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之本事,美之常识”
2016-03-23王皎杨方
王皎+杨方
林怀民说“焦元溥是我通往音乐秘殿的钥匙。”
张艾嘉说“聆赏古典音乐的本事,对焦元溥来说实是本能。来得自然,爱得容易,全心沉醉其中确是一乐啊!难得他肯不自私地与众分享,如介绍自己的爱人般,写得这么活泼生动。从古到今,每位大师都像他的多年老友,一边阅读,一边浮现元溥坐在不同世纪、不同音乐厅,在贝多芬、德彪西、勋伯格这些大师的客厅里与他们讨论音乐的画面。这些画面是如此的真实,又如此理所当然。谢谢元溥告诉我们,不懂,没关系。正因为不懂,所以更能如孩子般单纯地去欣赏!”
焦元溥自己说,他的人生一直处于一种“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状态里,兴趣广泛,直到博士,才确认自己的志业在音乐,他想用一本书,让读者记起那个喜爱音乐的自己,想起每一个与美好感动相逢的当下。无论人生可以多荒谬,世界可以多歪斜,有些事,永远值得放在心上,用自己最坚定顽强的意志,温柔又执拗地守护。
人人都可以欣赏古典音乐
Q:这本《乐之本事》写了多久,你最想通过这本书告诉大家的是什么?
A:这本书在我脑子里是想了很久,书里的问题,多是我在台湾演讲时别人问我的问题。比如有人问“我不会看谱怎么听音乐啊?”、“我不会乐器怎么听音乐啊?”我就觉得很奇怪,看谱或者会乐器和会听音乐都是两回事,所以我以问题起始,把想到的问题,以三千字左右的篇幅来回答,之后又给朋友们看争取他们的意见,得到衍生问题的回复时,我再做整合,因此我这本书大概就是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读者或者观众的问题;另一部分是虽然你没有问我,但我很想告诉你的。
Q:比如说?
A:一定要去听现场音乐会。我用一个章节告诉你为什么现场重要,再用另一个章节告诉你现场音乐会会发生什么、应该注意什么。我觉得演唱会的秩序非常重要且是绝对需要维护的,我却不强调音乐会你要穿什么去。如果你穿得很好看却发出各种各样的声音,自然是不好的。我也从音乐史的角度提供一个音乐地图给大家,对于想深入学习的人,这里也有非常具体、非常实际的建议。
Q:你曾有一个深入探访计划,很多的钢琴家、音乐家都在你的计划访问之内,有没有印象深刻的故事给我们分享?
A:我是希望通过这个计划,增强自己的见识,也曾经为了显示自己成熟,要刻意穿西装。即便这样,我也遇到过一个钢琴家,态度非常不好,他嫌我太年轻。后来我侧面得知,他并没有恶意,他就是这样的性格,在音乐界是出了名的难相处,那么我想,做足准备,诚心诚意地去请教他们就好。要有谦虚和学习的态度,但也会看作是一个平等立场上的交流。
我对音乐有很大的好奇,我想尽可能地去让自己了解越来越多的曲子,必须提高自己,自己给自己把关,逼自己“不疑处有疑”。毕竟文章一旦写出来再被发现错了,会影响到更多的人,因此我要做自己作品的把关者。
妹妹张悬的个性比我拧
Q:同样的生长环境,你和妹妹张悬却挺不同,你读到博士,她则高中就叛逆休学,十几岁就用音乐来表达自己?
A:她的个性比我强比我拧,她的高中是比较封闭的私立学校,高三规定要住校,她一定是要疯掉的。我一直是比较乖的小孩,逆来顺受型,比较规矩,比如宾馆要11点前退房,我一定不会让他们通融推延,所以我妹有时说,“我哥的路其实是挺辛苦的”。不过,我也是一个对各种事情都很有兴趣的人,成绩一直很好,申请博士的时候,拿到了剑桥和伦敦政治经济学院的offer。我是拿到之后才跟爸妈说的,既然都能录取,让我把它们都延一延,再申请一个音乐的博士,它其实并不是突然的转弯,如果齐头并进,对音乐和国际关系都是不够的。所以最后我选了最有兴趣的音乐。当然我也不觉得以前学的东西是浪费时间,越是看起来有用实际的东西,越是没有用,我学习的是方法和解决问题的本事而不是一个切合实用的东西。我是“没有音乐会死”的人,现在的事情让我更快乐。
Q:你和妹妹都喜欢音乐,是从小父母在这方面对你们有引导吗?
A:其实都没有。他们往前算过三代都没找到做音乐的。我妈的三叔公会剪纸。我爸就开玩笑地说“他俩搞音乐,都是你们家害的。”我四岁学钢琴,十岁听勃拉姆斯就非常喜欢,爸妈对我们的合理要求都会满足,所以小时候要看古典音乐的书,听录音带,他们都会买。
Q:现在还是全部大家庭住在一起吗?父母会听张悬的歌,和你们一起讨论音乐吗?
A:我小妹结婚了,她和她先生的家离我们开车二十分钟的路程。张悬需要很多空间创作,作息也和其他人不太一样,自己单独住。家里只有我和爸妈。其实我也不知道爸爸是不是听张悬的歌,之前我的房间和我爸的书房有一扇门,我听我的古典音乐,他听他的京戏。后来一次装修,我爸坚持把那扇门用墙给堵死,做了很好的隔音效果,他说受够了,我想是谁受够谁啊?我和我妈会去看妹妹的演唱会,但是我爸不太去,很奇怪,我爸只要出现,我妹就会唱错或者忘词。
Q:在你们的心中,戏曲、古典音乐、流行音乐有没有所谓的高下?
A:没有。流行音乐里有好的作品和不好的作品,古典音乐和戏曲也是一样。有一个外国钢琴家曾说:“我们这个时代最大的问题不是大家古典音乐听得少,而是好的流行音乐太少了,我年轻的时候我们有披头士,写的歌非常好,曲、词、和声都非常好。现在的精品却越来越少。”好的流行音乐家也是音乐家。很多人是自我本位,听流行音乐会说古典音乐过时,听古典音乐就觉得流行音乐不入流,这些都是可笑的成见,有精彩的流行音乐,也有垃圾的古典音乐。
近代中国惟一一个四代学法律的家庭
Q:父亲焦仁和是法学教授,也曾是政界的公众人物,你之前学国际关系和法律,是有想过子承父业吗?
A:有想过。我的曾祖父是清朝前几批学新式法律的人,祖父毕业于燕京大学(后并到北大)法政系,祖父是毕业后被派到台湾去的,其实我们对北京很有感情。爸爸曾说三个孩子中如果有一个是学法律的,那我们焦家大概会是近代中国惟一一个四代学法律的家庭,最后只有我小妹学了法律。我妈是中文系的博士,我奶奶是北大哲学系毕业的,我们家有很多古书,但大人们的阅读取向又很不同,但都很愿意给我们买书,不管什么类型。
别人看我们的爸爸会觉得他是政坛人物,但我们只当他是一个公务员。平时家里的访客并不多,若有来访的,多是父母或奶奶的学生,况且,我爸已经从公众视线淡出15年了,很低调,倒是因为我和张悬的关系,有很多亲子杂志想采访他们,但也基本都被他们拒绝了,他们总说“有人喜欢我们孩子的成就很好,但我们不足以为人榜样”。
Q:喜欢哪种类型的文字?你和妹妹张悬的阅读受谁的影响大一些?
A:一直欣赏精确、简单、干净的文字,我的阅读和祖母有关系,她经常专门给我念英文的作品,不过也会有《东周列国志》这样的古典作品。我八岁的时候就看罗贯中的《三国演义》,也背古诗词。小时候爸爸也会丢给她一些古诗词让她解释,因为我外公、外婆是基督徒,周六日我们会跟他们一起去做礼拜。有一次回家的路上,爸爸问张悬“春江水暖鸭先知”是什么意思,妹妹说“在春天,有一个鸭的先知要带领大家走出来。”可能当时刚刚在主日学堂学了《出埃及记》,摩西带领大家走出去,她就这么用在了诗词的理解上,成了我们家一直爱说的“笑话”。
Q:如果拥有时光机,可以让你见到任何想见的人,最希望他是谁?和他聊什么?
A:不要是肖邦,因为从所有的传记资料中知道他是一个很难相处的人。我会选李斯特,他很有趣,见识也很多。曾经全欧洲的音乐家都要去见他,弹自己的作品给他听,请求指导,他真的会听,给出建议,并且不收学费,专业地说完,他会跟每个人说自己的故事,“在维也纳发迹的天才儿童想去念巴黎音乐学院,那里拒收他,因为只有法国人才能念。”他把这件事讲一辈子,然后告诉大家“我的大门为所有人开启”。欧洲所有有名的或者还不太有名的音乐人,发表的以及没发表的作品他全都知道。他就是一个预言家,他晚年的作品完全就是超越时代三十到四十年的。我想和他聊天一定很有趣。
自己的书
《乐之本事》
如果你对古典音乐有兴趣,或准备想要进一步了解它,希望这本书能够提供协助;如果你对古典音乐没有兴趣,这本书有丰富的故事和知识,翻翻看看,或许也能触类旁通;如果你已经浸淫或学习古典音乐多年,那么,愿这本书能让你记起那个喜爱音乐的自己,想起每一个与美好感动相逢的当下。
书房主人
焦元溥:台湾著名古典乐评家。台大政治学系国际关系学士、美国佛莱契尔学院法律与外交硕士,大英图书馆爱迪生研究员,伦敦国王学院音乐学博士。
焦元溥推荐
《红楼梦》
“我觉得它是一个世界,这里面有很多东西大家可以去发掘。”
《苏东坡全集》
“苏东坡的文章和诗词我都很喜欢,希望大家去看,虽然我也很喜欢李清照和辛弃疾,但只能选一个的话还是苏东坡,他真的写得很好,能够达到那样的高度真的很了不起。”
《贝多芬1-32首钢琴奏鸣曲》
“音乐方面,推荐大家听贝多芬的32首钢琴奏鸣曲,每一首都不一样,贝多芬通过抽象的语言去讲了那么多丰富的东西,这是何等了不起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