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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罗?奥斯特《玻璃城》的叙事技巧

2016-03-18庄宇琪

名作欣赏·评论版 2016年3期

庄宇琪

摘 要:美国作家保罗·奥斯特的作品《纽约三部曲》中的《玻璃城》除了侦探小说故事本身具有的神秘色彩以外,奥斯特常用的叙述技巧是多文本层次。作品中叙述层次丰富,也证明了奥斯特喜欢混淆实际文本和虚构文本的叙述。在小说中奥斯特没有区分真实文本和虚构文本之间的差别,很多时候不同文本混合使用增加了小说的叙述层次。

关键词:叙述技巧 《玻璃城》 叙述声音 叙述层次

《纽约三部曲》由《玻璃城》《幽灵》《锁闭的房间》三部小说组成。三部曲中的第一部《玻璃城》是关于丹尼尔·奎恩的故事,一个先前诗人和翻译者,转而成为私家侦探。他接到一个陌生电话,以为他是侦探保罗·奥斯特。两次电话后,奎恩决定冒充奥斯特帮助来电者彼得。彼得称其父亲是一名变态学者,马上要刑满出狱,意图杀掉彼得。奎恩的任务跟踪老彼得。奎恩在执行任务中,发现了一些怪事。在案件中,当奎恩走进死胡同,不知道如何调查下去。他联系了在纽约唯一能找到的一个叫保罗·奥斯特的人。他以为找到了侦探奥斯特,结果发现其身份是作家。奥斯特是个虚构的人物,接近作者本身。会见完奥斯特,奎恩发现案件里的所有人都消失了。他把自己锁在了屋子里,把整个故事写在了红色的笔记本上,那本在案件调查过程中一直做记录的笔记本,最后奎恩自己也消失了,只留下一本红色的笔记本给保罗·奥斯特。而这本红色的笔记本所记录的就是《玻璃城》的文本。

作者保罗·奥斯特在很多方面运用了大量的侦探风格, 除了侦探小说本身故事的神秘性以外,小说本身叙述也是一个谜。读者的阅读经历就像破案一样,拼命寻找奥斯特煞费苦心又十分巧妙留下的线索。奥斯特融合实际的文学文本和融合虚构的文本在他的《玻璃城》里,利用叙述的声音和叙述的层次来展开叙述,形成扑朔迷离的叙述效果。

一、叙述的声音

作者奥斯特常用的叙述技巧是多文本层次,即在文本中嵌入另外一个文本或者另外作家的作品,这就会造成叙述中的不同声音,或者说立体声效果。这种多层次立体声效果,换句话说,就是在作品中谁是真正的叙述者?谁是主角?叙述是如何开展的?这些问题是吸引读者的艺术魅力所在。当我们研究嵌入的文本如何影响叙述,也要研究文本本身的含义。奥斯特大量广泛地使用不同文本,那么嵌入的这些文本在文本本身是如何展开故事的?奥斯特采取由故事人物诉说、精心设计情节展开故事的方法,甚至利用在曼哈顿街上散步来完成。

奥斯特由故事人物诉说来完成故事情节的展开,最典型的是关于老彼得的历史。由小彼得的妻子和小彼得自己告诉奎恩,但是以两种完全不同的方式。小彼得以混乱的方式并带着自我怀疑讲完了自己的历史。“我将向你一一道来。要不我就不告诉你。是,还是不是。我的想法根本不应该是这样。我这样说是处于我自己的意愿。但我会尝试一下。是,还是不是。我想试着跟你说说,尽管我脑子里要弄清楚这事情很困难。谢谢。”{1}而小彼得的太太在隔壁房间听完奎恩和小彼得的对话后,说:“你肯定认为彼得说的不是什么真事儿。换个角度来说,这会让人以为彼得在撒谎。”{2}之后,她又把这段历史用正常的叙述方式娓娓道来。小彼得是一个神志不清的当事人,而小彼得的妻子是精神正常的历史见证人,读者很难区别两个人叙述的故事情节的真假。

作者对小说情节的设置也是非常得精巧,小说随着叙述情节焦点的转移会造成不同的叙述声音效果。《玻璃城》开始的时候是一个框架故事, 其实是个半封闭式的故事,小说设有一个虚构的叙述者, 即奥斯特的不明身份的朋友。小说开始采用的是第三人称的叙述,这是个全知全觉的无所不知的叙述视角。“事情是从一个打错了的电话开始的,在那个死寂的夜里电话铃响了三次,电话那头要找的人不是他。……问题在于这件事本身,而且不管后来的一切是否意味着什么,那都不是这件事本身所要告诉你的。”{3}这其实是作者跟读者虚晃一枪,小说结尾部分,即当读者读到了笔记本插入的文本,读者才意识到虚构的叙述者大部分的叙述是出自奎恩的记录。“我尽可能仔细地照着这红色笔记本来叙述,如果这个故事有任何走样的地方,责任自然在我。……当然,这红色笔记本只是半个故事,任何一个敏感的读者都会理解这一点。”{4}整个小说,除了最后的几行(奎恩消失后)是从奎恩的视角来叙述的,奎恩的故事是通过虚构人物奥斯特的虚构的朋友来讲述的,这样就形成了一种多文本层次大故事套着小故事

的叙述效果。

不容置疑,那些嵌入的文本使小说的叙述声音变得复杂。一个最清楚的例子就是奎恩每天在曼哈顿街跟踪老彼得,用笔追寻老彼得一天之内的行动路线,并画图记录下来,并且相信散步形成了字母和文字。“奎恩抄下这些字母,然后排列起来:OWEROFBAB。不停地摆弄了一刻钟之后,又把它们打乱拆开,重新排列……答案似乎就有了:‘THE TOWER OF BABEL-巴别塔。{5}就像John Zilcosky所说,奎恩甚至把罪犯每天的散步放入了文本。他在一张纸上追踪他监视的罪犯的旅程,就像念出信中的每个字母。{6}这也引发了什么是文本?谁是作家?文本是老彼得所写还是奎恩所写?谁在叙述?问题的答案很难回答,我们只能接受我们不知道这些问题的事情。

二、叙述的层次

热奈特说写作本身是第一层次的叙事,而文学作品的内容是第二层次的叙述。按照这个理论,在《玻璃城》中虚构的书写奎恩故事的作者是第一层次的叙述;作品的内容本身代表了第二层次的叙述;奎恩的故事是在第二层次里的叙述。红色笔记本是奎恩的旅行日志,但我们从奎恩的红色笔记本中读到的信息是来自于另外一个叙述者的视角。红色笔记本不只是小说中的重要物件,也是整个故事的重要物件。红色笔记本不只是允许奎恩写下他的经历,也激发了奎恩写作的欲望,就像有魔力抓住他一样。不只是作家创造了文本,文本也创造了作家。叙述的艺术非常有趣,因为小说包含了很多来自笔记本的引用和章节,丰富了叙述的层次。

在小说中奥斯特没有区分真实文本和虚构文本之间的差别,很多时候不同文本混合使用增加了小说的叙述层次。其中一个例子是奎恩想知道更多关于老彼得的来源。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奎恩努力寻找老彼得写的内容和他的所作所为之间的联系。老彼得的这本书《花园与塔楼-新大陆的早期图景》是关于美国第一个居住者亨利的故事。亨利相信自己是预言家,参与了《巴别塔》的故事。老彼得的部分内容是基于亨利的小册子。在那个预言的小册子里,亨利用圣经的故事去解释他的宗教和哲学思想。再回头看看作者的叙述层次:第一叙述层次是由虚构作家写故事完成;第二叙述层次是由奎恩写的笔记构成;第三叙述层次是老彼得写的书;第四叙述层次是亨利写的小册子;第五叙述层次是小册子里的圣经的故事。在解构《纽约三部曲》保罗·奥斯特的反侦探小说里,Alison Russell 认为小册子本身就是基于失乐园,而失乐园是基于圣经的。这又产生了另一个叙述层次。{7}

这种多层次的叙述方法,充分证明了奥斯特善于隐藏实际文本和虚构文本的叙述技巧的能力,也是造成他的小说谜一样的艺术效果。亨利的小册子是一个虚构的文学作品,基于圣经;老彼得的书融入了亨利的文章是另一个虚构的文学作品。圣经是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真实作品,而由老彼得写的书是故事里的真实作品。小册子有可能是老彼得用来支撑他的观点而假想出来的作品。另外一个有多层次叙述的典型文本是当奎恩遇到保罗·奥斯特,一个小说中虚构的人物,但和作者同名,在故事中也是一位作家。虚构的奥斯特已经写了一篇文章在《堂吉诃德》上,来推测故事的源头,“他询问起奥斯特写作上的事儿。……手头正在做的题目是关于《堂吉诃德》的。”{8}在这个故事里,虚构的奥斯特写了《堂吉诃德》的起源,来隐射《玻璃城》本身起源的复杂性。“塞万提斯,如果你还记得,他用了不少篇幅要让读者相信他不是作者。他说这本书是一个叫西德·阿迈特·贝嫩赫里的阿拉伯人写的。……事实上,他甚至都不能保证翻译是否准确。”{9}最高的叙述层次是堂吉诃德,嵌入在虚构的人物奥斯特写的文章里。奥斯特的文章嵌入在奥斯特的叙述中,这种叙述当成文本的本身,奥斯特叙述又嵌入在奎恩写的日记里。

总而言之,奥斯特使用了大量的外来文本在小说里,带来叙述层次和叙述声音的不确定性。阅读的过程中,读者经常忘记谁在叙述,整个小说游荡在事实和虚构之间,无论是人物还是事件都亦真亦假。读者在阅读小说时,往往辨别不清谎言和现实,感觉是在走迷宫,永远也到不了出口,看到的只是缝隙里的那一点光亮,正如小说开头所说:“一切都不是真实的,除了偶然性”{10},这或许就是奥斯特小说的魔力所在。

{1}{2}{3}{4}{5}{8}{9}{10} 保罗·奥斯特: 《纽约三部曲》,文敏译,浙江文艺出版社,2007年版,第17页,第28页,第3页,第139页,第75页,第105页,第105页,第3页。

{6} Zilcosky, John. “The Revenge of The Author: Paul Austers Challenge to Theory”.Paul Auster, Harold Bloom (Editor). Philadelphia: Chelsea House, 2004. 63-76.

{7} Russell,Alison.“Deconstructing The New York Trilogy: Paul Austers Anti—Detective fiction”.Critique Vol. 32 Issue 2, p71-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