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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生态文明社会精神生活的生态化

2016-04-04岳友熙

山东社会科学 2016年4期
关键词:异化

岳友熙

(山东理工大学 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山东 淄博 255049)



论生态文明社会精神生活的生态化

岳友熙

(山东理工大学 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山东 淄博255049)

[摘要]生态文明社会是人与自然关系和谐的文明社会,是人类价值观念由人类中心主义价值取向转变为人与自然和谐共荣价值取向的新型现代文明社会。生态文明社会之理想实践目的,在于建立人与自然、社会、经济和谐发展的,有生态物质文明和生态精神文明理想的生态文明社会。生态物质文明是生态文明社会必要的物质基础;生态精神文明则是生态文明社会理想的上层建筑。在物质生活空前充实与丰富的今天,人类的精神生活却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扭曲和异化,现代人的精神生活陷入了空前危机。要涤除现代人精神与心灵的严重异化现象,走出精神危机的困境,精神生活生态化是其必由之路。人类精神生活的生态化,既是对现代社会异化的精神生活的有效匡正,也是我们构建精神世界的最高理想目标。而实现这一目标的最有效途径则是生态审美实践活动。人们唯有通过生态审美活动,才能调整、培养和陶冶人类的精神和情操,创造生态化的精神生活,实现审美化的完美人格,真正成为全面协调发展的生态化的自由自觉的实践者;才能使整个人类精神超越现代异化,走向人类真正的高度精神文明。

[关键词]生态文明社会;生态精神文明;异化;生态审美活动;生态化精神生活

生态文明社会,就是人与自然和谐的文明社会,它是人类的价值观从人类中心主义价值取向转变为人与自然和谐共荣的价值取向的一种新型现代文明社会。它反映了人对自然生态系统本质规律的把握,是人类依据生态关系的需要在人与自然的关系问题上反映出来的思想观念、意识形态、物质生活、精神生活的总和。生态文明社会的重要特征之一在于用生态学视角去观察社会现实,解释社会现实,处理社会现实问题。生态文明社会的主要建设任务,是建立完善的生态文明法规体系和健全的生态文明管理体制,普及生态文明科学知识和生态文明教育,引导和培养以生态文明为导向的生产方式和消费模式,构建绿色节约与保护环境的社会价值观。生态文明社会的理想实践目的,就是建立人与自然、社会、经济和谐发展的,具有生态物质文明和生态精神文明的理想的生态文明社会。生态物质文明是生态文明社会的物质基础,生态精神文明是生态文明社会的理想的上层建筑。人们精神生活的生态化,是对现代社会异化的精神生活的有力匡正,是生态文明社会构建精神世界的最高理想目标。而实现这一目标的最有效的途径就是人类的生态审美活动实践。

人类生活包括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两个方面。所谓人类的物质生活,就是为满足吃、穿、住、行以及繁衍后代子孙等基本物质需求所需要的物质方面的生活。而人类的精神生活,则是指为满足人们基本的精神需求而需要的精神方面的生活,而且其最高境界和目标,就是拥有崇高理想和高尚道德情操的生态化的精神生活。对于任何人,无疑物质生活是必要的,完全没有物质生活是不能生存的。但是,我们每当讲到物质生活时,万万不能忽视了精神生活对于我们生命的意义。无论物质生活充裕还是匮乏,对我们来说,精神生活都是十分必要的。倘若人们仅有物质生活而丧失了精神生活,那就变成了行尸走肉;但倘若拥有丰富的精神生活,尽管物质生活稍微差一点,困难大一点,也是能够忍受和克服而不会过于影响生活质量的。春秋时期,孔子的弟子颜回好学不倦,尽管家中贫困,生活拮据,但他并不以此为苦。因此孔子赞曰:“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论语·雍也》)如果一个人的精神生活很充实,那么他必定是一个有理想的、高尚的人,必定是一个冲破物质的束缚而不做物质的奴隶的人,而且能够创造出一种拥有丰富的物质生活与精神生活的新天地的人;相反,一个物欲很强,被物质束缚和支配的人,必定是一个缺乏理想的人,是一个趣味低级的人,是一个精神生活空虚的人,当然也必定是一个生活可悲之人。换句话说,如果一个人具有崇高理想与高尚的道德和精神情操,就必定会拥有充实的丰富的精神生活;相反,其精神生活则必然非常地低级、庸俗和空虚。

社会发展到今天,现代人的物质生活丰富了,但是其精神生活却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异化与扭曲。首先,现代人像游戏者。游戏般的生活不但快速有趣,又且耗费巨大精力,人们得不到暂停、思考和精心设计的片刻。为了不让人感到疲劳和困惑,每个游戏规则必需不断变化。第二,现代人又像漫步者。漫步式的生活不仅要将现实人生排练成为一系列的小插曲,将其排练为既没有过去,也没有结果的事件,而且也把每次相会排练成为伪相会,排练成为没有影响的偶然相遇。漫步者是一种特殊的创造者,他不会因为创造而受到任何惩罚,而且还是不需要为行为后果有任何担忧的优胜者。第三,现代人还像流浪者。流浪者处于后传统无序之中,他们是这无序之中的游击队或先遣队,当秩序变为法则之日,也就是他们不得不离开之时。他们没有主人,没有控制和约束,生活自由散漫。他们的流动难以预计,因为他们无固定目的地,根本无法预见结果;他们的行为总是富有冒险与投机,总为缺乏可靠的路标而苦恼;他们不知道下一个地点会到哪里,他们自己实际上也不在意;他们的生活无预定路线,其旅程是由一点点拼凑起来的,每一次仅仅是一小截;任何一个地方都是其驿站,他们一点也不知道自己将会在此地能呆多久;他们在某地停留时间的长短,不但是由当地居民的宽宏大量与耐心决定的,而且也决定于来自其它地方的消息对他们激起的新的希望。第四,现代人还像旅游者。旅游者类似于流浪者,亦处于不断的流动之中。他们每到一处,都不属于这个地方;他们不能而且也不愿意提前决定下一步参观什么地方,也不知道各个驿站的顺序怎么样,更不知道所到达的地方是否是他们最后的目的地和归宿,他们能够确切知道的只是必须不断前行,任何人都不可能扎根于任何地方,更不会与当地人产生很强烈的感情;他们将每一个地方只能作为临时的落脚点,最重要的是他们能够从那里得到片刻的满足;当满足消失时,或者当其它地方的绿草更为葱茏的牧场向他们招手致意时,他们必须毫无选择地离开此地。旅游者们都渴望把自己沉浸于一种神奇而又异常的力量之中,他们只有从永不停止的旅游中方能够得到这种神奇的力量,方能得到一种快乐,一种能够恢复活力的逗乐之感,一种把模糊的危险和获救的感觉混为一体之感,一种自身被海浪冲刷撞击之感。

像这些游戏者、漫步者、流浪者和旅行者等形象,他们之间尽管有所不同,然而现代的生活模式却使他们具有了相互纠缠与渗透的共同特性:他们都共同赞成与提倡人与人之间保持距离,将其他人首先视为审美的而非道德评价的客体存在,是思想情感的而非责任和义务的源头;将生命过程置于一系列独立自主、自我封闭、没有过去和未来后果的经历之中,毅然反对建立相互责任和义务的持久关系,使人际关系变得残缺、破碎、无连续性,使道德义务和责任脱离了道德的自我。事实上,他们把个人的独立自主已经置于道德责任的对立面,认为两者不是对立统一的,而是只是将其视为相互排斥的、敌对的,而且把人际相互影响的广大领域,以及他们当中最亲密的领域,完全驱逐出道德判断之外。

人们的生活世界因失却了道德平衡而不再像以往那么稳固,坠入了碎片化、混乱和无序的状态之中。人们的工作不再被看作生计所需,而是纯粹被视为暂时的,甚至那些提供工作机会的工厂或办公室,也一起毫无征兆地完全消失了。为做好工作而需要的技术也迅速过时,转眼间由有用资源转变成了工作的累赘。人们不再有积累技术知识的思想意识,因为今天有用的东西明天也许不再需要了。整个世界失去了明显的统一性与连续性,存在于我们周围的一切形式,不管原来看起来多么坚固,都不可能是一成不变的。周围的事物毫无征兆地突然引起我们的关注,但瞬间又消失或被人遗忘而不留痕迹。今天是风靡一时的宠儿,明天则变成人人唾弃的笑柄;今天被大肆宣扬、推荐和硬性灌输的事情,明天便受到了轻蔑的对待。时间之流被切割成一个个支离破碎的情节,虽然每个情节有开头与结尾,然而却无前史与将来;每个情节之间极少或者无任何逻辑联系,甚至其连续性实属可疑,或者看起来像是纯粹的巧合、偶然与随机。整个生活世界完全碎片化,突变性和非逻辑性是其主要特征。

生活就像“走马灯”一样,你方唱罢我登场,各领风骚三五天。一个形象被另一个形象赶走,一个形象代替了另一个形象,而接着又被另一个新的形象所替代。各行各业名流主角每天都在不断涌现,每天也都在不断消失,今天引人注意的问题不断产生,明天它们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以及连同它们引起的大众关注。因此,大众关注已经变成了最稀缺的资源。乔治·施坦纳总结得好:我们的文化已经变成了一个“宇宙夜总会”,在这里每一件事物都是以“最大影响,快速过时”为目的;拿最大影响来说,因为人们不断受到震撼的想象力已经变得麻木和厌倦,所以要想引起最大影响,就必须有更强的震撼力,大家都费尽心机地让每一个比前一个更震撼人心;拿快速过时来说,因为注意力的容量是有限的,所以必须制造新的空间来吸纳新的名流与流行方式。倘若将储蓄单视为现代生活的缩影的话,则信用卡就是后现代生活的典型的象征;倘若现代传递信息的手段归功于照相纸,则后现代的对等物无疑是录像带;倘若以前的流行语是秩序和创造,则现代的流行语就是解除管制、循环利用与复制。

现代人们的生活可以归纳为如下特征:失重、支离破碎、削平了深度、平面化。这些特征导致了人们在精神上极大空虚。现代人往往把电视剧当作理疗自己精神的舢板,然而,每当操纵遥控器打开电视时,迎面扑来的往往却是那些不厌其烦的重复了N遍的令人心烦的广告,它们在“毁”人不倦地摧残着人们的视觉、听觉与心灵,暴露在电视机前的观众受到的精神折磨无异于强奸!然而,人们却对其无能为力,甚至麻木不仁,将对它的认可作为对自己的解放,甚至坚定地认为他们自己掌握着自己的命运。那些边缘化、肤浅、煽情、凡俗的单调,以及时间的拼凑,汇成了不连续的碎片,往往成了那些孤独的流浪者、随意的漫步者、肤浅的偶遇者以及不承诺用任何事物做交换的人的乐趣与专利。但是,这些现在已经内化于大多数城市居民的思想意识之中,原因在于城市生活是道德贫乏的,因此这里的人们能够自由地接受道德标准以外的那些不受道德挑战的五花八门的规则。

毋庸置疑,所有现代人都背负这着严重的精神分裂症的苦恼,而实际生活策略的焦虑、易变和优柔寡断在继续蔓延。现代人的神经已经麻木,那些“知道怎么办”的知识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技能的匮乏;商品生产使商品化的劳动在现代人们生活的地方流连忘返;那些宝贵的传统变成了垃圾般的沉淀物,甚至成为昂贵的负担;那些常见的有用的东西则变为未经充分利用的资源,智慧则变成了偏见,明智的人则变成了迷信之徒。所有修补此种裂缝的处方都难以得到信赖;它们越是彻底,则越值得人们怀疑。所有修补的努力只能让试图改变的状况进一步更加恶化。现代人命中注定般地生活在破碎之中,难以在其它地方立足生活;因为那种不存在其它生活的地方,事实上也是根本不可能存在的。

在物质生活空前地充实和丰富的今天,现代人的精神生活却出现了空前危机,比以前更加空虚了。原因就在于缺乏崇高的理想与高尚的情操,沉浸并迷失于物欲之中。而现代人的物欲膨胀又归因于现代性的“实利主义”,或叫“经济主义”。实利主义认为,“人与物之间的关系——物质需要——是首要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社会——则是次要的”,“人与物之间的关系高于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这是一个决定性的转变,这一转变将现代文明与所有其他文明形式区别开来,它也符合我们的意识形态领域关于经济至上的观点”*[美]路易斯·杜蒙特:《从曼德维尔到马克思:经济意识形态的起源和胜利》,芝加哥大学出版社1977年版,第81页。。整个社会应该从属于经济,不能反过来经济从属于社会。经济主义膨胀取代了道德观,开始重视收入、财富和物质繁荣,而且将其看作社会生活的核心部分。现代人绝大多数都坚持一个信条即“人是经济动物”,毫无限度地改善人们的物质生活条件的欲望被视为人之内在本性,而且这已经成为现代人存在的最重要的特征,它决定着人们的一切。另外,现代人还坚信另一个信条,即“极大丰富的物质财富能够解决人类的一切问题”。以上这两种信条使人们坚信,丰富的物质财富同社会的普遍健康与福利之间,的的确确具有统一性。所以,现代人认为人类的进步就是物质财富的无限膨胀,就是创造人统治自然的社会环境。现代人为了最大限度地攫取自然界的物质财富,竭尽开发自然资源之能事,想尽一切办法调动自己的一切潜能去探索、开采、占有、消费物质资源,甚至不关心资源如何利用,或滥用的时候一点也不计后果。

在现代“实利主义”的鼓励下,人与物之间的物质需要关系在生活中成为第一位的,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则变成了次要的。人与物的关系高于了人与人的关系,人们笃信金钱第一和经济至上。人类对物的崇拜和占有已达至极端,物质财富的占有量成为衡量人们的能力和身份的标准,这些攫取物质财富的能力替代了传统上的用来评价人的标准,像诚实、善良、高尚、纯洁、等等,这诸多传统上的为人处世标准统统被物欲洪流冲走。难怪弗洛姆认为这是一个“集体疯狂”的时代。“正如有过两个人的疯狂一样,也有过‘数百人的疯狂’,大家具有相同的恶行,并不能使这些恶行变成美德;大家犯有相同的错误,并不能使这些错误变成真理;大家患有相同的精神病,并不能使他们成为健全的人。”*[美]弗洛姆:《健全的社会》,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88年版,第143页。现代人不再将人视为“目的”,每个个体在功利主义地处理事物时,世界本身表现为手段、目的、工具、需要和操持,而人只是人的工具,由此“伪具体的世界”(科西克语)产生了。人们将自己的生活意义集中到对“物”的占有和追求之上。弗洛姆精辟地描述这种异化现象时说:“是现代人异化于自己,异化于同类,异化于自然。人变成了商品,其生命变成了投资,以便获得在现存市场条件下可能得到的最大利润。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从本质上讲不过是已经异化为自动机器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美]弗洛姆:《爱的艺术》,四川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第96页。其结果就是,现代的人们已经成为失落个性的机器人、待价而沽的商品人和贪婪占有的消费人。这种物化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完美人性与人格的消失,以及人的世界发展的片面化。现代人在将对物的追求和占有以及消费视为人的全部目的时,人自身的完整性就荡然无存了,原因在于他丢失了人生的一个重要方面——精神世界。这就意味着,人们失去了向善和向美的动力,丢掉了追求总体的内在冲动,完完全全地沉溺于外在、表面、物化的世界之中。

现代人陷于物役之中,他们已经无暇顾及人生的意义,并且导致了严重的精神危机。人们将这个世界变成了一个以疯狂追求物质生产效率为目的世界,强迫一切的人和物均为其服务。它将一切不能容纳的东西悉数消灭,毫不心慈手软;并试图转移人们应该具有的尊严和价值,使其变成达到某一目的的纯粹手段,变成毫无目的和意义的废物。倘若说现代人仍然恪守着某些常规,那也仅仅是出于物质利益的目的或惧怕法律的惩罚,而不再是源于任何的道德和良知,不再是源于真心。因此,“当所有的一切都归结为生活利益的目的性时,关于整体的实质内容的意识便消失了”*[德]雅斯贝尔斯:《时代精神的状况》,上海译文出版社1997年版,第187页。。所谓人的总体性失落,主要是指超验世界,即信仰、意义、价值和理想等神圣性的丧失。从宏观上来说,这种总体性的失落,最终必然会使人们失去向善向美的动力。但是,就人类个体而言,这种总体性的失落,则意味着人类自身完美人格的丧失,即人的精神世界遭到了放逐。现代人沉溺于物化状态之中,变成了纯粹的个体感官经验主义者。此时,人的一切活动和行为,都以追逐和占有物质财富为目标和尺度,导致的恶果就是人自身堕落为商品。人的世界被全方位地物化和功利化了,完全被纳入了市场经济的轨道,完全为价值规律所左右,从而成为物质世界的附庸物。一言以蔽之,总体性失落了的人,其自身及其世界完全陷入了失去精神之维的黑暗深渊之中。

被严重物化的人,降低到物的水平上,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机械地做着自己的日常工作,已经不再具有一个真正的人应该具有的精神品质,如超越感、否定性和批判性等。人的自主性和可选择性的范围越来越窄小。再加上现代相对主义和虚无主义的影响,现代人就认为所有价值判断皆为相对于某种有限的目的与视角而言的,认为某种规范论断的确比其它论断更好的观点是没有的;否定一切终极价值和意义,进而否定生活的客观准则。再加上五花八门的各种各样的晋升、标准、赏罚等制度也左右着人们的日常行为,人们的心中丧失了永恒的价值,取而代之的是为各种暂时的、功利的价值标准所支配。人们不再是社会的目的,而成了社会目的实现的工具。

现代人物欲的无限膨胀,也导致了人们伦理道德的异化。克里斯托弗·拉什总结得好:整个社会“不再受道德上的共识的统治”,社会秩序不再需要“公民的知识性认同”。这同“对限制我们至高无上选择自由权的一切事物的厌烦……对‘无约束的行为’的偏爱”*Chirstopher Lasch, The True and Only Heaven: Progress and its Critics (New York: W. W. Norton, 1991), pp. 30, 31, 34.存在着十分密切的关系。马克斯·弗里希也提出了类似的看法:我们现在能够为所欲为了,但是问题是我们想要什么。终于,我们陷入了亚当和夏娃当年的境地:我们现在面临的是道德问题。后现代的道德问题之根源,主要归因于社会情境的破碎化与生活追求的插曲化。人类面对着道德的困惑,为生活的巨大痛苦所裹食。为了解除道德困惑与生活痛苦,后工业技术为人们构建了一个美丽的乌托邦,强调社会、政治、道德等社会问题都受到了技术方案的影响,任何领域的进步都只能依靠变革的技术来保证,并且现在我们所生活的社会正是通过进步的技术而不断地得到新质性的飞速发展。实际上,社会现实并非如此,恰恰与此相悖,正是因为科技、经济和政治的发展,使战争、极权、北方的富裕与南方的贫困之间的鸿沟、失业率飙升和“新型贫困”等层出不穷;并且在发达科技手段的掩盖下,日常暴力及其残忍性逃脱了人们的视线,在不断飙升。先进的电子手段使可怕的战争场面简单化,使人忘记了枪击与爆炸真正的危险性,因为那不再是真正的射击或投弹,而只是在飞机上移动操纵杆并按下按钮。美国的战机飞行员在地中海的上空就能准确地击中伊拉克境内的军事目标,从来都不用因为亲眼目睹那些受害者而受到良心的谴责,因为屏幕上计数的只是地上的那些亮点,而不是真正的死尸。就像迈克尔·J·夏皮罗所说的那样,拥有巨大杀伤力的最新式武器的人,“依靠电子辨认系统所攻击的只是一些符号而不是可辨认的形体,‘敌人’已完全而且一直不可见了”。马克斯·弗里希在日记中写道:“我们并非都是被分派为刽子手的人,但我们几乎全都能成为士兵,都能站在炮的后面,瞄准、拉动发炮绳线。”*Max Frisch, Sketchbook 1946—1949, trans. Geoffrey Skelton (New York: Harcourt Brace Jovanovich, 1977), p. 34.希姆莱必须为他的那些负责近距离屠杀布尔什维克党人和犹太人的执行官兵的精神健康而担忧,但施瓦茨科夫将军则可以不必为他的众多谋杀者的精神健全操任何心。那些执行完轰炸任务的飞行员带着轰击的兴奋、刺激和得意从前线返回来,兴高采烈地炫耀说就像在“电影”里一样,好像进行了一场计算机“游戏”。他们的那些崇拜者们凝神静气地注视着电视屏幕上的那些他们在游乐中心娱乐时就已经熟知的画面——与交叉上的亮点重合,欣赏的是一场精彩的具有刺激性的游戏。即使有“无辜的”受害者,也被简单地解释为是“计算机错误”所致。

道德冲动和约束,因为被中立和失去意义而变得毫无用处。人们对自己犯下的非人的行径不会认为自己丧失了人性。刽子手们不需要很残酷,他们也感觉不到是可悲的。那些可耻的残暴的行径由不残暴的人就可以完成,邪恶之事也不必再需要那些邪恶之徒。那些明理之人,那些由现代机构的非人格性的不置可否的网络所深深吸引的男女,就可以不知不觉地异常出色地为恶。欧内斯特·盖尔纳的话更是耐人寻味:“站立于现代社会秩序基石上的不是刽子手而是教授。国家权力的主要工具和象征不是断头台,而是(被恰当地命名的)‘国家博士’。”*Ernest Gellner, Nations and Nationalism (Oxford: Blackwell, 1983), p.134.由此可见,后现代性已经使人类诸种罪恶自身合法化为一种文明进程,在这个进程当中,残酷变成了善良,粗俗变成了文雅,无教养成了有教养。更有戏剧性的是,在现代文明人的“道德经”之中,残忍被伪装成了关爱,暴力装扮成了仁慈,战争与屠杀也被堂而皇之地解释为“解放”。

隐藏于上帝所掌管的世界的背后,看到的是陷入自身机智与狡诈的肮脏的人类世界。男男女女都被放纵,他们成为不受拘束和不负责任的观念的外化的象征物。他们行事鲁莽而草率,缺乏深入思考,而且不在乎错误结果;他们的生命变得痛苦、野蛮而短暂。他们感觉到自己好像是在无边无际的异常险恶的惊涛骇浪中沉浮,而不是在平静的海洋里畅游,倒更像是被动地被海浪冲击着;他们感觉不是在自由地运动,而是在被人推着,迫于无奈;不是自由自主的选择,而是被动地“不得不”这样做。现代人的生存危机迫使大家向内在的精神家园中退缩,人类精神被沦为现代技术“螺壳”中的一只变形的“寄居蟹”。人类精神在技术膨胀中被冷落和“零增长”,人们的心性和情怀在现代信息围城的惶恐和困惑中不断荒芜与萎缩。最终结果必然是,人类的精神无路可退,不得不沉溺于感官的物欲享受之中,沉溺于感性横流的靡靡世界,像霓虹摇曳的灯红酒绿的迪吧、酒吧、网吧、镭射影视厅,琳琅满目的充斥着报纸版面的购物信息与商品广告,以及富丽堂皇的各种舶来品……。现代人在富有神奇的诱惑力的文化信息的“按摩”中,在工业化时代所形成的那种痛苦意识以及灵魂无可皈依的异化感觉渐渐消失了,长此以往,久而久之,开始习惯于享受那种毫无深度的平面化的感性文化。现代人对物质的向往,在精神上对媒介的依赖,都使人们日益变得浅薄化和平面化。人们渐渐地丧失了长期的目标和准则,丧失了对彼岸世界的向往与追求,着迷于当下的满足,不再关心既往的终极关怀。但是,“人是精神,人之为人所处的境况就是精神的境况。”*[德]雅斯贝尔斯:《怪异的一代——新人类》,周晓亮等译,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2年版,第3页。全人类之精神的全方位的迷失,成为现时代人类生活世界最大最深刻的危机。人类精神赖以寄托的舢舨在时代的大潮中已经顺流漂走,命运回到了每个个体的手中。人与人、人与自然、人与社会的各种问题不断恶化,加之生、老、病、死、孤独、欲望等交织在一起,织成了人类生存的复杂的困境之网,骚扰着人们的每一根神经。人的心灵从而失去了依托,精神大厦坠毁了、坍塌了。那些失去了依托的孤独的心灵往往呈现出如下五种状态:忧虑、恐惧、空虚、疲惫、想家。“欲觅吾心已自难,更从何处把心安。”(《静庵诗稿》)真乃三界无安,宛如火宅,芸芸众生,万般煎熬。“我现在在这儿,除此一无所知,除此一无所能。我的小船没有舵,只能随着吹向死亡最底层的风行驶。”(卡夫卡)忧虑而恐惧、空虚而疲惫的精神,在惊涛骇浪的茫茫大海中企图寻找到温馨而宁静的港湾。

现代人的精神和心灵都被严重异化了。那如何方能消除诸多异化呢?途径只有一条——走精神生活生态化的道路。那么,何为精神生活生态化呢?其实就是人的精神生活在生态存在论、生态价值论、生态伦理学的基础上,逐步走向丰富多样的、深度的、立体的、审美的、艺术的,并且具有崇高之理想与高尚之情操的生态化的精神生活。此种生活是人类自由意志的体现,展现的是一个生态化生存的精神生活世界;此种生活让人们在选择纯粹的生态意义的精神自由创造中给生命带来真实的体验。纯生态的精神生活,是人们创造自由生活的开端。过着生态化自由精神生活的人们,会抛弃所有世俗的奢侈生活的享受,让生态化精神滋养全身,使自己的精神逃离喧闹的城市,归隐到美丽的田园生活,在亲历和回归大自然的过程中体验纯粹生态化人生的快乐和幸福。这种生态化精神生活,从纯粹意义上来说,其实就是简单物质需求和丰富精神生活达到和谐统一,不会由于生活中物质财富的短缺和匮乏而徒增烦恼,而是将全部身心沉浸于精神生活的大河之中,人类的智慧不断地冲刷着自我,让人们溪流般的心灵上笼罩与弥漫的迷雾从而烟消云散。人们追求这种生态化的精神生活和思想境界,其实就是消耗物质财富和资源最少,而最大限度地获取精神生态资源与精神创造自由,使生生不息的生命大厦扎根在精神财富无限可再生的坚实基础上。

精神生活的生态化,不但是人生追求的至高境界,而且是文化创造的精神事业,更是人生自由放达的一种自我抉择。唯有在生态化的精神世界里,人们方能在放弃中学会坚守,坚守一种人类本真的智慧与力量。生态化的精神生活与心境,是一种文化的和精神的光华穿越和照亮黑暗的心灵之后,才能够达到的一种至高无上的境界。一个在生态化的精神家园里生活的人,是一个丰富多样的精神财富的拥有者,是一个告别了平面化的精神生活而拥有立体的有深度的精神和思想的全面的人,是一个摈弃了功利欲念的拥有审美人生的人,是一个拥有艺术化生活的人,所以他也是一个无私之人,能够选择简单生活之人和忽略日常世俗生活之人,也是一个不断地沉浸于理想与诗意的田园,处于自然生态世界中的人。这样的人,往往把拥有纯净的情感和思想当作自己人生追求的目标,一切污秽的或炫耀物质财富的心里欲念都难以动摇其坚强意志;他会用飞蛾扑火一样的执着与决心,力求在平静、淡泊与沉思之中,奔向精神生活的纯粹境界。在这种人的眼中,生与死已经成为寻常之事;倘若为了正义必须在两者之中作出抉择,那么他会像在强烈的物质财富积累欲望和选择清贫简单生活之间作出选择那样,坚定地趋同后者的平淡而悄然回归到自然生态的理想生活的平和世界。

低俗而奢靡的物欲生活对生态化精神的挑战,使其避开喧哗而浮躁的物欲横流的世界,让精神和心灵达到自由、安宁与解放。在精神的生态化世界中,生态化精神的力量与智慧统摄着人类的肉体和心灵,让人能够自由自在地生活在主观意志飞动与攀登精神境界的提升和跋涉之中,进而能够拒绝物质欲望的诱惑力,体验和感悟到自己的精神与心灵不断地在纯净的境界中逐渐达到澄明之境,用积极上进的心态和巨大的勇气,以追求和达到生态化的精神生活的无上境界。这种精神生活生态化的人,是一种得以在物质与世俗生活中深深地懂得放弃与选择的人,是一种得以随着生态化的心灵智慧而遨游世界的人。这种人,不但能够归隐于封闭与隐世生活,而且能够习惯于阅读与思考的时光;这种人,不但过得惯清贫而简单的物质生活,而且不会把精神生命的才智浪费在过分物质繁华的世界之中,还能够毅然地坚守着对自我精神生命理想的强烈追求。

那种追求拥有生态化精神生活的人,并非特意对物质繁华世界厌恶与逃避,亦非是一种变态心理与颓废意识。他们追求生态化精神生活,只是放弃了大多数人追求的物质贪欲,简化了生活中一般人所具有的奢繁欲望,从生态化精神自由之中吸纳新鲜空气,使心灵免受奢侈物质生活的侵蚀,使自由心态经历过极度繁华后免遭坠入堕落的深渊。那些追求拥有生态化精神生活的人,既能趋同于选择平和、简单和平静的精神生活,又能真正超脱人类生活为物质财富与科学技术所累的困境,使自己的身心能够达到极度的空灵与放达。那些追求拥有生态化精神生活的人,不但能够生态化地消耗其自身的物质能量与财富,而且还能够用生态化的生命实践去积极回应目前日益恶化的生态环境。在亲历自然与生产实践之中,创造出的不是一种纯粹依附于对物质资源掠夺的、浪费式的、陈旧的生活,而是一种丰富多样的、艺术的、审美的、深度化的、有崇高理想与高尚情操的生态化精神生活。

但是,尽量少地消耗和浪费生态资源,而采取一种生态化的精神生活,并非是采取一种彻底反现代性与反科学性的立场,而是倡导大家过一种自我约束的生态化的审美化的精神生活,激励人们去适度地消耗人类精神文化资源,追求一种生态化的人生境界。人们在生态化的精神生活当中,不是以纯粹地占有物质财富的数量为价值标准,而是向世人宣告:人类生态化的精神生活必定会使我们的世界更具有多样文化创造的自由。这种生态化精神生活的人生,是一种艺术的人生,它必定会给我们人类的精神生活带来更多享受;这种具有生态化精神生活的人生,必定会以自然之美陶冶、净化人们的心灵,使人更加敬畏美丽的大自然。总而言之,这种生态化的精神生活,是我们人类在面临生态环境整体衰退与破坏时,对生态危机作出的必要的回应,是一种崭新的人生立场和态度。它是对生命在放弃了物质化享受的同时仍然会拥有极其丰富的文化精神生活的实践印证。同时,也证明了人类在拥有一定财富的物质生活的基础上,是可以在生态意义上实现一种精神自由创造的新生活的,这也是未来的人类世界在生态意义和文化意义上的十分明智的抉择。

这种绿色的生态化的精神生活,会成为人类未来生态化生存的一种首选的、广泛的实践生活。当人类以如此智慧的生存思想回应生活现实时,就能够深切地体会到心灵对物质财富放弃后的那种豁然敞亮,就能够澄明人类在凡世间被强烈物欲的迷惑,就会切实享受到精神生命自由的真正意义。人类生态化的精神文化生活,就是在此意义上培养了人类生态化的生活精神与情趣,使我们真切地感受到,当生活的物质被抽空后,人类精神生命的崇高境界,依然能够引领我们抵达一个十分完美的、具有生态意义的理想的生活王国。

如果一个人拥有这样的生态化的精神生活,那么他的人格一定是趋向完美的,他必定达到了真正完全的自由,必定是一个全面发展的自由自觉的人。这样的人在现实生活中,必定能够自觉地按照美的规律去调整人与人、自然、社会的关系,进而达到消除异化的最终目的。道理很简单,因为这样的人必定真正具有生态化的精神生活,具有完美人格,具有审美的人生,是真正自由的人。这样的人,不但拥有比较完善的审美心理结构,而且其意识活动过程也呈现出整体性、自觉性、创造性、社会性,从而促进认识、情感和意志的定向发展,最终形成统一而又各具特点的生态化的自由自觉的认识、审美、伦理等活动。他们的生态化、审美化的心理结构,已经成为其个体内在心理物理系统的动力组织,决定着人们适应环境的独特性与创造性。精神生态化的生态审美主体的行为方式,取决于生态审美主体的心理结构,是其生态审美心理结构的外化。生态审美主体的审美情感,既表现为一种具有弥散作用的比较适中、平静而又持久的审美心境(情感状态),出现审美移情,进而达到物我同一和物我两忘的理想境界,并在审美意志作用下,以外在的实际行动表现出来。生态审美主体的这种生态审美心理结构,是完善的、自由的;审美主体的审美意志会控制或者强化情感,进而用情感当作中介,以实现由认识必然向意志自由的自然转化。所以,在生态审美主体的生态审美心理结构中,那种理智、道德、美感的冲动性,在自由意志的作用之下,其表现出来的实践行为,也必然是自由的,达到了“随心所欲不逾矩”的理想状态。在生态审美欣赏中,审美主体的那种忘我现象,就是审美主体以情感为中介,由认识必然转化为意志自由的结果。在生态化的审美精神活动当中,人类要忘却尘世的痛苦与焦虑,切实消除异化,从而达到意志自由的理想境界,并复归人性,回归幸福理想的精神家园,必定离不开生态审美想象活动与生态审美理想的规范。而这种生态式幻化与规范,是意志活动的选择性、主动性、创造性的切实体现。因此,在生态审美活动中,人们能够通过对审美对象的审美态度、鉴赏力和创造力的培养,以陶冶和提升人们的美感能力,进而使人们达到对生活的生态审美态度的培养和陶冶的目的,更加丰富人的感性世界,让精神世界得以生态化提升,人格得以完善,按照美的规律和生态规律去自由自觉地改造现实世界,自由自觉地调整人与人、自然、社会之间的关系,自觉抵制社会异化现象,提倡高尚道德,达到生活的生态化与自由化,最终创造出一个更加高级、文明、自由的崭新世界。

在人与自然的关系上。具有生态化精神生活的生态审美主体,必然以生态审美的心态审视人与自然的关系。这样的审美主体,不会再片面强调主体性,一定是毅然地摒弃极端个人主义,也不会再倡导人类中心主义,也就必然不会再将人类当作主体,而将大自然视为客体并对其肆意践踏和生杀予夺,不会再将人与自然视为对立的,并把它视为制约与被制约、征服与被征服、统治与被统治的关系,而是把大自然中的一切皆看作与人类相依为命的朋友,与大自然中的动物、植物、花草树木保持和谐共荣、自然相处的关系,使自己与大自然保持一种互助友好关系;具有生态化的精神生活的生态审美主体,必定能够摒弃经济主义(或实利主义),超越一切功利性,不再肆意地统治和掠夺大自然,能够用一种开放平和的心态容纳大自然,把自己融入大自然,也把大自然融入自身,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从此,由于人对大自然的肆意掠夺而造成的生态灾难,如草原退化、水土流失、土壤沙化、能源危机、物种灭绝、生态失衡等异化现象就会自然而然地避免和消除,人与大自然的关系得到协调与改善,那将呈现出一个安乐祥和的和谐世界。

在人与社会的关系上。具有生态化精神生活的生态审美主体,必然以生态审美的心态来审视人与社会的关系。这样的审美主体,必然会抛弃极端个人主义,勇于不断地自觉完善自己的道德,遵守社会公共道德,不会再将自己与社会的关系视为主体与客体的关系,不会再将自己视为行为活动的中心,而将社会视为达到自己目的的工具和手段。这样的主体必定会超越功利,而不会再对社会进行贪婪地攫取,而是会想尽一切办法为社会谋福利;这样的主体,不会再把自己与社会分开,也不会再将自己视为社会或管理机构的一个零件,而是把自己融入社会,并且将自己与社会视为是不可分割、相互依赖的统一体;这样的主体会不断地自觉自由地调节个人与社会的一切关系,维持自己与社会的和谐,促进个人与社会的全面发展。果如此,由人对社会的掠夺造成的窃物、掠财、杀人、放火、污染环境、水质恶化、温室效应等人为祸患就会慢慢消失,从而实现消除人与社会关系中的一切异化现象的目的。

在人与人的关系上。具有生态化精神生活的生态审美主体,必然以生态审美的心态审视人与人的关系。这样的审美主体,必然不会再片面强调主体性,必然会摒弃极端个人主义,不断地自觉完善自我道德,不再将自己视为主体而将他人视为客体,不再将自己视为行动的目的而将他人视为达到自己目的的工具或手段;这样的审美主体,必然会因为超越了功利而不再将人与人的关系视为物与物的关系或者金钱关系,而是将人与人之间的交往视为主体与主体之交往,把人与人的关系视为平等互助的友好关系,把他人视为自己生命的伙伴,认为天下人皆为朋友、兄弟、姐妹;这样的审美主体,必然会把他人的利益视为自己的利益,而不再把他人视为自己统治和摆布的对象,更不会因为自己的利益而去不惜牺牲他人的利益。这样,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再是功能化、表面化的物化关系,人们也不会再为物所役,而是在物欲横流面前颜色不变、雷打不动;人们向往的那些诚实、守信、善良、高尚和纯洁等美好品质,回归到人类自身,人人都成为全面发展的具有完美人格的人,人与人关系中的那些不为人齿的异化现象从此也消除殆尽。

由此可见,人们唯有先通过生态审美来调整、培养和陶冶人类情操,创造生态化的精神生活,实现审美化的完美人格,真正成为全面、协调发展的生态化的自由自觉的实践者;然后,在生产劳动实践中,再按照美的规律与生态规律,自由自觉地抵制异化,进而全面调整人与人、人与自然、人与社会的各种关系,最终必定会创造出一个更加自由、文明的崭新世界。那些生活在这种自由世界里的人们,必然又进一步受到更高级的心灵与精神的陶冶,也必然会向着更高级、自由的生态化精神文明王国阔步前进。果真如此,良性循环往复,以至无穷,人类必然会达到完全超越异化的目的,整个社会达到稳定、和谐与进步,最终必定使全人类超越现代异化,达到人类真正的高度文明。

(责任编辑:周文升)

[中图分类号]D61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4145[2016]04-0106-08

基金项目:本文是山东理工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发展基金项目(重大项目培育工程)“美国生态想像理论、方法及实践运用研究”的阶段性成果之一,曾受到山东省高等学校优秀骨干教师国际合作培养项目的资助。

作者简介:岳友熙(1967—),男,汉族,山东潍坊人,文学博士后,美国哈佛大学访问学者,山东理工大学文学院、生态文化与循环经济软科学研究基地副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主要从事文艺学、美学和生态文化等方面的教学与研究。

收稿日期:2016-02-15

·哲学视阈中的生态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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