输掉了官司,最多会在监狱里待两年。“这个注重实际的家伙最终接受了挑战。”斯皮罗说。

当全国篮球运动员协会的总裁米歇尔·罗伯茨刚听到曼哈顿地区检察官办公室并没有完全撤销对塞弗洛沙的指控时,她既震惊又生气。罗伯茨曾是华盛顿的一名律师,她曾给很多被告打赢过官司,这些被告都是在警察滥用职权中产生的受害者。

斯皮罗和塞弗洛沙一次又一次地权衡这个案子的利与弊。但是塞弗洛沙考虑得越多,自己却越担心。如果接受ACD,对他来说确实没有什么坏处,不过这也就表明他承认被警察逮捕是合法的,警察有权利逮捕他——这很有可能破坏了他的民事诉讼。接受ACD也意味着他再也无法向世人展示自己坚信的真理:他不应该在一群警察的推搡中受伤。而且,塞弗洛沙明确地知道,如果自己也像安蒂奇一样没有受伤,他的控告肯定会被撤销。

就在9月9日早上,塞弗洛沙和他的律师刚刚站到法庭上的时候,一个白人警察在曼哈顿大街上拷住一个黑人,警察认为他和自己跟踪的罪犯很像。而事实上他根本不是什么罪犯,他是詹姆斯·布莱克,退役的网球运动员。

除了他的律师和妻子,塞弗洛沙也向包括父母在内的很多朋友讲了这件事。他的母亲,克里斯汀·塞弗洛沙,是一位出生在瑞士沃韦的画家,那是一个古老的风景如画的村庄,它坐落在日内瓦湖的北岸,村子里满是石头搭建的房子和铺着鹅卵石的小路。他的父亲帕特里克·塞弗洛沙出生在南非的辛当,那是一个实行种族隔离制度的小镇。长大后,他成了一个音乐家,在Malopoets乐队里担任萨克斯手和主唱的工作。乐队和一家音乐公司签约,于是他们就来到了欧洲和美洲演出。Malopoets乐队的音乐大部分都是讲的是政治,他们反对政府,反对种族歧视。他们曾在纽约演出,《纽约时报》报道过他们乐队,文章中写到,“他们的歌曲大多都是梭托人的语言,歌词里说的是祈祷南非的移民政策不要拆散家庭,而且还敦促大家要为自己的权力而战。”

回到家乡后,帕特里克不断地遭到警察的骚扰,被拘留、殴打、释放。他不记得自己被拘捕过多少次。“你经历了这种事情的发生,你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你只能面对它。你得找到一个不被拘捕的方法,你总想着要避开麻烦不过麻烦可以是任何事情。”一天晚上,当帕特里克躺在床上的时候,一名乐队成员被杀,凶手可能是一个亲政府的敢死队。

在一场演出后的一个晚上,帕特里克在约翰内斯堡遇到了克里斯汀。她在几年前和她当时的丈夫搬到了这个城市,他是一位南非的白人兽医,她在瑞士遇到了他。后来,克里斯汀与那个兽医离婚了,嫁给了帕特里克。“以前我并不是一个激进主义者,”她说,“直到遇到萨博的爸爸,一切都变了。”她成了反对非洲民族会议的成员,并且参与了反政权武装抵抗运动。她被警察逮捕而且拘留。她说她曾在深夜里接到恐怖电话。当时,白人不允许留在南非的村庄里,因此她偷偷地潜入辛当去看帕特里克。她怀了他的孩子(萨博的哥哥空摩特索)。种族隔离政策有着所谓的种族通婚法:白人和黑人之间是不允许结婚的。由于这个罪过,帕特里克被判了10年监禁。克里斯汀也面临着被强制堕胎。在1983年,他们逃出了南非,逃出了种族隔离政策。

“我终于逃脱了,”帕特里克说,“我为了我的孩子逃离了那里。而现在我看到萨博正在遭遇同样的事件……”他始终都在关注非裔美国人被警察杀死的新闻——加纳,迈克尔·布朗、塔米尔·雷斯、沃尔特·斯科特、弗雷迪·格雷——由此也产生了抗议。当他听说萨博在四月份的遭遇后,他说自己感到了巨大的安慰。“我很高兴,”他说,“因为他没有被杀掉,他们只是弄伤了他的腿。”

萨博的哥哥空摩特索建议他去为自己的判决而战,贝提丽也建议他这么做。她说:“那些付不起律师费的人会怎么样呢?他们就会这样被法律系统压制吗?”他的妈妈建议他要小心一些:与强大的系统对抗是一件危险的事情。布登霍尔泽在一次与塞弗洛沙的一对一谈话中说,他认为他应该去为此而战。帕特里克·塞弗洛沙告诉儿子:“这是一件关于你荣誉的事情。”这也是塞弗洛沙看重的地方:“我坚信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是不公平的,也许你会这么想:‘可能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很多人身上。我处在一个可以证明我是无辜的位置上,并不是很多人都有这样的机会。”

当斯皮罗向地区检察官办公室表示塞弗洛沙不服判决后,检察官让了一步,他们允许塞弗洛沙不做社区服务。不过,这还远远不够。塞弗洛沙已经决定了:这次判罚不是像安蒂奇一样全部撤销,就是一次对法律的挑战。

他感觉自己已经毫无选择。

“他不认为规章制度在他身上会奏效。他是一个职业运动员,一个NBA球员,他能为所欲为。你应该听一听他在2015年4月8日表现出的嚣张与轻蔑,他这种对制度的轻蔑,在别人身上根本不可能发生。”10月6日,在第二次开庭审理塞弗洛沙案件的第二天,一个叫作杰西·马修斯的地区检察官助理公开发表了言论。马修斯是一个留着小胡子的人,他是被派来专门指控塞弗洛沙的。

地区检察官甚至要给塞弗洛沙加上第四项罪名——二级骚扰警务人员——这项罪名塞弗洛沙已经被指控了。骚扰警务人员并没有在最初的判决中出现,法官把它给撤销了。

在陪审团考虑之前,地区检察官向25个曼哈顿人(其中只有三人是黑人)问了一些奇怪的问题:当惟一的证人只是警察的时候,你们能依然没有偏见吗?

控方要求约翰保罗·嘉康纳出庭。他28岁,来自纽约市的史坦顿岛,拥有圣约翰大学营销学学士学位,已经在纽约警察局工作了三年多,他的警号是9996。嘉康纳是第10大道的“酒店单位”成员,他们需要监管曼哈顿地区的酒吧和夜总会等夜生活丰富的高级会馆。在第10大道,不仅仅只有第一橡树,还有很多娱乐场所。“酒店单位”要确保人群很有秩序,他们常常会处理那些说大话的酒鬼们。一个老纽约警察说道:“当你变得厚脸皮的时候,我们就该处理你了。这对我们来说很常见。”

4月8日早上,嘉康纳就是处理犯罪现场的十几名警察中的一员。一位男性倒下了,鲜血从被刺的伤口中留了出来。后来他被证实是克里斯·科普兰德,曾经在尼克斯打过球。两名女性也在阻止歹徒的过程中受伤。嘉康纳的同事向歹徒拔出了枪,但是歹徒的手里还有一把弹簧刀。科普兰德的司机,他是当时的英雄。他一把抱住歹徒,使歹徒手中的弹簧刀掉了。地上满是鲜血,受伤的男性当时看上去几乎就快死了。上级警长发来命令,马上关闭一号橡树和另一家娱乐场所,关闭第17大街和第10大道所有的24小时披萨店,而且清理街道。嘉康纳就是这么做的,他说每个人都非常的配合,只有两个男性——两个非常高大的男性——不是这样。他礼貌地让他们离开,而他们,嘉康纳描述说,他们对混进犯罪现场和与女孩们搭讪更有兴趣。他试着劝说他们4次、5次、6次。然后其中一个男性对他说:“你这个疯子,你是个侏儒!如果我是个侏儒我也会疯的。”嘉康纳身高1.70米,体重73公斤,他只是在做着自己的工作。“那时候我们只想让他离开。”他说。

控方让丹尼尔·唐沃特出庭。唐沃特28岁,来自史密斯敦,他以前是医疗急救服务人员,他有帝国州立大学文学学士学位,当警察快四年了,警号3129。他的工作是处理刺人案件,首先救助受害者。他把科普兰德送上了救护车,然后就被派去保护犯罪现场的治安。唐沃特最开始看到被告时,被告正与嘉康纳警官说话。据唐沃特描述,被告当时正与警察拌嘴:“他反复地骂他是侏儒。”塞弗洛沙和安蒂奇在“许多警官要求他们离开后”仍然拒绝离开。唐沃特打开了一个出租车的车门劝说被告进到车里然后回家。但是这时候,“另一个未知的男性”引起了唐沃特的注意。他要去护送这个男性离开,就在这时他从余光里看到自己的同事和被告发生了一些骚动,他于是就上去帮忙。

控方让理查德·卡斯特出庭。卡斯特28岁,来自罗克维尔中心,曾在拉瓜迪亚机场工作,有波斯特长岛大学美国历史学学位。他当警察三年多,警号17276。他开始注意到被告是因为他“没有遵守嘉康纳警官的指挥”。与此同时,“其他的每个人都很配合。”当他站到街角的时候,他看到被告正在推搡着自己的同事唐沃特警官。“这样的推搡是一种有攻击性的动作。”他马上采取行动,当被告接触到唐沃特警官前,冲了上去。他用右手抓住被告,并且告诉被告他被捕了,让他把手放在背后,但是被告拒绝这样做。他要把被告的胳膊弄直,唐沃特警官也加入到拘捕行动中来,然

后另外几名警官,包括嘉康纳警官在内,他扫到了塞弗洛沙的腿。“这是一个适当的行为。”卡斯特说。然后嘉康纳警官用手铐拷住了被告。

五名警官参与了萨博·塞弗洛沙的拘捕——嘉康纳、唐沃特、卡斯特,另外还有迈克尔·奥沙利文和乔丹·罗西——不过并没有出席。他们都接受了居民申诉调查委员会的调查。(后来,嘉康纳和卡斯特被定有非法滥用权力罪,他们被判停职15天,并且接受学习培训。)他们的联盟,巡警慈善协会拒绝发表任何言论。地区检察官办公室也没有任何表示。以上都是基于居民申诉调查委员会调查者的陈述。

在宣判的三周后的10月27日,塞弗洛沙打了从4月7日以来的第一场NBA比赛。他说自己在比赛的时候仍然会感到一些疼痛。赛前他做了很多的拉伸运动,幸运的是,这场比赛他发挥得很好,命中率很高。

不过,塞弗洛沙从来没打过全明星赛,他仍是一名板凳球员。4月8日以后,塞弗洛沙担心,每当有人搜索他的名字的时候,就能看到戴着手铐的他。他告诉一家媒体,他将要对纽约市和纽约警察提出五千万美金的诉讼。在塞弗洛沙被宣布无罪释放后,在媒体大幅度报道这个事件后,很有可能他的职业生涯不是因他在球场上的表现而让人们所记住,而是他与警察的抗争,保护了黑人的权益。这样,他已经成为了美国公民权益的象征——他父亲当年唱的歌终于在自己身上实现了,而且时刻提醒着人们他的父母当年在南非所遭遇的事情。他对抗警察的行为已经成为了一种对不公平判决的抗争,他为自己的意愿而战,尽管他并不是一个美国人。

球迷们经常谈论他的案件,有时候这会干扰到他。他清楚地记得有个球迷向他的方向高喊:“干掉警察!”球迷的喊声确实会让他感到紧张。

塞弗洛沙的母亲克里斯汀说:“世界上有很多更悲惨的事情,我不希望他成为一个英雄。我相信这样一句话,枪打出头鸟,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我现在很担心他,他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说了自己该说的话,他证明了自己是无罪的。现在我希望他变得平静一些——把这些事情都忘到脑后。”

塞弗洛沙案件的时间轴

2015年4月7日:亚特兰大老鹰队在主场以96比69击败菲尼克斯太阳队,紧接着他们飞到了纽约,在那里第二个晚上他们要和布鲁克林篮网队打比赛。

2015年4月8日:在老鹰队的飞机在凌晨1点半左右抵达纽约后,老鹰队的塞弗洛沙和安蒂奇来到了位于曼哈顿的一号橡树夜总会。当他们在屋里的时候,印第安纳步行者队的克里斯·科普兰德和他的女友在夜总会外面被刺伤。所有在夜总会里的人都被要求立刻离开。在塞弗洛沙和安蒂奇离开夜总会几分钟后,五个警察把塞弗洛沙推倒在地。塞弗洛沙小腿骨折而且韧带损伤,将会缺席2014-15赛季剩下的全部常规赛和季后赛。塞弗洛沙和安蒂奇被指控扰乱社会治安、妨碍公务和拒捕。

2015年3月26日:没有塞弗洛沙的老鹰队被由勒布朗·詹姆斯带领的骑士队横扫。缺少了塞弗洛沙的防守,老鹰队让詹姆斯场均得到30.3分,11个篮板和9.3次助攻。

2015年7月末:塞弗洛沙的律师,阿利克斯·斯皮罗,与起诉人在地区检察官的办公室会面。根据录像所记录下当时的情景,他重申他的客户不会接受任何判决。

2015年9月9日:对安蒂奇的指控被驳回。塞弗洛沙被判做为期一天的社区服务,但是他最终拒绝了。由于不服判罚法庭只能休庭,第二次审判日是10月5日。

2015年10月5日:塞弗洛沙案件开始审判。

2015年10月7日:控方要求警察约翰保罗·嘉康纳、丹尼尔·唐沃特和理查德·卡斯特出庭作证。

2015年10月7日:萨博·塞弗洛沙被要求出庭。

2015年10月8日:在一个小时的审议后,由六个人组成的陪审团做出最终判决:萨博·塞弗洛沙无罪。

2015年10月27日:塞弗洛沙打了2015-16赛季的第一场比赛,他出场19分钟不过老鹰队最终以19分的劣势输给了底特律活塞队。

2015年10月27日:塞弗洛沙向ESPN证实了他计划对纽约市、纽约警察和八名警官提起民事诉讼。根据州法律,他可以得到的最高赔偿金是5000万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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