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西厢，扑鼻一阵香

◎六州笑



过西厢，扑鼻一阵香

◎六州笑

初见之时，正是清秋；若有缘再见，愿与君白首。幸运如贾午，她的情衷便始于豆蔻年华里隔帘多望的那一眼。

那日，她小心翼翼地拈起了裙摆追逐歌喉婉转的黄鹂鸟，却见父亲在前院宴请宾客，公子王孙济济满堂。或许是出于闺中女子的满怀新鲜，或许只是那日的天光分外耐看，惹得她悄悄藏在雕花小窗后酝酿起闺中小女儿的潋滟情思。彼时清风裹挟了花香，层叠的帷幔拂过发髻上的钗环，她在纱窗拂动的间隙里侧眼看那些文人才子们觥筹交错，细听他们口吐莲花……

最终她的目光停留在韩寿身上。那个风华灼灼的公子披一袭广袖衣衫，眉如墨画鬓若鸦裁，笑起来俊秀风流，修长的手执笔蘸墨。只见他在众多宾客中举止儒雅、谈笑从容，如清风皎月一般。他的风仪姿容映入她寂静如平湖的心中，瞬间波澜迭起，陡掀惊浪，令她刹那心动。

自那一见后，她便挂念起那人来，常常无端地失神，仿佛被无形的虫蚁啃噬了精神，抽空了灵魂。如今赏花时，花前也是他的面庞；望月时，月下也是他的身影。从未有过的纷乱心绪充盈着她的心，她几乎陷入了痴狂与绝望，日渐消瘦夜不能寐。身边的婢女看不下去了，便主动替她牵线搭桥，拜访了韩寿，向他诉说小姐的相思之苦。

韩寿得知后震惊又感动。他感念贾家小姐的知遇之情，心中亦生渴慕向往，想去提亲却怕贾父以门第之见拒绝他。无奈之下，他深夜翻墙进入贾府与贾午相见。见到她的第一面，月霜清淡烛影摇晃，灯下美人长裙曳地，姿容胜仙。他爱上了她，一如她深深眷恋着他。她轻轻抚过他的眉眼，偷偷取来晋武帝亲赐给父亲的西域奇香，此香沾染人身后香味可持续数月，如此珍贵的事物她只愿与他共享。他们望月畅谈，在漫漫长夜里诉说情意，她小小的心被掩不住的欢喜占满了。

爱情的喜悦是什么样？是蜜糖，是花香，是丝丝入扣的缠绵情意，是一坛新开的陈酿，她不可言说，只让两情相悦的欢喜爬上双颊，似雪容颜上停驻了落日的云霞。白日里他不在身旁，她会痴痴地对着云朵微笑，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她在掌中画了一个圈，那是独属于他们的秘密，枝头的黄鹂鸟还在唱，似在盼君来。

此后，韩寿再入贾府参加宴会时，他身上的异香终被贾充察觉。父亲怎会不懂女儿的心？贾充在盘问女儿的婢女后理清因果，笑得意味深长，最终将她嫁与韩寿，成就了这段美满姻缘。

“江南蝶，斜日一双双。身似何郎全傅粉，心如韩寿爱偷香。天赋与轻狂。”他们是幸运的，魏晋南北朝多少名门望族更迭，多少女子成为父亲仕途上待价而沽的筹码。名门之女能与最初纂写文案的小小司空掾缔结夫妻鸳盟，大约也该感谢那灵动睿智、望穿秋水的第一眼，也要感谢韩寿敢于为那一腔深情而停留。

此后万水千山，只因初见时的心心相印，一路风风雨雨、相伴相携，云影变幻的人世风光才有了真正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