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来西亚净选盟运动及其影响
2016-03-19刘勇
刘 勇
(洛阳外国语学院亚非系 河南洛阳 471003)
马来西亚净选盟运动及其影响
刘勇
(洛阳外国语学院亚非系河南洛阳 471003)
净选盟;马来西亚;大选;威权;民主化;民族问题
从2007年到2015年,马来西亚净选盟运动一共发生了四次,参与人数逐渐增多,影响力越来越大,它直接导致执政党国民阵线在2008年和2013年的两次大选中成绩逐次下滑,并影响到了其执政地位。纵观历次净选盟运动,民族不平等是其发生的根本原因,威权统治是其发生的主要原因,而大选的“不公正”则是其发生的直接原因。它的发生促进了马来西亚的政治民主化进程,但也会造成民族隔阂的加深,因此净选盟运动的未来发展将会极大地考验组织者的智慧。
净选盟(BERSIH)全称“干净与公正选举联盟”(Colition for Clean and Fair Elections),是马来西亚的一个非政府组织,它策划和实施的社会运动——净选盟运动对马来西亚政治产生了深刻的影响。净选盟的出现使马来西亚政坛发生了一系列显著变化,反对党在长期被打压的情况下又展现出了新的政治活力,在2008年和2013年的大选中支持率逐渐增高,国会席位也逐年增多。在世界民主化的大背景下,这一社会运动方式对马来西亚民主化的影响不可估量。
一 净选盟运动简介
(一)净选盟的历史与领导架构
净选盟的前身是2005年7月成立的选举改革联合行动委员会,它的成立是为了促进马来西亚大选的改革。2006年9月,该委员会在吉隆坡召开了选举改革研讨会,并在会后发表了联合公报。经过一系列的筹备活动,同年11月23日,净选盟在国会大厅正式成立。它成立的直接原因是人民对国家在2004年大选中所暴露出的种种弊端不满,认为是选举体制的不足造成国民阵线(以下简称“国阵”)在2004年大选中只获得了64%的支持率却赢得了91%的议席。成立之初,净选盟发言人提出了联盟的三个短期目标——使用不易褪色的水笔,废除邮寄投票,更新选民册,以及三个长期目标——公平的媒体使用权、合法的竞选活动和独立的选举委员会[1]。反对党伊斯兰教党、民主行动党和人民公正党的领导人以及一些非政府组织的领导人参加了净选盟的成立大会,除了上述反对党之外,净选盟在成立初期还包括其他25个非政府组织。组织者除了提出政策目标和要求之外,还将黄色确定为净选盟运动的主色调,因为黄色在世界上代表自由社会运动的颜色,因此净选盟运动又常常被称作“黄潮”,参与人群被称作“黄衫军”。除此之外,净选盟还设立指导委员会,由部分反对党领导人和非政府组织负责人任委员会委员,马来西亚职工总会的会长赛沙里尔任净选盟发言人。
2007年11月10日,净选盟举行首次运动,反对党领袖安瓦尔、哈迪阿旺和林冠英等成为运动的积极分子,吸引了媒体的大量关注。运动后,净选盟组织者为了体现运动的非政府属性,提出联盟的非政党化,弱化了反对党在净选盟中的组织作用,加强净选盟内部组织体系建设。为了体现出与第一次净选盟的不同,新的组织称作净选盟2.0,净选盟2.0发展至今一共包含92个非政府组织[2]。在净选盟2.0的第一届指导委员会中,前马来西亚律师协会主席安美嘉以及马来西亚国家文学家萨玛赛义德受邀共同担任指导委员会主席,现任主席玛丽亚·陈任指导委员会委员。净选盟2.0所有委员会职务都由非政府组织人士担任,以体现其不偏向任何一个政党的特性。此后,2013年11月选举的第二届指导委员会和2015年11月选举的第三届指导委员会主席都是玛丽亚·陈[3],她是2007年净选盟组织中的非政府组织代表人,在第一次运动结束之后于2008年接管了净选盟指导委员会并于2009年入选委员。她曾邀请安美嘉加盟净选盟2.0,安美嘉后来成为净选盟2.0和3.0的协调人,在净选盟组织中享有极高的威望[4]。随着净选盟2.0组织构架的逐渐发展成熟,其指导委员会包含主席、署理主席、财务总管、国家代表,以及分别来自沙巴、砂拉越和马来半岛东部、南部、中部、北部等区域各一名副主席(分别负责所属区域的政策宣传和运动动员任务),而雪兰莪社区觉醒机构*雪兰莪社区觉醒机构是马来西亚非政府组织,主要关注妇女和儿童的人权问题,玛丽亚·陈为其现任主席。则作为净选盟2.0的秘书处,时间为2011—2015年[5]。
(二)净选盟目标和历次运动概况
净选盟2.0基本确定了八个运动目标:(1)及时更新选民名册;(2)改革邮递投票;(3)使用不褪色墨水;(4)至少21天的竞选周期;(5)自由公平地使用媒体;(6)加强公共机构建设;(7)停止腐败;(8)停止肮脏政治[6]。除此之外,净选盟运动还根据历次运动发生前的国家政治经济状况提出一些其他的政治诉求。例如在净选盟4.0时组织者就根据当时的国家政治经济情况提出了透明、清廉的政府和拯救国家经济的目标。
第一次净选盟运动发生在2007年的11月10日,组织者称净选盟运动将是一系列长久的运动,直到选举体制发生根本性的变化为止[7]。净选盟官网引用“当今大马”(Malaysia Kini)网站的报道称,净选盟运动大约有4万人参与,原计划先到独立广场游行,然后再前往国家皇宫请愿,在警方封锁通往独立广场道路的情况下,人们兵分四路在各反对党领导人的领导下,直接前往国家皇宫向最高元首请愿,其中反对党领袖安瓦尔和哈迪阿旺还在国家皇宫前发表了简短的讲话[8]。2011年7月9日,净选盟2.0运动在主席安美嘉和萨玛赛义德的带领下继续进行。在运动前,尽管两位主席提前觐见最高元首并就和平集会得到了最高元首的首肯,运动仍然受到警方的极力阻拦,并发生了冲突,导致警方逮捕1667人。运动过后政府和警方受到了来自多方的批评[9]。
2012年初,净选盟2.0声称对即将到来的大选的公平性感到担忧,因此决定在4月28日举行净选盟3.0运动,再次提出了由净选盟2.0组织所确定的八个目标。大约25万人参加了运动并在独立广场以静坐抗议的方式进行,但是警方仍然没有同意集会申请,并通过设置路障和喷水的方式驱散集会人群,最后双方发生冲突,512人被警方逮捕[10]。2015年国际经济形势低迷影响了马来西亚经济发展,令吉汇率跌破新低,加上首相纳吉爆出一马公司和7亿美元的政治献金丑闻,净选盟3.0决定于8月29-30日在首都吉隆坡和砂拉越州的古晋和沙巴州的哥打基纳巴鲁三个城市举行净选盟4.0运动。运动共吸引了大约50万人参加,从29日开始直到30日晚一共经历了34个小时,是历次净选盟运动中活动时间最长的一次,也是最和平的一次。虽然运动并没有得到警方的批准,但是运动没有造成冲突,警方也并未在现场逮捕集会人员[11]。马来西亚前首相马哈蒂尔和夫人都出现在净选盟4.0运动中,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强烈反响[12]。
二 净选盟运动的原因
(一)民族不平等是其发生的根本原因
净选盟运动是以大选改革为关注对象的社会运动,组织者是独立的非政府组织机构,提出的直接目标是大选改革抑或政治改革。但归根到底,政府从独立以来一直存在的民族不平等是运动发生的根本原因。追根溯源,民族的差距从殖民时期已经产生,殖民者“分而治之”的政策为后来的民族矛盾埋下了祸根。独立以后华人继续保持在经济领域的优势,而马来人也继续在政治领域发展,但是随着华人政治诉求的提高,民族问题开始凸显。政府为了提高马来人在国家经济中的地位,制定了一系列措施以保证马来人的特权,但同时却限制华人在政治领域的发展,限制华人参政议政。历史上,马来西亚民族问题曾经导致了新加坡的分离以及“5·13事件”的发生,但是由于族群政治的缘故,民族问题并未得到有效的缓解,反而加强了政府的威权统治,同时政府则寄希望于通过推动经济的发展来掩盖民族之间的矛盾。通过一系列经济发展政策,马来西亚实现了35年左右的经济快速发展,但是民族问题并没有随着经济的发展而解决。随着20世纪末期以来国际政治强人的持续下台以及世界民主化的发展,人们对政治改革以及民主的诉求越来越强,而这也为净选盟的产生做好了铺垫。由于政府长期被马来人精英阶层所主导,绝对的权力造就了绝对的腐败,政府的腐败问题也越来越严重。针对政府的腐败,如前所述,当2005年选举改革联合行动委员会成立时,他们认为只有从选举体制上实现根本的改革才能扭转马来西亚的这一政治局面,因此净选盟应运而生。随着净选盟运动参加人数的日益增加,政治改革的呼声越来越大,马来西亚政府也承受着前所未有的改革压力。综上所述,各民族不平等和发展不平衡造就了马来人特权,马来人特权和族群政治则推动了政府的政治威权,而威权导致了政府的腐败,大选的腐败又直接催生了净选盟运动的发生,因此民族的不平等是净选盟运动发生的根源。
(二)威权政治体制是其发生的主要原因
关于马来西亚政治体制的讨论观点众多,笔者认为其中选举型威权主义或者竞争型威权主义的描述比较恰当。这种体制的主要特点是:存在一党独大的政府,反对党受到限制;虽然有一人一票的选举,但选举受到限制;在权力结构上,一党独大政府与国家难以区分[13]。威权体制通过选举这一合法的“外衣”长期存在,但是因为选举的不确定性,威权体制存在改变的可能性[14]。这一情况在马来西亚的具体体现是国民阵线长期执政,反对党受到打压,选举委员会等机构长期被政府控制,这使得国阵能够在历次大选中通过高票数获得组建政府的机会。虽然大选的存在一定意义上决定了威权基础的不稳定性,但是由于威权政府内部较强的自我调节能力,威权这一看似不稳定的体制在马来西亚实现了持久的存在。动摇威权政治最大的武器——大选掌握在执政党的手里,反对党没有通过制度化政治推翻执政党统治的更为有效的方法,因此只有采取社会运动的方式来对执政党威权提出挑战。
政治机遇论认为,当政治体制发展到一定阶段,出现改革的政治机遇,社会团体就会动员起来,试图通过社会运动影响政治生态。通常政治改革需要内部因素为主、外部因素为辅的共同作用,其中外部因素主要来自国际民主化的发展和舆论的示范以及国际力量的推动,而政治机遇论主要强调内部因素的影响。关于社会运动的发生条件主要有三个方面:首先,政治体制必须达到相对的开放程度,一个绝对开放和绝对封闭的政体下社会运动发生的可能性都比较小;其次,拥有体制内稳定的精英盟友;第三,就是考虑国家的镇压能力和镇压倾向[15]。当以上条件都具备时,社会团体通常认为政治时机成熟,可能通过抗议活动改变自身的地位。净选盟运动的产生正是在这样一个政治机遇下,加上21世纪以来国际民主化浪潮的推动,马来西亚的威权统治已经有所松动并处于自我调节的趋势,马来西亚半开放的威权政治体制当中,已经出现主动改革的苗头,但民主化发展还不成熟。加上反对党联盟作为净选盟运动的精英政治盟友,进一步增加了运动成功的可能性。同时从政府层面来说,政府虽然具备一定的镇压能力,但是镇压的可能性较低。因此威权统治是净选盟运动发生的政体基础,人们看到了威权体制改革的必要性、紧迫性和可能性,因此发生了一系列净选盟运动。
由于国阵长期把控政府,长期威权下滋生的腐败问题也被反对党所诟病,反对党希望通过净选盟运动来改革政府的执政政策,所以威权政治制度下的种种弊端为净选盟的产生提供了合理的理由。实际上,反对党从执政理念和执政能力来说,并不具备执政方面的优势,但是人民对执政党长期执政所积累的腐败等问题的控诉,对执政党的审美疲劳,以及对国家政治的求变需要都成为反对党的优势。随着中产阶级民主意识的逐渐增强,威权统治的基础被动摇,而净选盟运动则正是促进威权政治转型的具体形式。社会运动作为制度化政治体制的补充,有效地促进了政治制度化的发展水平。它为被长期排斥在政治秩序之外或者处于政治秩序边缘的普通人参政提供了一个具体的参政方式,通过对问题的关注来实现政治上的影响力,改变了过去通过粗泛的选项表达来进行传统的政治参与的方式。净选盟运动以大选改革为出发点,不仅仅是对候选人或者政党简单的赞成或者反对,而是提出了自己鲜明的政治观点——干净和公正的大选,通过对大选问题的持续关注来对执政者进行施压,并期望以此实现其政治目的。因此马来西亚威权体制是净选盟运动发生的主要原因。
(三)对“干净、公正的大选”的追求是其发生的直接原因
净选盟运动的直接目标是“干净、公正的大选”,可以说大选的“不公正”是其发生的直接原因。威权政治需要大选选票的支持,而大选这一民主形式的存在会给执政者的威权统治带来不确定性,政府要想在大选中获得选票,要么采取惠民的政策,通过提高经济发展水平来获得人民的支持;要么通过控制大选,制造选票或者制造政府优势来实现成功选举。前者是正当形式,后者则属于不正当操纵,而反对党诟病的正是马来西亚政府对选举的操控,它们认为政府控制了选举。民主行动党多次抨击国家的选民登记制度,认为其刻意将选民登记复杂化,使一些反对党的支持者无法获得正常的投票权;选民登记制度劳民伤财,其中充斥着舞弊和腐败[16]。针对选民需要在登记之后3个月才有投票资格这一制度,反对党认为只要是马来西亚公民就有投票权,不需要等登记3个月之后才能投票,应该让年满21周岁的公民自动获得选举权[17]。此外,反对党还认为国阵在选民登记中有舞弊的行为,有的选民登记地址不详,造成选民册造假或者出现很多“幽灵选民”,例如有的仅仅写明来自什么镇却没有具体的地址,而有的同一个地址有数百名选民[18]。反对党认为正是这些原因使得国阵拥有很多假票,从而帮助国阵在大选中屡屡获胜。
此外,政府还在选区划分上大做文章,由于马来西亚采取“一区一席”的选举方式,政府在划分选区时,将华人登记多的区域选区划大,而马来人登记多的区域选区划得较小,以此来获得更多国会的议席,因此就会出现华人选区的选民与马来人选区的选民比例是4:1,但是却都选出一名国会议员这种现象[19]。反对党认为选举委员会属于政府,出台的选举制度有失公允,因此长期抗议。大选中媒体的公平使用权也是反对党长期以来的诉求,政府拥有更多的媒体资源来宣传其执政理念和方式,从而获得更多选民特别是中立选民的投票;而反对党则相对来说媒体资源较少,在选举宣传方面就直接居于下风。历次的净选盟运动都以选举改革作为直接的目标,因此追求“公正”的大选是一系列净选盟运动的直接原因。
三 净选盟运动的影响
(一)促进民主化发展
一系列净选盟运动对马来西亚政坛产生了深远的影响。首次净选盟运动之后,国阵随即引来大选的“308政治海啸”。在2008年大选中,反对党得票率从2004年的9.59%上升到36.9%,议席数从21席上升到82席;而执政党议席数也从2004年的198席下降到140席,失去了国会的2/3多数地位,时隔34年之后重新失去优势,同时还失去了吉打、槟城、霹雳和雪兰莪四个州的控制权[20]。净选盟2.0运动之后,政府决定成立特别选举委员会对大选进行改革[21],同时废除《内安法》和《印刷法令》等,从而让人们获得了更大的言论自由和集会自由,这一结果对长期以来追求干净公正的大选和选举委员会改革的净选盟运动来说,算是不小的胜利。净选盟3.0运动后,政府怕影响大选得票率,将大选整整推迟了一年,但是在2013年马来西亚的第13次大选中,反对党联盟——人民联盟(以下简称“民联”)仍然更进了一步。国阵只以微弱的优势战胜民联,其中国阵的总得票率仅为47.38%,而民联的得票率为50.87%,得票率已经超过国阵;国阵在国会的议席也从之前的140个继续下降到133个,民联的议席则从82个议席上升到89个,议席数较2008大选又多了7个[22]。而净选盟4.0运动结束后,马来西亚政府在国际上遭受了历年来最大的负面评价,反对党更是公开要求纳吉辞职,并策划在随后的下议院会议中对纳吉投不信任案,虽然最后并未成功,但是马来西亚政府受到的质疑着实不小。
净选盟运动极大地影响了马来西亚的威权统治,促进国家的民主化发展。在当今信息化时代中,威权体制已经越来越风雨飘摇。从执政党来看,他们已经开始主动地推进威权政治向民主化方向发展,例如作出一些政治改革或推出各种惠民政策,但是这种自发的改革力度太小,无法与人民的民主意识同步。作为一种外力,净选盟运动起到了加速马来西亚政治民主化发展的作用。按照国际普遍规则,政党政治中成熟的民主化至少要经历两次执政党的和平更替。在州层面,国阵与反对党在某些州已经经历了数次的权力更替,但是在中央层面,从马来西亚独立以来国阵已经连续执政58年。在当今世界深入变革的大背景下,随着世界民主化浪潮的不断推动,马来西亚国情发生了较大的变化,像马哈蒂尔一样强势的领导人已不易出现,马来西亚的民主化发展将是一个不可逆的过程。当今的纳吉首相,是马来西亚第二任首相拉扎克的儿子,论政治威望无人能及,但是在当今马来西亚经济发展受阻、马币大幅贬值以及一马公司弊案的影响下,其政治地位仍然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前总理马哈蒂尔公开要求其辞职,他的前副手穆尤丁也在一马公司问题上公开要求其解释,他重组内阁革去副首相的做法也引来了各方的争议,面临着前所未有的信任危机。这也说明威权政治在当今的马来西亚已经失去了市场,人民的民主意识随着经济的发展已经逐渐增强,只有不断向民主方向靠拢才能真正获得选民的支持。而历次的净选盟运动则逐渐推动国家走向民主化方向的改革,推动国家的民主化逐步深入。
(二)激化民族矛盾
随着净选盟运动的逐步发展,净选盟运动的参与者逐渐发生变化。据观察者的统计,第一次净选盟运动,大约80%的参与者是马来人,华人只占15%;净选盟2.0运动中,马来人占60%,华人占30%;净选盟3.0运动中马来人和华人参与者相当;而净选盟4.0运动中华人占80%,马来人和印度人各占10%[23]。随着华人参与人数逐渐增多,马来人人数逐渐减少,运动被人有意歪曲,造成华人和马来人之间隔阂越来越深,不利于民族的融合。由于政党的族群属性,在马来西亚政治问题容易被民族化,一切问题都可能演变成民族问题,严重影响国家的和谐统一。马来西亚民族关系的敏感性,稍有不慎就会和政治联系起来,从而引发民族之间的冲突。净选盟4.0运动之后,马来极端势力土著权威组织(PERKASA)称参与人员大多为华人,将其渲染成华人抗议马来人的运动,随即支持政府的“红衫军”在2015年9月16日举行反华大游行,抗议净选盟运动。这是前几次运动中不曾出现的,前几次运动虽然也出现了运动后包围安美嘉住宅等行为,但是逆向运动并没有指向族群关系。随着2015年9月16日反华大游行的进行,净选盟运动毫无疑问会加剧华马两族的隔阂。
四 净选盟运动的发展趋势分析
(一)影响其发展的消极因素
社会运动会随着政府政策的变化而发生较大的变化,特别是当社会运动的组织者成功进入制度化政治之后,社会运动的发展将会面临较大的不确定性,并且社会运动的组织化程度也会极大地影响到它的发展进程。而对于净选盟运动来说,其参与者的不确定性将会大大影响其未来的发展。从净选盟1.0运动到净选盟4.0运动,组织者主要是非政府组织,反对党联盟则是运动的主要参与者,随着其参与力度逐渐增大,运动的影响力也逐渐增大。笔者认为,作为主要的参与动员者,反对党联盟的变化将会影响净选盟运动的发展。伊斯兰教党是前三次净选盟运动的参与者,但是却成了净选盟4.0运动的反对者,游行示威人群甚至踩踏其主席哈迪阿旺的画像,而净选盟4.0运动后随即发生了马来人的抗议运动。因此反对党联盟的稳固性是影响净选盟未来发展的重要因素,如今原来的反对党联盟——人民联盟已经瓦解,伊斯兰教党则坚决不加入新的反对党联盟——希望联盟,民主行动党和新党国家诚信党与伊斯兰教党已经水火不容,但是人民公正党与伊斯兰教党却继续保持联系。各主要反对党之间关系复杂,净选盟运动很可能会因为马来人政党的退出而变味。伊斯兰教党的退出及马来人参与者的减少,为净选盟的继续发展增加了不确定因素。
根据历次净选盟运动参与者族群比例的变化可以看出,净选盟成立时受到了马来人的强烈支持,相对而言华人参与比较少。但是随着政治改革的呼声逐渐变大,马来人参与比例却逐渐降低。笔者分析认为,净选盟运动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大选改革,即希望推动政府的转型改革,马来人特别是中产阶级马来人作为民主意识率先觉醒的人,大多持支持或者默许的态度,但是随着华人参与人数增多、力度加大,政治改革的目标有向争取华人政治权利转变的倾向。从马来人角度来看,这已经演变成了反对马来人特权保护者——政府的运动,或者说是反对马来人特权的运动。这不仅会影响中产阶级马来人的参与热情,还会引起精英马来人和底层马来人的抵制,因为这部分人是政府的坚定支持者,2015年“9·16大集会”就是最好的例子。随着净选盟运动主要参与者的变化,政治改革需求在向着争取华人权利的趋势发展,这将极大地影响净选盟运动的继续发展,因为人们记忆中的“5·13事件”正是发生在这样一个背景之下。
同时还应该从逆向运动的发展和国家对逆向运动的态度来考察社会运动的发展趋势。社会运动的发生会促进政治民主化的发展,这种外来的改革动力势必引起政府的排斥,因此国家和政府可以通过调节逆向社会动员活动的方式影响社会运动,国家对于逆向运动的态度将会极大地影响社会运动的效果。净选盟2.0运动在提出后遭到了部分团体的强烈反对,其中最为突出的是巫统青年团和土著权威组织,他们声称将会举行反净选盟运动游行进行对抗。虽然政府发布了一份名单禁止净选盟2.0组织者、反对党领导人以及巫青团和土著权威组织的主要领导人参与净选盟运动及其对抗运动,但是并没有奏效。2011年7月9日当天,在政府的堵截和驱散下净选盟运动照常进行,同时巫青团主席凯利也领导了对抗运动,并且也受到了警方的阻拦和驱散,警方最终逮捕了凯利。可以说,净选盟2.0运动时政府对逆向运动的态度还是处于坚决反对的状态。而2015年净选盟4.0运动倡议提出之后,部分极端马来人认为净选盟4.0运动是针对马来人的集会,于9月16日组织了“马来人尊严大集会”,集会甚至提出了“斩首净选盟运动参与者”的口号。出人意料的是,政府不仅同意了此次集会申请,国际贸易和工业部副部长阿末马斯兰和高等教育部长伊斯利德朱索也出席了集会[24]。集会人群身着红衣,高喊着侮辱华人的口号,并且多次冲击茨厂街,声称要抓出踩踏首相画像的人,只是由于警方的提前准备,才没有造成大的冲突。运动结束后,纳吉首相在9月18日发表讲话,称马来人的尊严不容亵渎,如果有谁敢侮辱马来人,马来人将给予强烈的回击,“9·16大集会”就是马来人团结的最好证明[25]。同时,政府各界对于马来人集会也表示出支持的态度。对比上述事件可以看出,政府对净选盟等社会动员运动的反对一如继往,如今对于逆向运动的态度却悄然发生了变化,由反对逐渐转变为支持,甚至有发展为主导逆向运动对抗净选盟运动的趋势。同时净选盟运动被政府逐渐渲染成华人社会运动,将有挑起民族冲突的可能,这为政府的打压带来名正言顺的理由。因此,这一系列因素势必会对净选盟运动的继续发展产生影响。
(二)影响其发展的积极因素
净选盟运动仍然有其继续发展的积极因素,那就是世界民主化浪潮的推动和马来西亚人民对民主化的期盼。马来西亚内幕网(The Malaysia Insider)特约评论员文章《马来西亚能够像缅甸一样进行和平的权力交接吗?》[26]一文分析了马来西亚国内的执政党和反对党的对弈形式,虽然悲观地认为反对党仍然难以撼动国阵的地位,但是也表现出了对马来西亚政治民主化的强烈期盼。这是一个积极的信号,表明马来西亚人民民主意识在提高,这将有利于净选盟运动的继续发展。同时由于马来西亚中产阶级人数增加,中产阶级的民主化意识较强,因此中产阶级群体也将继续成为净选盟运动的支持者。从净选盟运动本身来说,纵观其从2007年第一次出现至今,在国内和国际上都引起了强烈的反响,也受到了各方的支持和援助,同时在政治制度化建设上也起到了十分积极的作用,极大地促进了国家的民主化建设。因此,其组织者和主要参与者不会放过如此有效的运动方式,净选盟运动将会成为马来西亚政治改革的催化剂。
结语
净选盟运动主要来自人们对于政治改革的强烈愿望,其未来也将持续聚焦于大选的改革,作为一种有效的社会运动方式,它已经在马来西亚政坛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对于其未来的发展,综合多方面因素来看,它有促进政治改革的积极方面,也有造成政治和社会问题的可能,因此仍然存在着一定的不确定性,其未来的发展将极大地考验执政者、组织者和参与者的智慧,也会对马来西亚政坛产生持续性的影响。
【注释】
[1] Oleh Saadon Aksah, “Coalition for clean and fair elections launched”,2006-11-23,http://www.bersih.org/harakah-daily-coalition-for-clean-and-fair-elections-launched/
[2] “List of Endorsees”,2015-08-26,http://www. bersih.org/about-bersih-2-0/list-of-endorsees/
[3] “Pengumuman Jawatankuasa Pemandu BERSIH 2.0 Sessi 2016-2018”,2015-11-06,http://www.bersih. org/pengumuman-jawatankuasa-pemandu-bersih-2-0-sessi-2016-2018/
[4] 高嘉琪:《认识净选盟新主席:她,叫玛丽亚陈……》,当今大马网站,2014-01-06,http://m. malaysiakini.com/news/251953
[5] 雪兰莪社会觉醒机构官网,http://empowermalaysia.org/,2016-04-15.
[6] “8 demands”,http://www.bersih.org/about-bersih-2-0/8-demands/,2016-04-15.
[7] Baradan Kuppusamy,“Malaysian opposition rallies for change (IPS)”,2007-11-08,http://www.bersih.org/malaysian-opposition-rallies-for-change
[8] Beh Lih Yi & Syed Jaymal Zahiid,“The Bersih rally”,2007-11-10,http://photopages.malaysiakini.com/bersih_rally
[9] 林吉祥:《709游行标志着真实的一个马来西亚之落实》,马来西亚国会议员林吉祥微博,2011-07-10,http://cblog.limkitsang. com/?p=2549
[10] 林吉祥:《呼吁所有马来西亚人向25万名净选盟3.0支持者看齐》,2012年6月2日,http://cblog. limkitsiang.com/?p=2987
[11] “Bersih 4.0 Pentas promosi pembangkang”,Utusan Online,2015-08-30,http://www.coxogh.com/berita/politik/bersih-4-0-pentas-promosi-pembangkang-1.129910
[12] Ismail Sabri,“Kehadiran dr. Mahathier di perhimpunan bersih mengecewakan”,Utusan Online,2015-08-30,http://www.coxogh.com/berita/politik/kehadiran-dr-mahathir-di-perhimpunan-bersih-mengecewakan-ismail-sabri-1.129974
[13] 黄进发:《“选举型一党制国家”的打造》,载孙和声、唐南发编《风云五十年》,吉隆坡:燧人氏事业有限公司,2007年,第36页。
[14] 庄礼伟:《第13届国会选举前夕的马来西亚——选举型威权的终结?》,《东南亚研究》2013年第2期。
[15] 〈美〉杰克·A.戈德斯通主编,章延杰译《国家、政党与社会运动》,上海世纪出版集团,2009年,第200页。
[16] 倪可敏:《政府钱不够用却耗数千万进行选民登记吁即刻改为自动登记》,http://dapmalaysia.org/cn/statements/2010/12/08/2509/
[17] 张念群:《张念群回应纳兹里指“政府不推行自动选民登记制,乃尊重公民本身抉择”的不负责言论》,http://dapmalaysia.org/cn/statements/2010/03/18/1968/
[18] 林吉祥:《选举系统和选举委员会应该进行重新改造,其三个功能应分别由三个不同的机关执行》,http://dapmalaysia.org/cn/statements/2013/06/09/5157/
[19] 同[14]。
[20] “Tiada majoriti mudah”,Utusan Online,2008-03-10,http://ww1.utusan.com.my/utusan/info.asp?y=2008&dt=0310&pub=Utusan_Malaysia&sec=Politik&pg=po_03.htm
[21] “In nod to bersih, PM announces vote system relook”,The Malaysia Insider,2011-08-15,http://www.themalaysianinsider.com/malaysia/article/pm-announces-bi-sect1isan-panel-to-study-vote-system/
[22] “Barisan Nasional Kembali Berkuasa”,BERNAMA, 2013-05-06,http://www.bernama.com/bernama/v8/bm/po
[23] 《马来西亚:净选盟4.0集会》,2015-08-31,http://nhjd.net/forum.php?mod=viewthread&tid=33064&page=1&authorid=7688&mobil=2
[24] 《2部长出席集会》,〈马〉《光明日报》网站,2015-09-16,http://www.guangming.com.my/mode/267313?tid=84
[25] Mohd Asron Mustapha,“Melayu bangsa bermaruah”,Utusan Online,2015-09-19,http://www.utusan. com.my/berita/nasional/melayu-bangsa-bermaruah-1.137727
[26] Wong Chin Huat,“Adakah Malaysia mampu ikut jejak Myanmar laksana peralihan kuasa?”,The Malaysia Insider,2015-11-22,http://www.themalaysianinsider.com/malaysia/article/adakah-Malaysia-mampu-ikut-jejak-Myanmar-laksana-peralihan-kuasa/
【责任编辑:李皖南】
The BERSIH Movement in Malaysia and Its Effects
Liu Yong
(Desect1ment of Asian and African Studies, Luoyang University of Foreign Languages, Luoyang 471003, China)
BERSIH; Malaysia; General Election; Authority; Democratization; Ethnic Conflict
From 2007 to 2015, BERSIH have happened for 4 times, gradually increasing the number of sect1icipants and growing its influence, they have directly influenced the performance of National Front in General Election of 2008 and 2013, and the position of the ruling sect1y also be threatened. Making a general survey of BERSIH activities, ethnic conflict is the root cause of its development, authoritarian rule is the main reason for its occurrence, and “injustice” of the election is the direct cause of its occurrence. The happening of BERSIH will promote the process of Malaysian political democratization, but it also probably causes ethnic conflict again, therefore, the development of future BERSIH movement will greatly test the wisdom of the organizers.
2015-10-16
刘勇,洛阳外国语学院亚非系助教。
D733.824A
1008-6099(2016)04-0034-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