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之书
2016-03-29望秦
鱼之书
望秦
望秦,本名周奎,1980年9月出生于浙江嵊县,现任教于浙江省嵊州爱德外国语学校。2000年开始从事文学创作,在《诗刊》《星星》《诗选刊》《散文诗》等杂志发表作品一百多首。作品入选《新世纪十年绍兴优秀文学作品选(诗歌卷)》《浙江诗人地理——群岛2016诗年卷》等,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
鱼之书
鱼的死亡是不是时间和水的合谋?在幽深潭底,空间呈线性向四周放射,遭遇光的涟漪、水的柔软,我能想象那里充满着有序的时间,随着水草的摇摆在黑暗中融合、分离,渐渐形成了一片未知的空间。
生和死都是随机的。命运有漩涡,当一群鱼穿过狭窄的光的走廊,两旁是纯粹的黑暗,衍生的事物是如此神秘,一点波动就改变了沉睡的世界。
于蓝色的尽头,一层层剥离的外壳间,浮游着微小的生物,它们以光线为食,隐现在一种垂直的潮汐里。游鱼是危险的,如此庞大的物种就该统统灭绝。
水草深处。是一片肥美的水域,到处是浮游的生物,它们如同一个个细小的光点,照亮鱼群暗中的旅途。只一瞬间,鱼群穿过它们,如此鲜美的食物该是造物主的恩赐。
鱼和万物保持着联系,充当着食物链里不可或缺的一环。无声运转的水下世界,在光明的某个转角处,始终潜伏着数量众多的天敌。水波万里,鱼的来生或许也正是人类的来生。
鱼在梦中读一本诗集
摸黑写下了记忆余温里的两句:航行使泊岸有了可能/水手向我推荐的那种干面包/(破碎,破碎,破碎)
我无法界定何为真实,何为梦境?当我在似梦非梦的夜色里看到一点光,在飘摇中久久不灭,是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经历,在寻找的过程中反而迷失了,在迷失的瞬间却找回了自己。
这是一本有着彩色插图的诗集。有着大海的浩渺、森林的葱郁,动物们在集结。
读到第二首的时候,我醒了,感觉眼前正有层层浪花涌过来,带着一个水手的歌声,和那片干面包的气息。
在暗中,我的怀疑越来越深,这到底是谁的作品?是灵魂的某种潜意识的反应?还是谁在借助我的梦境表达着追寻和渴望?抑或时光里的另一个自己的返回?
窗外有雨声,润湿的灯光透进来,恍惚自己还在梦中,等待着下一个港口,那些林立的帆,和同生共死的水手。水鸟飞过高大的塑像,教堂的钟声穿过梦境而来。
残痕
这些立在路口的石头,已经迷失在自己叙述的事件中。一拨拨野草从无到有,从春水到野火,说尽了时间里敞开的门扉和不断演变的迷宫,远和近都褪去了颜色。
古驿道上遗落众多风雨,停留在石碑上的文字从集结到消散,仿佛历经了无数次的涅槃之后,终于被时光收容。
1.2.1 纳入标准 ①所有孕妇在入院后均接受临床检查证实为妊娠期高血压;②均符合剖宫产术手术指征;③患者及其家属均对研究知情并签署同意书;④本院收治的住院患者;⑤患者均具备完整的临床资料。
夕阳如同一口水塘。炊烟和乡音构筑了最初的栅栏。瓦檐下,是夜睁着眼,在细细辨认归来的身影。钟声充满了神性。
从寺院的钟楼上飘出,先是碰上了青灰的院墙、格子窗后面陈旧的袈裟,然后是一盏油灯,灯芯上一种寂静正在出走。
最后无形的波动触及了那些碑文,仿佛来自前世的谶言,反复摩挲着,直到淡去痕迹,直到被路人误读。
直到只剩下野草,还一年年反复辨认着风中的誓言。直到,我们茫然地站在碑前。
任凭无知和猜测……
桃花辞
每个人的体内都有一朵桃花。像纹身,经过了伤口才有如今的颜色。花期是心灵的潜望镜,透体而出的光芒带着轻快和悠扬的琴音,连同三月最后的雨水,在一阵绿色的潮汐里潜伏下来。
好吧!桃花爱上了皮肤里的潮湿,暗流自内而外润透了山坡和石阶,花瓣翕动着阳光的粉尘,春天再无一处是我的故乡。
为了等待一枚果实,我摘下多余的期盼,仅剩小片粉红的氤氲在枝头渐渐散尽。
草是谁的天涯,山泉又是谁的耳朵?
顺流而下的日历和逆流而上的回忆,到底谁会更早接受一枚果实的邀请?
落花无数的黄昏,灯光高一脚低一脚地跋涉,它把人为的幻想和自然混为一谈。窗外桃花并不喜欢和谁对视,孤独是它们对时光的解读。
那些用惯了昵称的黑夜里,只有另一个人的来临,如同一场细雨落在小院。雨尽三月。是辞花呈果,还是零落成泥?桃花的命运依旧是桃花,只可被想象阅尽,无法为现实所缚。
香客
他们在石阶上匍匐着,磕破了额头,磨破了膝盖,手掌上沾满了尘埃,只有眼睛越来越亮,似乎有种力量正在注入他们体内。如果说尘世如壳,那么,是不是这一条艰辛的朝觐之路就是通往外界的钥匙?
整个海岛呈现出葱郁的生命力,香客游客混杂在一起,沿着墙根去往法雨寺、慧济寺。途中有兜售香烛的、纪念品的,却无一人兜售此地信仰,佛陀在幽深的庙宇里,半闭着眼睛。香火旺盛处,人们一批接着一批上香,跪拜,念念有词,谁也无法判断谁的愿望将得到实现。
大殿看起来总是空荡荡的,人影无法充满它。后院看起来更像人间,一些花草后面有几扇半遮半掩的门,有喷泉、假山、夹竹桃,小径上青苔干净。这是庙宇里被忽略的部分,是活着的部分。
钟声悠远,说不清来自哪里。脚步匆忙,冲击着时间的堤岸,向何处返回?前方是一座新建的庙宇,金碧辉煌,不像人间。新种的树在生与死之间挣扎着,浇水除草的人像一个慈悲的菩萨,只是很多人都没有看见。
一道遥远的光顺着屋顶滑到池塘里,鱼儿游弋,这些放生在佛前的生灵,会不会比我们更早得道?此刻——我随着拥挤的人群,去寻找下一个菩萨。
建筑史
关于建筑史,从内心到身体,我从未适应过这个时代营造的庞大而复杂如同迷宫的新式社区。倦怠的阳光通过玻璃的一次次折射、反射,穿透直至融化,而水流是奢侈的,在地下甬道和垂直管道之间,不断掺入失眠、牢骚,有机化合物、化学制剂,和永无止境的贪欲和罪恶。
这里,真的不适合我。大批梦魇从未知处涌过来,带来一阵雾气,灯光暧昧,广场飘起的音乐透着庸俗和衰老,树缝里静悄悄的光芒紊乱了鸟儿的生活。那个流浪汉一次次将路灯认作故乡的月亮,将疲倦塞回体内,向着时间伸出洁净的手,我是该庆幸还是悲哀,在现代建筑巨大的阴影间,我们都是没有巢穴的鱼,速度是悲哀,视觉上的差异扩大了悲哀。
村庄如同一座座岛礁,被无形的浪潮渐渐淹没。那些宽敞的院落,篱落疏疏的春天,藏在浓阴处的藤椅和一卷诗书,在漫天尘埃中逐渐散佚,直至消失。
身边的建筑越来越狰狞,掠夺了人们的想象和空间,外墙更厚,壁垒更森严,如同现代人,将自己更深地锁在狭小的欲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