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在海里的亲骨肉：一个深情男人“代育”的猫腻

夏梅

一个悄悄找人“代育”的孩子神秘失踪，18天后在数公里外的海滩发现尸体。警方调查发现，杀害孩子的凶手是他生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随着案件调查的深入，一个深情男人“代育”背后的猫腻被彻底揭开——

失踪男孩漂尸海滩，

凶手竟是亲生父亲

2014年12月9日晚上12时许，厦门市思明区警方接到一名自称陈志国的男子报案，称其3岁的儿子壮壮，晚饭后在其居住小区内意外失踪。据陈志国称，他晚饭后带着3岁的儿子外出散步，下楼后发现手机忘带，便把孩子独自留在楼下回家取手机，待他重新下楼，发现孩子不见了，夫妻俩四处寻找，一直找到深夜，仍不见踪影，这才拨打110报警。

接到报案后，警方立即派民警赶到失踪现场进行调查。由于小区电子监控设备正值检修，随后警方在小区门外调阅了街边几家商铺的视频探头，也未发现有人带走小孩，但此时段，小区门口有多辆轿车进出，民警对车主进行明查暗访，也未发现可疑之处。

一个3岁的男童怎么会凭空消失？正当案件侦破工作处于停滞不前之际，距壮壮失踪18天后，12月27日，思明警方又接到一市民报案，其在厦门五湾海边钓鱼时，发现海边有一包裹，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一个孩子的尸体。技术人员赶赴现场对尸体进行检验，确定死者是约3岁左右的男婴，左脑部有外伤，法医检查发现该男童食道及胃内并没有泥沙，排除溺水死亡，并且男童尸体是被包裹，初步分析，男孩属于死后被人抛尸，属于他杀，死亡时间约二十天左右。

男童死亡时间与陈志国儿子壮壮的失踪时间极为接近，警方怀疑这就是失踪的壮壮，遂叫来陈志国夫妇进行辨认。虽然尸体经海水浸泡已经肿胀，但夫妇俩最终还是认出了壮壮，两人瘫倒在地放声大哭。为更进一步确定死者身份，警方立即将死亡男童与陈志国、张兰夫妇做了亲子鉴定，鉴定结果却令人意外，男童与陈志国具有亲子关系，却与张兰没有血缘关系！

这一蹊跷的情况令办案民警也顿感意外。在办案中，一般偶尔会出现孩子与生父没有血缘关系的情况，与生母没有血缘关系还是第一次碰到。民警遂再次讯问陈志国夫妇，陈志国表现得有些慌乱，而张兰更为吃惊，在回望了陈志国几眼后，连声说：“不可能！不可能！肯定是鉴定搞错了！”

其实案发后，警方曾调查了小区地下车库监控录像，发现陈志国驾驶一辆小轿车曾在壮壮失踪前两天的2014年12月7日凌晨1时22分从停车场驶出，陈志国还将一行李箱放到后备厢，然后驾车驶出停车场，两小时后又驾车驶回。只是该时段是在其夫妻俩报案前两天，加上失踪的壮壮是陈志国夫妇的孩子，又是两人报案，当时这一情况并未引起警方的重视。

为何孩子与张兰无血缘关系，警方询问这个孩子来历，陈志国、张兰一口咬定孩子为夫妇俩所生。办案民警怀疑张兰说谎，对张兰的左邻右舍进行了秘密调查。据张兰的邻居反映，以前经常能听到壮壮在家中打闹的声音，也能看到每天张兰带孩子出门，但在壮壮失踪前两天，确实没有看到过孩子，也没有听到张兰家孩子打闹声。这一情况，引起警方的高度重视。警方再次传讯陈志国和张兰，将他们分开讯问。

在政策攻心下，经过长时间的沉默，张兰最终交代，壮壮被丈夫失手打死，而她隐瞒了丈夫的犯罪事实，又帮助丈夫将壮壮沉尸大海，销毁罪证。对于壮壮与自己无血缘关系的事实，张兰认定DNA鉴定不准确，因为这个孩子跟他们夫妇两人都没有血缘关系！直到这时，张兰才讲出实情。原来，这个孩子是偷偷抱养的，张兰用假孕的方式瞒过了街坊邻居，而后直接为孩子上了户口。

张兰供述后，陈志国也如实供述了自己的犯罪事实，随后被警方控制。孩子与陈志国夫妻俩到底是什么关系？民警又换了一家机构，再次做亲子鉴定，结果与原来一样。张兰这才慌了神，她难以置信：“我丈夫怎么会与孩子有血缘关系？”在第三次讯问时，陈志国最终说出了真相，他确实是孩子的生身父亲！陈志国讲完犯罪事实及孩子的来历后，请办案人员代他向妻子张兰转达自己的内疚。陈志国的讲述，揭开了一个深情男人“代育”背后的猫腻……

不孕夫妇的高招，

瞒天过海请表弟代育

时年32岁的陈志国，老家在福建省永春县农村，2000年7月考入泉州华侨大学。陈志国大学毕业后，有一段时间失业，全靠女友张兰资助。在经历三个月的求职之后，于2004年10月中旬才应聘到晋江浦骏机械集团公司做销售。

张兰比陈志国小1岁，两人本是初中同学，初中毕业后，张兰考上泉州卫校，毕业后留在当地一家医院做护士。直到陈志国来泉州上大学后，两人的来往开始频繁起来，并发展成恋人。

陈志国参加工作后非常努力，很快被提拔为销售部主管。2006年初，陈志国与女友张兰结婚。

2007年10月，公司将陈志国派驻厦门，担任公司驻厦门办事处主任。此时陈志国收入提高，还有着许多额外收入，很快在厦门买房。

2009年初，陈志国让妻子辞去了泉州医院的工作，来厦门当全职太太。闲下来的张兰除了美容便是养生，还专门为丈夫学习各种营养美食。而陈志国在工作之余，经常陪妻子逛街，带妻子外出旅游，夫妻俩的恩爱指数可谓爆表。但美中不足的是，结婚多年后，张兰一直未怀孕。陈志国带着妻子去医院检查，最终查明是张兰输卵管狭窄伴有子宫先天性发育不良，怀孕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夫妻俩决定收养一个孩子，张兰流泪答应了。然而，夫妻俩四处打听，也去了许多次福利院，无奈都觉得跟孩子没有眼缘而作罢。

2011年2月上旬春节刚过，陈志国的表弟柳英涛与妻子孙丽带着刚上幼儿园大班的儿子柳望来陈志国家拜年。看到活泼可爱的小表侄，陈志国不禁感叹：“家里有个孩子，气氛还是热闹不少！”

“那让柳望给你们做儿子算了！”孙丽没加多想脱口而出。虽然明白表弟媳只是随口说说，但一语点醒梦中人，陈志国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何不找表弟夫妇偷偷帮自己生一个小孩？张兰听了这个想法也觉得可行，就怕表弟一家不同意。陈志国说，我们给钱，估计这事能行。等他们怀孕，你也假装怀孕，然后直接把孩子落户到我们家，神不知鬼不觉。

几天后的一个周末，陈志国和妻子一起带着礼品来到柳英涛家，说出了想法：“你们就当是把孩子过继给我们，到时我们会给20万元作为补偿。”

面对表哥表嫂这一意外要求，柳英涛夫妻俩都感到很突然，柳英涛说：“这事我们得好好想想，回头我与孙丽商量一下，过两天再回复你。”

也许是20万元的诱惑，毕竟柳英涛夫妻俩收入都不高，居无定所，几天后，柳英涛夫妻俩回话了，答应替陈志国夫妻俩生个孩子。

生怕夜长梦多，第二天晚上，两家就签了一个简单的协议，由柳英涛与孙丽夫妻俩代为生育一个孩子，孩子出生后户口就直接落到陈志国与张兰夫妻名下，陈志国支付20万元代育费用。协议签完，陈志国当场就把白天取出的10万订金交给了柳英涛。

“代育”变成“代孕”，

生母竟想借此上位

陈志国和妻子从此就盼望着孙丽怀孕的消息，但事情的发展却并没有如他们所盼望的那样。转眼三个月时间过去，却迟迟没等来孙丽怀孕的消息。陈志国夫妻俩心里颇为焦急，忍不住追问几次，柳英涛告诉他们别着急，生孩子不是一天的事。

直到2011年6月底的一个周末，孙丽私下里约陈志国出来吃饭。席间，孙丽告诉陈志国，她与丈夫柳英涛其实感情并不好，柳英涛不但性格粗暴，又好吃好喝，经常酗酒，考虑到是代陈志国生育，她不敢轻易怀孕，担心生出一个并不健康的孩子。听了这话，陈志国十分感动。两人聊了很久，孙丽敞开心扉，直言不讳：“柳英涛视力不好，长相也不好看，而且性格上也有很多问题，我现在的孩子渐渐长大，我就发现孩子遗传了他身上的许多缺点。”说到这里孙丽叹了一口气：“其实谁家不想要一个聪明可爱的孩子？”

陈志国以为孙丽要改变主意，顿时心头一紧：“你的意思是不想帮我们了？”

“英涛把你预付的钱都拿去买车潇洒了，我不想帮你生也没法退钱，也只有生了。但是，都说龙生龙凤生凤，你基因好，为何不生一个自己亲生的孩子？”

说完孙丽的脸腾的一下红了。陈志国这才明白，跟丈夫感情不好的孙丽，是想和自己生一个孩子。望着双颊绯红的孙丽，陈志国的脸也红了，他犹豫着说：“如果能生个我自己的骨血，那当然我求之不得，可是，你表嫂不可能同意。”孙丽羞涩地说：“这件事，也只能限于你知我知，任何人都不能说！”

据警方调查，这次见面之后，陈志国思考了几天，他不愿意背叛妻子，可他又不想错过这个机会，最终，他决定豁出去了，生一个自己的孩子！

为了减少发生关系的次数，以免被人发现，陈志国特意让孙丽到医院算准了排卵日期，出于保险起见，又让孙丽在排卵前服用了促排卵药。2011年9月中旬，两人找准时机，连续两天去酒店开房。一个月后，喜讯传来，孙丽如期怀孕。得知消息，陈志国欣喜不已，赶紧把这一情况告诉妻子张兰，但他隐瞒了是他亲骨肉这一情节。随后，张兰也开始为“假孕”做准备，她开始穿起肥大的衣服，对邻居称自己已经怀孕。

事情进展得非常顺利。2012年6月底，孙丽顺利产下一名男婴，出院时，便用陈志国与张兰的户口簿给孩子开了出生证明，把户口落到了陈家，取名壮壮，意为希望孩子能茁壮成长。

孙丽住院期间，张兰则回泉州老家呆了一周，等到孙丽出院时，张兰一身产妇打扮，在半路接了孩子，直接回了家，开始坐起了“月子”。

有了孩子后，张兰再无外出上班的念头，一门心思在家带孩子，而陈志国更是明显减少了应酬，每天都尽量早回家，一家人的生活过得幸福而甜蜜。

然而，让陈志国没有料到的是，自己一家过得幸福之时，表弟一家却出了意外——

自从孙丽替陈志国生下壮壮之后，她的内心悄悄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不时拿陈志国与丈夫比较：表哥陈志国不但会赚钱，长相英俊，还是个善解人意的男人，而丈夫既不会赚钱，性格又粗暴，对她更不知呵护。日子一久，孙丽还会当面拿陈志国的优点来指责丈夫，夫妻俩为此经常吵闹，两人在2013年8月办理了离婚手续，孩子判归柳英涛抚养。

与丈夫离了婚，孙丽与陈志国夫妇却仍保持来往。有着帮忙“代育”的这层关系，孙丽对于陈志国有了一份依赖。

2014年3月初的一个晚上，11点多钟，孙丽突然腹痛，实在熬不住了，她下意识地拨通了陈志国的电话。接到电话，陈志国与妻子打了一声招呼，就开车来到孙丽家，将她背到车上，然后迅速送往医院。后经检查，确诊孙丽是急性阑尾炎发作，需要住院手术。接下来的几天，陈志国又在医院帮着照顾。

躺在病床上，看到陈志国为自己忙前忙后的身影，孙丽顿时涌起一份别样的情愫：陈志国如果是自己丈夫多好啊！

念头一起，孙丽再也压抑不住。2014年5月初，趁着五一假期，陈志国送东西来她家，她抓住单独在一起的机会，试着对陈志国表白：“哥，壮壮那么聪明，让壮壮真正生活在亲爸亲妈身边多好，让我们组成一个更完整的家吧！”

陈志国吓了一大跳：“你千万不要这样想，那样会伤害很多人。”除了当初为了生孩子，两人开过两次房，此后陈志国再没有对孙丽动过非份之想，更没想过要离开深爱的妻子。从这次见面后，他开始有意识地减少与孙丽单独接触的机会。但孙丽并不罢休，经常发微信向陈志国倾诉，更何况，壮壮也是孙丽的骨肉，孙丽隔三岔五上门来看壮壮，这也让陈志国无法拒绝。

陈志国越有意疏远，孙丽想在一起的愿望就越强烈，她经常假称自己不舒服，让陈志国陪自己去医院，等陈志国过来，她就抱住陈志国不让离开，陈志国有些烦了，正色告诉她：“生孩子的事，是我们有协议在先，我也付完了全部费用。我们之间也仅仅作为朋友可以相互走动。”孙丽威胁道：“是我们睡在了一起才生的这个孩子，你可不要把我惹毛了，那样的话我就把孩子的身世告诉张兰，看你怎么交代！”陈志国明白，事情一旦泄露出去，不但对不起妻子张兰，在表弟柳英涛面前更是无法交差，他只好极力哄着她。

渐渐地，陈志国一接到孙丽电话就紧张，心烦意乱的陈志国，回家看到壮壮，心里也是异常烦乱。他意识到，都是自己为了圆生子梦，才惹来了这个麻烦！

陈志国的变化，也引起了妻子张兰的注意。2014年11月初的一天，孙丽又约他过去吃晚饭，晚上8点多，吃完晚饭刚进家门，孩子就闹着要爸爸。心烦的陈志国却一把推开，壮壮不小心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不已。张兰一见，禁不住生气地责骂：“你干吗对孩子这样？以前都把孩子当宝贝似的。近来怎么回事？老对孩子那么凶。”

“近来工作压力大，心里有点烦躁。”被妻子一责骂，陈志国自知失态，赶紧平复自己的心情。张兰是个贤惠妻子，对陈志国非常信任，从没想过丈夫会做对不起自己的事，她并没多问。

转眼到了2014年12月7日，周末，上午一家人去海滨公园玩，下午3点多回到家里，玩累了的壮壮到家不一会儿困了。孩子刚入睡，张兰趁机外出买菜。谁想，张兰出门不久，孩子被邻居装修的电锯声音惊醒，待陈志国将他抱起来后，壮壮却大哭不止，任陈志国怎么哄都不停，哭得陈志国心烦意乱，一把将他扔在客厅。陈志国的举动让壮壮哭声更大。

前一天晚上，孙丽和陈志国见过面，又一次谈到壮壮，孙丽说，只要壮壮在，她就放不下想和陈志国在一起照顾亲生儿子的念头。本来就为此烦躁不已的陈志国，被壮壮一哭闹，更是心烦意乱，顿时失去理智，对站在客厅里大哭不止的壮壮随手就是一巴掌！没想到这一巴掌因为用力过猛，壮壮被甩出半米远，站立不稳，他的头部左侧重重磕在客厅的玻璃茶几角上，玻璃茶几当即碎裂，壮壮“咚”的一声倒在了地上，顿时鲜血直流！

陈志国也蒙了，他忙冲上前扶起壮壮，发现壮壮双眼紧闭，呼吸微弱，他喊了半天，又掐人中，可壮壮渐渐全身瘫软，最终呼吸全无！陈志国吓出一身冷汗，事情至此无法收拾，悲痛之余，陈志国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孩子没了，正好断了孙丽的念想！半小时后，张兰买菜回来，见壮壮已经没有呼吸，抱起壮壮号啕大哭。陈志国赶紧把门关上，劝住张兰，称自己不小心害了孩子，如果被人知道就要承担刑事责任，不如私下里把孩子处理掉。

事已至止，慌乱之下的张兰并没有反对。随后，陈志国便给孩子用过的小棉被将壮壮的尸体包好，装入一个以前购买空调留下的纸箱，用塑料绳缠住。等到凌晨2时许，邻居都入睡了，陈志国便开车将纸箱装运到五湾海边，又在纸箱中装了几块石头抛入海中。

抛尸后，夫妻俩又意识到，孩子毕竟是孙丽所生，而且双方还有家人，万一追问起来不好交代，一番商量后，2014年12月9日晚上，陈志国又假称孩子失踪向警方报案。没想到，18天后，纸箱在海水浸泡后腐烂，壮壮的尸体浮了上来，最终案发。

2015年1月16日，厦门思明区检察院以过失致人死亡罪将陈志国批准逮捕，张兰也因包庇罪被批捕。2015年8月，检察机关对陈志国、张兰夫妇俩提起公诉，等待他们的将是法律公证的判决。

案件发生后，身陷囹圄的陈志国深刻地认识到，造成今天的后果，从他当初选择与孙丽生亲生儿子那一刻就已走错，他深为自己的荒唐后悔不已。

（文中除陈志国、张兰外均为化名）

编辑/柴寿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