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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叶广芩满族题材小说中的民俗文化

2016-03-24郭晶晶郭秀丽吴健蕾

学周刊 2016年5期
关键词:叶广芩民俗文化

郭晶晶 郭秀丽 吴健蕾

摘 要:叶广芩以一系列满族题材小说回顾历史,书写民俗,展现了她对家族及所属民族的认识与感悟,并立足于现实,揭示了满族传统文化逐渐走向没落的现状,于字里行间充斥着眷恋与同情、反思与批判的复杂情感。因此,叶广芩满族题材小说展现了文学审美和民俗研究的双重艺术价值。

关键词:叶广芩;满族题材小说;民俗文化

中图分类号:I20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9132(2016)13-0256-230

DOI:10.16657/j.cnki.issn1673-9132.2016.13.090

20世纪90年代以来,满族女作家叶广芩以“家族系列”和“京剧系列”等满族题材小说,展现了她对自己簪缨家族及其所属民族的独特认识和感悟。从文学审美的角度观照,我们可以感受到八旗子弟的生活气息、没落贵族的苍凉身世、历史变迁的世事无常。邓友梅评价其小说“叙事写人如数家珍,起承转合不温不燥,举手投足流露出闺秀遗风、文化底蕴”[1](P4)。但除此以外,从文本民俗研究的角度,我们还发现这些满族题材小说把满族传统的行业、服饰、饮食、礼仪、娱乐等民俗写得淋漓尽致。

“民俗,即民间风俗,指一个国家或民族中广大人民所创造、享用和传承的生活文化。”[2]叶广芩的满族题材小说,是个体生命对记忆中旧时代的书写,随着时光流逝,记忆中的“精神故乡”和谐恬静,与个体生命血肉相连,其中又有饱含温情的文化礼仪。个体身份的强化,使作品中满清旗人的物质和精神世界不再是某种文化的样本,而是一幅丰富而又细腻的民间风俗画卷。

一、艺术化的物质民俗

叶广芩的满族题材小说,以艺术化的笔触展现了满清旗人生产生活的方方面面,让我们感到历史不再是由若干重大事件组成,而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平凡人脚踏实地的世俗生活,具有一种坚韧之美、顽强之力。

如在《状元媒》中,叶广芩描写了消失的行当“锔碗”。“锔碗的拿出一张小弓……在裂缝的两边钻出对称的两排细孔……用大小合适的铜锔子将裂缝铆上,抹一层白瓷膏就算齐活了,修好的碗跟新的一样。”[3]对传统行当的描写、对精湛的技艺的刻画,展现了旧时代老百姓生存的艰难,但困窘并非消沉,反而激发了他们对待生活的智慧,朴实而又温暖。例如,在《梦也何曾到谢桥》《豆汁记》中,叶广芩描写了旗人的服饰,一件水绿绲边缎旗袍,低领连袖圆摆样式,古朴典雅、清丽流畅;一根梳两把头用的翠绿扁方,晶莹剔透,温润可爱。从中娓娓道出了大羹必有淡味,大巧必有小拙,白璧必有微瑕的人生哲理,简单而又深刻。又如,在《曲罢一声长叹》中,七哥舜铨做的糖醋白菜,菱形的白菜心,梅花状的胡萝卜,吃时佐以鲜绿香菜,酸甜适中,好吃好看。冬至祭祀时吃白肉,纪念祖先艰苦的征战生活。白肉晶莹透明、肥瘦相间,醇香美味。再如,在《风也萧萧》中,母亲在立春时节烙的春饼,烫面混合香油,吃的时候卷上酱肉肘子、小肚丝儿、豆芽菜等等,再佐以甜面酱、大葱丝儿,真是满口留香。特别是在《豆汁记》中,从复杂的松肠、醋焖肉、鸽肉包、熟鱼活吃,到平凡的窝窝头、豆汁、麻豆腐,美食的制作过程令人眼花缭乱。通过对这些传统饮食的描写,叶广芩让人渐渐悟出“器具质而洁,瓦瓮胜金玉;饮食约而精,园蔬愈珍馐;布衣暖,菜根香,恬淡平静最珍贵”的亘古真理,人伦日用,“食色,性也”,于饮食之中洋溢着生之欢乐。

二、日常化的社会民俗

有关各种制度和意识形态的社会民俗,在旗人的日常生活之中无处不在。叶广芩通过再现旗人平凡、琐屑的日常礼仪和娱乐活动,展示出社会民俗的文化意蕴,重新赋予了日常生活应有的意义。

学者赵园认为,北京人多礼,缘于满族文化。文化塑造人的力量是巨大的,文化环境使然,礼仪进入了最日常的思想行为,成为满族旗人的“本能”。如在《风也萧萧》中,刚进家门的舜棋,抢上前去,规规矩矩地给老母亲请安,问候了家中一切,然后落座,接受妹妹的敬茶和弟弟的问候。又如,在《雨也萧萧》中,早年被撵出家门的二格格舜镅,听说母亲病危,跪在雨地里泪流满面地不住磕头,以尽自己的一点孝心。再如,在《曲罢一声长叹》中,老七舜铨眉宇间透着祥和之气,居心宜直、用情宜厚、表里如一。当礼仪内化为生命活动的自然节奏,就形成一种人格、一种人生的至高境界。

满清旗人有“铁杆庄稼”的特权,有教育的优势,所以他们虽不劳动却温饱无虞,虽无职业却有很高的文化素养,极其讲究闲雅、精致的生活情调。在叶广芩的满族题材小说中,遛鸟、斗蟋蟀、赏古玩、练书画成为人们惯常的生活方式,尤其是对京剧的喜好,更是达到江山社稷可以丢弃、民族权威可以无视,唯有京剧需常伴相随的地步。如在《谁知乐府凄凉曲》中,写金家的戏楼“飞檐立柱,彩画合玺……木雕的藻井,五只飞翔的蝙蝠环绕着一个巨大的顶珠,新奇精致……”[1](P5)大格格优美的唱腔,“忽而如冲天白鹤,天高阔远;有时低如絮语,柔肠百转……”[1](P30)这样的娱乐无疑是高雅的,透着专业和认真,体现出优雅的生活情调。同时,也只有在这样的娱乐中,平时严格的规矩、礼仪、等级、秩序才能被打破,没有尊卑,才能亲昵接触,出乖露丑,演戏看戏成了狂欢式的生活,甚至是“翻了个儿的生活”,是一种返璞归真的人生追求。

叶广芩的满族题材小说,运用民俗书写,刻画人物形象、烘托文化背景,以博大的情怀去探究历史、文化与人物之间的内在关系。既展示了人物崇高与卑劣、真实与虚伪、善良与软弱、欢乐与痛苦、智性与惰性并存的复杂人性以及“心灵的骄傲”“天生的自信”式的贵族精神,又营造出一个充满世俗美感的生活环境和彰显传统文化的精神家园,使人物的灵魂从浮躁的尘世中得到涤荡与升华。既表现出作者对往昔岁月贵族旗人精神气质和生活品位的眷恋与认同,于字里行间营造出一种怀旧的氛围,又在立足于现实的基础上,探究旗人贵族文化传统的消极意义,关注这种文化传统在新时期的处境与变动,并对其在商品经济和市民文化不断挤压下逐渐走向没落的境遇表现出深深的忧虑与无奈。这种复杂的情感使叶广芩的满族题材小说表现出一种诗意的温情和沉重的反思,于眷恋中有批判,于批判中又有一种悲天悯人的大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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