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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济慈的消极能力说

2016-04-02史悦

文学教育 2016年36期
关键词:济慈客体消极

史悦

浅析济慈的消极能力说

史悦

济慈的“消极能力说”是他诸多诗学命题之一,其内涵虽已多有学者研究,但其中包含的住客关系仍有待发掘。消极能力说并不仅限于对诗人个性的否定,它表达的是诗人作为创作主体,与客体间的互动与交融的关系。本文从客体,诗人,及主客关系三方面,以《秋颂》为典型文本,试浅析消极能力说的内涵。

济慈消极能力说秋颂主客关系

济慈一生命途多舛,英年早逝。在他二十六岁的人生中,完完全全属于“诗人”这个头衔的时段更是不长。济慈关于诗歌理论的论述,多散见于其书信与诗歌,并未整合发表。“消极能力说”是他的众多诗学命题之一,极具独特性,也包含了巨大的阐释空间。前人研究多集中于分析这一观点对诗人排除自我的要求,而对其中包含的主客体关系少有关注。本文通过分析济慈信件和诗歌,以秋颂为例,进一步探讨这一观点的内涵,并印证“消极能力说”在济慈作品中的体现。

“消极能力说”最初见于济慈于1817年写给弟弟乔治和托马斯的信中。信中对这一“品质”的描述,仅有一小段:“一些事情开始在我的思想上对号入座,立刻使我想到是什么品质造就了一个有成就的人,特别是在文学方面。莎士比亚如此多的拥有这种品质——我指的是消极感受力。即是说,一个人能够经受不安、迷惘、疑惑,而不是烦躁地务求事实和原因……对于一个大诗人来说,对美的感觉压倒了一切其他的考虑,或者更确切地说置其他一切考虑于不顾”。对美的追求可以说是济慈诗作的核心。正是由于“对美的感觉压倒了一切其他的考虑”,诗人才应该在创作中追求排除自我、排除理性的创作状态。此外,“消极能力”并不仅限于对诗人个性及理性的否定,而包涵的是一种诗人与其创作客体间的互动交融关系。本文将从客体,诗人,主客体交融三方面对这一观点进行分析。

一.尊重客体,解放客体

济慈在表述消极能力时提到“一个人能够经受不安、迷惘、疑惑,而不是烦躁地务求事实和原因”,这里所说的不安、迷惘、疑惑,是从何而来?济慈隐去了这种“消极感受”的对象,那就是与“人”相对应的客观对象。济慈所要表述的其实是:一个人能够经受在面对世界的过程中所带来的不安、迷惘、疑惑,而不是烦躁地务求关于对象的事实和原因,诗人要有停留在不安、迷惘、疑惑境遇中的“消极能力”。“消极能力”反对征服客体,使客体为我所用的认识方式,而强调尊重客体。所谓“消极”是相较于传统主客体关系中,主体作为征服者的“积极”而言。济慈将主体的积极性消解,一再强调不要急于求真务实,便是为了使主体和客体处于平衡状态,处于平等地位。在主体与对象保持一定的距离,而不是只考虑对象与自身的实际联系,不是以认识客体的本质规律以期为自己所用时,才能进入一种无功利的最佳的审美状态。这种审美的状态正是济慈的“消极感受力”所要表达的,“经受不安、迷惘、疑惑”,便是指尊重客体带来的一切感受。这种感受是最直接的、最原始的,没有任何利害关系的;不去“烦躁地务求事实和原因”则是对客体的进一步尊重一一不以征服者的姿态寻求客体背后的本质规律,与之平等交流。

而在与客体的平等交流中,如何获得美呢?这时就需要想象力将客体从固有思维中解放出来。“消极感受力”的目的是获得美,而想象力就是获得美的重要途径。朱光潜的“心理距离说”认为“一般事物对于我们都有一种‘常态’……都是在实用经验中积累的。这种‘常态’完全占据我们的意识,我们对于‘常态'以外的现象便视而不见,听而不闻”②。正是这种“常态”使我们习惯性地认为事物本来就应该是这样,把客体看作主体的附属品而存在。诗人就在于要跳出这种固定的思维方式,与这种赋予事物必然性的思维方式做斗争,以达到一种还原客体以平等地位的视角,在济慈这里就是要通过想象力的造型和创造作用解放客体。

在《秋颂》中,第一节中“秋”俏皮地与太阳“密谋”,塑造一幅硕果累累的景象;第二节她飘扬着发丝到处游荡,甚至会因为“罂粟花香而迷醉”;第三节到了傍晚,世界开始奏响属于她的乐章。整个过程中“秋”都是主动地在展示她的风情与韵味,诗人与客体“秋”保持了适当的距离,不加以干预和推敲,给予了客体充分的尊重和足够的主动权。在充分尊重客体“秋”之后,想象力便有充分的空间驰骋。葡萄藤蔓、收割了一半的田垅、歌唱的蟋蟀,这些都是相对静止的画面,并且是相对独立的画面。但是济慈运用自己高超的想象力拟人化了“秋”,是她作为一个少女的形象出现,并将一幅幅独立的秋景连接起来,成为一幅完整的,甚至是动态的画面。因此,这首《秋颂》在诗人观察“秋”的过程中,不以认识为目的,不以逻辑为手段,在平等的基础上以丰富的想象力颠覆“秋”的常态,而形成的佳作。

二.追求美感,排除自我

济慈认为,拥有“消极能力”的最终目标是“对美的感觉压倒了一切其他的考虑”。对于美的意识和强调这一点上,济慈足以压倒其他一切浪漫主义诗人。但对于济慈而言,并非只要尊重客体解放客体就足以获得美,而是应该排除自我,注重诗人的情感与体验,从而进入一种无功利的审美状态。

排除诗人自我是“消极能力说”的一个重要体现。济慈认为,“首先,说到诗人的个性,它不是自己——它没有自我——它是一切又不是一切——它没有个性”;他继而说到,“一名诗人是生存中最没有诗意的,因为他没有自我——他要不断地发出信息,去填充他的实体。”。济慈要诗人消泯自我,“其真正用意是不要因为自身的意志、情感而忽视、误解、遮蔽了大千世界的复杂性与多样性,是为了建立诗人自我与外在世界通脱、自在、无障碍的交往之途,是为了更好地了解、把握大千世界”。“不断地发出信息去填充实体”,意思是说诗人应该敞开心扉,让大千世界进入诗人的灵魂;同时,诗人应该运用自身的想象力驱使自身的情感、气质、禀性去补充、完备大千世界,以获得艺术所必须的、丰满且美的表现对象,艺术生命的获得就在于诗人和大千世界生命的结合与衍生。

情感是“消极感受力”的主要特点,它强调诗人要注重“体验”,而不是一味地务实求真,如此才能够停留在“一知半解”的状态中。正如前文所说,消极能力”在对待诗歌创作中的客体时,不赞成用理智去分析去判断。济慈在给朋友的书信中早已表达过这样的探索:“我始终不能领悟事物是怎样通过逻辑推理而被人们理解为真的”。济慈认为在诗歌创作中把握客观事物不在于分析判断,如同章燕对“消极感受力”所做的解释:“不是烦躁地要去弄清事实,找出道理。这里,重要的不在于用理智去分析,去判断,而在于感受,在于体验”。济慈认为实现“消极能力”的首要在于体验。“没有体验过的事情不是真的——倘未经过你自己生活的证明,即使是谚语中的真理对你来说也根本算不上什么”。因此,济慈的“消极能力”,在诗人这个创作主体方面,主要表现在,要求是人消泯自我,注重对外在世界的体验,从体验中汲取情感,从而获取美。

《秋颂》能够清楚地反映济慈的艺术实践思想:其一,诗歌的艺术视角是“秋”,全诗并未出现诗人本人,但诗人却通过一个拟人化的“秋”的形象消泯了自己的个性而与“秋”融为一体,从而来感受其视阈中的大千世界。其二,诗人借助自身的想象,和“秋”一起踏遍秋景。诗人借助创作客体的身份去感受其所在的生存世界,较为完整地感知诗人所要表现的对象。其三,诗的最后一节,诗人又从“秋”的视角中跳脱出来,与其进行灵魂之间的交流与对话。“别想念春歌——你有自己的音乐”。诗人将自己的情感、气质赋予其中,传达了面对秋景的欣喜之情,达到了情景一体的艺术胜境。诗歌艺术的最终目的还是要表达诗人自身的感情,而其关键点在于诗人与艺术表现对象的完美结合,使得诗人情感的表达达到雕琢无痕的境界。

三.主客交融,美在意象

在“消极能力说”中,诗人首先排除自我干扰,保持一定的心理距离使得客体获得与主体平等的关系,然后通过想象力作用于审美表象使其达到不被常态束缚的本真状态。但是济慈“消极感受力”中对于主客体关系的论述并没有止步于主客体的平等。最终的“美感压倒了一切”的状态还需要主客体关系的进一步升华一一那就是从平等到合二为一,达到物我交融的状态。

诗人既要通过停留在一知半解的状态保持一定的心理距离,从而把客体视为和主体平等的存在,又要通过主体的想象力打破其固有的被动地位,还原客体在与主体平等地位下的自由状态,最终达到由物我交融的状态。在这个过程中,主体和客体都得到了最大程度上的调动,意象得以形成。审美意象既不是单纯的主观意识,也不是对审美对象的机械描摹,而是二者共同作用的结果。意象世界里审美主体和客体合二为一的状态,正是济慈所追求的。不能忽略的是,物我交融状态的形成必定需要一定的融合剂——情感。如果没有情感的催化,审美主体和客体还只是互相尊重的状态,只有通过情感的融合才能到达物我不分的纯美状态,这其中就发生了“移情”作用。审美主体把自己感情、体验甚至是性情投射到对象之中,物被主体的情感浸染了,主体把自己充分融入物的内部,美感也就压倒了一切。

以《秋颂》为例:整首诗散发着强烈的对“秋”的赞颂之情,济慈釆取的是将“秋”化身为“秋神”的拟人化手法,这样一来情感的共鸣直接在“秋”和读者之间产生。这首诗音律精巧意象丰美,整首诗营造的是一幅幅相对静止的画面,并没有跌宕起伏的叙事模式,但是情感并不是沉睡的,读罢可以感受到贯穿其中的鲜明主题,即对秋的无限赞美和热爱。在济慈笔下,秋化作秋之女神,飘扬着发丝,有时坐在打麦场上,有时倒卧于田垄之间,秋的神韵尽显无疑。除此之外,我们还可以感受到情感内部的起伏变化:第一节中描绘的是一幅静好的秋景图,整个情绪都是喜悦跳跃的。第二节的节奏开始慢下来,济慈用了五个“你”勾勒出了“秋”千变万化的形态。以致我们可以感受到看画之人也沉醉于其中,沉醉在“秋”风情万种的温柔乡中,仿佛面对着恋人一般,济慈的眼中带着浓浓的情意。第三节视线转向了傍晚,经过了早晨的喜悦和中午的迷醉,这一时段里的情感显得更加闲适和自然。对象和我一同沉浸在这系列的情感之中,从跳动的愉悦转向更为长久的沉淀,情感更加浓厚悠长,可谓是由“移情”作用营造下,由意象表现出的物我交融之境界的绝佳反映。

综上可见,济慈的“消极能力说”不仅仅要求诗人“排除自我”,还要求诗人要尊重客体,保持一定距离,以想象力体验并感受客体,在这一过程中,与客体合二为一,从而获得真正的压倒一切的美。这一观点在《秋颂》中得到了完整的体现,使得《秋颂》以其音韵、形式、意象、情感多方面的美感成为了济慈佳作中的佳作。

(作者单位:中国海洋大学外国语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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