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不能加号，移动医疗公司怎么办?

吴杨盈荟

唐海最近几天使用移动医疗App时，心情有些忐忑。他是望京医院创伤科的一名医生。从同事口中他听说，医生将不再被允许使用App为患者加号。

唐海使用过好医生、健康树、一呼医生、春雨医生等多个移动医疗App。最初尝试线上问诊发现效果不佳后，他放弃了这项服务，只通过这些App跟就诊过的患者保持联系。尽管他并未用移动App为患者加号，但也开始犹豫是不是要退出这些移动医疗平台。

北京市卫生和计划生育委员会在今年3月向全市医院发布了一份内部文件，禁止医生和商业公司合作提供挂号、加号服务。医生必须在2016年3月25日前自行解除与商业公司的合作，否则将受到处罚。

“新的挂号政策还没真正开始实施。同事最近几天都在讨论这个事情，不知道边界在哪里。比如用App挂号是免费的，号也走医院的HIS系统，这种要不要禁止？”唐海告诉《第一财经周刊》。

这项政策让移动医疗公司们头痛不已。加号是它们吸引用户使用App的主要方式之一。用户使用移动医疗App，一般是在线上找医生问诊，以及成功挂到目标医生线下看病的号。因此，许多做医患连接平台的移动医疗公司，包括好大夫、一呼医生、传太医等，其App都会提供加号服务。加号禁令直接否决了它们的一项主要商业模式。

一呼医生的业务就受到了不小的冲击。这家公司在官方网站贴出的宣传语是“中国最大的预约加号和随诊平台”。用户进入一呼医生App，点击“专家预约”，在缴纳200到500元不等的“平台服务费”之后，就能直接选择看病时间预约看诊。凭借着这项业务，一呼医生在2015年迅速成长，获得了超过10万的医生用户和1000万美元的A轮投资。新政实施后，一呼医生的这项主要业务可能无法继续发展。

通常情况下，加号属于医生个人的权力。“目前来说，没有出台其他什么政策之前，给病人加号是医生的权力。只要他有精力给你看病的话。一种是在电脑上加号直接看病，一种是电脑上加号后自己下去挂号。这些号源同样要走医院的HIS系统。”北医三院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泌尿科医生说。

移动医疗公司将使用App为患者加号称之为“用市场手段带来医疗资源的增量”。一呼医生对预约加号的解释是“专家预约，是专家在业余时间专门给有需要的患者提供的就诊机会”。

在目前的医疗体制下，普通医生和专家医生的挂号费分别不高于10元和14元，只有4元的差距。这个价格远远无法反映出两类医生之间的供需差异。优质的医生没有动力多看病人，许多没有必要的小病患者却偏偏要争抢稀缺的专家号源。“我们一直以来的重点，是通过市场化的方法，激发医院和医生的积极性。”一呼医生创始人马海平说。

但医疗体制的反弹比互联网公司想象的要强烈。北京市的挂号新政实际上是加大了医院对医生的管控程度，将医生手中的加号权力上收到医院集中管理。文件明确规定，要求医院“统一号源管理，取消医生个人手工加号条，利用医院信息系统严格加号管理”。这让那些试图绕开医院、解放医生的移动医疗公司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以加号为主要服务的移动医疗公司，如今不得不调整自己的商业模式。传太医App在禁令颁发之后，停止了面向公立医院的协助就诊业务，只对私立医院继续开放。好大夫平台上，部分公立医院要求医生停止和好大夫App的所有合作。好大夫目前将业务重点向分诊、转诊转移，帮助患者首诊后寻求医生的转诊、医生之间的转诊，以及基层医院向大医院的转诊。一呼医生也表示会努力开拓加号之外的业务，寻找帮助医生多点执业的新方法。

不过，在政策变化的情况下，新的市场机会—仍然存在利好机会出现在为医院提供技术服务的领域。

前身为“挂号网”的微医集团的挂号业务并没有受到这次政策变化的影响。挂号网已经为包括北京、上海、广东在内的全国20多个省市的1400多家医院搭建了预约挂号平台，累计服务用户挂号2亿人次。“我们主要为卫生计生委、医院层面提供网络预约平台服务，对用户是免费的、公益性的，所以并没有受到影响。”微医集团相关负责人告诉《第一财经周刊》。

为医院搭建分级诊疗体系将成为移动医疗行业下一个细分机会所在。北京市卫生计生委的文件中提到，挂号新政将与分级诊疗结合，促进建立医疗机构间的层级转诊网络。简单来说，分级转诊是由医生而非患者决定应该去哪一级医院看病。患者在最开始出现不舒服症状时，先由家庭医生或者社区医院诊断，再根据病情需要转往上一级的大型医院。

但为医院提供服务有非常高的竞争门槛，并不是每家初创公司都有能力去尝试。“每个医院都有很高的壁垒，一个一个打破非常困难。我们当时是做好了当烈士的准备。”微医集团CEO廖杰远在去年的采访中对《第一财经周刊》说。他们从2010年开始花了3年时间，才建设起了覆盖全国多家医院的挂号平台。目前的移动医疗领域，要获得医院资源则更为困难。

“新政的影响已经在发生了，业务模式单一的创业公司压力会比较大，提供平台型服务的公司压力相对较小，但也面临调整，”马海平说，“目前的移动医疗市场，还没有一家公司可以说确定了自己的商业模式。一呼医生会加快向平台型企业发展。”

新政策实施后，没有医院资源的初创公司将活得更加艰难。而是否能在政策允许的范围内找到新的商业模式，将决定它们能否在商业世界继续生存。