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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景这边,民俗风情
——论王蒙长篇小说《这边风景》中的民俗描写

2016-03-19王苗苗

安康学院学报 2016年2期
关键词:王蒙伊犁民俗

王苗苗

(陕西师范大学 文学院,陕西 西安 710119)

风景这边,民俗风情
——论王蒙长篇小说《这边风景》中的民俗描写

王苗苗

(陕西师范大学 文学院,陕西 西安 710119)

《这边风景》以逼真细腻的描写再现了1960年代初新疆伊犁农村的生活状况,其中丰富的民俗描写在作品中形成了一个具有单独表意功能的序列,并与小说人物形象的塑造、故事情节的展开等交相辉映,以此凸显民俗的生活魅力与艺术魅力。

《这边风景》;民俗;人物塑造;情节发展;可读性

王蒙的长篇小说《这边风景》酝酿于1972年,定稿于1978年,历经曲折,最终于2013年由花城出版社出版,并于2015年获得第九届茅盾文学奖。视新疆为第二故乡的王蒙,在这部小说中倾注了对新疆人民和这片土地所有的爱。小说以1960年代初的新疆伊犁为叙写对象,民俗描写散见于各章节,丰富多彩的新疆风俗画面原生态展现,使得这部作品表现出浓厚而又略显神秘的地方色彩,别具一格。

“民俗,即民间风俗,指一个国家或民族中广大民众所创造、享用和传承的生活文化。”[1]因此,民俗兼有文化与生活两重身份,在一个国家或民族中发挥着重要作用。文学家利用小说来反映社会生活、表达自身感情时,必然会在作品中涉及到当地的种种民俗。王蒙在《这边风景》中巧妙地穿插了丰富的民俗描写,使之成为整部小说富于意义的一部分,对作品内蕴的生成起有重要的作用。

一、民俗描写有助于人物形象的塑造

塑造鲜明的人物形象,将人物作为沟通时代、读者的一种工具,是优秀的叙事作品常用的方法之一。在《这边风景》中,为塑造个性鲜明的人物形象,作者使用了多种方法,有语言、动作描写,有他人的间接叙述,也有作者的直接叙述,但民俗描写的作用不可忽视。

“小说中的人物塑造离不开环境描写,而环境本身就蕴涵着固有的民俗风情因素。”[2]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以日常习俗、宗法制度等为基础,性格的形成要受到外在环境的制约。因此,小说家在创造优秀的文学作品时,必须首先熟悉自身的生存环境,并将其作为小说创作的依据。王蒙凭借他作为作家的敏感和匠心,借助于丰富、生动的民俗描写,展示了人物的生存环境,即1960年代初新疆伊犁的自然环境与社会环境,创造出这部真实反映农村生活的小说,并在此基础上彰显出人物的地域性格。

自然环境是民俗文化产生的基础,民俗文化是对自然环境的另类呈现。小说从民俗的角度对自然环境的呈现富有地方色彩,往往具有异质性和神秘性。具体到《这边风景》中,作者时不时地插入一些岁时节令的描写,例如对麦收季的描写,以及对冬季围着火炉剥玉米粒的描写等,将当地夏季酷热、冬季严寒的气候特征另类展现在读者面前。除此之外,还有对人物服饰、房屋设计、饮食习惯等的描述,这些描写都从侧面反映出当地的自然环境。与自然环境相呼应的是小说对社会环境的描写,小说通过民俗反映出的社会环境可以是当地所独有的,也可以是当时整个社会所共有的。王蒙在《这边风景》的写作过程中,尽量淡化意识形态的影响,给读者呈现出一种和谐的温暖的农村景象,尽量避免讲述政治因素给这一地区人民带来的影响。但毕竟生活在那个年代,不可避免要受到一些影响。例如第54章对冬季天气的描写,冬天向来给人一种万籁俱寂、萧瑟、荒凉之感,而在小说中却恰恰相反,营造出一种充满希望的气息,这实际上是对当时社会环境的一种暗示,文件下来了,预示着所有的冤假错案终于要平反了,所以在这一章节中到处洋溢着积极乐观、充满希望的描述。

“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新疆伊犁的环境必然造就出当地人独有的地域性格。民俗作为地域生活文化的一种载体,不但展现为人物的生存环境,更重要的是在此基础上表现为人物的地域性格。作品中的定亲、婚礼以及葬礼习俗,都典型地彰显了新疆伊犁人民的地域性格。例如小说对雪林姑娘和艾拜杜拉婚礼的描写,雪林姑娘虽是二婚,但村民们还是尽可能地给他们提供帮助,给予他们最真诚的祝福。婚礼上的习俗典型地体现了新疆伊犁农民们朴实、善良、助人为乐的地域性格。雪林姑娘是作者倾力塑造的一个人物形象,在作品中有专门的章节介绍,作者将雪林姑娘看作是善良、美丽、单纯的化身,这一典型形象也从侧面反映了王蒙对伊犁地区女性形象的赞美。

整部小说的叙述口吻与叙述对象的内在精神之间存在着一种对应关系。作者的叙述,平平淡淡、不惊不乍、不慌不忙。与之相对应,伊犁的农民虽然物质上贫穷、困厄,但是他们不抱怨、不气馁,坦然面对。政治风暴似乎对这一地区的农民没有丝毫的影响,王蒙通过这种平淡的叙述把他对伊犁的一片深情沉稳地传达出来。人物的生存环境以及地域性格,以民俗的方式展现出来,更具真实性与亲和力,更生活化,让读者潜移默化地感受到小说中人物的生存环境与性格特征。整篇小说读罢,小说中人物的生存环境与性格特征虽未刻意捕捉但却尽收眼底,历历如在眼前。

二、民俗描写有助于推动故事情节的发展

“长篇小说不能像短篇那样用一个或几个民俗事象来构成小说情节结构的主线,但用民俗事象参与构成小说的总体情节结构,推进中心情节的发展,却是大量存在的。”[3]叶振忠在一篇论文中特别提到了王蒙的新疆民俗系列小说对民俗这一作用的继承、发展和突破。当然,并非所有的民俗事象都能推进小说情节的发展,也并非所有的作家都能娴熟地运用这一写作策略。抛却王蒙的意识流小说不谈,他的新疆系列小说在这一方面可谓是炉火纯青。

具体到《这边风景》中,小说围绕伊力哈穆展开故事情节,他是那一时代正直善良的农村干部的典型代表,他生活的农村是那一时代农村的缩影。作品中大量的民俗描写对推动以伊力哈穆为中心的故事情节的展开具有重要作用。小说第17章关于麦收有大篇幅的描写,先介绍该地麦收的一些特点,之后是关于麦收之前的准备工作以及与之相应的民俗描写,维吾尔歌曲以及当地农民信仰的一种养生之道贯穿期间。从后续情节发展来看,正是此时的麦收活动,才使得之后的故事情节的发展显得理所当然。这一系列的民俗描写对情节发展的推动作用功不可没。

此外,小说在叙述其他人物的故事时也加入相应的民俗描写,小说第14章在讲述泰外库和赖提甫相识时就融入了一些维吾尔人的相处之道,招待萍水相逢素不相识的人,维吾尔人表现出高度的热情。这一精神特质在泰外库这一赶车人身上更是体现得淋漓尽致,因此才有了随后的泰外库被骗的情节。

小说的三要素人物、情节与环境是相互交融、相互渗透的,民俗描写对三者的作用也不是绝然分开的,对人物的影响必然会投射到情节与环境上。我们通过小说时不时地可以感受到王蒙关于当地民俗细节的描写,这些描写一方面作为民俗的补充,使得民俗作为一个单独的序列更加完整。另一方面,对于人物内心世界的刻画以及故事情节的推动也起有重要的作用。

民俗是一个地方民众独有的思维方式和生活方式的体现,小说以诸多细节的形式展现民俗,寄寓着对当地独特文化和心理的透视,这些细节描写有着很深刻的典型意义。通过对民俗细节的分析,读者可以清楚地了解到作者的写作意图,走进作者所描绘的小说世界中。王蒙在《这边风景》中恰如其分地运用了民俗细节描写这一方法,特别注意选取、提炼一些具有地方特色的民俗细节,精雕细琢,把人物的内心世界刻画得淋漓尽致,同时也推动了故事情节的发展。

小说第38章对阿卜都热合曼和伊塔汗粉刷房屋这一民俗细节进行了详细描写,阿卜都热合曼为了粉刷房屋起了个大早,并且叫醒了还睁不开眼睛的伊塔汗和13岁的孙子塔西。之后大篇幅描写阿卜都热合曼抖毡子以及伊塔汗粉刷墙壁一事,对二人无比娴熟的技巧大加赞扬,毫不夸张地赞扬伊塔汗刷房子的技巧超过了伊宁市以刷房而著名的俄罗斯族女人。这一民俗细节的描写并非作者信手拈来,而是深思熟虑之后的艺术呈现。老两口因为要迎接四清工作队的同志,快乐地忙东忙西,此时二人的内心无比的兴奋、充实,他们深感荣耀地为四清工作队的同志收拾房间。这一民俗细节由此成为二人内心情感的一种表征,也推动了后文章洋等人入住以及搬走、对伊力哈穆的歪曲冤枉等情节的发展。

为真实再现新疆伊犁农村生活的全貌,王蒙将新疆地区的各种民俗事象完整地呈现出来。小说中大量的民俗描写与情节发展作为小说中两条独立的线索共同存在于文本中,同时,民俗描写又对情节发展起有重要的作用,除了推动情节发展,还对情节展开起到调适、粘聚的作用,我们在研究民俗文化的文学价值时不应也不能忽视这一方面。

三、民俗描写强化了小说的可读性

具有可读性,是一部小说获得读者青睐的必要因素。可读性,不仅指作品中的字、词、句如何含义深远、引人深思,更重要的是读者与作者在作品中达成潜在对话,也就是哈贝马斯提出来的交往行为理论。作者与读者借助于作品这一媒介拉近距离,王蒙的这部小说正是如此,让读者读起来感到亲切、没有距离感,作品中大量的民俗描写吸引着读者的眼球,就像亲身走进作者所描绘的世界一样。他不仅描述了1960年代初新疆伊犁的农村图景,而且呈献给读者一幅幅色彩斑斓的民俗画。通过这些精彩纷呈的民俗描写,大大增强了小说的可读性。

《这边风景》叙述的故事发生在1960年代初,作品中随处可见的民俗描写从侧面展现了新疆伊犁1960年代初的农村状况。1960年代是一个意识形态占据统治地位的时代,政治影响渗透到生活中的方方面面。而王蒙的这部小说旨在淡化政治因素,生活化、原生态地再现新疆伊犁的农村画面。通过这种叙述方式,王蒙不仅展现了那一时代的林林总总,更增添了一种天涯若比邻的亲和力。

小说第49章中对新疆特产——馕的介绍,可谓详细之至:

馕,是用小麦粉或玉米粉、高粱粉做成面团,发酵后烤制而成的。其中的白面馕种类很多,从大小和形状可分为:微馕……小馕……大馕……商品馕……窝窝馕……椭圆囊等。

馕的烤制是在土炉中……

打馕,是一件大事,这首先是因为它是集中搞,数量大……其次,馕的制作带有一点风险性……还有……还有……

所以,打馕,是一件盛举,是过节也是战斗。一家打馕,四邻瞩目,一家馕热,四邻品尝。共同评论,总结经验,分享打馕成功、大家称赞的胜利的喜悦[4]。

小说是在讲述雪林姑娘和米琪儿婉给杨辉打馕时,穿插进这一民俗细节描写的。这一描写对于新疆本地人来讲有着异常的熟悉感,读完后甚有亲和力;对于外地人来讲,可增加对这一特产的了解程度,也有助于增加小说的亲和力。对于熟悉该地文化的读者来说,会获得一份印证认同的“天涯若比邻的广大亲切”,对于一般的读者而言,拓展了知识面而且也补充了自己的人生经验,这种亲和力的体现,是作品能够吸引读者的重要原因之一。

为强化小说的可读性,除了让读者获得亲和力,还必须加入一些趣味性的叙述。《这边风景》中就加入了一些当地的民歌、顺口溜等,同时疏密相间的民俗事象的叙述与穿插也可以增添小说的趣味性。小说对重要人物的婚礼和葬礼都进行了描写,对二十四节气以及与之相对应的农事安排也都有描述,特别是对人们的衣食住行以及各种建筑不惜笔墨地进行了大篇幅描写。但由于作者在整体上采取疏密相间、错落有致的描写方法,不但让众多的民俗描写不重复、不累赘,反而增添了小说的趣味性,强化了小说的可读性,展现出民俗本身的文化魅力与生活魅力。

作为一部立足农村,展现农民生活的长篇小说,《这边风景》向我们展示了新疆地区富有神韵的民俗人情,描绘出一幅幅富有乡土气息的风俗画面。所有的人都生活在一定的民俗氛围中,并且受到该地域民俗文化的影响。这些丰富多彩的民俗描写在小说中有着相同或不同的作用。分析这些民俗描写,有助于我们把捉到小说的独特意蕴。

[1]钟敬文.民俗学概论[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98.

[2]刘盛昌,朱俊亭.《红楼梦》的民俗描写与人物塑造[J].民俗研究,1992(4):37.

[3]叶振忠:民俗文化在现代小说创作中的作用[J].中南民族学院学报,1999(4):81.

[4]王蒙.这边风景[M].广州:花城出版社,2013.

【责任编校朱 云】

The Analysis on Folk Custom in the Novel—Zhebian Fengjing

WANG Miaomiao
(School ofChinese Literature,Shaanxi Normal University,Xi’an 710119,China)

Zhebian Fengjingreproduces the rural living conditions in Yili with vivid detail desperations.Rich local customs in novel have formed a complete sequence alone.Those customs with characters and the development of the story jointly exists in the works.This description witness the charmoflife and art offolk custom.

Zhebian Fengjing;folk custom;character model;plot development;readability

I207.425

A

1674-0092(2016)02-0055-03

10.16858/j.issn.1674-0092.2016.02.013

2015-12-07

王苗苗,女,山西临汾人,陕西师范大学文学院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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