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初的火车

文_黎继新



小初的火车

文_黎继新

深夜，车厢里的人们都已睡着了。据说，夜晚是梁上君子的天下。这一路，我们很幸运，什么也没发生。

有人说：“到邵阳了。”列车员也请旅客提前做好下车的准备。

各种声音陆续登场，三岁多的小初也醒了，她发了一会儿呆，便恢复了亢奋的状态，圆滚滚的身子又在车厢里滚来滚去，继续结交着她认为应该结交的朋友。火车、车厢、座位、陌生人，都让她觉得十分新奇。

小初一醒，我的注意力立即高度集中，焦虑、紧张涌上心头，时刻追在她的后面，让她小心，不要乱跑。

一个手里提着一袋橘子的男人从过道那头匆忙过来，与我们擦肩而过时，不小心撞了我们一下。小初便像铁块遇到磁铁一样被他吸了去，紧紧地跟在他的后面，礼貌地追问：“叔叔，袋子里装的是什么？”

她与这橘子，分明是彼此认识的。

男人终于停了下来，转过头来，不动声色地说：“橘子呀。”

小初盯着他，咽了咽口水，表达了她的意见：“我猜很好吃。”

男人转过身，靠着椅子，剥开一个橘子，张开嘴，把一小瓣橘子吃了下去，咂着嘴说：“嗯，好吃。”

小初眼巴巴地望着他，问：“是草莓味的吗？”

男人忍不住笑了，拿出两个橘子递给小初，说：“是橘子味的。”

小初一副非常不好意思的样子，一边假意拒绝，一边喊：“妈妈，这个叔叔要给我东西吃呢。”

我说：“不能要的。”

她刚刚明明在不好意思地拒绝，这个时候，却跺着脚对我说：“妈妈，但是我想要。”

男人笑起来，把东西强行塞到她的手里。小初心安理得、兴高采烈地收下。

我说：“你怎么能要叔叔的东西呢？”

小初说：“叔叔非要给我的。”男人哈哈大笑，蹲了下来，跟小初聊天。

吃了人家的橘子，小初就对这个男人格外热情。她表示她的妈妈很有钱，这是她自己的火车，叔叔坐她的火车她一点儿也不介意。

男人说：“但你的火车真挤，我都快被挤死啦。”

小初非常不好意思，满腔歉意：“他们不是我邀请来的。”

男人说：“可我被挤坏了。”男人伸出手，手上有一道小小的伤口。小初震惊了，眼泪盈满双目，溜过睫毛，滚落下来。男人伸手搂住了小初。

不知是不是为了表达自己的歉意，小初想了想，说：“叔叔，我们可以结婚。”

都说女大不中留，我没料到，我要这么早面对这个问题。

此时离到站还有好几分钟，过道上已经站满了人，人群拥挤着缓慢地向车厢门口蠕动。我拖着小初和行李，人流拖着我们，东倒西歪地，一点点挤向门口。

门没开，门口的人群不动，过道上的人还在一点点向门口挪动。我一边挣扎着，一边努力地用双臂撑开一点儿空间留给小初。可我手臂的力量终敌不过强大的千军万马，小初被挤得难受，大哭起来，我大呼：“我们被挤死啦！”

这时，一双强有力的手臂，伸向我身后两边的座位靠背，压向我身后的力量顿时减弱。我转过头去，是他，那个小初想要嫁的男人正努力地用双臂为我和小初撑起一点儿空间。

在他的护送下，我们安全抵达站台，来不及感谢，这个男人已经匆匆消失在夜色里。

一段辛苦的旅程总算结束了，我长吁一口气。这时，小初踮着脚，把一个钱包举到我面前，说：“妈妈，给。”我大吃一惊，不知小初何时拿了我的钱包。

小初说：“那个给我橘子的叔叔给的。”

我打开钱包，所有的东西都在。我震惊，我们竟然如此幸运，一时，百种滋味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