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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时代的知识分子与传统文化——以胡适、傅斯年为例

2016-03-18魏雪琼周宁安徽财经大学历史文化研究所安徽蚌埠233030

安阳工学院学报 2016年1期
关键词:傅斯年五四胡适

魏雪琼,周宁(安徽财经大学历史文化研究所,安徽蚌埠233030)



“五四”时代的知识分子与传统文化
——以胡适、傅斯年为例

魏雪琼,周宁
(安徽财经大学历史文化研究所,安徽蚌埠233030)

摘要:“五四”时代是中国“破旧立新”的时代,也是继19世纪末20世纪初中国又一个人才辈出的时代。当时的知识分子纷纷叛离传统,走入西方,学习西方文明,以图改造发展中国社会。本文即以胡适和傅斯年为例,从他们幼时接受传统教育到青年叛离传统再到暮年回归传统,来分析“五四”时代的知识分子群体与传统文化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关键词:“五四”知识分子;传统文化;胡适;傅斯年

继19世纪末20世纪初,“五四”时代是中国又一个人才辈出的时代。在新旧交替、中西激荡的时代背景下,这批知识分子面临着艰难的抉择——是继续保持中华几千年的传统文化还是叛离传统、步入西方。不论是出于时代的压力,还是个人的主动,他们几无例外地选择了叛离传统,走向西方,步入现代。尽管如此,他们与传统文化之间依旧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从幼时的传统教育,到中年的背离传统,再到暮年的回归,传统文化贯穿了他们整个的生命历程。

“五四”时代的知识分子,大体包括两个阶层,一个是同年龄的学生阶层,另一个是年纪较长的知识精英群体。[1]一般来说,前一阶层多出生于19世纪末20世纪初,在“五四”时期属学生辈,以傅斯年(1896)、罗家伦(1897)、段锡朋(1896)等为代表。后一群体多出生于19世纪七八十年代,他们在“五四”时期属老师辈人物,如梁启超(1873)、胡适(1891)、陈独秀(1879)、鲁迅(1881)等。近距离看,作为师生两代人之间,不可否认会存在诸多差异,但如果我们扩大距离,把他们放到同一个时代背景下,我们可以相当清晰地看出他们的共同特征。本文主要以亦师亦友的胡适和傅斯年作为考察对象,探讨他们与传统文化之间的“悲欢离合”。

一、少时的传统教育

不论是作为师辈的胡适,还是学生辈的傅斯年,他们幼时接受的都是中国传统教育。胡适在其自述中曾详细讲述过他的九年私塾教育,从5岁到13岁整个童年时期,他接受的都是中国传统文化的熏陶。入学堂前他在父母的教导下已掌握了近千个方块字。在此基础上,胡适入学堂后直接跳过初级阶段,在同学们还在读《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和《神童诗》的时候,胡适已经在念父亲自编的四言韵文《学为人诗》和《原学》了。随后其还读了《律诗六钞》《诗经》《孝经》《小学》《论语》《孟子》《大学》《中庸》《书经》《易经》《礼记》等。在9年的私塾生涯中除了苦读经书,胡适在课余时间还熟读了大量古典小说,从《水浒传》到《三国演义》,从《红楼梦》到《儒林外史》再到《聊斋志异》《琵琶记》等前后不下30部。专业训练加广泛涉猎,使得胡适的国学基础打得很牢固,以至于他在上海求学时,不仅因为国文好而直升四班,甚至还能够当堂指出老师的错误。[2]

作为学生辈的傅斯年,其少年时代接受的依然是中国的传统教育。在其祖父的监督下,傅从5岁起就进入私塾学习四书五经,至11岁时已读完《十三经》。扎实的国学基础使其在后来的学习中获益颇多,他在北京大学预科毕业以名列前茅的成绩进入北大本科国文门。由于其在同学中出类拔萃,颇得黄侃和刘师培等诸师的器重,期望他能发扬光大传统学术,周围的同学甚至称其为“孔子以后的第一人”。[3]

不论是老师辈的胡适还是学生辈的傅斯年,他们从小接受的还是传统教育,而且他们都将传统文化咀嚼消化得很好。但当他们在中西激荡的背景下,面临着民族危机、国破家亡时,这一时期的知识分子又不得不重新做出选择。

二、艰难的判离传统

“五四”时代的知识分子,进入青年之后都接触到了新式教育,进入学堂,大多还留学海外。胡适在美国留学7年,傅斯年则游学欧洲多国。随着对西学的接触,他们开始感受到两种文化的冲击,并越发觉得中国传统文化的不合时宜。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理智地选择了接受西方文化,希望用崭新的思想武器来拯救、改造中国社会。他们极力抛弃传统,并开始无情地批判,因为他们信奉欲建设必先破坏。但在情感上,多年的传统教育已使传统文化内化到他们的骨髓里,他们仍对自己的传统一往情深。理智和感情上的分裂使他们备受煎熬,但现实又残酷地把他们拉进来。于是,在不断挣扎与困惑中,他们艰难地行走在“叛离传统”的道路上。

胡适作为“五四”时代的师辈代表人物,在反传统的道路上走得不可谓不远。他在许多文章和场合中都在对中国传统文化进行了无情的抨击,甚至是全盘否定。作为“五四”时期对儒教最有力最系统批判的批评家之一,胡适对中国文化终身都抱有刻薄的态度,但这并非全是他的本意。胡适晚年说:“过分颂扬中国传统文化,可能替反动思想助威。”[4]这大约就是他一生反对颂扬中国传统文化真意之所在,而且在当时中西激荡、民族危机的社会背景下,作为有强烈使命感的先进知识分子已不自觉地为批判而批判。他曾经攻击其他留学生入主出奴,一回国即“欲举吾国数千年之礼教文字风节俗尚,一扫而空之,以为不如是不足以言改革也”[5]。他后来的所作所为,至少在功能上恰与此辈相近。但在为西方读者而作的作品中,胡适表现出他思想的一个反面。林毓生观察说,有时在外国听众面前,胡适常常赞扬中国传统的某些方面。甚至有人认为,胡适所谓“用科学的方法”来“整理国故”,及他后来在清代考据学中确实读出中国的“科学方法”来,其实不过是在为中国文化“正名”。[6]由此我们不难看出,胡适在刻薄攻击中国传统时,他不过是一个缠结在中国当代困境中无法自拔的普通人而已。他所批判的正是他所热爱的,正如胡适在日记中所写的那样:“我们正因为爱国太深,故决心为她作诤臣,作诤友”[7]。

与其师胡适一样,傅斯年在青年时期也投入到了反叛传统的群体中。作为新潮社的代表,傅斯年对中国传统和价值观发起了强烈进攻。他呼吁一个根本的转变,一切与传统有关的事物都招致他大胆而夸张的攻击。他不仅呼吁文学革命,提倡白话文,甚至提议要将中国口语罗马化。他一度认为只有西方的知识才是衡量学问的最终尺度,越接近西方知识的人,就离“真理”越接近,于是他甚至拥护“全盘西化”。这时,在他头脑里,“道”的所在地已由古代中国转向现代西方了。作为年轻的叛逆者,傅斯年虽然强烈诋毁中国传统,但他的内心世界从来都不是泾渭分明的。一方面,他承认中国传统已经失去价值,解决中国问题的唯一方法是亦步亦趋地模仿西方文明。但是,融入骨髓的传统文化却时常萦绕他的脑海,迫使他面对旧我与新我的分裂。对于当时的知识分子而言,这种矛盾困惑不是个别存在的;对“五四”青年而言,这种新旧自我的斗争是一直存在的。他们所熟悉的与他们所期望的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使他们处于分裂的境地。

告诫青年不要读中国书要读外国书的鲁迅,经常读的却是中国书;宣称要把所有古书扔进茅厕的吴稚晖,自己却依然用篆体字写信,穿中国士人的长袍;呼吁妇女解放和婚姻自主的罗家伦,自己却在未曾谋面的情况下让蔡元培为他安排婚姻;主张家庭革命,自由婚姻甚至“无后”主义的胡适,最后却娶了小脚夫人,做了两个儿子的父亲;曾宣扬“家为万恶之源”,主张“四海无家”的傅斯年,内心深处却极为珍视传统的家庭关系,认为祖父对自己的教育“尽是忠孝节义,从未灌输丝毫不洁不正”。这便是“五四”时代知识分子的矛盾心态:一方面是他们最为熟悉的、内心深处最亲切的自我的感受,另一方面是为了民族、国家的理性思考。他们担心传统的价值体系会损害国家的强大,所以他们极力排斥传统,不断压抑内心深处的自我感受。但是,却发现从传统迈向现代的艰难,最终还是选择回归。

三、暮年的回归传统

传统文化的何去何从,一直是“五四”时代知识分子所面临的最大困扰。青年时期的他们,曾试图将传统彻底舍弃,但事实证明这是不可能实现的。到中年时期,他们提出了折中的办法。傅斯年在1929年曾对胡适说:“我们思想新信仰新;我们在思想方面完全是西洋化了;但在安身立命之处,我们仍旧是传统的中国人。”在这里,傅斯年为了让中西并存,不惜将自己一分为二,思想是西方的,道德却是传统的。但这种简单的二分法,并不是完美方案,他们依旧处于新旧拉扯的紧张状态,而这种痛苦直到他们晚年才逐渐得到治愈。

王汎森指出,傅斯年晚年逐渐地回归了孟子的传统。他要求台大一年级的学生读《孟子》;他开始相信中国的传统才是真正的人文主义价值观念。[8]所以这些迹象都表明,经过长时间的挣扎与徘徊,傅斯年最终选择向被压抑的自我回归,向自己熟悉的也是深爱的传统回归。与傅斯年一样,胡适在这一时期也开始大胆认可了传统,他在给傅斯年的信中说道:“近来读《孟子》,也觉得此公可爱。中国两千多年的士大夫风度,其中比较积极,比较有作为的都是受《论语》《孟子》的好影响。”[9]唐德刚在《胡适杂议》中曾形象地说晚年的胡适就是一个标准的传统士大夫,他的思想里没有了实验主义的成分,更多的“是一种宗教哲学合二为一的最古老中国传统思想,甚至可以说是孔孟之精义。”与早年激烈抨击传统的胡适相比,这是巨大的转变。

其学生傅斯年晚年对传统和现代之间关系的思考也发生了变化。“五四”时期,他相信传统能够在一夜之间被摧毁。但是,在1949年,他却攻击“全盘西化”的口号荒谬至极。他承认:“中国民族五千年文化,必定不会泯灭……我们现在要看清我们的面孔,想到我们的祖先,怀念我们的文化。”他总结说:“传统是不死的,所以也抹杀不了”。[10]这便是他们经历一生沧桑之后对传统文化做出的最后选择。

从少时的传统教育到后来的抛弃传统,再到后来的反省和回归,对于“五四”时代的这批知识分子而言,传统文化贯穿于他们整个的人生历程,扎根在他们的灵魂深处,成为他们安身立命的精神家园。所以,他们即便曾叛离传统却依旧能够坦然回归。

参考文献:

[1]王跃,高力克.五四:文化的阐释与评价:西方学者论五四[M].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1989:5.

[2]胡适.四十自述[M].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2013:26-36.

[3]欧阳哲生.傅斯年与北京大学[J].北京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6(5):40-46.

[4]胡颂平.胡适之先生晚年谈话录[M].北京:中国友谊出版公司,1993:233.

[5]胡适.非留学篇[J].留美学生季报,1914(3).

[6]陈平原.中国现代学术之建立[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

[7]胡适.胡适日记:第6卷[M].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1,496.

[8]王汎森.傅斯年:中国近代历史与政治中的个体生命[M].北京:三联书店,2012.

[9]胡适.胡适全集:第33卷[M].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3:414.

[10]傅斯年.中国学校制度之批评[M]//傅斯年.傅斯年全集:第6册.长沙:湖南教育出版社,2003:126.

(责任编辑:刘怀山)

The Intellectual and the Traditional Culture of the May Fourth Era
——Taking Hu Shi and Fu Sinian as an Example

WEI Xueqiong, ZHOU Ning
(Institute of History and Culture, Anhui University of Finance& Economics, Bengbu 233030,China)

Abstract:The may fourth era is the era of discipline in China.It is also an era of talented people after the end of the 19th century early 20th century in China. The intellectuals, who defected from the traditional into the west, the study of western civilization, in an effort to transform Chinese society development. This article namely take "Hu Shi" and "Fu Sinian"for examples throughout their lives.From traditional education to the youth as a young boy who defected from the traditional to the twilight return tradition, to analyze between the May 4th intellectuals group and the traditional culture of the era of the complicated relationship.

Key words:the intellectuals of the May fourth era; the traditional culture; Hu Shi; Fu Si'nian

作者简介:魏雪琼(1989-),女,河南上蔡人,安徽财经大学历史文化研究所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中国近现代文化史。

收稿日期:2015-07-08

中图分类号:K825.6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3-2928(2016)01-0047-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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