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知夫妇巴黎当保姆：人生促狭哟残杀同胞

丁生

2016年1月19日，法国巴黎重罪法庭对震惊世界的华人保姆灭门碎尸案，进行公开审理。经过四天庭审，法庭当众宣判：被告张慧在其看护的婴儿Lucas WANG意外死亡后，对其父母王莹和薛良思施行了杀人碎尸的疯狂行为，被判处20年有期徒刑，其丈夫陆特被当庭宣布无罪释放。

这一起发生在2012年的、牵涉三条人命的灭门碎尸案曾轰动整个法国，甚至全世界。该案的判决，也让整个案件的起因最终水落石出。

2010年7月，王莹大学毕业随双胞胎哥哥王蒙来到了巴黎。王莹是辽宁省沈阳市人，父母都是工薪阶层。王蒙在离巴黎100公里的一个小镇读书，王莹则在巴黎完成学业，法国大学免费，政府对留学生有很多福利政策，允许和鼓励留学生打工。兄妹俩到法国后，都是边念书边打工。日子辛苦，王莹渴望有个坚实臂膀让她靠一靠。

2011年春天的一个深夜，11点多，王莹从餐馆下班后赶到sare salazare地铁站。在候地铁时，她掏出一个新买的手机给一个同学打电话，一个阿族青年一把抢走手机，拔腿就跑。这一切被王莹身边等车的一个中国年轻人看在眼里，他一把揪住了那名阿族青年，替王莹又夺回了手机。两人就此相识。

年轻人叫薛良思，比王莹大两岁，来自福建省福清市江镜镇南厝村，父母都是农民。福清和温州是法国华人圈两大族群。薛良思在18岁时，跟随远房亲戚缴纳二十四万人民币费用，跟随蛇头偷渡到巴黎。因为没有合法身份，薛良思抵达法国之初，只能在中餐馆打黑工，8年间，他一个人在异乡，唯一的温暖就是通过互联网与万里之外的父母和亲人们视频。

此后，两个年轻人经常在十四号线的sare salazare车站搭乘地铁时见面。两颗心就越贴越近溅出了爱情火花。很快，他们在巴黎十五区租到了一套不到三十平米的公寓房，过起了相依为命的日子。

不久，王莹怀孕了。虽然环境艰苦，但两人都非常珍视这个小生命。案发后，据王莹的哥哥王蒙说，他认为妹妹刚到异乡，财力和精力都不足以养育孩子，劝妹妹先不要生。但王莹真诚地说：“这是上天送给我们的祝福啊！我怎舍得！我们俩有力气，一定能把孩子带好。”两人认为法国福利好，宝宝出生后就拥有法国国籍，政府各种补贴也足以保证养育一个孩子。有情饮水饱，王蒙被妹妹的感情热度感染，没有再阻拦。

2012年2月27日，王莹生下了一个健康的男孩，取名叫王烁晰（法语名字Lucas WANG）。

王莹并没有作好做妈妈的准备。两人忙学业，又要赚钱。对于他们说来，生个孩子，实在是感性大过理性。特别是刚刚25岁的王莹，头一回当妈妈，新鲜劲过后，毫无哺育经验的她，手忙脚乱。也许是怀孕期间没有做好胎儿教育等充足准备，宝宝很不好带，经常哭闹，尤其是夜里。王莹疲惫不堪，非常苦恼。王莹着急学业，脾气越来越急躁。她曾对王蒙诉苦说：早知道就不生这个宝宝，现在我们根本没人帮忙，可怎么办？王莹只是留学生，不具备父母探亲的条件，他们即便过来只能旅游签证，呆不了多久就得返回。

据案发后，王蒙跟警方讲述，王莹和薛良思思来想去，决定给孩子找个全职保姆。虽然雇保姆费用不菲，但毕竟照顾孩子专业，保姆费王莹可以出去赚钱贴补。然而，巴黎很少有专业婴儿保姆。他们能雇到的保姆，基本都是菲佣，菲佣宁愿做家务，都不愿意照顾孩子。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夫妇俩却觉得他们还不如自己带得好，所以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

2012年4月底的一天，王莹在法国华人街网站发现了一个署名张慧的华人发布的广告帖，帖子里写道：“本人是带一岁半小孩的全职妈妈，有合法居留，法语流利，高学历，讲标准普通话，温柔耐心细心，爱干净，喜爱小孩。本人从怀孕起就学习育儿知识，现在自己的儿子已近两岁。我家住在巴黎12区的高档公寓内，有一室一厅60平方米，房屋宽敞。多大的孩子都能带。有意聘请全职保姆者请电话联系。”据案发后，王蒙对记者讲述：王莹认为这就是为自己量身定做的。她马上与其取得了联系。

张慧时年31岁，身材矮小，其母是西安人，她在苏州长大。张慧2004年从南京读完大学以后，来到法国留学，在不同专业学习过，已取得了六个结业文凭，最后研修的是美容专业。虽然拿了一大把文凭，但张慧在巴黎找工作一直不理想。经济拮据，她才想到在网上征集带孩子的工作。张慧的丈夫叫陆特，上海人，也是以留学身份到法国的。在法国拿到学位后，他取得了工作居留资格，但做了没多久，就辞职了。案发前，他在巴黎opera附近的拉面便当餐馆“泰东馆”工作。

王莹和薛良思在挑选保姆这件事上，还算慎重，俩人分别和张慧通过电话之后，又一起赶到张慧家与其见面，发现张慧家确实比较宽敞，干净。张慧两岁多的儿子，照顾得非常好，有足够的抚育婴儿的经验。据案发后王蒙说，张慧一再对王莹讲，她的原籍是辽宁沈阳，两人是老乡。王莹和张慧经过一番交谈，对她很满意。回到家，王莹给哥哥打电话说：“这下好了。孩子照顾好，我就安心学习了。”两人谈好孩子全托，每月保姆费800欧元，在周末把儿子接回家，周一早上再送回。

第二天，王莹就把孩子送了过去。据案发后张慧对法国警方供述：虽说讲明只在周末接孩子，但王莹思子心切，三天两头跑去看孩子。孩子经常在睡眠状态，但她看一眼孩子就非常满足。她趴在孩子的睡床边，痴痴地端详着孩子。有时，笑着笑着就会掉下泪来。张慧问她怎么了，她总是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没什么，我这个妈妈太不称职，太对不起孩子了。”

张慧宽慰王莹：“你们毕业了就好了。你看我们，不是什么都游刃有余？”张慧是个好面子的人，也为了让王莹安心把孩子交给自己，一再强调自己可以找高薪工作，但因为爱宝宝，坚持做全职妈妈。这个高知保姆的善解人意，令王莹更加放心。这一点，她曾对哥哥多次提过。而看到调皮好动、在自己手里一直不乖的儿子在张慧家十分听话，白天也睡得非常安稳，王莹更是对张慧充满了感激。

每到周末，王莹把孩子接回家后，看到儿子又哭闹，自己束手无策，她总是越发自责，曾不止一次向张慧请教，用什么高招让才出生两个半月的婴儿如此听话，睡得如此安稳？张慧总是煞有其事地讲一通抚慰婴儿的经验和方法。王莹十分佩服，一再庆幸为儿子找到了一位称心好保姆。

就在张慧照顾婴儿三个多星期后，2012年5月24日的一天下午，张慧突然给王莹打去电话，要求她马上到自己家里去接孩子，理由是她国内的公公得了脑溢血，她要马上回国，不能继续照看小孩了。据案发后，警方断定，王莹和薛良思当时正在家里吃中饭，马上去餐馆上班，他们各自向老板请假，说要处理一点家事，晚点再赶过去。也就是在这一天，一家三口一并失踪了。

王蒙有了女朋友，特别忙，但关心妹妹家的宝宝，每天都会打电话和妹妹聊上几句。5月23日晚，王蒙与妹妹通过电话时，一切正常。同一天晚上，薛良思在巴黎的表哥和他在电话里拉了很长时间家常。然而，5月24日下午4点30分以后，两人手机就都处于关机状态了。王蒙非常着急，5月30日，他赶到巴黎去查看，发现王莹和薛良思的居留证等所有重要物品都没有带走，桌子上面还有没吃完的饭菜，已发霉长毛。王莹特别爱干净，吃完饭从不会不收拾桌子。依照现场的情况来看，应该是夫妻匆忙从家出去，没有来得及收拾。

王蒙确信妹妹一家失踪了，6月1日，去当地警察局报案。6月4日，法国未成年保护大队介入调查。王蒙也和中国驻法使馆取得联系，希望帮忙查找妹妹一家下落。中国驻法大使馆和法国警方非常重视，给予充足警力寻找。在王莹一家离奇失踪的第五天，即5月29日中午11点，张慧给王莹的手机发去一则留言：“王莹，你好，我不知道这个手机是你们两个谁的号码，我打你们电话，怎么一直打不通呢？那天你们接走宝宝后还有一些衣物和奶粉没拿走，我收拾好了，看你们什么时间过来取一下？能不能今天下午就拿走？我明天要回国了，我国内公公生病嘛，你们给我回个电话吧，要不等我从国内回来你们再来拿也行。”这则留言是从王莹手机中发现的，手机现由巴黎警方保管！

张慧在王莹夫妇失踪后，一直与双方家属保持联系，对两人亲属强调24日亲自送王莹三人离开，对他们的失踪深感震惊。她的言语中没有闪躲，非常真切，所有人，包括警察都看不出任何破绽。

2012年5月29日这天，张慧的丈夫陆特突然辞工，购买单程机票回了国。次日，张慧也携带儿子返回中国。张慧购买的是往返机票，返程日期是2012年8月1日。临行前，她还给王蒙打电话，一有王莹的消息马上通知她。她感慨地说：“我们在国外的人要相互帮衬，都不容易。我公公的病不知何时好，我老公不知何时回来呢！不过，只要能找到他们一家三口，我一个人也会继续帮他们带孩子。”这番同乡情谊，一度令王蒙十分感动。

2012年6月7日晚上8时，巴黎十二区两个法国女人在万森森林里发现了一条腐烂人腿，立即报案。巴黎刑警大队展开调查，毫无进展。6月15日，一名法国男人又在万森森林发现了一具腐烂的无头无腿尸身，反馈到巴黎市刑警大队。警官们认为单凭这些碎尸无法调查，案情陷入僵局。

6月16日晚上，张慧和陆特夫妇突然从上海返回巴黎，在律师陪同下来到巴黎司法警察总局投案自首，承认杀死了王莹和薛良思。巴黎刑警大队才将王莹夫妇失踪案与碎尸案联系起来。经过侦讯，张慧夫妇被移交预审法官，巴黎检察院6月19日上午立案展开了杀人罪名的司法侦讯，并下令将两名嫌犯收押。其实，张慧夫妇离开法国时，已关闭了他们在法国的银行账户，种种迹象表明，他们不打算再返回法国了，而作为最后和王莹、薛良思接触的人，他们并没有引起法国警方的重视。

该案审理陷入了冗长、各种证据较量的阶段，迟迟未能判决，也给王莹、薛良思的家属们带来了极大的伤害和煎熬。妹妹出事后，王蒙一直为案件奔走，学业也荒废了。薛良思的表哥等家属曾多方寻找证据，通过张慧带的其他婴孩的家属得知：张慧让婴儿不哭闹的高招是给婴儿服用安眠药。可惜，这些没有得到法国警方认可。警方在案发后对张慧的审讯只是确定，婴儿意外死亡，是被棉被捂压、窒息而死。婴儿睡眠，这种情况发生并不多见。

2016年1月19日，法国重案法庭对该案进行了为期4天的审理。坐在被告席的陆特掩面哭泣，张慧也落下眼泪：“是我杀死了他们。”陆特表示，自己并没有杀人：”我没有帮我太太杀人，我被噩梦般的漩涡吸住，我是无辜的。”

法庭经过庭审调查，认定了如下事实：2012年5月24日，张慧发现Lucas因窒息意外死亡，把情况告诉丈夫，陆特曾让张慧叫医生急救，但最终张慧放弃了抢救已没有生命迹象的婴儿，决定叫王、薛两人来面谈，用钱私了。张慧供述：王莹得知孩子死亡，情绪十分激动。薛良思从张慧住所的厨房中拿出一把菜刀和他们厮打，致使陆特手部受伤，出于自卫，张慧抄起一把斧头砍向他们，将两人杀死。陆特辩称在搏打中因疲惫过度处于昏厥状态，是身高只有1米55的张慧将两具尸体拖进浴缸，用家中的刀、斧头、剪子和电锯分割尸体。

随后张慧将部分尸块放入垃圾袋，带到巴黎东部的万森森林，埋在不同地点，其余扔进了住所附近的不同垃圾箱里。张慧一再强调埋尸是她一人所为。至于Lucas的尸体，张慧记不清是把婴儿扔了还是埋了。由于没有婴儿遗体下落，没有追究的凭据，法庭本次并不对婴儿部分进行审理。

2013年夏天，警方办案人员回到作案现场，用与真人体重相当的假人让张慧演示作案过程。警方证明，张慧有能力将尸体从客厅拖入浴室，并搬入浴缸。陆特的辩护律师杜邦-莫瑞提表示，陆特并不是同谋，只能指控他协助掩藏尸体。张慧不止一次表示自己是正当防卫，是意外杀人，希望能得到陪审团的认定。受害者律师坚决反对，张慧选见面地点为住所而不是公共场所，其作案使用的凶器小斧头并非位于触手可得的位置。

法院在22日晚间作出判决：拒绝张慧辩护律师提出的正当防卫论点，但也没有证据证明陆特有致受害人死亡的行为，判处张慧20年监禁，陆特无罪释放。结果一公布，法国华人圈一片哗然，人们惊诧愤慨，纷纷抨击痛斥这是一出姑息放纵恶魔的法律丑闻。还有人认为，张慧已逃回国内，但自知终难逃法网，她深知法国没有死刑，重返法国正是想投机避免重罚。曾经当选过巴黎十九区副区长的华裔律师王立杰评论说：法国刑法没有死刑，20年有期徒刑已经非常严重。然而，按照法庭目前的宣判，张慧在法国坐完牢，会被遣送回国，中国政府不能再次起诉审判。按照法国刑法规定，张慧表现良好，很可能在五六年后就获得假释。

关于该案判决的争辩还在继续。我们要关注的，却是小人物在异乡的艰辛和心酸。在很多人向往的他国上空，太多难以预料的艰辛和龌龊。该案罪犯可恨。受害人可怜：在刚刚踏入他乡时，过多倚重所谓他国制度下的温情，是造成悲剧的原因。

编辑/陈宝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