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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韦应物的吏隐心态及对其诗歌创作的影响

2016-04-04张嘉文

山东开放大学学报 2016年1期
关键词:韦应物诗人

张嘉文

(兰州大学 文学院,甘肃 兰州 730020)



论韦应物的吏隐心态及对其诗歌创作的影响

张嘉文

(兰州大学 文学院,甘肃兰州730020)

摘要:提到吏隐诗人,就不能不提及韦应物,作为中唐典型的吏隐诗人,韦应物使吏隐生活成为一种可能。分析韦应物的吏隐生活及仕隐矛盾心态,探讨其吏隐心态对其诗歌创作风格的影响,韦应物以其独特的诗风和诗境独立于大历诗坛,自成一家。

关键词:韦应物;吏隐;诗

吏隐的意识根植于中国传统思想中的隐逸观念,隐逸和避世一直是中国古代文人人生观的重要内容,且不说“不事王侯,高尚其事”,就是事于王侯者,也是身在庙堂而心存山林。吏隐一词最早见于《晋书》卷五十六《孙绰传》:“(孙绰)常鄙山涛,而谓人曰:‘山涛吾所不解,吏非吏,隐非隐,若以元礼门为龙津,则当点额暴鳞矣。’”

吏隐是中国封建社会的独特产物,它将济世和避世这一对尖锐的矛盾圆通的糅合在一起,使人的社会价值能够体现,个人人格也能保持相对独立。学界日前对吏隐还没有一个明确的界定,正如日本学者赤井益久教授所指出,吏隐的含义也在不断变化中:由“隐于吏中”,进而“兼吏隐”,进而演变为“以吏为隐”。吏隐诗是对真实的生活态度的反映,白居易就曾作《中隐》:

大隐入朝市,小隐入丘樊。丘樊太冷落,朝市太喧嚣。

不如做中隐,隐在留司官。似出复似处,非忙亦非闲。

韦应物就是吏隐的典型代表,《旧唐书》卷一百六十八:“史臣曰:韦公鲠亮守官,犯而得礼。萧子恬于吏隐,抑亦名贤。”韦应物的诗歌多出于任上,他一方面忠于职守,完成官吏应尽的世俗职责,另一方面又登山临水,寻幽探胜,保持隐士一般的清闲心态,“既欢怀禄情,复协沧州趣。”这就是韦应物所走的吏隐的道路。

一、日夕思自退,出门望故山——韦应物的隐逸情怀

渴望归隐是韦应物一生挥之不去的情结,他对陶渊明多有认同,甚至写诗《效陶彭泽》、《与友生野饮效陶体》。韦应物也多次在诗中表达过自己公门思退、归隐的愿望“日夕思自退,出门望故山”“郡中永无事,归思徒自盈”“谁言恋虎符,终当还旧丘”。韦应物渴望的隐逸,是“与子终携手,岁晏当来居”“责逋甘首免,岁晏当归田”,可以说,韦应物同李白一样,渴望的是“待吾尽节报明主,然后相携卧白云”,他把归田安排在致仕之后,是想要在英明君主的任用下实现抱负,完成自己的政治理想,而把自然田园作为人生最后的憩息地,是诗人完成自己的社会责任之后的理想归宿。

韦应物的隐退是迫于无奈的选择,他没有把隐退当做跻身官场的终南捷径,而是被逼退隐,《唐诗大辞典》记载“(韦应物)代宗广德元(763)年为洛阳丞,刚直为政,鞭笞军骑,见讼于居守,永泰二年(766)罢任。”诗人秉性刚直,难为世容,“方凿不受圆,直木不为轮”,第一次出任洛阳丞相便因得罪于权贵,而被迫离职,诗人修德建功,拯时济世的远大理想被尔虞我诈,倾轧争斗的黑暗官场砰然击碎,这对有志图治的诗人是巨大的打击。自此之后,诗人又不断经历着颠沛流离,时仕时隐的宦游生活,正如韦应物诗中说道“盛时忽去良可恨,一生坎壈何足云。”

刘熙载说:“韦苏州忧民之意如元道州。”韦应物心中装满盛唐繁荣而华美的盛世图景,而现实却是中唐的愁云惨雾,百弊丛生。安史之乱后,中央财政匮乏,朝廷加紧聚敛,赋税愈益苛重,韦应物作为地方官,推行仁政的思想却在现实中受挫,繁重的徭赋,使诗人倍受良心的折磨,“身多疾病思田里,邑有流亡愧俸钱。”韦应物亲眼目睹了黎民百姓的苦楚生活,在完全看清贪官污吏们尔虞我诈、贪赃徇私的丑恶本质后,韦应物从心底产生了退隐思想。

韦应物渴望在政治上有所建树,但沉迹下僚,他心忧民瘼,却无能为力。政治上的失败,使诗人痛苦,宦海沉浮,仕途多险,为官的种种无奈又使诗人身心俱疲、精神焦虑,诗人对公门的案牍厌倦了。“甿税况重叠,公门极熬煎”“岂恋腰间绶,如彼笼中禽”“公堂日为倦,幽襟自兹旷”“何必事州府,坐使鬓毛斑”,案牍劳形,刺促不休,痛苦的郡斋生活使诗人渴望归隐;退隐山林,蛰居幽涧,在大自然的怀抱中,寻找寄托和慰藉。

韦应物的一生经历了“安史之乱”,“京师兵乱”的盛衰裂变;经历直道难进、仕途蹭蹬、才高位卑、长期颠沛的宦游生涯;经历了吏务冗杂、执政两难、心力交瘁、苦闷彷徨的郡斋生活;再加上中年丧妻,诗人自己又被疾病折磨,韦应物开始渴望隐居生活。“时事方扰扰,幽赏独悠悠”“心同野鹤与尘远,诗似冰壶见底清”,诗人把心绪放在田园山水之间,试图在大自然中寻找那种纯朴真诚的乐趣,让大自然来化解他不安的灵魂,诗人写下了《野居》:

栖止且偏僻,嬉游无早晏。逐兔上坡岗,捕鱼缘赤涧。

高歌意气在,贳酒贫居惯。时启北窗扉,岂将文墨间。

在这种田园牧歌式的生活中,诗人时而上山打猎,时而下涧捕鱼,时而引吭高歌,时而把酒作文,这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与我有何哉!”的诗作,正是诗人“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的追求。

二、圣朝无隐才,品物俱昭形——韦应物的出仕意愿

韦应物一生都处于“出仕——闲居——再出仕——再闲居”的仕隐循环,虽有过短暂的闲居,但他却没有陶潜那般冲破樊笼、仕隐不出的勇气,其中原因,诗人在诗中也有表白:

其一,韦应物曾任皇家侍卫多年,写诗说“少事武皇帝,无赖恃恩私”“沧海已云晏,皇恩犹念勤”“与君十五侍皇闱,晓拂炉烟上赤墀”“身骑厩马引天仗,直入华清列御前”,诗人对朝廷、君主怀有极深的眷恋之情,所以不愿离开仕途,曾写诗云:“不能林下去,只恋府庭恩。”

其二,从生计着想,也是韦应物做官的一个原因。韦应物虽然出生名门望族,曾祖父是武后时期的宰相,但他的父亲韦銮任职宣州司法参军,按唐制,上州司法参军,从七品下,其官职品阶并不高。诗人家道中落,没有祖业可荫,他的家境是较为贫穷的,韦应物也屡次在在诗中表现自己的贫穷,如“家贫无旧业,薄宦各飘扬”“昨日罢符竹,家贫遂留连”“停杯嗟别久,对月言家贫”“家贫无僮仆,吏卒升寝斋”“家贫何由往,梦想在京城”。这时,做官养家糊口成了他的唯一出路,罢官,就意味着失去了经济来源,所以生计也是韦应物不能林隐到底的一个原因。况且韦应物主要生活在大历之后,整个社会经过安史之乱的大动荡,物资比较匮乏,即使士人的生活也比较穷困。所以纵使韦应物常感叹“身多疾病思田里,邑有流亡愧俸钱”,也无法放弃官职,彻底隐居。

其三,最终决定韦应物不能彻底“隐下去”的原因,是他有着强烈的社会责任感,有着治国平天下的社会理想,他想要参与政治、跻身仕途,扶危济世,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韦应物所生活的年代,虽经过安史之乱,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唐人们仍做着中兴的好梦。诗人也对他的时代满怀希望,“幸遭明盛日,万物蒙生植”,他满怀儒家积极地入世态度,主张在任何可能的情况下都要实现自己的社会价值。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无论达与不达,诗人都是以真正的儒者之心,怀抱着兼济天下的情怀,对民情民苦抱以深切的同情与关怀。“仓廪无宿储, 徭役犹未已。方惭不耕者,禄食出闾里。”诗人的入世热情与济世的责任感,从未泯灭,甚至在其晚年,韦应物仍然一腔热血,想要为赴“世难”投笔从戎 ,“一朝愿投笔,世难激中肠”“丈夫当为国,破敌如摧山。何必事州府,坐使鬓毛斑。”这种强烈的社会责任感,紧紧的把韦应物缠绕在世俗生活当中,这样一个具有儒家良知的的官员,才会即使屡屡萌生退隐的念头,也无法放手去实践。

其四,韦应物曾有幸见证一个伟大的时代,诗人早年侍卫皇帝的亲身经历,让他有机会置身统治阶级最顶层,亲眼目睹盛唐的内况外景,诗酒风流,充分体会到一个王朝所能达到的巅峰状态:政治开明,物质富庶,国力强大,文化繁荣。所以面对安史之乱后衰败的中唐局面,韦应物始终对盛唐有着难以割舍的怀念,“鬓眉雪色犹嗜酒,言辞淳朴古人风。乡村年少生离乱,见话先朝如梦中”“此日相逢思旧日,一杯成喜亦成悲。”韦应物的诗中,充满了对盛唐的无尽思念,所以韦应物的忧伤和惆怅,并不是“羲农去我久,举世少复真”的孤独失望,而是“盛世忽去良可恨”的哀伤感叹。可以说,韦应物并没有从根本上来否定自己所处的时代,所以韦应物也就不能像陶渊明那样,彻底的与世俗相决裂。

三、职事方无效,幽赏独违情——韦应物的仕隐矛盾

韦应物出身累受皇恩的世家大族,作为封建时代的世家子弟,韦应物有着热切的荣名之想和强烈的出仕之愿,诗人内心极为积极进取,甚至向朝中亲友以诗“干进”。而且韦应物不同于许多志大才高但实际上没有什么政治才干的诗人,韦应物是实干的“能吏”, 勤劳政事、体恤民情,而且颇有政绩。宋代朱长文在《吴郡图经续记》中记载“若韦应物……亦可谓循吏,而世独知其能诗耳,韦公以清德为唐人所重,天下号曰韦苏州,当贞元时为郡于此,人赖以安,又能宾儒士,招独隐,…其贤于人远矣。”韦应物自己也在诗中写到“到郡方逾月,终朝理乱丝”“均徭视属城,问疾躬里闾”“为郡访凋瘵,守程难损益”。韦应物仕宦生涯的大部分时间是做地方官,他熟悉民生疾苦,了解社会弊端,韦应物渴望治理好州县,为国效力,为君分忧,“圣主乃东眷,俾贤拯元元。”

然而韦应物生逢乱世,仕途坎坷,才高而位卑,得不到重用,“直方难为进,守此微贱班”“出身文翰场,高步不可攀。”诗人从而心生归隐之念,公门思退,“日夕思自退,出门望故山”“荣名等粪土,携手随风翔”“终罢斯结庐,慕陶真可庶。”诗人面对现实的黑暗、仕途的艰险、理想的失落,心中不断淤积着凄苦寂寞之感,韦应物的归隐是源于对黑暗现实的失望,自身仕途的沉浮,以及中年丧妻,身多疾病的多种原因共同造成的。

然而“士之仕也,犹农夫之耕也”,士一旦放弃仕途,就意味着失去了经济来源,粝食敝衣、负薪灌园是他们所不能胜任的,更是不甘心的。虽然韦应物一生都在重复着仕隐的循环,常常处于仕与不仕的矛盾中,然而论及诗人的仕宦经历,韦应物所任职的京兆府功曹﹑比部员外郎、左司郎中等,这些官职的所在地都是大唐的都城长安,即使是到洛阳、滁州、江州、苏州等地任职,这些地方也并非荒芜蛮夷之地。除了仕隐矛盾,长期宦游,诗人一生并未遭受过重大的政治打击和挫折。

看韦应物一次次归隐后出仕,就知道的他的功利之心并没有冷淡,比如在韦应物晚年时曾做《题从侄成绪西林精舍书斋》:

栖身齿多暮,息心君独少。慕谢始精文,依僧欲观妙。

冽泉前阶注,清池北窗照。果药杂芳敷,松筠疏蒨峭。

屡跻幽人境,每肆芳辰眺。采栗玄猿窟,撷芝丹林峤。

纻衣岂御寒,蔬食非饥疗。虽甘巷北单,岂塞青紫耀。

郡有优贤塌,朝编贡士诏。欲同朱轮载,勿惮移文诮。

时任江州刺史的韦应物自己既不打算归隐,也不赞成侄子继续隐居庐山,而是以隐居生活的清寒作为反衬,诱导其放弃在西林精舍的隐居以求取高官厚禄、功名富贵。所以他最终也没有离开官场,而是用“吏隐”的方式进行调节,“不见东方朔,避世从容金马门”“偶宦心非累,处喧道自幽”“腰悬竹使符,心与庐山缁”“出处似殊致,喧静两皆禅。”“吏隐”是韦应物在仕隐矛盾之间平静内心的一剂良药。

四、杨柳散和风,青山淡吾虑——韦应物的冲淡诗风

韦应物使“吏隐”的生活方式成为一种可能。一方面他有拯时救世之心,以儒家作为人生行为的主导方向,积极入世的去做官,想要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完成自己的社会责任,另一方面他又渴望保持心灵的宁静,将禅、道作为精神调节的手段,用平常心来看待世事的沉浮,想要保持住清净超然的心态。韦应物的郡斋诗用其独特的视角为我们展示了一个地方官吏的真实生活。

评论家论及韦诗风格,多从其诗歌清淡的一面着手。司空图说:“王右丞、韦苏州澄澹精致,格在其中,岂妨于遒举哉。”“右丞、苏州,趣味澄隽,若清风之贯达。”宋濂云:“有韦应物祖袭谢灵运,能一寄穠鲜于简淡之中,渊明以来盖一人而已。”苏轼在《书黄子思诗后集》中说:“独韦应物,柳宗元发纤秾于简古,寄至味于淡泊。”沈德潜《唐诗别裁集》:“韦苏州至处,每在淡然无意,所谓天籁也。”《诗源辨体》:“应物五七言律绝,消散冲淡。”韦应物的诗句中也多次用到了“淡”字,如:

杨柳散和风,青山淡吾虑。

悟澹将遣虑,学空庶遗境。

方愿沮溺耦,淡泊守田庐。

闲居兴方淡, 默想心已屡。

故欢良已阻, 空宇澹无情。

淡然山景晏, 泉谷响幽禽。

闲居淡无味, 忽复四时周。

道心淡泊对流水, 生事萧疏空掩门。

韦应物的诗作风格冲淡,然其诗愈淡而愈浓,佚名评韦诗云:“大抵平淡诗非有深情者不能为。若一直平淡,竟如槁木死灰,曾何足取?”也说明韦诗的“淡”是一个内里丰厚的概念。韦应物的诗歌在其平淡的外表下,却含有诗人真挚炽热的情感,不论是亲情、友情、乡情,还是家国之情,都被诗人和谐地融入诗中,用一种含蓄的方式表达出来。韦诗的成功之处就在于把其浓厚的深情,愤慨的激情,都云贵于欧元回就用平缓冲淡的语气表达出来,将其心中悲愤的烈火都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韦应物畅游山水, 把心绪放在山水田园之中,借山水以忘忧。诗人的诗风冲淡平和,恰能把个人情感与客观景物互相融为一体,有助于作者排遣心中的苦闷惆怅,为韦应物找到了一条最为合适的抒发方式。“罥挂丛榛密,披玩孤花明。旷然西南望,一极山水情。”诗人正是用这种高情远韵来消解着他的忧愁之感,在韦诗中,很少能看到其情感的失衡状态,其冲淡平和的心态保持的如此恒久圆满,仕与不仕的矛盾心态最终在那种恬淡冲和的意绪中达到了稳定和平衡。

五、心同野鹤与尘远,诗似冰壶见底清——韦应物的盛唐余音

然而吏隐不能真正解决韦应物内心的矛盾,韦应物的吏隐诗是他痛苦的挣扎,诗人欲隐不能,欲仕无绩,公门的种种煎熬和强烈的社会责任感使诗人进退两难。韦应物的内心一直徘徊在出世与入世的矛盾之间,所以在韦诗中,我们总是会看到一个心灵不安的诗人形象。诗人一方面“乐幽心屡止”,一方面又“遵事迹尤遽”,让我们感到,他身居魏阙,思恋山林,幽赏田园,牵挂吏事。

诗人这种矛盾、痛苦的“吏隐”思想,深深的影响着他的诗歌创作。“有我之境,以我观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韦诗往往通过实体的再现来直接表达主观的感受,融情入景,使客观对象带上强烈的个人情绪。“情哀则景哀”,所以在韦诗中,我们常常看到诗人对那些萧瑟冷寂、凄清孤独的形容词的大量使用,如:冰、冷、寒、幽、凉、寂、清、孤、独、冰……这些形容词的使用,使韦诗呈现一种萧瑟冷清的环境气氛,亦使那些自然山水,树林草木皆著上“我”的主观色彩。韦应物的诗歌风格凄清空寂、幽冷萧疏,闲淡中透露出伤感,旷达中隐含着哀怨。诗人多有“雨中禁火空斋冷,江上流莺独坐听”“心同野鹤与尘远,诗似冰壶见底清”“萧条斋舍秋,寒花独经雨”“误触龙凤啸,静闻寒夜泉”“出巘听万籁,入林濯幽泉”“叶沾寒雨落,钟度远山迟”“萧条凉叶下,寂寞清砧哀”“清诗舞艳雪,孤抱莹玄冰”“野寺望山雪,空斋对竹林”等诗句,展现了诗人孤独冷寂的心态。诗人登山临水,寻幽探胜,抒发心中郁结之情,这就为韦应物排解“吏隐”矛盾找到了最直接的途径。

安史之乱不仅是李唐王朝走向衰败的开始,更重要的是由此在士大夫阶层所引起心理的剧烈裂变。大历诗人多有生不逢时之感,意气消沉,他们诗歌的感情基调是低沉的、伤感的,很少迸发出积极进取的勇气,他们对于追求建功立业,谋求个人进取的愿望衰退了,代之而起的是一种追求自我完善的精神和审美。正如徐承柏说:“(大历时期)多数诗人的视野缩小了,关注对象由外物转向内心,侧重自我情绪的体验和抒发,其诗歌普遍具有追求冷寂的倾向。”大历诗人多沉浸于山水溪石之间,寻觅一份世俗之外的宁静,因此受其特定心境和意绪影响,其诗歌的词语选择也往往带有凄清、寒冷、萧瑟、暗淡的冷淡色彩。所写的那种幽深静谧的感觉,也与盛唐诗歌中自信独立的人格,豪迈洒脱的气度,自由浪漫的情怀远远不同。

然而,正如闻一多先生所说“所谓大历十才子(实际指全部大历名家)实际上可以看成一个人,只韦苏州是例外”,诗人虽然同样也写凄清幽暗的物象,以承载现实世界中无处安放的孤寂、哀凄之感,但他也于幽冷清寒之中,澄清了怀抱。蒋寅的《大历诗人研究》云:“(韦应物)自成一家之体,卓为百代之宗。诗人虽然也受佛道思想的影响,仰慕一种淡泊脱俗、远离尘世的生活,但他毕竟出身世家,深受皇恩,身居官位,关心民瘼,无法放弃自己的社会角色和社会责任。因此韦应物常常写下一些关心国家安危、社会治乱及下层百姓疾苦的诗篇,以一地父母官的身份展示对于百姓的同情与关怀。同时代的白居易也在《与元九书》中说:“近岁韦苏州歌行,才丽之外,颇近兴讽。”韦应物在夕盛今衰的时代现实面前,以一种独特的思维方式反映当时社会的种种现状,注目于那些反映现实、揭露矛盾、干预生活的诗作,积极参与社会、关注民生,表现了与盛唐气象息息相通的内在精神气质,成为盛唐强音的流风余韵。

韦应物身处的大历、贞元特殊时期, 深深地影响着诗人的道路, 而诗人在其出仕、罢官、闲居的生活道路中所形成的吏隐矛盾思想, 也深深地影响着诗人的诗歌风格、意境和表现方式。韦应物的诗作体现了中唐时期外郡官员的隐逸情绪,反映了安史之乱后,中层士人在人生价值抉择时的犹豫与彷徨,在理想与苦闷中徘徊不定的心结。在这种情况下, 韦诗所表现出的独特之处既属于他所生活的时代, 也属于他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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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图分类号:I206.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3340(2016)01—0065—05

作者简介:张嘉文(1991-),女,兰州大学文学院2013级研究生。

收稿日期:2015-0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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