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石和一代代棋人

李翊

在0∶3输给AlphaGo后，承受着巨大压力的李世石在第四局祭出“神之一手”，逼出了AlphaGo的弱点，也逼出了自己的胜局。即使未来一段时间，中国将成为世界围棋的中心，至少现在，李世石仍然以自己在人机大战中“宠辱不惊”的表现证明，王还是那个王。

李世石是继独步天下的李昌镐之后，韩国最具代表性的棋手，自2002年加冕富士通杯以来，10年时间里他共获14个世界冠军，数量仅次于李昌镐的17个。

1983年3月2日，李世石出生于韩国全罗南道，师从韩国围棋高手权甲龙。幼年李世石十分叛逆，11岁那年因为师傅没派他出任主将迎接另一所道场的挑战，一怒之下玩“失踪”拒绝比赛。事后，权甲龙找来了李世石的父亲，逼着徒弟写下悔过书。但直到现在，李世石仍然认为自己当时做得没错，是师傅太“偏心”了。

李世石12岁入段，但升级到三段后，天赋异禀的李世石觉得段位赛毫无意义，因此公开扬言有三段的段位对他已经足够，他从此再也不参加韩国的段位赛。早先中韩两国的段位制度都是沿袭日本棋界的做法，棋手升段必须参加专门的段位赛。但那时李世石实力已经非常强劲，拥有好几个国内头衔。如果老是三段棋手力压九段棋手，这段位的“权威”何以维护。于是韩国棋院便制定了新规定：凡得国内比赛的亚军可升一段、冠军可升两段、世界冠军可升三段。结果就在升段新规定出来不久，李世石便两夺世界冠军，在三个月内从三段直升至九段。韩国棋院的一位官员说：“赶快把李世石弄到九段，省得他在段位赛中捣乱。”

3月13日，2016围棋人机大战第4局开赛前，李世石在场外做准备

李世石的升段风波也对中日棋界产生了不少的影响。日本棋院、中国棋院都出台了在世界比赛中夺得冠军可以升段的相关规定。中国有位资深的棋手坦率地说：“若不是有李世石这样的棋手出来闹一闹，各国棋坛的升段新规定别说出台，恐怕连想都没人想到。”

如果说1992年以前，拥有藤泽秀行、加藤正夫等超一流棋手的日本是世界围棋的中心，那么1995～2004年这10年，世界围棋的中心从日本转到韩国，围棋世界是李昌镐的天下。这10年中，世界棋战共有38届次，共有43位棋手在这38届次比赛中杀入四强。其中中国大陆代表15位，日本13位，韩国14位，台湾地区代表1位。在人数比例上，中国以微弱优势稍稍占先，日本比1994年之前明显落寞了。从夺冠次数来看呢？李昌镐夺冠14次，遥遥领先;曹薰铉6次、刘昌赫5次、李世石4次，位列第二、三、四位;马晓春、王力诚各2次，成为中日棋手中的冠军;赵治勋、依田纪基、小林光一、俞斌、朴永训各1次。韩国5人有夺冠记录;日本4人有夺冠记录;中国仅有2人，位居末席。韩国以178分占据了近60%的等级分，李昌镐一人以68分占据了近1/4的等级分。

李昌镐的师父是韩国围棋四大天王之首的曹薰铉。1994年，曹薰铉完成了当时的世界棋战大满贯（应氏杯、富士通杯、东洋证券杯），成为棋界风云人物。据说，1989年中国办应氏杯的时候，冠军是为曾在中日擂台争霸赛豪取九连胜的聂卫平准备的，只给了韩国一个名额，就是曹薰铉。谁知曹薰铉最终夺冠，成为韩国的国家英雄。俞斌说，从1995年开始，韩国围棋的厚势明显增强，不再只有四大天王;日本有较大的退步，总分上被中国以微弱优势赶超，武宫正树、大竹英雄等老一辈棋手不再叱咤风云，不过凭借其余几位传统的超一流，在夺冠次数上领先中国;中国围棋的基础开始增强，但缺乏顶尖棋手;围棋世界还是“三国演弈”。此后，日本逐渐失势，中韩争霸成为延续至今的世界围棋格局。

从李昌镐的手中接过“权杖”后，李世石几乎以一人之力对抗中日高手十余年。十几年来，他以落拓不羁、正邪两极的个性仗剑行走江湖：最早在中国围甲联赛中提出“赢棋一盘10万元，输棋分文不取”的是他;在围甲联赛中前后两年多的时间里保持不败纪录的是他;他所在的围甲队降级后拒要1分钱奖金的也是他;2008年汶川地震，捐出当年亚洲电视快棋赛冠军奖金的还是他。

李世石在棋上同样个性超然孤立，执黑先行则满盘追杀，大开大阖;执白后行则通盘治孤，在刀丛中游走。他的生活中除了围棋，几无其他，为此他甘心背上孤傲甚至不良的骂名，将俗世之窗统统关上。初三就退学专攻围棋的李世石，只拿到小学文凭，但不管是对战中国高手古力、常昊、孔杰，日本高手山下敬吾、村川大介，还是朴永训、金志锡等韩国后起之秀，李世石都是常胜将军。十几年来，他与“一生之敌”——同年的古力九段有过多次半目细微胜负之局，结果是，古力仅仅赢得围甲联赛一盘，在BC卡杯和三星杯决赛这样重若千钧的决赛对局中，半目险胜的无一例外都是李世石。前年，李世石和古力进行了十番棋大赛，结果还是李世石笑到了最后。

然而，李世石终究还是遇到了生命中的苦手，而且这位名叫柯洁的19岁少年偏偏比他年轻时还狂傲。柯洁在今年的MLily梦百合杯决赛前宣称李世石仅有“5%的胜率”，在这次人机对决李世石输掉前两局后宣称有60%的把握赢下AlphaGo。他有足够的资格这样自傲——截止到3月中旬刚结束的农心杯，他对李世石的胜负数为8胜2负，以至于韩国棋迷调侃：这不是李世石当年对前辈喷出的口水迎风泼在自己的脸上了吗？李世石自己则像大前辈一样淡淡回应：他毕竟还年轻。

2012年4月份世界围棋职业棋手排名，在这一期排名榜上，韩国李世石和朴廷桓占据了前两位，中国占据了前10名中的另外8席。随着四大天王的年纪渐渐增长，韩国围棋进入了新老交替的时期，李世石、崔哲瀚和更加年轻的朴廷桓等年轻新锐在世界大赛屡夺冠军，韩国围棋仍然在世界占顶级地位。然而，排名编制者韩国的裴太一博士在公布排名的同时专门写了一篇文章进行分析，并得出最终的结论：随着时间的推移，韩国围棋会被中国越落越远。

与韩国仍然绝对依赖80年代出生的棋手不同，中国棋手的接力棒正从“90后”向“95后”过渡。2013年，中国围棋包揽世界大赛的冠军，其中6位新科世界冠军有5位是“90后”棋手，而唯一的“80后”陈耀烨出生于1989年12月。中国围棋队总教练俞斌、中国围棋协会主席王汝南等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均表示，“90后”棋手正逐渐取代古力、李世石为代表的“80后”棋手，成为世界围棋大赛舞台上的主力。“人才厚度让中国围棋不再依靠一两个人去承担世界大赛的压力，国家队选手之间也有更大的竞争和互相促进。”

作为三夺世界冠军的“95后”代表，柯洁说，中国围棋至少能领跑5年。这话得到了俞斌的认可：“未来一段时间，属于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