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特殊的聊天记录

□顾 晋

一次特殊的聊天记录

□顾 晋

一位大学同学，得了乳腺肿物，找到我帮助安排住院。等各项检查做完，周二手术。那天我特意到手术室，陪她等肿物活检结果。医生要她在手术室的走廊里等候病理结果，如果是癌就立即手术，如果是良性的，就马上回病房，时间是40分钟。

这是一个漫长的等待。我同学要在这40分钟后得知自己是否已经罹患乳腺癌，这是一个生死的等待吧！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漫长而焦虑的等待。

我刚刚做完一台小手术，来到了她的旁边。她静静地躺在手术车上，闭着眼睛。我注意到，她的手在颤抖。走廊里，一派繁忙的景象，医生和护士匆匆地从她身边走过，没有人注意到她。我们已经习以为常，手术就是这样，外科就是这样，依照病理结果，做出本质上不同的选择。

“嗨，想什么呢？”我问。

“嗨，你不是有手术吗？”

“刚做完一个，看到你在这，怎么样？紧张吗？”

“能不紧张吗？第一次躺在医院的手术台上，上周我还在给别人看病呢！”

看得出，她真的是很紧张。她是我们隔壁班上的，个性非常突出，是出了名的天不怕地不怕的“烈女”，班上的男生都怕她。记得我们一起去内蒙，天气非常冷，她号召大家一起围着篝火跳舞，大家的热情都被她调动起来，一时间真的觉得非常暖和。想不到，她得了乳腺肿物，要做手术。记得安排住院时她还问我，“下周门诊停还是不停？”我看她那时候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你们班上周的聚会人多吗？听说来了不少人……”我有意扯一些与此无关的话题。

时间不知不觉中过去了……

“你的病理出来了，你得再做一次手术。”

“行啊，我就交给你们了。”她得知病理阳性，含在眼里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她努力保持镇静，手术车被推进了手术室……

这是10年前的事情了，其实我已经淡忘了。一次在学校的会议上，她跑过来和我说：“嗨，上次的那个聊天你还记得吗？”

“？”

“就是在手术室，你陪我等着的时候的聊天？”

“我说了什么？我都忘了，其实就是陪你聊聊，免得你在手术室里觉得太恐怖。”

“那次谈话我终生难忘，那时候是我最无助、最孤独的时候，我在等候坏消息，像在等待审判一样的心情。你说多需要人的帮助啊，家属不让进来，我躺在冰冷的手术车上，要不是你陪我聊聊，我真的不知道如何度过那段艰难的时光呢！”

我们的医生都在治病救人，我们给病人带来了希望，但是，有的时候我们却忽略了病人的感受。我有时候要在手术室里和等候手术的人说几句话，都不是和病有关的，为的是舒缓一下他们紧张的心情。麻醉前是最害怕、最恐惧、最无助的时候，闲扯一些话题他们会放松一些、舒缓一些，他们会带着欣慰进入麻醉状态，待他们醒来，一切都已经改变了。

有人总把医生形容为“天使”，其实我们不是天使，我们只是帮助人们解除病痛而忙碌的人。我们希望我们的病人都能康复，我们也已经使许多病人恢复健康。但是，有时候我们做不了什么，我们给他们的只能是安慰和祝福，原谅医生吧，我们尽力了。我们不是天使，我们只是医者，有着“仁心”的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