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
2016-03-26汪亭
汪亭
母亲打来电话,说要等我回家才杀年猪。我猛地抬起头,看了看墙上的挂历,已经进入腊月了。
久居城市,对时令节气越发模糊。腊月悄无声息地溜进城市,在车水马龙中来往匆匆,我却丝毫没有察觉。但是在乡村,腊月就像一位贵妇,大步地行走着。此时,乡亲们早早放下农活,在家中恭候。
故乡的草木农舍、俚语习俗,对于离乡多年的我,也只剩下儿时的零星记忆。
踏进腊月的门槛,家家户户便着手准备一年之中最盛大的节日——春节。杀年猪、打豆腐、清扫房屋、写春联、剪窗花,腊月的村子里,到处都是乡亲们忙碌的身影。
童年的腊月,在阳光明媚的日子,母亲来回穿梭于屋内与庭院,为过年忙碌。扫尘是腊月的头等事。清早,母亲把我和姐姐拽出暖和的被窝,吆喝我们帮忙抬衣柜,将棉被绒袄搬到院子里晾晒。
然后,母亲戴上草帽,用芦苇絮扎成笤帚,绑在竹竿顶端,打扫房梁的各个角落。姐姐坐在板凳上,一针一线地拆被套,再拿给母亲清洗。在家乡,这叫扫年,寓意把旧年的晦气一扫而光,干干净净地喜迎新春。
扫年之后,又要宰杀年猪、打豆腐、腌制鸡鸭鱼肉。母亲一般会在腊月中旬,请屠夫来杀猪。当天晚上,家里用大锅焖烧新鲜的猪肉,摆酒席宴请四邻八舍的乡亲。剩下的鲜猪肉,被用来腌制香肠腊肉,待到来年播种插秧时慢慢吃。
忙完这些,再打豆腐。母亲先用井水浸泡黄豆,两三天后搬出石磨,一小把一小把地将泡好的豆子磨成豆渣和豆浆,然后把豆浆倒入锅中,架上木柴大火煎煮。
最后用纱布将热气腾腾的豆花包好,压在石磨下。再等上大半天,水都被挤出,豆香四溢,柔软洁白的豆腐就做好了。母亲总是先切出几块,唤我们送给屋前屋后的邻居。在乡村,家家如是,年年如此。
逼近年关,开始张罗剪窗花、贴窗花。腊月二十七八,一家人围坐八仙桌,摊上红纸。我负责裁纸,其他交由母亲和姐姐。母亲喜欢剪花鸟鱼虫,这是她的强项,顺手拿起红纸轻盈几刀,“喜鹊登梅”就呈现在眼前。母亲还常剪“二龙戏珠”“梅花傲霜”“百鸟朝凤”“连年有余”等。
姐姐只会剪一些六角雪花,但这足以让我羡慕。我靠在桌旁,央求她教我,可这剪刀似乎欺生,一到我的手上就显得异常笨重,总会把纸剪碎。尝试几次后我便没有了耐心,只好拿着剪好的图案,沾上米糊,贴到窗户上。
这些充满乡土气息的习俗,在故乡的岁末腊月里,年复一年地上演,由母亲精心操持着。她站在村口眺望,把腊月招进门。然后,从初一忙活到三十,将浓浓的年味儿扇进炊烟里,贴在窗户上,挂在屋檐下,一点一点,弥漫整个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