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亲巴山
2016-03-21乔星明
乔星明
亲亲巴山
乔星明
乔星明,女,现供职于十堰市教育局,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十堰市作家协会副主席。八十年代开始文学创作,发表小说、散文、诗歌、纪实文学作品一百多万字,2007年由长江出版社出版散文集《梦里花开》,2012年由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长篇纪实文学《梦萦故乡那条河》(与人合著)。《梦萦故乡那条河》分别获得十堰市武当文艺奖一等奖和湖北文学奖提名奖。
风过巴山
一会儿掂起脚尖张望,一会儿匍匐着奔跑;一会儿野蛮,一会儿温婉;一会儿像正规军,排山倒海,一会儿像游击队,小股偷袭。
冬天里的风,是十面埋伏,五十弦翻塞外声。是呼麦,悠远辽阔,厚而低,在群山之间回荡。
风,有时像一个高级的指挥家,霸气,威严,长驱直入,威加四方。原野,只接受这狂野的美。
风,吹过秦岭,巴山,是唢呐的高亢与尖峭。
林子,在那一刻间,纷纷宽衣解带,似要集体裸奔。
风,有时像一个多情的艺术家,挥手一弹,便是高山流水,引吭一歌,便是山呼海啸。
风,吹过堵河、汉水,是山二黄的恣肆与绵长。
风把水吹成天空的蓝,风把天空吹成水的蓝。
山崖上的瀑布,这么安静,是风将它雕塑成这样的晶莹剔透和婷婷玉立。
冬天里的风,像我家性格乖张的姥爷,脾气说来就来,不高兴了,半夜三更,它会来拍你的门,哐当哐当,惊心动魄,好像要把你揪出去痛打一顿。
风,咬人,手和脚最痛,耳朵也是,几乎红到透明。
诗经里的那些游女,也不再站在江边,她们说,要等春天,那时花开,那时蒹葭苍苍。
风,把雪招来了,翻过大巴山,沿着古盐道,信手涂白了山野。
世界是这茫茫的白。
一只黑狗,一只黄狗,在雪地上奔跑、嬉闹,忽地一阵风来,两个家伙就乘势抱成一团,空旷的雪地上,新鲜的足迹,是狗狗在这个冬天的誓言。
一群小母鸡看呆了,以为能飞,不知死活地拍着翅膀,嘎嘎地出门,一阵大风把它们打回篱笆边上,踉跄着,披头散发,不顾一切地钻进草丛里,屁股却严重春光外泄。
冬天的风,把农家的腊肉吹干了,屋檐下的包谷、辣椒也吹干了,好收成,可以美美地猫一个冬了。
冬天是简约的,色彩一点儿都不复杂。炊烟升起来,洇出黑色的瓦脊,乡村,是一幅水墨的画。
是的,山要是一直浓艳下去,总有一天会没有力气再绿,花要是总没有节制地开,总有一天会乱了人心。
季节的节律刚刚好,是该起承转合一下,冬天,也是好呀,朴素一点,简约一点,节制一点,停顿一下,休整一下,以一颗欢喜心,想想过往,想想来年。
春播、秋收,冬藏,那就静静地守藏吧,巴山人也是懂得休养生息的,温一壶好酒,整一桌好菜,再把火塘烧得旺一点,趁这纷纷的大雪,几个不请自来的老友,喝一杯,再喝一杯。
风太张狂,太疯,就不邀请它入座了。
酒,点燃巴山的雪夜。
来年种啥?还是种荞麦?就种荞麦。产量不高,但绿色,天然,微苦的味道,格外让人清醒。
还喜欢,那一地碎碎的荞麦花呀,巴山人懂得生活的浪漫。
还种油菜?就种油菜,油菜花开时,那是女儿们欢腾的节日呀,郎和妹的歌醉了巴山一座座。
春天到底还来不来呀?
当城里人仰头问天的时候,大巴山的风,早就行动了,它在辛勤地赶山啊。
它像扬起鞭子的农夫,抽打山,抽打树,要不然,它们会像青蛙和蛇一样冬眠呢。
山经过抽打,苏醒了过来,地下的暖气正升腾着,渐渐的,草色遥看近却无。
树经过抽打,舒活了筋骨,地下的水汽沿着树根一路朝上,树梢上的芽苞开始张开了眼。
风把云推向天空,云把雨洒下大地,大地把绿色呈现给世界。
风让整个巴山受孕,在一阵风中,种子开始了远行,布道。
一种叫做翘嘴白的鱼儿,也开始了恋爱季。
这时,阳光开始透明而醉人。
迷醉的五龙河
你能画出她的色彩,却画不出她的风情,你能摄下她的身形,却摄不下她的风骨。这就是郧西五龙河,秋天的五龙河。我有些自私,不想被人打扰,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在那铺满碎石的小道上慢慢行走,享受这一刻的美好。即便是言语,那也只是我与你的低诉和私语,连风儿也听不到。
一
山害羞了,如见心仪的人儿,腾地一下绯红了面颊;山狂野了,呼啦啦漫卷一面五彩的大旗;山点燃了,漫山遍野熊熊燃烧;山沸腾了,核桃、栗子、猕猴桃、八月柞,所有的浆果全都被蒸熟了。
山谷中流淌着一种迷人的气息,有红酒醇厚而醉人的味道。
阳光的釉彩,一层层把山涂抹出它想要的那种效果,明丽、温润而鲜亮。水杉高举红红的火炬,楸树一叶叶染成淡紫,遍野的火棘红得热烈而纵情,似乎不敢去摸,摸一下好像要烫伤你的手,也不敢细细地打量,一打量似乎就能灼伤你的眼。
浅紫、橙黄、橘红,千红与万紫,都是树的叶,一层层铺满林间碎石镶嵌的小道,九曲回廊的栈道,小巧精致的拱桥,演绎着生命的又一次妖娆与盛开。
如此热烈,如此倾情,如此奢华,如此灿烂。
不忍去踩踏,只想俯身把这缤纷轻轻拾起,珍藏在岁月的深处。
二
那些藤萝,粗壮的如虬龙,纤细的似流苏,有的抱石而上,有的钻缝而出,有的借树攀援,有的凌空而下。
路边的一根藤,恰似从天而降的一副秋千,人坐上去,轻轻一荡,如鸟生翼,似要飞过山去,吓得赶紧闭紧双眼。
有人在前面喊,看我弯弓射大雕。原来手腕粗一根藤,横于道中,状如一把弯弓。能拉动这把弓的怕是只有张飞一类猛汉,四两力气的一个小女子,也敢说这种大话,简直笑得大家满地找牙。有一根藤,最是令人讶异,它自一石缝中长出,四周无任何可攀之物,这藤便化身为千足之虫,周身生出无数细密的根须,把一面绝壁紧紧吸附,这些根须拼命地汲取着少得可怜的水分和营养,然后努力地昂首向上,再向上,只把自己送上云霄。用手握这藤,质地如钢铁一般的坚硬,用力拽这藤,将这百十斤力气全用上,藤儿却纹丝不动。再细看,这藤攀爬的地方,那石头硬生生凹陷下去一道沟槽,这藤与石已经长成一体。
这般的艰难,仍然要活,还要活得精神抖擞,有滋有味,不由得心生敬佩与感动。
而另一些藤,那些青藤、刺藤、亦或猕猴桃的藤,又呈现出千姿百态的模样。它们或如一堆乱麻纠缠在一起,让你费尽心思也理不出个头绪;或如一个个辛勤的织女,千针万线,千针万线要织出一个锦绣天地;还有的则登眉上眼,借那高大的乔木繁衍栖息,演绎出树与藤的缠绵与风情。这些藤儿,这些柔软的、坚硬的、纤细的、粗壮的漫山遍野生长的藤儿呀!
三
涧水边那些状如兰草的苍蒲,一丛又一丛,一片又一片,是那样深情地绿着,绿得让人心痛,绿得想抱住她亲一下。而风中那一大片金色的芦苇呢,在深秋的河边,迎风招展,到底是盛开还是枯萎?我说不清。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是谁在千年的等待,是谁憔悴在千年的河边。
莫相问,思念如这一季的红叶,漫山遍野。
秋水漫漫,一遍遍叩打心扉。缠绵的思念流过多情的河水,在心湖的柔波里,日夜荡漾着那个美丽的倩影,人生只要有过这份倾心与顾盼,即便是守望,只是守望,也是一场美丽的邂逅。
盛开的心事,蓬勃而又鲜亮,纷乱而又纯洁。
淡淡紫色,低低矮矮,细细碎碎。山谷里一种叫不出名字的小花,兀自欢快地开着,随意又随性,好不自在。蹲下身,像与心爱的人相会,心怀一种爱怜,满含柔情地将她凝视,低下头,用脸颊轻轻碰触她柔软的叶,小小的花。有一种感觉在身体里弥漫,满心花开到微醺。醉眼看花,那花儿似乎懂我的心思,朵朵娇羞投我怀,只是依偎,只是无言。
风中送来一缕香!
这花,太让人怜惜与她的相遇,太让人珍重与她的相知,于是,放下纷扰之心,与她面对,哪怕只是面对,也痴心,也肃然。
只为了不辜负这番相遇。
四
潮湿的苔藓,匍匐,绵延,把那暗的绿,一点一点,不事张扬地铺陈在那些崖壁、林地和山岗之上,厚实而松软。用手轻轻一捏,满把的水。
潺潺细流,从脚底下,草丛里,石缝中,从这里,那里,跳窜而出,清粼粼,闪亮亮。忍不住探了身去捉它,这顽皮的,哪里又捉得住,生生从你的手指间,一躲,一闪,就不见了,但见远处蒲草摇曳,依稀弦动筝鸣。
这水,不爱是不行的。
有时是缓缓地流动,水中游鱼与五色砂石看得见,逐水而流的片片红叶看得见,还有那投影在水中的朵朵白云也看得见。喝一口这水,清冽甘醇,至心胸,至肺腑,至灵魂,五脏六腑都被这水浸染了,这一汪清泉,似乎已经流走在身体的每一个部位,甚至听见它在脉管里哗哗奔跑的声音。
站在水边,看这水缓缓流走,舍不得她去,却又只能看着她去。如同心爱的人。她转身,你心痛,她离去,你痛了又痛。
积水成潭,大潭小潭,一个连一个。翡翠般的绿,处女般澄澈、明净、静谧,看得人心神俱醉。却又不敢妄动,甚至不敢生出一份俗世的念头,怕亵渎了她的圣洁与美好。
最经典的莫如巨石之上那一只美人目,何来秋水一泓,盈满眼眶?这样的眸子,看你一眼,灵魂里所有的不洁都会被净化。
这水又是刚烈的。她奔跑着,不知畏惧,永往直前。它从山崖上跌下,身影化作一帘飞瀑,她从巨石上滚过,不惜跌得粉身碎骨,她从峡谷中穿越,劈开所有的羁绊与阻挡。那种壮美,那种纵情,那种恣肆与狂野,只让人想要呐喊,想要倾诉,想要设桌于此,来几笔狂草,想要温一壶老酒,喝它个酩酊。然后变成一个多情的少年郎,明朝披发弄扁舟,去追那日头,追那星光。
向坝的慢调生活
竹溪的乡镇,大约向坝最有名气了,有客人到竹溪来,当地人总是会热情地邀请,去向坝看看吧。仿佛向坝就是那道待客的好菜。
向坝,她险峻幽深的长峡景色,她广阔平坦的高山草甸,她青山环抱的小小盆地,她川腔川韵的边地风情,她阳光淬染的优美民歌,她豪爽热情的纯朴乡民,她从容雅致的慢调生活,构成了一个人们向往的世外桃源。于是,藏在大山皱褶里的这个小小地方,不因其山高路远而让人望而却步,倒是勾起人们的好奇与向往,跋山涉水去一探她的究竟,一睹她的芳容。
向坝不大,乡政府所在地在向家坝,坝子不大,东西长不过十多里,南北宽不过一公里,中间一条小河自西向东,款款穿过整个坝子,河岸边杨柳依依,小桥流水。住在两边的人家有事了,就隔着河喊一嗓子。坝子四周是山,座座都是高山,连绵不绝,山牵着山,岭接着岭,将一个小小坝子团团围住,住在坝子里的人,被大山轻轻揽在怀里,舒适、安逸。
坝子不大,却是水旱都宜的良田,春天种油菜,一坝子的油菜开花,一坝子的金黄,一坝子的花香,一坝子的蜂舞蝶唱。一个个乡村院落,粉的桃花、白的杏花,也都开得灿烂,点缀在其中,那种原生态的美,让人心驰神往。
那个坝子,也是种稻的,栽秧的时候是一道风景,秧田里,小伙子们像扔手榴弹一样,准准地把一个个秧把子从空中抛过,躬身栽秧的姑娘们,露出身后细白的小腰,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们的印花小布衫,惊起一声声娇嫩的嗲骂。一行行青青的秧苗,宛若一行行写在大地上的诗,五言、七言,抒着天地的情。秋天稻子成熟了,也是金黄,那金黄被风吹成浪,一浪推着一浪,整个坝子就仿佛是一匹黄色锦缎,在舒缓地飘动,美得那般惊心,那般奢华。
稻米产量不高,但海拔高,品质优,比贡米、香米都好得多,一坝子的大米养一坝子的人,个个长得桃红杏白。坝子四周的山上有特产,木耳、香菇、桐油、生漆,让坝子里的人富足而安逸。上天赐予向坝人这样一个坝子,已经得天独厚让人羡慕了,可这还不算,十八里长峡风光那才让人叫绝。十八里长峡亦是巴山的一部分,它是整个竹溪乃至十堰绝无仅有的一处山水奇景。长峡有多奇,难以用语言尽述,只觉山如刀劈,劈开一道道裂缝,有的地方老鹰歇不住脚,走兽过不了身。水从裂缝中勉强挤过,被拧成一串串银白的珠琏。峡谷中古树参天,珙桐、楠木,还有好多珍稀物种,神奇地在这里成片生长,这般富有的一片自然山水犹如天赐。越来越多的山外人来这里探秘,享受这里的自然风光。
长峡的尽头是双桥,是谁这般浪漫,在咫尺之间竟然造出两座相依相望的廊桥。向坝人懂得一张一弛的奥妙,游历过长峡的险峻,到了这里,一定要让神经做个舒缓的停顿。不到双桥上走走,恐怕要辜负这一片美景了。双溪浅浅缓缓,游鱼水中逗趣,村姑溪边浣衣,老牛岸边吃草,农人桥上歇息,廊桥上,凉亭里,习习凉风,微微花香,怎不让人与山水同醉。
别以为游过了十八里长峡,你就可以说领略了向坝的山水胜景,往前走,曲径通幽处,又是另一番桃源美景。在高山的高山上,在云彩的云彩上,竟然是梦幻一般的高山草甸,那些花呀绿呀,那些牛呀羊呀,那些村庄呀农人呀,被云彩托举着,宛如泊在空中。你来了,你一定欢喜得张开双臂扑进这自然的造化之中,转身忘了前尘往事。此刻,你是谁,你就是天人,你就置身于天外之都。
如此,已是道尽了向坝的好吗?哪里啊,说向坝,如果不说那条纵横川鄂如今蔓草丛生的古盐道,你就无法真正了解向坝人生命的底色和那些曾经的精彩与浪漫。
四川巫溪大宁盐厂,繁华数千年,其生产的优质井盐自川鄂交界的巫溪大宁厂走陆路经白鹿,入湖北向坝双桥,穿越十八里长峡到竹山、房县,然后到达老河口,再经水路远销到汉口。山高路遥,野兽出没,餐风饮露,古盐道是何等的凶险!可当年川鄂两地的男人们却常年出没于高山密林、峡谷幽涧之中,多少挑夫背夫奔走在这条道上,死在这条道上。
有离别就有牵挂,有相遇就有相知,陌上花开,四月春深,郎与妹长峡相送,高山相望,转过一山又一水,心上的人儿,一去月半,入四川,下老河口,怎能不高峡相望,隔河歌唱,长夜相思入梦乡。那密林深处的驿站,那小桥流水的村寨,都曾留下那些男人女人的恩怨佳话。川鄂两地边民共同演绎着古盐道上的时光骊歌,一个个痴男怨女的故事代代繁衍,即使日子老去,心中不老的情感依然炙热,温软的回忆让歌咏依然甜蜜,生生世世的期许,岁岁年年的守望,都是不老的歌谣。浪漫的向坝民歌浸润着古盐道的爱与情。也许哪一天兴致所至,你也会打起背包,去沿着古盐道走一遭,去唤醒那些沉睡的记忆,去寻找遗落在那条古盐道上的神秘往事。
向坝人的浪漫是骨子里的,爱唱情歌的向坝人,自然是要把日子认认真真地过,从容不迫地过,有滋有味地过,注定要将慢生活的节奏进行到底。你见过向坝人家的房前屋后吗?那才叫个讲究,家家户户房前有庭院,房后有竹林,屋里屋外拾掇得干净、整洁、舒服。你看那房檐下,大蒜、辣椒、苞谷都编成了辫子,一串一串挂在檐下,那不是显耀生活的富有,那是过日子的精心与精致。向坝人好客,粗茶淡饭经那一双巧手,立即就不一般。曾见过向坝乡的一个厨师切的土豆丝,丝丝如发,能穿过针眼。向坝人做的腊肉是用柏树枝子认真熏过的,味道那个好吃,香味那个独特,没有地方能够相比。向坝人喜好蒸盆,用整只的鸡配整只的腊蹄子,再加鸡蛋饺子,文火慢慢炖一个晚上,那个滋味,没齿不忘。此外还有糍粑呀,浆粑呀,甜浆饭呀,这些随意而温暖的吃食,让人真切地体味到那里的日子,那里的气息。
向坝人一天只吃两顿饭,每天上午九、十点钟吃早饭,喝早酒,鸡子上笼的时候吃晚饭,喝晚酒,那是雷打不动的。饭要吃好,酒要喝好,不能马虎,不可马虎。无论山外的日子怎么快速地变化,向坝人自己的时钟依然那样滴答、滴答、滴答地走,日子在开门与关门之间悠然走过。
因为懂得生活,所以日子过得精彩。能精心地做一个蒸盆给你吃,除了热情好客实在之外,还有向坝人对生活的热爱,对生活的品味,向坝人不急不缓,一定要把平常的日子过出不平常的滋味。人养山,山养人,向坝人品正貌端,眉清秀,神清雅,大约是巴人的标版了。女人没有风摆杨柳的妖娆,有的是一低头的娇羞;没有横草不拣,竖草不拿的懒散,有的是青菜、南瓜、萝卜、豆角,行是行、块是块的精致。男人呢,也是不张扬的,只管去做事,只管恋着家和老婆,不躁动,不妄想,不野心勃勃,不拼死拼活,山外头的那些精彩,似乎只是传说,难以诱惑,难以改变。动不了,乱不了他们平静的内心。这样的日子少了鸡飞狗跳,少了惹是生非,家家户户都是和和顺顺的,都做着自己能做的事情,能做的事情都做得好。这样的日子才有闲心,一砖一瓦筑成一院一房。向坝人把满足和快乐放在第一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要什么。与其说他们是浪漫的生活,还不如说他们是理智的生活。因为懂得不要什么,比懂得要什么要重要得多。生活原本都是简单的,我们想要的太多,所以我们不快乐。
置身向坝,山堂水殿,飞翠流花,炊烟袅袅,这里是大自然的画廊。这里山是山的模样,水是水的姿态,向坝人不造庙,不供神,不自以为是,不自作聪明,深深敬畏这一方自然山水,对这方神秘幽境,只做小心呵护。唯其如此,才得以保护,这绿野森森,这照花掩竹小溪流,皆是自然之原貌。这和很多地方积极开发旅游资源,处处粗制滥造人造景观,牵强附会无聊传说相比,向坝人这种看似消极的慢速的,却是科学的,理智的。有些东西,失去就不可重来,有些东西,保护比开发更重要。自然是人类的,人类是自然的,我们当把设置了山门的自然还给自然才是啊。
倒是从向坝走出去的杰出企业家曾宪云先生,一往情深地把数百万资金拿来给家乡建学校,小小的向坝,人口不多的向坝,享受的却是发达地区不可能比拟的教育资源。高踞云盘包上的向坝中学,还有那两棵参天古树,早已成为向坝人的精神图腾。
向坝人且歌且行,生命里流淌的是诗意的美,只有到了那样的环境里,那样的人文之中,你才能执着于诗意地生活,而不执着于向生活索取。走进这个美丽的地方,岁月在这里驻足,凝结成时光的琥珀。你会感叹,这里的人们有一种感人的超人的淡定。
责任编辑:郑 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