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群山回唱》中的家庭伦理诉求与建构
2016-04-04卢杰
卢 杰
(山东理工大学外国语学院,山东淄博255000)
论《群山回唱》中的家庭伦理诉求与建构
卢 杰
(山东理工大学外国语学院,山东淄博255000)
《群山回唱》是美国著名畅销书作家胡塞尼继《追风筝的人》和《灿烂千阳》之后的第三部力作,讲述了三代人在60年间因贫穷和战争而铸成的故事。胡塞尼向世人展示了因爱和伦理意识的缺失而引发的一幕幕家庭悲剧,同时也呈现给读者因伦理意识的觉醒和回归而造就的一个个幸福家庭。在其作品中,胡塞尼表达了他对阿富汗家庭伦理困境的关注以及对家庭力量和永恒亲情的强烈信念。从文学伦理学批评理论的视角对《群山回唱》中的人物故事进行分析,可以解读胡塞尼对重建家庭伦理价值观念、重塑家庭伦理秩序的强烈愿望。
胡赛尼;《群山回唱》;家庭伦理
卡勒德·胡赛尼(Khaled Hosseini)1965生于阿富汗喀布尔市,15岁时举家移居美国。胡塞尼于2003年发表了其第一部作品《追风筝的人》。该作品一经问世即引起轰动,跃居全美各大畅销书排行榜榜首。2007年胡塞尼的第二部小说《灿烂千阳》付梓,美国著名的《出版家周刊》称之为“令人眩晕的伟大成就”[1]1。2013年出版的《群山回唱》是胡赛尼创作的第三部力作。作者在谈及书名时说:“部分是由于考虑到阿富汗显著的地貌特点,同时也是由于这本书中无所不在的高山。事实上,只有群山见证了书中最关键的两件事。正如群山会产生回声一样,这些决定命运的场景也会激起回响,它们将激起涟漪般的效应,不断向外扩展,波及一批又一批人的生活。而孩童们在山中天真欢快地玩乐,舍不得回家的意象,也预示了《群山回唱》主角痛失亲人、归乡不得的遭遇。”[2]同样,《群山回唱》获美国亚马逊全年最佳图书、荣登巴诺书店畅销书榜首以及美国独立书店排行榜榜首等荣誉。
《群山回唱》没有聚焦于某一单一的人物角色,而更像是许多短篇故事的合集。在故事的开始,阿富汗沙德巴格十岁的男孩阿卜杜拉和三岁的妹妹帕丽经历了一场骨肉分离的人间悲剧。因生活贫困,父亲撒布尔把帕丽卖给了瓦赫达提夫妇。《群山回唱》以兄妹六十年的悲欢离合为主线,把和他们产生交集的人物串连在一起。所有的故事穿梭于1952年至2010年间,辗转于阿富汗、美国、法国和希腊等地。故事人物中既有阿富汗本土的民众,也有侨居国外的阿富汗人,还有到阿富汗参加救援的外国医护人员。整部作品的伦理诉求强烈而震撼,阿卜杜拉和帕丽这对患难兄妹的经历,如同一根无形的弦紧紧地串起作品的脉络。这条脉络渗透于作品的角角落落,这条脉络义无反顾地闪耀着令人夺目的光芒:一束家庭伦理亲情的光芒。
聂珍钊认为,“文学伦理学批评从起源上把文学看成伦理的产物,认为文学是特定历史阶段社会伦理的表达形式,文学在本质上是关于伦理的艺术,文学的价值通过文学的教诲功能体现”[3]10。在《群山回唱》中,胡塞尼把目光投向阿富汗日渐恶化的家庭伦理困境和社会道德窘况。几十年以来,阿富汗饱经战乱磨难,上世纪80年代苏联的入侵,国内军阀的割据,极端组织塔利班的执政,接踵而至的是美国入侵,等等,阿富汗俨然成了一个战乱纷飞、生灵涂炭、满目苍夷的悲惨世界,真的如同喀布尔老宅里的那辆旧雪佛兰,“像一块长满苔藓的大石头”[4]286,沉落在风雨飘摇的动荡混乱之中任凭摧毁和伤害。阿富汗普通民众家庭破碎,流离失所,社会家庭成员之间的伦理关系面临着失衡和异化。在作品中,胡塞尼向读者展示了因伦理缺失引发的一幕幕家庭悲剧,以及这些伦理悲剧对亲人造成的伤害。作品中的人物或多或少地遭受到家庭创伤,“每平方英里都有一千个悲剧”[4]160,群山回唱的旋律里充满着哭泣悲伤、家破人亡,掺杂着身体伤残的哀鸣、万念俱灰的绝望。但是优秀作品的伦理诉求从来不是单一的,从来都是多声部的,这部作品还有着更高层次的伦理建构。作者满含深情地塑造了阿卜杜拉、帕丽、纳比、阿拉姆、马科斯等一系列鲜活的不屈不挠的人物形象。我们看到,最终他们依靠爱的力量组建起和谐的家庭,通过亲情的力量建构出幸福的生活。整部小说令人心痛的悲情与爱的光辉相互交织,透过这些胡塞尼表达了他对和谐家庭的期盼,对家庭力量和永恒亲情的强烈信念,同时也表达了他对普通民众的深切的伦理关怀以及对重塑家庭伦理秩序的强烈愿望。
一、伦理身份与伦理意识的缺失
在文学伦理学批评理论中,伦理“主要指社会体系以及人与社会和人之间的伦理关系和伦理秩序……在具体的文学作品中,伦理的核心内容是人与人、人与社会以及人与自然之间形成的被接受和认可的伦理秩序,以及在这种秩序的基础上形成的道德观念和维护这种秩序的各种规范”[5]17。从古至今,家庭在社会发展中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它是社会的细胞,基本的组织机构。在胡塞尼作品中,家庭一直是他关注的主题。他说:“《群山回唱》这本书的写作始于家庭概念。事实上,我的写作不断涉及的最重要的主题是家庭。抛开了家庭这个线索,几乎无法理解自己,无法理解周围的人,无法弄明白整个世界中自己的位置。”[6]在《群山回唱》中,胡塞尼用饱含深情的语言向我们展示了因家庭伦理意识缺失导致的一幕幕家庭悲剧。由于多年战乱和贫困,阿富汗传统的家庭伦理受到强烈冲击,家庭关系被扭曲撕裂,家庭伦理秩序严重失衡。家庭伦理身份和伦理意识的缺失导致了破碎的婚姻伦理 、荒芜的手足伦理以及冷漠的代际伦理。人们为各自的欲望所驱使,置亲情道义于不顾,不惜做出伤害亲人的事情:父亲为了生计卖掉女儿;妹妹为了嫁人将瘫痪的姐姐遗弃在荒郊野外;妻子不愿担负照顾瘫痪丈夫的责任到国外定居;女儿违背人伦与母亲的情人同居,等等。
(一)饥寒交迫,鬻儿卖女
在家庭伦理关系中,父母与儿女之间的关系处于十分重要的地位。父慈子孝是传统伦理对父子关系的要求,这也为父母与子女双方提供了一种行为规范,即:父母要对儿女关怀和教养,儿女则要对父母赡养和敬顺。年轻时的萨布尔擅长讲故事,对未来充满了希冀,但结婚后生活的重压把他的理想碾得粉碎。他不再充满热情,而是变得非常冷漠,甚至是铁石心肠。萨布尔为了赚钱养家,挨家挨户敲门找零活干,即使像骡子一样苦干,还是没能挣到足够的钱给刚出生的孩子买暖和的棉衣和厚实的毯子,结果孩子夭折了。妻子帕尔瓦娜再次怀孕,非但没有让他高兴起来,反而使他更加忧愁。内兄提议把女儿帕丽卖给瓦赫达提夫妇,他同意了,他用自己的破车把女儿送到喀布尔市瓦赫达提家。按照文学伦理学批评理论,人在不同的伦理环境中形成不同的伦理身份,身份不仅是人的标识或象征,还承载着当时伦理环境所规定的责任义务。在物质极其匮乏的伦理环境中,萨布尔放弃了自己作为父亲的伦理身份,卖掉自己的亲生女儿。萨布尔放弃自己的伦理身份,就意味着他放弃了自己的伦理责任和义务,意味着对被社会认同的伦理秩序的破坏。从此,“他神情幽闭,长久地沉默无语——他再也不讲故事了”[4]48。他的抉择也造成了阿卜杜拉与帕丽兄妹伦理身份的缺失,阿卜杜拉终生没能走出失去妹妹的阴影,帕丽 60 年来一直在寻找那种“缺失”的东西,并且一度陷入伦理迷乱的困境。
(二)因妒生恨,手足相残
马苏玛和帕尔瓦娜是一对孪生姐妹,姐姐马苏玛靓丽夺目,妹妹帕尔瓦娜在姐姐的光环下,成为可有可无的多余人。姐妹俩情窦初开,同时爱上本村的萨布尔。一天,她俩坐在高高的树枝上聊天,得知萨布尔要来向姐姐提亲,帕尔瓦娜心生嫉妒。眼看姐姐失去平衡,摇摇欲坠,她却趁机推了姐姐一下,致使姐姐从高高的树上摔了下去,从此瘫痪在床。帕尔瓦娜被迫担负起照顾姐姐的重担,每天为她翻身、擦洗。但是当帕尔瓦娜得知萨布尔要再娶老婆时,她开始动摇了。在一个寒冷的深夜她把姐姐抛在荒郊野外,自己独自牵着骡子离开了。当时,她仿佛听到姐姐在喊:“别丢下我,妹妹啊,快回来!”[4]71但是帕尔瓦娜最终还是狠心离开了。骨肉相残在任何社会制度下都为伦理不能容忍,而在阿富汗极端的社会环境下却发生了姐妹之伦泯灭的惊人悲剧。“人同兽的区别,就在于人具有分辨善恶的能力,因为人身上的人性因子能够控制兽性因子,从而使人成为有理性的人。人同兽相比最为本质的特征是具有伦理意识,只有当人的伦理意识出现之后,才能成为真正的理性的人”[7]39,帕尔瓦娜已经善恶不分,丧失了最基本的人性伦理,追求自己幸福的自由意志抑制了理性意志,她选择从恶,释放了兽性,抛弃了人性。
(三)逃避责任,遗弃丈夫
在整个人类历史的进程中,家庭是人类伦理关系的最初的、直接的实体。而在复杂的家庭伦理中,最基本的伦理关系是婚姻关系,因为婚姻是形成家庭的基础。尼拉和瓦赫达提二人的婚姻一开始就缺乏两情相悦的感情基础。父母离婚以后尼拉和父亲一起生活,她的性格叛逆和父亲格格不入。深爱的母亲生病去世,一场重病又致使她切掉子宫,心灰意冷之下尼拉嫁给了没落贵族瓦赫达提。瓦赫达提冷漠傲慢,而且有同性恋倾向。“很少看见这两口子之间有什么示爱的表情,也很少听见他们说过什么甜蜜的话语,他们是住在同一幢房子里的两个人,各有各的生活,好像一点也不相干”[4]82。结婚后的瓦赫达提醉心于在楼上为他暗恋的纳比画像,尼拉则我行我素地继续着她的风流生活。当瓦赫达提突然中风瘫痪在床不能自理的时候,尼拉放弃了照顾丈夫的义务,带着养女帕丽逃往巴黎。按照文学伦理学批评的理解,由于理性的成熟人的伦理意识开始产生,一个人理性成熟的标志在于其强烈的伦理意识,一个人只有具有伦理意识之后才能够遵守当时存在的伦理秩序。尼拉一向我行我素,缺乏理性,伦理意识淡漠,在丈夫生病需要照顾时,她拒绝履行妻子应尽的伦理义务。黑格尔指出:“婚姻是具有法的意义的伦理性的爱,这样就可以消除爱中一些悠忽即逝的反复无常和赤裸裸的主观因素。”[8]177婚姻本质上是爱情和义务的统一。通过描述尼拉和瓦赫达提的婚姻关系,胡塞尼向读者揭示了阿富汗夫妻关系的疏离和家庭伦理道德的沉沦。
(四)母女疏离,伦理失常
帕丽六岁那年被养母尼拉带到巴黎。尼拉泡吧酗酒,穿梭在不同的男人中间,每次恋爱失败就变得疲倦消沉,好久才能恢复。为了和情人约会,她把10岁的帕丽单独留在家里。“从记事的时候起,帕丽一直都有这种感觉,这种在她的生活中,某种东西或者某个人缺失的感觉”[4]191。黑格尔认为:“爱的本质就是自我与他人的统一,就是不独立。就是在自我与他人的统一中获得和确认自己。”[9]175缺乏兄弟姐妹的陪伴,没有父亲的关爱,又享受不到母亲的呵护,帕丽无法明确自己的伦理身份。每个人都有其自己的伦理身份,生而为人却缺失某种伦理身份意味着他的相关权利和义务被剥夺,伦理身份的缺失会给人带来焦虑和痛苦。因此,在冰冷、异化的家庭环境中长大的帕丽产生了情感变态。尼拉钟情大学经济学教授于连,而于连趁机勾引年轻的帕丽。帕丽陶醉于和于连的调情,有一种偷食禁果的快感,几年后帕丽不计后果地和于连同居在一起。帕丽在伦理意识的懵懂期犯下了致命的伦理错误,违背了伦理道德的约束,并成为推动母亲自杀的凶手。母亲没有尽到身为人母的责任,女儿没有感觉到作为家庭一员的伦理身份,母女伦理身份的缺失,酿成了二人人伦悲剧的发生。
二、家庭伦理的诉求和建构
在《群山回唱》中,胡赛尼不仅向读者展现了亲人之间因伦理身份的缺失和伦理意识的淡漠对本应守护的美好事物如何恶待或抛弃,以及这些行为对亲人造成的伤害,作品也呈现给读者一个个充满爱的温情故事,彰显了作品中人物伦理意识的觉醒和成熟。阿卜杜拉的女儿为安慰饱受失妹之痛的父亲,宁可牺牲自己灿烂的前程;纳比对瘫痪在床的主人不离不弃,悉心照顾;马科斯的母亲奥德丽娅和弃女萨莉娅相依为命,情如母女;救援护士阿姆拉收养了被大伯残忍伤害的女孩罗诗,培养她长大成人;一直渴望亲情的帕丽遇到了深爱的男人,和他结婚并生育了三个子女。这些人物或有血缘关系,或没有血缘关系,他们最终都回归到家庭中去。他们组建起充满爱的家庭,受伤的心灵在家人的关爱和陪伴中得到抚慰。通过这些故事,胡塞尼表达了他对家庭伦理道德的诉求,勾画出他对家庭伦理建构的愿景。
(一)手足分离,思念终生
帕丽出生时,妈妈因大出血去世,哥哥阿卜杜拉一手把她拉扯大。帕丽夜里哭闹,阿卜杜拉摸黑爬起来,抱着她颠上颠下,哄她入睡 。他为她洗澡,给她换尿布,扶她走第一步路,听她说第一句话。只因妹妹喜欢羽毛,他脱下脚上的鞋子去交换邻村男孩的一根孔雀翎,然后光着脚走回家,脚上满是血口子,地上一步一个血印子,但是看见妹妹开心的笑容,他觉得为她做什么都值得。兄妹俩相约长大以后也住在一起,但是父亲和继母为了生计把帕丽卖给了瓦赫达提夫妇。帕丽被卖掉以后,阿卜杜拉无法应对突如其来的感情重创。他意识到沙德巴格已无可留恋,他决定离开。唯一让他感到慰藉的是他送给帕丽的茶叶盒,里面装有她喜欢的各种羽毛,他一直带在身边。阿卜杜拉一直没有中断对妹妹的思念,得知自己患上老年痴呆症,他把那个茶叶盒包好,给妹妹留下一封信,“他们告诉我,我必然走进水里,我很快就将沉没。出发之前我把它留在岸上,给你。我恳求你找到它,妹妹,所以你一定会知道,我在沉入水中时,想的是什么”[4]415。通过描述阿卜杜拉对妹妹割舍不断的情感,胡塞尼表达了他的伦理诉求:兄弟姐妹之间本是血脉相连,应该长相陪伴,相亲相助。
(二)为父尽孝,不惜前程
阿卜杜拉离开家乡以后,辗转到了美国并生下女儿,为了寄托对妹妹的思念,他给女儿取名为帕丽。失去妹妹后他一直生活在害怕被亲人抛弃的阴影中。帕丽被美国一所顶尖的美术学院录取,阿卜杜拉担心女儿远走高飞,就央求她别去。帕丽理解父亲,放弃了去美术学院的梦想。妈妈得了卵巢癌,临终时她交代帕丽:“你爸就像一个小孩,生怕被人遗弃,如果没有你,帕丽,他会失去方向,而且也找不回原来的路。”[4]389于是帕丽承担起照顾父亲的责任。为了照顾患老年痴呆症的父亲,她找了一份在家也能做的工作。帕丽曾经和一个富有的美国人定婚,为了全心全意地照顾父亲,她蓄意毁坏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当生病的父亲用阴冷的眼光看着她,对她大吼大叫的时候,她也曾经想逃离他的暴躁和贪求,但是她挺了下来。帕丽深知失去妹妹对父亲造成了挥之不去的伤痛,她尽其所能,抚慰他受伤的心灵,为他支撑起一个完整的家。在伦理选择的过程中,人的伦理意识开始产生,善恶的观念逐渐形成。帕丽凭借成熟的伦理意识,处处为他人着想,承担起自己应付的道德责任。帕丽的行为完美地诠释了为人子女的伦理身份,通过她的故事,胡塞尼彰显了他的伦理诉求——子女应该对父母履行应尽的孝顺义务。
(三)主人有难,相伴一生
纳比到喀布尔找事做,具有同性恋倾向的瓦赫达提对他一见钟情,留他在家做厨师兼司机。数年以后,瓦赫达提中风瘫痪,生活不能自理,妻子尼拉又弃他而去,纳比承担起全部的责任,给瓦赫达提喂饭喂药,悉心照顾。纳比在收拾房间时无意间发现了瓦赫达提的速记本,里面竟全是自己的画像,他心烦意乱,打算离开。但是当时瓦赫达提处于如此无助的状态,他又不忍心撒手不管。几年下来,纳比每天给瓦赫达提洗澡,喂饭,扶他坐便盆,为他垫尿布,两人变得亲密无间,也不再拘泥于主仆礼节。一天,瓦赫达提向纳比吐露自己多年以来一直爱着他,知道他们非一类人,要求纳比离开去寻找自己的幸福。纳比仍然没有走,他觉得自己已经拥有了人们在婚姻中追求的一切——舒适,伴侣,一个接纳他、爱他、需要他的家。瓦赫达提临终时,纳比躺在他身边,亲吻着他干裂的双唇,给了他一个紧紧的长久的拥抱。“只有经过伦理的洗礼,人才能把自己同兽区别开来,认识到自己同兽的不同,建立起伦理观念,变成理性的人”[10]18。年轻时纳比为了追求自己的生活,抛弃了瘫痪在床的妹妹,导致了惨绝人寰的人伦悲剧,因此悔恨之情一直挥之不去。但是在和瓦赫达提相处的生活中,他的伦理意识逐渐觉醒,做出了利他的伦理选择,不离不弃地照顾生病的主人,而他本人也从中收获了家的温暖。
(四)没有血缘,情同母女
玛达丽娜丢开被毁容的女儿萨莉娅之后,马科斯的母亲奥德丽娅无私地接纳了这个不幸的孩子,她用理解、认同和温情为萨莉娅建立了一道抵挡流言蜚语的温暖的屏障。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萨莉娅摘下面纱,鼓励她勇敢地面对生活。当地学生把萨莉娅视为怪物,背后指指点点,奥德丽娅大声宣布谁要对萨莉娅不礼貌,她就会让谁后悔。德国社会学家马克斯·韦伯曾说:“从人性角度看,作为一个成熟的人,他是能够意识到自己应承担行为后果的责任,并从内心深处感受到这一责任。在此基础上遵照责任伦理来采取行动。”[11]108奥蒂把这一责任做到了极致,既然她承担了抚养萨丽娅的责任,她就会义无反顾。在奥德丽娅的鼓励下,萨莉娅接受了自己残缺的容貌,变得坚韧开朗。在马科斯离开家的几十年间,萨莉娅和奥德丽娅相依为命,两个人一起吃饭,欢笑,争吵。奥德丽娅步入老年以后,萨莉娅时时处处贴心照顾着,家里所有的不快、劳作和苦差都落在萨莉娅身上,但是她毫无怨言。有了萨莉娅的陪伴,奥德丽娅亦变得非常达观,不再有担心被遗弃的恐惧。这对超越了血缘的母女,在伦理意识和责任意识的感召下,相互扶持,相依相偎,共同生活着。遭受不幸的人们能够重新建立起温暖的家庭并获得家人般的关爱,胡塞尼的伦理诉求彰显于此。
(五)跨越国界,大爱无疆
阿姆拉是一位外国救援护士,曾经到多地参加过人道主义援助,到喀布尔后在一家医院工作。阿富汗少女罗诗因家庭纠纷被伯父残害,一团白花花的脑组织从脑袋里挤漏出来。罗诗受害住院以后,阿姆拉负责照顾她的生活。很多国外来的人看见可怜的罗诗,拍拍照,发出阵阵感叹声,之后就杳无音信了。阿富汗裔医生伊德里斯也曾信誓旦旦带罗诗到美国做手术,但回去以后也违背了自己的诺言。然而阿姆拉始终没有放弃罗诗,她宣誓:“我为她战斗。我和政府,和医院的官僚,和王八蛋神经外科医生战斗。我不停下,她没有任何人。”[4]135她收养了罗诗,给她一个温暖的家,帮助她完成了手术,并把她培养成为一名优秀的作家。多年以后,罗诗在其畅销书的题献上写道:“献给我生命中的两位天使,我的妈妈阿姆拉,献给我的卡卡铁木尔,你们给了我一切。”[4]173“当伦理独大完全被确认,而且成为一种伦理信念时,伦理就可以脱开一切支撑条件,变成为支持人成为人,成为高尚的人的一种自足动力与支点”[12]240。正是强烈的伦理意识支撑着阿姆拉大公无私的举动。爱可以跨越国界,跨越肤色。弱者得到救助,伤者得到医疗,失去亲人的孤儿得到母亲般的爱护,享受到正常的家庭温暖,这是作者的又一伦理诉求。
(六)家和人兴,亲情永恒
作者在作品中始终宣扬着一个亘古不变的主题那就是“家”的概念,家是所有伦理的出发点和目的地。帕丽自小命运多舛,三岁时被生父卖掉,六岁时被养母带到巴黎。养母沉浸于自己的风流生活,无暇给她足够的关爱。在异常家庭环境下生长的帕丽伦理失衡,和养母的情人于连产生暧昧并同居,致使养母自杀。养母的离世造成了她永久的伤痛,也唤醒了她的伦理意识。她离开了花花公子于连,开始自己新的生活。从理性的懵懂走向成熟,也许要经历多次的伦理价值判断,才能感悟到伦理本质,完成伦理选择,成长为真正具有伦理道德的人。幸运的是,帕丽遇到了埃里克,他们相爱了。结婚不久帕丽就生下女儿伊莎贝尔,她把全部的爱倾泻到女儿身上。有了埃里克充满慰籍的陪伴,加之女儿的出生,帕丽感到非常满足。婚后帕丽和埃里克共生育三个子女,她悉心地照顾他们,关心他们的成长,力尽母亲的责任,一直渴望家庭温暖的帕丽最终实现了自己的夙愿。在小说的结尾,帕丽和失散58年的哥哥阿卜杜拉得以团聚。虽然哥哥因患老年痴呆症认不出她,但是帕丽感到非常满足。至此,人类所有美好的感情被作者优美的诗句语言彰显放大,无常伦理终于撤去残酷的面纱回归常态,这也正是作者最终的伦理诉求。
三、结语
《群山回唱》中的主要人物曾经因为伦理身份缺失和伦理意识淡漠对亲人造成了极大伤害,但是他们最终伦理意识得以觉醒,回归到理性正途中,做出了正确的伦理选择。无论有无血缘关系,他们用爱营建起和谐的家庭,互相关怀,互相支撑。文学的根本目的“在于为人类提供从伦理角度认识社会和生活的道德范例,为人类的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提供道德指引,为人类的自我完善提供道德经验”[3] 17。《群山回唱》告诫我们,人一旦失去了伦理意识,将任由自然情感的驱使,做出错误的伦理选择,给家人和他人带来伤害。通过解读作品,我们可以感受到胡赛尼对家庭伦理关系的思考,对饱受战争创伤的阿富汗民众深切的伦理关怀,以及他在重建伦理价值观念、重塑伦理秩序方面的强烈诉求,而且我们看到这种诉求在作品尾部如期达到高潮。通过对书中人物的伦理困境以及他们充满爱的温情故事的描述,胡塞尼强调爱的力量,呼吁家庭亲情,强调每一个人都要担负起自己应尽的伦理道德责任。我们清晰地听到,群山回唱的多声部中高扬着人类始终追求幸福生活的主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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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杨 爽)
On Ethical Pursuit and Construction in Hosseini’sAndTheMountainsEchoed
Lu Jie
(SchoolofForeignLanguages,ShandongUniversityofTechnology,Zibo255000,China)
AndtheMountainsEchoedis the third master piece of Khaled Hosseini, an Afghanistan American writer, whose previous novelsTheKiteRunnerandAThousandSplendidSunswere listed on the top of best sellers in the USA. The novel tells the story of separations and reunions of three generations going through poverty and wars. In the novel, Hosseini reveals to readers not only family ethical tragedies but also love stories among common people. The novel is filled with pain and sadness as well as hopeful love. Through the novel Hosseini expresses his deep concern about family ethical predicament in Afghanistan and his firm faith in the power of love and eternal domestic affection. Hosseini also expresses deep ethical care about the Afghanistan people and the strong desire to remodel ethical order in Afghanistan.
Hosseini;AndtheMountainsEchoed; family ethics
2016-08-02
卢杰,女,山东淄博人,山东理工大学外国语学院副教授,英语语言文学硕士。
I106.4
A
1672-0040(2016)06-0036-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