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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不知上”的认识论
——《道德经》研究

2016-04-04张尚仁

关键词:知者认识论道德经

张尚仁

(广东行政学院,广东 广州 510200)

“知不知上”的认识论
——《道德经》研究

张尚仁

(广东行政学院,广东广州510200)

老子《道德经》的认识论思想,是以形而上的世界本体为对象的认识理论,这样的认识论是悟“道”的认识论。悟“道”的认识论的前提是“知不知”,“知不知”才是上等的“知”。在“知不知”前提下领悟的关于“道”的“知”,是不可言说的,所以“知者不言”,这是“知”的最高境界。在现实中,达到“知”的最高境界,也就是艺术的境界。

悟道;知不知上;知者不言

在多本中国哲学史教科书中,对老子哲学的阐述,贬多褒少。关于老子《道德经》中的认识论思想,赞者更鲜见。褒贬的标准,是对照哲学原理教科书,有一致之处褒,不一致则贬。《道德经》说:“不出户,知天下。不窥牖,见天道。其出弥远,其知弥少。是以圣人不行而知,不见而名,不为而成。”(通行本第四十七章,以下只注章数)这样的认识论,和哲学原理教科书相背,只被批判为神秘主义认识论。然而,这是错解《道德经》认识论思想造成的误判。《道德经》的认识论思想,其实包含许多直到现在我们的哲学研究都未触及的大问题,深入剖析,意义重大。

一、哲学认识论研究的对象

在《道德经》中,表明认识时用的概念是“知”。“知”在《道德经》中多次出现,在各章中的意思并不都指认识理论,如说“易知”、“莫能知”等,多数是在我们现在的“知道”这个通常意义上使用的,而“不出户,知天下。不窥牖,见天道”、“知不知上”(七十一)、“知者不言”(五十六)、“知常曰明”(十六)、“知者不博”(八十一)、“明白四达,能无知乎?”(十)等几处阐述的则是认识的理论。

在理解《道德经》的认识论时,我们必须注意的是,《道德经》是围绕世界本原的“道”展开的,老子探讨的是怎样领悟“道”的问题,所以认识论主要是怎样悟“道”的理论。领悟“道”的认识论和认识现实中事物的认识论是很不同的,我们不能用认识现实中的事物的理论去评论老子的认识论。“道”不能靠感觉去认知,只能靠悟性去领悟,然而,在人的认识中起重大作用的悟性认识,正是我们现在的哲学尚未深究的领域。

老子创立道家哲学后,庄子是第一位深入论悟“道”的思想家。庄子认为,“道”只能悟,悟“道”的途径是思“无”,思“无”悟“道”则是一个思辨思维的过程。《庄子·知北游》说:“有问道而应之者,不知道也。虽问道者,亦未闻道。道无问,问无应。无问问之,是问穷也,无应应之,是无内也。以无内待问穷,若是者,外不观乎宇宙,内不知乎太初。”这里说的是:有人问什么是“道”而给予回答的人,是不知道什么是“道”的。问这个问题的人,也是没有听说过“道”的。“道”是无法问的,问了也无法回答。无法问的问题而要问,这样的问题必然是空洞的;无法回答的问题而作回答,这样的回答也必然是没有内容的。以没有内容的回答去回答空洞的问题,这样的人,对外不能观察宇宙万物,对内不能理解自身对世界本原的思维。总之,“道”不可问,不可答。那是什么意思呢?一句话:“道”只可悟。

庄子认为,悟“道”的是“真人”。庄子只谈古之“真人”,意为“真人”在古代才出现过,而且少之又少。后来的人,被外物所蒙蔽,要修炼到“真人”境界已难上加难了。然而,“真人”本是常人修炼而成,每一个常人只要潜心修道,下足功夫,排除障碍,达到悟“道”的境界,也就能成为“真人”了。《道德经》的认识论,就是告诉人们怎样才能修炼成为思玄悟“道”的“真人”的理论。

理解了《道德经》的认识论是悟“道”的认识论,老子的思想就不难理解了。“不出户,知天下”,“户”是门户,“知天下”是认识关于天下的根本问题。“不窥牖,见天道”,“窥”是看,“牖”是日常的事物,“见天道”是悟到“天道”。意思是说,“见天道”不是靠识别千差万别的个别事物所能达到的,反而是在排除外界事物的干扰,通过沉静的深思才能领悟的。“其出弥远,其知弥少”,指越是见多识广,越被外界事物所蒙蔽,对“道”的领悟就越少。“是以圣人不行而知,不见而名,不为而成”,指领悟“大道”的圣人不是靠行动去获得认识,不是看见了那个事物才理解那个事物的“名”,不是做了那件事才达到对那件事的认识。其中包含的思想是:关于“道”的认识,主要地不是靠对外物的观察,而是主要靠 “内视”,靠内心体悟。“道”虽然存在万物之中,更在人心中,从内心体悟“道”,才能真正“见天道”。

我国古代的《系辞上传》第十二章说:“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道德经》的认识论是关于“形而上者”的认识理论,哲学教科书的认识论是关于“形而下者”的认识理论。“形而下者”是经验的对象,“形而上者”是超经验的对象。对于 “形而上者”,我们只能作抽象的概念思维,运用思辨去论证;对于“形而下者”,我们则要通过感性、理性、概念、判断、推理去说明。“形而上者”和“形而下者”虽然有关联,但其认识显然是不同的。哲学教科书以“形而下者”的认识论去批判《道德经》“形而上者”的认识论,南其辕而北其辙,实不可取。

对“形而上”的“道”和“形而下”的器,老子并不是将其看作互不相关的两种对象,而是认为二者是“抱一”(二十二)的。“道”生万物,“道”存在于万物之中,悟道不是排斥万物去“悟”,而是通过具体事物但不滞于具体事物才能领悟 “道”,这就是老子说的“玄”。著名翻译家严复在《老子》评语中说:《老子》第一章有“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之语,“西国哲学所事者,不出此十二字”。“中国哲学有者必在《周易》《老》《庄》三书”。三书中,从中西哲学会通看,又凝结于“玄”。他解释说:“玄,悬也。凡物理之所通摄而不滞于物者,皆玄也。”[1]。《道德经》的高妙正在于,老子十分清楚,人们通常的认识对象是“形而下”的具体事物,领悟“形而上”的对象难以做到,因此他总能通过 “形而下”的对象的认识去启发人们领悟“形在上”的对象。比如,“无”的效用是很难理解的,《道德经》以“埏埴以为器”(十一)为例去说明,器皿是有形的物体,器皿本身是“有”,由器皿形成的中间是空的,是 “无”。人制作器皿的目的是盛放东西,“无”的空间才能盛放东西,发挥器皿的效用。但如果没有有形的物体为条件,盛放东西的“无”的空间也不能形成。这就是“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

二、以“不知”为前提的哲学认识论

《道德经》说:“知不知上”(七十一)。在字面上,说的是知道“不知道”才是上等的知道。在这里,老子是将“不知”作为一个特定的认识领域。在人的认识面前,永远存在“不知”的领域,因为存在不知,人才去求其知。可见,《道德经》讲的认识论,是以“不知”为前提的理论。就是说,要想得到“知”,先要理解“不知”,理解“不知”本身就是一种“知”,就是“知不知”。

从个人的认识来说,每一个人的认识都是受限制的,到了这个领域的界限,认识就止步了。试想,世界无限,个人所认识的只不过是其中极小的有限的一点。对于这个问题,庄子说:“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矣。”(《养生主》)认为我的生命是有限的,而知的领域是无限的,以有限的生命去追随无限的知,必定疲惫不堪,对身心造成危害。人求知是正常的,我们也承认学无止境,但如果将个人的求知变成无限制的欲望,一切事情都想知道,那不仅做不到,而且会扭曲生命的正常状态。庄子在《齐物论》中又说:“知止其所不知,至矣。”在知道自己所不能知道的地方停下来,知识就达到顶点了。“古之人,其知有所至矣。有以为未始有物者,至矣,尽矣,不可以加矣。”古时候的人,给“知”设定了一个极限。宇宙还没有形成万物之前,就是知的极限。因为知到这里已经到达尽头了,再也不能增加什么了。“已而不知其然,谓之道。”不去追问“道”产生万物的原因,只承认这是自然而然的,这就叫做“道”。“六合之外,圣人存而不论”。对于东西南北上下六方之外的事,圣人只是在心中默认其存在而从不作具体的谈论。比如,人们费尽心机去追问“道”是从哪里来的?去追问万物为什么是同一的?去追问天地之外是什么样子?类似的问题,承认“道”生万物,承认万物同一,承认天地包容一切就行了。如果一定要追问下去,那就没完没了了。所以我们的头脑一定要清醒,面对“大道”,如果我们将时空无限的“大道”称为“万”的话,我们永远是知一遗万。我们自以为所知的一就是万,一生一世在那里打转,其实是很愚蠢的。我们平常讲的认识论,基点放在“知一”上,是“知一”的认识论;《道德经》的认识论,基点放在“遗万”上,是“遗万”的认识论。“知一”不是不要,但在“遗万”的基点上“知一”,才是有意义的“知一”,如果自以为“一”就是“万”,其实是既不“知一”也不知“万”。

从群体的认识来说,也是受限制的。科学家群体,认识的领域是很宽的了,但真正的科学家都深有感触,随着认识的扩展,决不是认识越来越接近终点了,而是没有认识到的领域越来越扩大了。

从人类的认识来说,古往今来全人类知识的总量的确是在增加,但“知”的总量增加不能认为“不知”的总量就在减小。因为“不知”的范围是无限的,无限的“不知”和有限的“知”不存在总量相比的关系。所以,就人类的认识而言,同样要知“不知”。

就人类已经掌握的知识来说,虽然可以称为“知”,但“知”中的“不知”仍然是无限的。一尺之竿,日取其半,永世不歇。在人类认识面前摆着的任何一个具体事物,人类都不能妄称对它完完全全认识了。即使对这个事物本身认识很彻底,但这个事物和其它的关系、和人心的关系等等普遍联系也是永远认识不完的。

庄子曾深为感叹:世俗的人遵循的违反自然本性的准则已中毒太深,“人皆尊其知之所知而莫知恃其知之所不知而后知,可不谓大疑乎!”(《则阳》)人只知道尊重他们已经知道的知识,而不知道要以他所知道的知识去理解还不知道的“知识”,然后才能得到有用的知识。这不是很大的迷惑吗?“故天下皆知求其所不知而莫知求其所已知者,皆知非其所不善而莫知非其所已善者,是以大乱。”天下人都知道要追求他所不知道的,却不知道要探究他已经知道的;都知道要非议他所认为不好的,却不知道要非议他所认为好的,因此才会造成天下大乱。庄子的意思是,现在世上占主导地位的观念是是非颠倒的,但世人却并不觉醒,在是非颠倒的道路上越陷越深,这样下去,是非常危险的。“求其所已知者”和“非其所已善者”,就是要对现实世界中占主导地位的观念进行反思和批判,从其源头上重新考察其是否正确,将颠倒的是非标准重新颠倒过来,这才是挽救世界的出路。庄子说的“恃其知之所不知而后知”,就是要我们领悟“知不知”这样的认识论中最玄妙的问题。

以“不知”为前提的认识论,就是肯定认识的相对性。从《道德经》的认识论看,人的认识永远都是相对的。这里说的“相对”有多种含义。首先,关于“道”的认识永远不可穷尽。其次,就人类已经掌握的知识来说,虽然可以称为“知”,但“知”中的“不知”仍然是无限的。再次,在人认识中的任何一个具体事物,人的“知”任何时候都是受限制的,都不可妄称达到了完全的认识。最后,人类“明白四达,能无知乎”?即使达到“明白四达”,仍然存在无限的“无知”领域。看到了“知”任何时候都是受限制的,都是相对的。这是“知恃其知之所不知而后知”。

理解人类面前永远存在无限的“不知”领域,对认识论有重大意义。它告诉我们,人类的“知”确实在扩展,但在“知”面前永远存在无限的“不知”领域,因此“知”是无止境的。人类对自身的认识一定要保持警觉,决不可滥用自以为是的认识成果。如果滥用认识成果,自以为可以用自身的“知”去将世界改造成完全符合自身的需要,那可能对人类造成极大的危害,甚至导致人类的灭亡。

三、“知者不言”的认识境界

《道德经》说:“知者不言,言者不知”(五十六)。对“知者不言”这一句,不能停留在字面上理解为知道的人是不说的,也不能理解为有知识的人很歉虚,不夸夸其谈。这里的“知者”,是上面说的“知不知上”的人。他所“知”的是“不知”,对“不知”的领域,只能无话可说,所以“不言”。“言者不知”说的是,滔滔不绝地夸夸其谈其所“知”而不懂“知不知”的人,其实是无知的。

《道德经》多章说“言”,除“知者不言”外,还有“言善信”(八)、“犹兮其贵言”(十七)、“希言自然”(二十三)、“多言数穷”(五)、“信言不美”(八十一)等。“言”本是指交流“知”所用的语言,但人心中领悟的“知”并不是都能运用语言来进行交流的,达到最高境界的“知”无法用语言传递,这种“知”境界太高,语言表达不出来,也不可能用语言传递给别人,别人亦无法从语言中去“知”这种“知”。所以,“知者”对自己心中的这种“知”只能“不言”,别人对“知者”的这种“不言”之“知”最多也只能心领神会,而心领神会到这样的“知”才是最高境界的“知”。

《道德经》第十六章说:“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其复。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静曰复命。复命曰常,知常曰明”。当我们从现实回溯到万物产生之前的世界状态时,可以想见,那时的世界是完全空虚清静的。万物产生以后世代生长发育,我从反向去观察,它们最终还是要回复到起点。世界万物生机勃勃,最后还是回复到它们的根源。它们的根源原来是空虚清静。对于任何有生命的事物来说,回复到空虚清静的命运是不可改变的。从动态生命回复到空虚清静是谁也逃脱不了的常规。认识到这种常规的人才是明智的。用“言”表述的万物从本原到产生再回复本原的思想,仍只是可言之“知”。这种可言之“知”所告诉人们的,也只是人的内心保持宁静,就是回复到人的自然本性。通过修炼使自己的心地保持宁静,内心才能清朗光明,在清朗光明的精神世界中,自我的本来面目清楚地显现出来,就是人对自身自然本质的回归。但从接受者来说,决不是由此即达到了自身精神中显示的人的生命的本质。接受者要真知自身对自然生命的回归,不是从“言”中可学到的,而要经自身精神修炼才有可能领悟,领悟了也无法用语言来表达,这就是“知者不言”。

在《庄子》中,“庖丁解牛”和“木工轮扁”等篇所述,其实最有助我们对“知者不言”的理解。

《养生主》中讲的“庖丁解牛”的故事,说的是一名厨师为文惠君解牛,技术非常熟练,他对牛身上的经络走向烂熟于心,解牛从不生硬砍劈,而是顺着经络进刀,然后轻轻一拉一提,牛的全身就像一堆土一样散落在地上了。然后他向文惠君讲述他解牛的经历。文惠君听后说:“善哉!吾闻庖丁之言,得养生焉。”解牛和养生,似乎风马牛不相及,怎么会从解牛那里懂得养生的道理呢?这的确使人费解。几本专家解读《庄子》的书,要么将这篇故事解读为讲的是“处理世事”的道理;要么直接说“至于其中的养生之理,则人人皆可体会。”解牛和养生的关系,还是要靠自己去体会和领悟。

庖丁解牛时,他的手、肩、脚、膝动作和运刀发出的声音,无不切中音律,既配合《桑林》舞曲,又吻合《经首》乐章。文惠君情不自禁地大呼“好极了!”庖丁说他解牛的前三年,看到的是整条牛,后来,看到的只是牛的关节,“方今之时,臣以神遇而不以目视,官之止而神欲行。”面前的牛眼睛不用去看,“于物无视”,牛在自己的心中,解牛的整个过程得心应手,那把刀在牛身体的间隙自由穿行,用了19年,宰了数千头牛,刀刃仍然像刚磨过的一样锋利。牛解完了,“提刀而立,为之四顾,为之踌躇满志。”在这个过程中,解牛已经演化成了舞曲乐章、精神驰骋、随心所欲、心满意足。也就是说,主客观统一的实践过程几乎完全精神化了,解牛的行动成了“神行”。文惠君从中懂得的养生道理,就是物化为神,人在与物的相互作用中得到的是精神的满足。精神的满足对养生来说是最重要的,这就是养生的“督脉”,或说精神满足就是“养生主”。

解牛和养生的关系,其实庖丁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臣之所好者道也,进乎技矣”。我真正爱好的是“道”,对“道”的追求高于技术层面的追求。庖丁虽然有高超的解牛技术,但真正喜好的并不是技术,而是包含在技术中的更高层次的“道”。万物都有其“道”,技术也不例外。但“道”仅靠技术是得不到的,而我们做的是技术活,怎么才能从技术活中得到“道”呢?那就要将技术提升到艺术。反过来说,艺术的境界,又是表达技术的最佳方式。将技术提升到艺术,是一个不断深入显现技术中的“道”的过程。庖丁说,普通的厨子解牛,几个月就要换一把刀,好的厨子解牛,一年也要换一把刀,19年前我也是这样的。在这个过程中,主体不断深入客体,客体也不断主体化。客体主体化达到某一水平时,客体中包含的主体因素向主体自身回归和升华,主体把握到客体中的“道”,客体的“道”和主体的“道”合而为一,主体也就感受到了主、客体相互作用中同一的“道”。这种对“道”的感受正是艺术的感受。

《庄子·天道》中,又塑造出一个“木工艺术家”:齐桓公在堂上读书时,一个叫轮扁的木工在堂下干活。他问桓公读什么书?桓公说读圣人的书。他又问圣人还活着吗?桓公说已经死了。他说你读的不过是死人的遗言。桓公生气地说,你一个木工竟敢对我读的书说三道四,讲出道理来!讲不出就杀了你。木工说我从我所做的事情来说,干木活,榫头和榫眼安装要不松不紧,不快不慢,“得之手而应于心,口不能言,有数存焉于其间,臣不能以喻臣之子,臣之子亦不能受之于臣。”干木活心手相应的奥妙,那是有口也说不出来的,也就是“知者不言”,只是心中有数。这种奥妙我不可能用语言传授给儿子,我儿子也不能从我这里得到。

轮扁和庖丁一样,是一个已经物化为神的普通人。世界上的许多事情,一般性的认识和实践并不难,要达到领悟其中的“道”的艺术的境界就难了。但难又并非不能,只要像庖丁那样,“臣之所好者道也,进乎技矣”。立志于悟“道”,在长期实践中提高悟性,都有希望成为那个职业的艺术家。正如法国伟大的艺术家罗丹所说:“希望所有的人都变成艺术家……因为我认为艺术家这个词的最广泛的涵义,是指那些对自己的职业感到愉快的人;所以希望一切职业中都有许多艺术家:木工艺术家,熟练地装配榫头和榫眼而觉得快乐;泥瓦艺术家,心情愉快地捣烂泥灰;驾车艺术家,由于爱护他们的马匹,不撞路人而感到骄傲。这样就能造成一个可赞美的社会。”[2]如果罗丹读了庄子的庖丁解牛和轮扁论木活,一定会感叹,庄子在公元前4世纪,已经刻画了一个解牛艺术家和木工艺术家。而且庄子作为一个哲学家,对艺术家的理解比罗丹更高,认为职业达到艺术的境界,就是达到“道”的境界。

[1]严复.严复集(第 4册)[M].北京:中华书局,1986.1075-1077.

[2]金马.当代青年理想形象[M].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1989. 304.

【责任编辑:来小乔】

“It is Best to Know Your Ignorance”:onDao De Jing

ZHANG Shang-ren
(Guangdong College of Administration,Guangzhou,Guangdong,510200)

The thought in Lao Tzu’sDao De Jingis an epistemology taking metaphysical world as its object. It is thinking from awareness of“Tao(道)”.The prerequisite for this epistemology is“knowing one’s ignorance(知不知)”,which is the best knowledge.The“knowledge(知)”about“Tao(道)”learned on this premise is unspeakable,therefore he who knows does not talk,which is the highest level of“knowing”.In real life,the highest level of“knowing”is an artistic state.

enlightenment;it’s best to know one’s ignorance;he who knows does not talk

B 22

A

1000-260X(2016)03-0047-05

2016-04-10

张尚仁,广东行政学院教授,云南大学特聘教授,博士生导师,从事哲学与行政管理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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