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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20世纪40年代作家迁徙形态

2016-03-19

东方论坛 2016年3期
关键词:丁玲延安作家

祝 学 剑

(深圳信息职业技术学院,广东 深圳 518172)



论20世纪40年代作家迁徙形态

祝 学 剑

(深圳信息职业技术学院,广东 深圳 518172)

摘 要:作家迁徙是20世纪40年代一个重要的文学现象,并有着多种不同的迁徙形态。具体而言,该年代作家迁徙可分为战争迫使型作家迁徙、政治取向型作家迁徙、生存需要型作家迁徙、理想追求型作家迁徙、高校内迁型作家迁徙五种形态。深入分析该年代作家迁徙的迁徙形态,可以清楚窥见作家迁徙的原因和动力,为进一步深入探讨作家迁徙与文学的关系提供支点。

关键词:20世纪40年代;作家;迁徙;形态

20世纪40年代由于战争,中华大地被分割为解放区、国统区、沦陷区、上海孤岛等几个政治区域。由于战争的迫使、谋生的需要等多种原因,作家在国统区沦陷区解放区等不同区域间迁徙,迁徙的形态类型和路径也多种多样。作家迁徙不仅促进不同区域文学之间的联系,而且还对20世纪40年代文学格局、文学创作产生深远影响。深入探究20世纪40年代作家迁徙形态类型,可以更好的窥见作家迁徙的复杂性及与文学的内在联系。

一、战争迫使型作家迁徙

20世纪40年代的日军侵华战争,不仅给中华民族带来空前灾难,也对该年代作家命运及文学产生深远影响。中国人民饱受战火之害和日本人蹂躏之苦,战争造成大量民众流离失所,无家可归,这其中包括许多作家。该年代作家在战争中的命运,与普通百姓无异。他们的家乡沦陷了,世代生活的家园被毁了,被迫踏上颠沛流离的流亡之路。在城市,也是如此,作家境遇堪忧,随着战争的推进,上海、南京、武汉等重要城市相继沦陷,为了躲避战火和避免被蹂躏的命运,寄居在城市的作家被迫离开上海等都市,开始流亡异乡。战争迫使作家迁徙流亡,是20世纪40年代作家迁徙的一个基本形态类型,也是贯穿整个20世纪40年代的一个普遍的文学现象。

20世纪40年代战争迫使作家迁徙,夏衍是一个典型的例子,通过夏衍的案例剖析,我们可以深入了解战争与文人及与作家迁徙之间的深层关系。夏衍出生在浙江杭州一个破落地主家庭,后留学日本,归国后一直在上海从事左翼文学活动。抗战爆发后,夏衍与郭沫若等一起在上海创办《救亡日报》,从事抗日救亡运动。没多久,战争威胁上海,上海沦陷,《救亡日报》无法继续在上海办刊。战争迫使夏衍等人离开上海,迁徙广州,因为“广州则又是一个对外——特别是对东南亚华侨宣传团结抗战的重要基地”,[1](P130)且还没有战事。所以,夏衍将《救亡日报》迁到广州复刊。然而,广州并不平静,日军经常来轰炸广州,造成惨案。广州沦陷后,战争又逼迫着夏衍和《救亡日报》一起离开广州,迁徙到大后方桂林继续办报,宣传抗日。皖南事变后,国民党中统就要在桂林下手,又因整个抗战形势,桂林气氛紧张,且随时可能会爆发战争。又一次在战争的迫使下,1942年2月,夏衍乘飞机离开桂林奔赴到香港,与邹韬奋等人在香港创办《华商报》,继续从事团结抗日和反对法西斯的统一战线工作。可好景不长,随即太平洋战争爆发,香港沦陷,战争又迫使夏衍与滞留在香港的上千文化人一起,在东江纵队的掩护下,昼伏夜行,步行迁徙,安全撤离,回到重庆。抗战胜利后,又返还上海,复刊《救亡日报》,并将其改名《建国日报》。20世纪40年代夏衍的每一次迁徙都因战争原因,在战争的迫使下,夏衍不得不一次次地迁徙到新的后方,躲避战火,以笔为武器继续战斗。夏衍迁徙的案例是抗战期间战争迫使下作家迁徙的典型形态类型。

此外,东北作家群的大多数作家如骆宾基、端木蕻良、萧军、萧红等,也皆因九一八事变,东北沦陷,家园被毁,从关内流亡到关外,四处迁徙流亡,在迁徙流亡过程中,走上创作道路。正如张武军所言:“1937年抗日战争的爆发打破了中国现代文学固有的格局和自然发展的态势……现代文学和中国军民一样不得不完成一次空间大转移。”[2](P73)战争迫使是20世纪40年代作家迁徙的一个重要原因,也成为该年代作家迁徙的最普遍的形态类型,该年代作家迁徙均或直接或间接受到战争的影响。研究20世纪40年代作家迁徙形态类型,这是我们首先要注意的问题。

二、政治取向型作家迁徙

政治取向促使作家迁徙是20世纪40年代作家迁徙的又一个形态类型。在上海孤岛,左联诸多作家受党的指派从事革命文学活动,他们首先是从事革命工作的革命者,是共产党员,是坚定的无产阶级战士,其次才是作家,文学工作只是其革命工作的一部分。这些作家在上海,作品出版和发表也受到重重阻挠,人身亦不得自由,受到监视,甚至身陷囹圄。他们由于革命工作需要,而奔赴延安,政治取向是这类作家迁徙的唯一动因。这类作家如冯雪峰、周扬、周立波、丁玲等人,他们越过重重阻碍,来到延安,不仅可以恢复自由,而且可以更好地从事革命工作和文学工作。此类作家迁徙动力和路径亦比较单一,由于鲜明的政治取向和强烈的革命要求,他们从沦陷区迁徙到苏区,没有经过太多、漂泊不定的回转和曲折,直奔延安。

这类迁徙类型中,丁玲的迁徙动因和路径都比较有代表性。丁玲20世纪30年代已经是全国有名的女作家,1930年加入中国左翼作家联盟,并随后出任“左联”机关刊物《北斗》的主编,并于1932年正式加入中国共产党,1933年在上海遭到国民党的秘密逮捕,1936年出狱后随即奔赴延安。仔细探究丁玲奔赴延安的过程,我们也可以看出政治取向对丁玲迁徙延安的决定性作用。丁玲出狱后,冯雪峰来看望她,丁玲向冯雪峰提出去陕北苏区的愿望。没过多久,冯雪峰来告诉丁玲,关于她去陕北的事,中央已经回电同意丁玲去延安。1936年9月,丁玲在聂绀弩的护送下,改名换姓,首先是经过几次关卡的检查到达西安。在西安,丁玲在一家小旅馆里见到了潘汉年,潘汉年此时建议丁玲去法国,潘汉年的理由是在法国有很多事等着丁玲去做。丁玲固执地拒绝了潘汉年的建议,说:“我却只有一个心愿,我要到我最亲的人那里去,我要母亲,我要投到母亲的怀抱,那就是党中央。只有党中央,才能慰藉我这颗受过严重摧残的心,这是我三年来朝思暮想的……现在这个日子临近了,别的什么地方我都不去,我就只要到陕北去,到保安去。”[3](P205)此后,丁玲搬到七贤庄八路军办事处等候去延安。等了一个多月,上级派来十几个人护送丁玲等七个人同去保安,大家坐上一辆汽车,第一天到达耀县,第二天到达洛川。在洛川骑马到一个村子宿营。就这样丁玲和大家一起走路骑马,终于到达保安县。①丁玲是当时第一个从国统区奔赴延安的革命作家,也是第一个奔赴延安的女作家,在延安窑洞毛泽东赠诗称赞她是“昨天文小姐,今日武将军”。丁玲迁徙到延安,怀着坚定的意志、坚忍不拔的精神及强烈的革命要求来完成从白区到苏区的迁徙的,政治信念是丁玲迁徙奔赴至延安的动力源泉,丁玲式迁徙是典型的政治取向型迁徙。这次迁徙不仅使丁玲思想、人生轨迹都发生重大转折,从“昨天文小姐”变成“今日武将军”,而且创作也发生转型,进入创作上的延安时期。

①参阅丁玲《丁玲自传》,第213-214页,江苏文艺出版社1996年出版。

周扬也是由于政治取向而奔赴延安,但情况又略有不同。周扬在奔赴延安之前上海时期就是一个职业革命家,是上海左联实际领导人。后因两个口号的论争,周扬受到鲁迅的公开批评。为此,周扬心理压力比较大,觉得自己继续在上海工作很难做了。“西安事变”后不久,潘汉年代表党组织同他谈话,安排周扬到延安去工作。1937年9月,周扬夫妇带着一岁的小孩,和李初梨、艾思奇夫妇、何干之夫妇、周立波、林基路、李云阳、舒群等一行十二人,从上海去了延安。

丁玲、周扬作为左联成员,共产党员作家,从迁徙动机和迁徙路径来看,政治取向是决定他们迁徙动机与迁徙路线的唯一因素,政治取向型作家迁徙在20世纪40年代是一道特别风景线,是一个普遍的迁徙类型。

三、生存需要型作家迁徙

20世纪40年代还有一部分作家迁徙是因为生存需要,简而言之,是为了解决吃饭问题,这是该年代生存需要型作家迁徙形态类型。这些作家在20世纪40年代末或蛰居在上海等都市,或辗转飘零,有的甚至居无定所,基本上处于半失业状态,卖文亦难以谋生,且又常常性格狂狷、清高任性,为社会所不容。对这些作家来说,生存并非易事,生存状态亦很糟糕,有的甚至形同乞丐。为了生存需要,他们大多迁徙到延安,王实味、高长虹就是这样的典型作家。

王实味1906年出生在河南潢川一个破落举人家庭。1925年考入北京大学文科预科班。因经济上的逼迫与困境,王实味只得辍学离开北大到南京谋生。失学后王实味陷入生活的困顿中,在生活的窘境中苦苦挣扎。后又辗转到辽宁、山东等地教书活口,后又折回上海依旧从事文学翻译艰难谋生。不断地奔波,辛苦译作,不仅没有改变困窘不堪的生活,而且还失去了健康,严重吐血。1937年,抗日的烽烟已经燃遍整个中国,此时的王实味才决定离开国统区去延安,他带着几位学生一路颠簸到延安。在延安,在生活保障上有着巨大吸引力。当时的延安是典型的战时共产主义社会,实行物资供给制,确保延安从上到下,上至最高领袖下至普通战士及作家知识分子,每个人都有生存的物质保障。关于延安作家知识分子的待遇,通过个别例子可以窥见一斑。著名学者何干之延安时期的待遇是“每月20元津贴费,还派给他一名警卫员”[4](P1)。周扬、沙可夫等“鲁艺”教员津贴12元。抗大工作的艾思奇、何思敬、任白戈、徐懋庸每月津贴10元。[5](P121)这还不算延安知识分子比较丰厚的稿酬收入。这在当时物质比较匮乏的延安,已经是相当优厚的待遇了。王实味在延安不仅待遇从优,生活有了着落,而且还有丰厚稿酬,能够安心做自己的翻译工作。剖析王实味迁徙动机与路径,可以看出正是延安较好的生活待遇吸引着王实味,生存需要促使王实味从国统区迁徙到延安。

如果说王实味在国统区的生活堪忧,那么狂飙狂人高长虹在国外流浪的生活更形同乞丐。高长虹1924年9月创办《狂飙》月刊。后因追求许广平遭到鲁迅文章痛骂。至此,高长虹感到很失意,决定放弃文学,改学经济,便东渡日本。在日本,生活非常困窘,经常断炊,不得不写信到上海请求朋友资助。因无法谋生,后又流落到德国。在欧洲,既没职业,也没工作,“他当年出国当猪仔躲在底仓里,发现了就被赶上岸,这样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流浪,倒走了不少国家。”[6](P201)高长虹这一时期,“潦倒时,常食土豆充饥,盖报纸睡觉,形同乞丐。性格孤僻,郁郁不欢,寡言少语。”[7](P9)抗战爆发后,他悄悄经意大利、英国到了香港,又辗转到武汉、重庆、西安等地。1941年秋天,高长虹徒步走到延安。在延安,高长虹生活问题不用担心,不仅受到较高的礼遇,享受较高津贴,还被安排单独的伙食,且被作为文艺界的重要代表应邀参加各种文学座谈会和文艺活动。即使后期,高长虹在延安成了一个什么也做不了的闲人,但延安还是把他养起来了,生活无虞。前后对比,高长虹迁徙奔赴延安,很大程度上是为了生存的需要。

可见,较好的物质生活保障也是吸引作家奔赴延安的另一个重要因素。丰厚的物质保障能够切实保障每个到延安的作家都能安心从事文艺工作,不用为基本的生存需要奔波,并且延安给予他们较高的社会地位。这对于那些在国统区、沦陷区几乎无法生存的作家而言,意义特别重要,有很大的吸引力。王实味、高长虹等人迁徙到延安是生存需要而迁徙的典型形态类型。

四、理想追求型作家迁徙

作家为追求理想而迁徙也是20世纪40年代作家迁徙的重要形态类型。中国现代作家不理想主义者,他们为追求理想而迁徙到自己的理想国去。何其芳、卞之琳等作家就是这类比较有代表性的作家。何其芳是著名的汉园三诗人之一,到延安之前是一个典型的理想主义诗人,他不满现实的丑恶,但又找不到出路,只好在诗歌中寄托自己的理想,热烈向往生活现实中的美好事物,徘徊于梦幻中,构筑自己的理想国。但国民党统治下的社会现实如此黑暗丑恶,虚幻的诗歌并不能解决实际问题,何其芳对国民党统治下社会的不满,并进而对自己的懦弱孤独性格和瑰丽的诗歌也产生了不满。经历了社会的跌荡后,这些焦虑情绪迫使何其芳要寻找一条新的人生道路。于是何其芳开始了人生的延安之行。到达延安之后,何其芳惊奇的发现,延安与自己的理想国不谋而合。延安社会是明朗的天,充满自由的空气,没有剥削压迫,没有卖淫等丑恶现象,是一个人人平等的民主的社会,是一个人人参与生产劳动的社会,是一个小作家得到优厚待遇和较高地位的社会。何其芳因为追求理想而奔赴延安,这在当时的中国小知识分子作家中比较有代表性。

不仅是何其芳,延安作为光明自由民主的革命圣地,吸引了众多知识者的眼光,许多知识分子为追求理想而奔赴延安。陈学昭也是这样的一位知识分子。陈学昭,浙江海宁人,后入南通县立女子师范学校、上海爱国女子学校等学校学习,后留学法国十年,1935年获得法国克莱蒙大学文学博士学位。陈学昭生活时髦而带有法国小资情调,具有浪漫情怀,法语、文学、钢琴、度假、游历等浪漫情调构成其生活全部。回国后,战火纷飞,随着行医的丈夫何穆四处奔走,生活并不安稳,但陈学昭还是保持着在法国生活的浪漫情调。但当时的国统区并不是陈学昭想象中的理想社会,她后来回忆说:“我对国民党没有一丝一毫的幻想,到处只看到贪污腐化,作威作福,没有一点点爱国爱人民的心,只知道从劳动人民身上刮钱,自己花天酒地地享福。”[8](P135)在彷徨苦闷中,陈学昭决心去延安。此后,她以《国际》周刊特约记者的身份,与丈夫何穆一起到延安。第一次到延安,陈学昭发现延安很多美好的东西,社会清明,百姓安居乐业,五个月后,陈学昭写下了《延安访问记》一书,并离开了延安返回重庆。1940年,因在国统区物价昂贵,没有人身自由,生存艰难,陈学昭破釜沉舟,烧掉她所有的书籍、学位证、照片等资料,与过去说再见,毅然再次奔赴心中的理想之地延安。陈学昭奔赴延安是为了追求理想,她既不是党员也不是革命者,而是一个自由写作者,延安社会清明,没有黄赌毒等丑恶现象,每个人都能安心工作,尤其知识分子在这里有较高的待遇,延安正是陈学昭理想的乐土。所以为了追求理想,陈学昭两次进延安,并接受思想上的改造,参加大生产运动,由一个时髦的自由知识者,转变成为一个革命者。

追求理想而奔赴延安是当时国统区自由知识分子的普遍选择。卞之琳与何其芳一同抵达延安,虽然他在延安只做了短暂的停留,但他到延安也是一种理想驱动,为了心中的理想圣地,感受延安的生活风貌,正如他自己所言,“大势所趋,由于爱国心、正义感的推动,我也想到延安去访问一次,特别是到敌后浴血奋战的部队去生活一番。”[9](P8)追求理想是20世纪40年代自由主义知识分子作家迁徙到延安的普遍动力,从国统区长途跋涉迁徙到延安,是为了追求理想,到延安实现自己的理想。追求理想型作家迁徙是20世纪40年代作家又一种重要的迁徙类型。

五、高校内迁型作家迁徙

20世纪40年代作家迁徙还有一种比较特殊情况,那就是作家随高校内迁而迁徙,这主要是针对在高校以教书为业的学者型作家而言。抗战爆发后,北京、上海、武汉等东南部重要城市相继沦陷,不仅山河破碎,而且中国的文化教育事业也受到极大地干扰和摧残。有的大学被日军炸毁,如南开大学被炸得“鸡犬不留”(南开大学校长张伯苓语),有的大学被日军占据当做军官疗养院,如燕京大学被日军占领并强迫解散,美丽的校园被改造成日军军官疗养院,中国大学面临着被敌人摧毁和占领利用的危险。为了保护中华民族的文化教育大计,延续中华文化血脉,培育保存民族抗战复兴力量,抗战时期中国东南城市内地高校纷纷谋划内迁到西南诸省,继续办学,为战时国家输送人才。抗战时期高校内迁,不仅是图书、校产等物质财产方面的搬迁,作为大学的主人,高校师生也在流亡迁徙之列。而在民国高校中,特别是在当时著名高等学府中文系中,有一批教师是当时有名的作家。这些人如清华大学中文系的朱自清、闻一多、吴宓等,北京大学中文系冯至、李广田、卞之琳、闻家驷、陈铨等,青岛大学杨振声、沈从文等,武汉大学的学者型作家叶圣陶、袁昌英、苏雪林、朱光潜、冯沅君、陈源(陈西滢)、钱穆、王世杰等。这些在高校以教书为职业的作家,他们作为学校一份子也随着学校一起跋山涉水,流亡迁徙到内地,继续教书育人,培养人才,继续从事文学事业。所以,他们迁徙的历程有别于丁玲、王实味、何其芳等人。丁玲、王实味、何其芳等作家大多因为个人的原因而迁徙,是一种分散的、个人的行为。而朱自清、闻一多等人的迁徙是国民政府的文化保护法令之下进行的一种有组织、有计划的集体行为。这种迁徙类型在20世纪40年代比较特别。

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南开大学师生内迁到昆明是典型的例子。抗战爆发后,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南开大学先是决定迁至长沙,在长沙组建临时大学。清华师生纷纷整理行装南下。长沙临时大学本部在长沙小东门外韭菜园圣经学校,文学院在南岳衡山山麓圣经书院。三校师生历尽艰辛到达长沙。长沙临时大学开办不到三个月,南京陷落,日军沿长江一线推进,直接威胁武汉长沙了。临时大学常委会举行第43次会议,又决定全校迁往昆明。临时大学三校2000多学生分三路向昆明迁移。陆路则由身体合格的师生组成“湘黔滇旅行团”,采用军事组织形式,闻一多、许维遹、李嘉言、黄钰先、袁复礼、李继侗、曾昭抡、吴征镒、毛应斗、郭海峰等11位教师参加湘黔滇旅行团,跋山涉水3500里,到达昆明。此外,还有老师另辟道路,走另外一条路,乘分程包租汽车从长沙出发,经南宁、龙州、安南,再乘火车到昆明。人员有陈岱孙、朱自清、冯友兰、钱穆、汤用彤、贺麟等十多人,由朱自清任团长。此路虽然乘车,但也长途劳顿,历尽艰辛。第三条是水路,比较方便迅速,经粤汉铁路至广州转香港,然后乘船入安南,再乘火车入昆明,安排女生、教师、体弱学生走这条路。陈寅恪等走的是这条路。战时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南开大学三校搬迁到昆明,是中国现代教育史上的一次壮举,也是抗战时期国民政府为保护国家文化教育而不得不采取的行动,三校这次内迁被称为中国现代教育史上的“小长征”。三校迁徙1946年11月,胡适在西南联合大学九周年校庆纪念会上说:“临大决迁昆明,当时有最悲壮的一件事引得我很感动和注意:师生徒步,历68天之久,经整整三千余里之旅程。后来我把这些照片放大,散布全美。这段光荣的历史,不但是联大值得纪念,在世界教育史上也值得纪念。”①因此,抗战时期这些作家随国民政府学校搬迁,集体迁徙到昆明,是高校内迁促使的作家迁徙,最能说明问题。

如果说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南开大学内迁昆明组建西南联大,一大批作家在西南联大文人轶事人人皆知,那么另外一批文学精英随着武汉大学西迁乐山,并不为众人知晓。抗战爆发后,武汉大学同样受到战火的威胁,面临内迁问题,1938年3月,武汉大学部分教职员工学生等共600余人,采取自由组合方式,分批乘船溯江而上,抵达乐山。1938年9月1日,武汉大学新老生同时开课。至此,20世纪40年代寄居在武汉大学以教书为业的学者型作家叶圣陶、袁昌英、苏雪林、朱光潜、冯沅君、陈源(陈西滢)、钱穆、王世杰等,也和武汉大学师生一起西迁,乘船从水路出发,沐雨栉风,到达乐山分校。

当然,抗战时期,迁徙的高校并不止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南开大学三所高校,亦不止武汉大学等名校。抗战时期中国大部分高校都有内迁的经历。由北平大学、北平师范大学、北洋工学院西迁陕西南郑,并更名国立西北联合大学。中山大学首迁广东罗定,次迁云南澄江,再返广东坪石。戏剧专科学校,首迁长沙,后转迁重庆,四川江安,1946年又迁重庆北碚。浙江大学,初迁浙江建德,又迁江西吉安、太和等地,后迁广西宜山,贵州遵义等地,是抗战时期迁徙最多的高校。这里并非是要重述中国高等教育的悲壮历史,而是强调抗战时期高校迁移,寄身在高校的教授型作家们也随高校一起迁徙,对当时的中国文坛格局和文学创作都有影响。20世纪40年代作家随高校一起内迁,这在当时高等教育中,绝非个案,而是很普遍。该年代作家随高校内迁在作家迁徙过程中是一种形式特别的形态类型,一种有组织地迁徙现象,迥异前几种形态类型,应该引起我们的注意。

以上比较全面的分析了20世纪40年代作家迁徙的形态类型,可以看出,20世纪40年代作家迁徙的形态类型是多种多样的。晚晴、五四、及20世纪30年代作家也有过走出家园,或融进都市,或出国留洋的迁徙历程,但这些时期的作家迁徙大多是零碎的、分散的、自发的,没有规律的迁徙活动,他们这一时期的迁徙对文学也并未有过实质性的影响,因此基本上可以忽视不计。但20世纪40年代的情况不同。该年代作家迁徙是一种普遍性的、多层次的、广泛性的、有组织地迁徙行为,它不仅是普遍的存在,对整个20世纪40年代影响甚大,而且对20世纪40年代文学格局和文学创作都产生深远影响,意义非同一般。因此,深入分析20世纪40年代作家迁徙的原因及迁徙形态类型实有必要。一则,20世纪40年代作家迁徙是该年代一个重要的文学现象,值得关注;二则,可以清楚窥见作家迁徙的原因和动力,为进一步深入探讨作家迁徙与文学格局及文学创作的关系提供支点。

①见《梅贻琦、黄子坚、胡适在联大校庆九周年纪念会上的讲话摘要》,转引自闻黎明.长沙临时大学湘黔滇“小长征”述论[J].抗日战争研究,2005,(1).

参考文献:

[1]夏衍.夏衍自传[M].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1996.

[2]张武军.北京、上海文学中心的陷落与重庆文学中心的形成—略论抗战对中国现代文学格局的影响[J].现代中国文化与文学,2005,(2).

[3]丁玲.丁玲自传[M].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1996.

[4]刘炼编.何干之文集:第2卷[M].北京:北京出版社,1993.

[5]徐懋庸.徐懋庸回忆录[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

[6]胡风.胡风回忆录[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7.

[7]朱鸿召.延安文人[M].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2001.

[8]陈学昭.天涯归客[M].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80.

[9]卞之琳.雕虫纪历[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79.

责任编辑:冯济平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7110(2016)03-0063-06

收稿日期:2016-01-05

基金项目: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青年基金项目“浴火新生——四十年代作家迁徙与文学研究”(15YJC751067)

作者简介:祝学剑(1975-),男,湖北江夏人,文学博士,深圳信息职业技术学院副教授,主要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及文秘写作研究。

On the Forms of Writer's Migration in the 1940s

ZHU Xue-jian
(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Shenzhen Institute of Information Technology, Shenzhen 518172, China )

Abstract :The writers' migration is an important literary phenomenon in the 1940s, and it has various forms. Specifically, those writers' migration can be classified into five forms: forced by war, political choice, survival needs, pursuing ideals and migration to inland along with colleges and universities. If we analyze the forms of the migration deeply, we can see the reasons and motivation of the writers' migration clearly, and it can offer a foundation to further explore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literature and writers' migration.

Key words:1940s; writer; migration; for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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