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电网建设“走出去”战略实施路径研究

张世翔, 张晓铃

(1.上海电力学院 a.科研处, b.经济与管理学院, 上海　200090)



中国电网建设“走出去”战略实施路径研究

张世翔a,b, 张晓铃b

(1.上海电力学院 a.科研处, b.经济与管理学院, 上海200090)

中国率先提出的“一带一路”战略作为当前能源战略实施的重要导向,已经得到了世界上众多国家的认可.中国正在积极开展电力能源的对外合作,但不是每个对外合作项目都进展顺利.对中国电力行业“走出去”战略的实施路径进行了归类,并结合典型的海外合作项目,分析了中国海外电网建设的影响因素.最后，以中国—巴基斯坦经济走廊为例,提出了未来中国电网建设“走出去”战略可以采用复合型的实施路径.

电网建设; 走出去战略; 一带一路

2013年9月,中国首次提出了“一带一路”的战略构想,即“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目的是在世界范围内建立一个政治互信、经济融洽、文化包容的利益共同体.在“一带一路”能源战略背景下,中国电力行业的发展势必要将“走出去”与“引进来”相结合，在促进本国经济发展的同时,积极推进世界范围内能源的优化配置与高效利用.在电力传输技术方面,中国具有国际业界认可的特高压技术.目前,中国国家电网公司已累计建成“三交四直”特高压输电工程,在建的特高压线路、变电容量分别超过1.5×104km和1.5×108kW,输电量超过2.8×1011kWh[1].在经济实力方面,作为世界排名第二的经济大国,中国对外投资的能力毋庸置疑.在国际关系方面,中国政府一直保持积极的政治态度.因此,作为对外合作的主动方,中国电力行业拥有足够的资本.中国电网建设“走出去”的具体形式多种多样,每一种路径都可能带来不同的经济效益与国际影响.因此,研究不同形式下的中国海外电网建设,对未来构建全球电力互联网具有重要意义.

1　现有“走出去”战略的实施路径

从目前中国已进行的海外电网建设项目分析,可以总结出中国电网建设“走出去”战略的主要实施路径有3种,分别是技术输出、经营理念共享和经济投资.各种“走出去”战略的实施路径,必须建立在两国当前外交进程良好和合作国家政治局势基本稳定的基础上,这是跨国电力建设合作的首要前提.

1.1以技术输出为主的实施路径

技术输出,即中国把现有的技术直接传授于合作方.2014年中国与巴西正式合作的美丽山水电站特高压直流输电项目是中国首次将特高压技术输出到国外,也是中国电网建设“走出去”战略实施的重大突破[2].

以技术输出为主要形式的实施路径,主要适用于以下2种情况.

(1) 与中国地理位置不相连或相距较远.若合作方与中国接壤或者距离较近,可以利用特高压技术,实现直接输电.即使两国之间需要越过海域,例如欧洲的英国与挪威,以海底电缆的形式实现两国之间的直接输电.若两国相距较远,考虑到建设成本及技术可行性,直接输电通常无法实现.在这种情况下,采用技术输出的形式,同样可以实现跨国电力合作的目标.

(2) 合作方国家缺乏相应的技术.有需求才会有供给,这是市场经济最基本的准则,电力市场也是这样.以上文提到的巴西美丽山水电站为例,巴西能源主要依靠水电,该国北部能源中心与南部电力负荷中心呈逆向分布,相距较远,巴西又是一个对环境保护极其重视的国家.在这种情况下,中国的特高压技术为巴西提供了两全的解决办法.美丽山特高压直流输电可以大幅度减少巴西在全国输电过程中的电力损失,对环境的破坏也较小.

1.2以运营管理经验传授为主的实施路径

目前,以运营管理经验传授为主的海外电网建设主要集中在核电领域.近年来,中国核电“走出去”已经成为从国家到企业层面的一个共识.相较于世界上其他国家,中国拥有多年的核电站安全运行经验,在核电安全方面的法规也比较健全,中国核电运行机组各项性能指标均处于全球核电机组的较好水平,在核安全运行上有着良好的历史记录[3].由此可见,中国的核电技术是相对成熟的,同时中国也具备相对丰富的核电站管理经验.2015年2月,中国与阿根廷签署的核能合作协议是中国自主研发的核电技术——华龙一号,“出海”的第一单,是中国核电“走出去”战略实施的重要一步[4].

在两国关系良好的情况下,可以通过经验交流、传授等途径,实现跨国电网建设项目的合作.这种模式的实施路径,受地域影响的程度较小,并且不存在建设技术上的阻碍,是一种相对灵活、更易于实现的方式.

1.3以经济投资为主的实施路径

以经济投资为主的“走出去”模式,主要体现在电网企业对外市场的拓展方面,其中以国家电网公司对外合作项目为主.从电网企业的角度出发,利益最大化是其对外进行经济投资的基本导向,对投资市场未来发展趋势的评估是其对外进行经济投资的重要判据.以日益崛起的印度市场为例,其太阳能行业发展迅速,现已成为国际上重要的投资市场之一.中国企业已经展开了首轮资金注入,例如中国海润光伏发电设备有限公司准备在印度投资2.14亿美元的项目,中国特变电工股份有限公司总投资额已经达到1.45亿美元[5].

以经济投资为主要形式的实施路径适用于以下3种情况.

(1) 相对稳定的社会环境.稳定的社会环境是指没有恐怖袭击、政权不动荡等情况.存在严重恐怖袭击的区域,资金安全得不到保障.同样，在政权不稳定的国家不适合进行投资.

(2) 发电成本不高.成本低表示在相同电价下,所得的利润越高.对投资者而言,这是资金进驻的动力.以印度为例,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该国68%左右的电力都是由煤炭发电供应.经过近几年的发展,印度太阳能发电的成本不断下降.来自印度新能源与可再生能源部的数据显示,印度光伏发电成本已降至约0.12美元/kWh,太阳能热发电成本也降至0.21美元/kWh,印度已经成为全球太阳能并网发电成本最低的国家之一[6].太阳能也成为这个严重缺电国度最为可行、最为经济的选择之一.

(3) 政府部门的大力推广.成功的经济投资项目在很大程度上需要得到政府部门的支持.政府部门的大力推广,相当于投资项目得到了政府的认可,是一种国家层面上的保障.在太阳能光伏发电方面,印度政府采取了大量的推广措施以吸引外资.如在税收政策方面,印度为太阳能发电提供较大力度的优惠或减免.为了可以联合太阳能资源丰富的国家,对太阳能进行开发和技术应用,该国成立了国家太阳能政策和应用机构.印度新能源与可再生能源部提出了“再投资”和“印度建设”战略,鼓励更多的国际企业和资本进入印度太阳能产业.印度新能源与可再生能源部专门为太阳能产业筹办了推广大会,吸引了全球42个国家的3 000多名业内人士参与,为印度清洁能源产业发展获得了大约2 000亿美元的投资承诺,这其中也包括大量针对太阳能的投资[7].

2　影响电网建设项目的因素

影响电网建设项目成功与否的因素主要可以分为两大类:一是确定性因素,具体包括合作投资成本、运营管理模式、专业技术操作等一系列人为可控的因素;二是不确定性因素,主要体现在政治局势的不可预测性和合作双方诚信水平的不稳定性这两个方面.下面从两个典型的跨国合作案例出发,具体分析以上所列因素对电网建设项目的影响.

2.1巴西美丽山特高压直流输电项目

巴西美丽山特高压直流输电项目是中国国家电网公司在2014年2月中标的跨国合作项目,目前该工程已经开始施工,预计2017年竣工.上文提到,该项目是中国特高压“走出去”战略的第一步.就目前的进展而言,这一步是成功的.

在该项目的投资成本方面,除了建设本身所需要的资金,还包括安置当地部分印第安居民的费用、后期保护生态环境的维护费用及各种附加费用,这些都应计入项目的总成本[7].虽然投入资金的数目比较庞大,但总体来看很值得.因为这些附加的社会福利项目,使中国的特高压输电工程得到了巴西人民的赞扬和支持,这也保证了中国可以继续顺利完成该项目.从运营管理模式上看,中国占有51%的股份,拥有30年的经营权,表示该工程从投产开始后的30年内,其控制权在中国,可以应用中国的运营理念对该项目进行管理,这是中国积极投资建设该项目的动力之一.从专业技术上看,中国是世界上目前为数不多的拥有特高压输电技术的国家.中国在特高压输电工程建设方面既有技术实力,也有运营管理经验.从两个主要的不确定性因素上看,中国和巴西目前的外交局势良好,两国国内的政治环境也比较稳定,这为美丽山特高压输电工程的进一步建设提供了基础保障.

2.2中国和菲律宾的电网建设合作项目

中国和菲律宾的电网建设合作项目始于2007年,当时菲方政府主张电力私有化,导致菲律宾电价昂贵且供电紧张.中国国家电网公司与菲方电网公司合资组建菲国电,其中中国占据40%的股权.同年12月,3家公司联合以39.5亿美元的价格中标获得菲律宾国家输电网25年的特许经营权[8].双方良好的合作近来开始出现波折.菲律宾政府于2015年3月突然要求中国专家在2015年7月之前离境,理由是考虑到国家安全.不过,中国国家电网公司仍然保留菲国电40%的股权,董事会中的两名中国董事也保留职位[9].至目前为止,中国和菲律宾的电网建设合作项目进行得并不顺畅.

造成中国和菲律宾电网建设合作项目趋于破裂的主要原因有两点,即不确定性因素中的两个方面.

(1) 国家政治因素干预经济行为.政治因素可以包括国与国之间的利益交涉与武力冲突,也包括各国国内的政治局势动荡.上述两种情况都可能对国际合作间的经济行为产生一定的影响.

虽然中国和菲律宾在领土问题上存在争议由来已久,但之前并没有影响两国电网建设项目的合作.此次突然要求中国专家撤离,可能是受菲律宾国内一场政治风波的影响.该国阿基诺总统在未通知军队的情况下,擅自出动警力追捕菲律宾头号通缉犯,造成警察伤亡惨重,此事在菲律宾被传的沸沸扬扬,总统本人承担巨大的压力,因此可能通过中菲电网合作建设和中菲南海领土问题转移国内矛盾[10].

(2) 合作双方的信用额度打折.诚信不仅存在于传统企业间的商业合作,在国与国之间的合作交流中,也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在国家层面的合作中,如果出现单方面的合作中断,该国对外的信用将受到威胁,在国际上的地位也会受到负面影响.

菲律宾在与中国就电网合作时一直有所防备,2012年菲律宾取消了28名中国国家电网公司技术人员的赴菲签证和工作许可,此事表明菲电力部门高层希望将电力供应的运营权掌握在菲律宾人手里[11].对中国经营菲方电网25年这一条款,菲律宾方面也曾以各种手段,试图夺取中方的合法经营权利,这已经让菲律宾的信用额度大大降低.这个事件也给中国企业敲响了警钟,在菲律宾拓展市场时,要慎重选择,谨慎投资.

3　中国电网建设“走出去”战略实施路径的风险分析

在中国电网未来的对外合作中,应结合对方国家的具体国情与中国实际的经济技术实力,制定出合理的复合型路径,并配以完善的风险管理体系,以保证对外合作过程中的风险值最低.

所谓复合型路径,即两种或两种以上的传统“走出去”实施路径的结合.例如,在进行经济投资的同时,也为合作方提供技术支持,或者在给对方输出技术知识的同时传授管理经验等.当然,复合型路径的组成,并不是只局限于上文提到的3种主要实施路径,也可以通过其它辅助路径的实施,达到复合型合作的目的.对合作双方而言,复合型路径的实施,可以使合作项目本身的质量得到保证,也可以使双方的合作更加顺利与长久.

在“一带一路”能源战略的背景下,中国—巴基斯坦经济走廊的建设备受瞩目.建成中国—巴基斯坦经济走廊,一是可以使中国与巴基斯坦之间的贸易通道更加顺畅,在促进两国经济发展的同时,甚至可以将贸易市场拓展到非洲及欧洲地区;二是可以破除马六甲海峡的困局,维护两国的能源安全[12].但在建设过程中,也存在一定的风险.以该项目为例，对中国电网建设“走出去”战略实施路径进行风险分析.这种风险聚焦在电网建设项目的合作上,主要可以分为两个方面.

3.1社会安全方面

(1) 国内的政治动荡巴基斯坦属于典型的强社会+弱国家[9].巴基斯坦历史上多次出现政局动荡而最终由军方接管政权的情况,也曾出现新一届政府上台之后推翻上一届政府批准项目的案例[10].巴基斯坦这样一个缺乏统一身份认证的国家,长期以来存在政治体制摇摆的问题,这样的政治生态,不利于电网建设项目的合作.

(2) 恐怖主义袭击恐怖主义的存在,使巴基斯坦成为社会秩序混乱的国家,虽然巴基斯坦一直在打击恐怖主义活动,但在2013年之前,巴基斯坦的恐怖主义问题未得到实质性的好转[9].2014年与2015年开始出现转机,平民伤亡人数呈下降趋势.

巴基斯坦国内的恐怖主义活动将可能长期存在下去.在恐怖主义阴影的笼罩下,中国—巴基斯坦的电力网合作能否安全进行将是个未知数.

3.2经济方面

(1) 债务困局巴基斯坦是个缺电的国家,再加上线损、网损,以及销售电价低于发电成本等社会现状,使得政府无法按时向发电企业支付用电费用,以至于发电企业缺乏流动的资金.发电企业为了维持运营,向银行提出贷款要求.但运营一段时间后,因无法承受巨额的欠款压力,只能缩减发电量,这样又加剧了巴基斯坦的缺电现状,形成政府—发电企业—银行3者之间的恶性循环[10].这种负债的局面,将会影响到中国和巴基斯坦电力合作的进程.

(2) 外汇兑换巴基斯坦国内外汇储备低、外债高、本币持续贬值,而且抗外部风险能力差,2009～2013年外债总额都在600亿美元以上,负债率持续高于20%的国际警戒线[10].除此以外,巴基斯坦的美元储备有限,普通商业银行没有足额外汇,也可能因供需悬殊而要求远高于市场水平的汇兑溢价,使电力项目蒙受巨额损失[11].

针对以上的风险问题,中国在和巴基斯坦进行电网建设项目合作时,可以采用经济投资与经验传授相结合的复合型实施路径.经济投资可以开拓中国电网建设行业在巴基斯坦的市场,带动双方的电力发展.经验传授可以帮助巴基斯坦缓解电力负债的情况,摆脱“三角债”的困局,从而更好地开展跨国电网建设合作.当然,在国家政治层面上,需要双方政府的精诚合作,全力支持.

4　结　语

本文总结了中国海外电网建设“走出去”战略的实施路径,结合两个典型的海外合作项目,从确定性因素和不确定性因素两个方面,分析其对海外合作项目成功与否的影响.中国和巴西合作的案例说明人为可控的确定性因素是跨国电网建设项目成功的必要条件,中国和菲律宾合作的案例说明不可预计的不确定性因素对跨国电网建设的干扰不可小觑.以中国—巴基斯坦经济走廊的电力合作为载体,提出未来中国在海外电网建设中可以采用复合型的实施路径,具体的复合形式,可以依据不同合作国家的国情进行制定.今后可以将如何最大限度地规避跨国电网建设项目中的各种风险作为研究重点.

[1]周佳.国网倡议全球能源互联网概念[N].第一财经日报,2015-02-12(10).

[2]王旭辉.中国特高压落地巴西[N].中国能源报,2014-07-21(3).

[3]佚名.中核在巴西签合作备忘录华龙一号继续进军南美 [EB/OL].(2015-05-22)[2015-09-09].http://news.bjx.com.cn/html/20150522/621863.shtml.

[4]王莉莉.“华龙一号”将成核电技术出海第一单[J].中国对外贸易,2015(3):50-51.

[5]中国能源网.光伏将成我国一带一路走出去最有竞争力的一环[EB/OL]. (2015-06-01)[2015-09-09].http://www.china-nengyuan.com/news/news_detail.php?news_id=77985.

[6]佚名.印度或将成下一片太阳能投资热土[EB/OL].(2015-06-03)[2015-09-09].http://www.china-nengyuan.com/news/78126.html.

[7]佚名.巴西建美丽山水电站为何“拖”几十年？[EB/OL].(2014-09-03)[2015-09-09].http://news.zhulong.com/read193786.htm.

[8]佚名.中菲电力合作现波折 菲律宾拟停用中国专家[EB/OL].(2015-03-04)[2015-09-09].http://money.163.com/15/0304/08/AJROLFKV00253B0H.html.

[9]陈利君.中巴经济走廊建设前景分析[J].印度洋经济体研究,2014(1):107-121.

[10]高会平.中巴经济走廊建设中的巴基斯坦风险分析[J].东南亚南亚研究,2014(1):64-69.

[11]何时有,肖欣.“中巴经济走廊”能源电力项目的投资风险[J].国际经济合作,2015(2):82-85.

[12]佚名.挪威Statnett 与英国National Grid签220亿欧元海底电缆建设合同 [EB/OL].(2015-03-27)[2015-09-09].http://www.chinasmartgrid.com.cn/news/20150327/602780.shtml.

(编辑桂金星)

On the Implementation Path of China Power Grid Construction “Going Out” Strategy

ZHANG Shixianga,b, ZHANG Xiaolingb

(a.Office of Scientific Research, b.School of Economics and Management,Shanghai University of Electric Power, Shanghai200090, China)

“One Belt and One Road” put forward by China as an important orientation of current energy strategy implementation has won the acceptance by many countries in the world. China is actively developing electric energy foreign cooperation, but not every foreign cooperation project goes well. The implementation of the “going out strategy ”of China’s electric power industry is summarized and,combined with the typical overseas cooperation projects, analysis of the influence factors of China’s overseas power grid construction is conducted. In the case of China-Pakistan economic corridors, it is put forward that the future of China’s power grid implementation of the “going out” strategy can adopt a compound path.

power grid construction; “going out” strategy; One Belt and One Road

10.3969/j.issn.1006-4729.2016.03.021

2015-09-09

简介：张世翔(1979-)，男，博士后，教授，安徽巢湖人.主要研究方向为能源经济与管理，智能电网与新能源等.E-mail:zsxwh@126.com.

上海市教育委员会科研创新重点项目(14ZS146)；上海市哲学社会科学规划课题(2013BGL016)；上海高校内涵建设085工程项目“能源经济与服务管理”子课题；上海电力学院校本级重点学科建设项目;上海高校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建设项目(WKJD15004).

F426.61；TM715

A

1006-4729(2016)03-0306-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